璇玑心中忽然有些复杂,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会比他更加清楚,颜离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疯子,他到底干了什么,才活成了这幅披着人皮,骨子里却早已腐蚀溃烂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虽然他们本就不是人和鬼,也没有这个资格。璇玑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小妖,你是什么妖怪?”
璇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随即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脖颈往上滑,最后头顶一重,声音再次从头顶响起:“是我。”
璇玑:“……你怎么过来的。”
“那是我的事。”黑曼巴低下蛇首睥睨他一眼,“你是什么妖怪?”
璇玑忍了忍,决定还是不与他计较,回道:“……鹿。”
谁知黑曼巴相当不讲道义,得了回答就朗声喊道:“喂——他说他是鹿妖!”
宋羽寒摆了摆手,示意听到了。
璇玑:“……”
他还是决定不与他们计较,但黑曼巴却好像赖他头上了,行了一路,也不见他下来。
璇玑本想说你什么时候从我头上下来,脱口而出却是另一件事:“我以为像你这种快化蛟的凶蛇,脾气应当更加古怪一些。”
“要是能化蛟我做梦都笑醒,这千年来我何至于如此憋屈。”黑曼巴越想越不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快化蛟了?”
璇玑道:“坊间传闻,加上最近城中频频被蛇咬死的人太多,虽然我知道不是你,但是听多了,难免有些刻板印象。”
“蛇?”黑曼巴古怪道,“什么样的蛇?”
“不大,鳞片密集,跟你有点像。”
“……”黑曼巴沉默半晌,随后冷笑一声,“腾蛇一族早就不受我控制,如何能够让我操控。”
第82章 【蓬莱岛】 异象生
妖族渡河渡出经验了,能过弱水河的船,用特殊材质与木料制成,能轻而易举地渡过,在码头整整齐齐摆了一圈,根本用不着再费心思去找灵器渡河。
宋羽寒忽然又想起当初对渊蔓知之甚少,吃了些苦头。
黑曼巴见他思绪纷飞,在宋羽寒的手腕上缠了几圈。
宋羽寒回过神来:“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了。”黑曼巴看着船底浮动的水纹,“但是禁锢还在。”
“无事。”宋羽寒说完似是又想起什么,忽然道,“你之前跟我说叫我小心身边人是什么意思?”
黑曼巴摇首,又道:“我们这一族,虽然有窥探别人梦境,和预知的能力,但是后者时好时坏,往往只能看到些许蛛丝马迹,寻不到整个源头,在你的梦境里,我看到了你的衣角却无打斗痕迹,猜想是你的身边人所为。”
“原是如此。”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想去蓬莱岛。”
“……”宋羽寒靠在了船帆边,听着水流哗哗,迎面而来的风吹动发梢,黑眸散开细碎的微光,明明还是那张放在人群之中也毫不起眼的被掩饰过的脸,但就是感觉不同。
他却答非所问:“我小时候听过一则故事,蓬莱有岛,寄与相思,聊以慰藉,寄与往事,可平心愿,寄与天赐,万寿无疆。”
“相思跟往事我懂,这个天赐指的是什么?”黑曼巴斜睨过去,奇怪道,“可这跟你要不要去蓬莱岛有什么关系?”
“这个传说是老阁主跟我说的。”
“……”黑曼巴沉默一会,“他将你赶出宗门,你还肯相信他?”
宋羽寒眸中闪着笑意,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记起了什么吗?”
黑曼巴一顿,讪讪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能看到一点碎片。”
宋羽寒没有说话,其余人也被他找借口要一个人呆一会给支了开,他只是静静靠在船帆旁,一语不发。
黑曼巴见状又是问道:“我见你们如胶似漆,本以为会无话不谈,怎么此刻还要支开他?”
“淡下那股情绪后,倒也真的不知该不该与他胡闹了。”宋羽寒垂眸,长睫遮住了他的神色,也遮盖住了眼底那一丝落寞,“你说我如果直接问他此事,他会老实告诉我吗。”
黑曼巴一卡,道:“我以为是你的凤凰血。”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黑曼巴滑入袖中不语装死。
“如果是凤凰血护住了我,倒也不难解释,但时间绝不会重溯,重生之事绝不是偶然。”手臂之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宋羽寒拢了拢衣袖,“他的性格这样偏激,能做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
“师哥。”
清幽淡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宋羽寒回首,颜离初眸色柔和,道:“到了。”
天边乌云密布,雾霭连绵,泛着一股诡异的血色夹杂起伏,浮云似是打翻墨盘,风雨欲来,璇玑抱臂道:“看来来的不巧,要下雨了。”
宋羽寒道:“感觉有些不对。”
颜离初道:“是凶煞。”
“凶煞?”黑曼巴诧异道,“什么是凶煞?”
“源自于民间的一个说法,作奸犯科、烧杀抢掠是为凶,衍生出的情绪是为煞;而两者结合,则是一种景象,比如坑杀、屠城、天灾而引起的不详之气,则为凶煞。”宋羽寒解释道。
黑曼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人族出大事了。”
“也说不定。”宋羽寒道,“大批次处置犯人也是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先去看看吧。”
几人掐诀到了城门前,宋羽寒原本想的是,沿路看看看能不能发现端倪,但却被守卫拦住了。
几名虎臂腰圆的守卫走上前来,怒目圆睁:“你们都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之中,只有宋羽寒才勉强算得上是人,其余不仅不是人,还各有各的脾气,乃是妖中悍匪级别的,自然就没人理他。
宋羽寒圆滑道:“是这样,我们刚游历回来,过个关卡。”
为首的那个守卫道:“那你手里面动来动去的是什么!”
宋羽寒笑容不变,将拱个不停的黑曼巴从袖口捉出来,拉平一亮相:“口粮,路上抓的。”
守卫:“……”
这么荒谬的形容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黑曼巴差点跳起来,还是宋羽寒眼疾手快上下手指捏住一合,装作无事发生。
一旁的璇玑见状讥笑一声。
“……!”黑曼巴气上火,又要开腔,却依旧被宋羽寒扼住,他笑道:“前段时间还没见有这么森严,为何今日突然?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番熟稔的语气,倒是让守卫消下去不少怀疑,他道:“城内城外最近都人心惶惶,各种奇怪的事情层出不穷,上头叫我们严查不是人族的任何种族,以防万一。”
“你们就没有想过,就是人类自己搞的鬼?内讧、报复都是有可能的。”颜离初忽然说道。
守卫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人皇陛下亲自勘察过了的,没有任何问题。”
“说不定是他监守自盗。”颜离初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微微挑开了些许斗笠,眸色森冷,“也都是有可能的。”
“去去去,你几个意思啊?小心我报官抓你。”守卫嚷道。
宋羽寒哈哈一笑,道:“他开玩笑的,大哥你也别当真——这个,你总肯相信我们了吧?”
他从怀中套出一枚粉色的剑穗,这剑穗毋庸置疑就是蝶永宜的,在戊戌城,不用白不用,比令牌都好使。
果不其然守卫眼睛一瞪,擦了几次眼睛确认后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进了城门后,宋羽寒的确发现了些不对,越靠近街道往里,街上的行人就越发稀少,到最后直接空无一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人越来越少了?”
璇玑道:“长了眼睛都能看到。”
宋羽寒:“好吧,那是我上年纪了,眼睛不太行了,小颜,你方才可是觉得是裴钰搞得鬼?”
颜离初道:“不太像,太明目张胆了,跟他那种阴沟里的臭虫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但至少,有点本事。”
宋羽寒笑道:“你那么讨厌他啊。”
颜离初的语气相当不屑:“他还不配。”
他面上不怎么显,但是微妙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宋羽寒太了解他了,他从来不会妄自尊大,所以,他是真的没有将裴钰放在眼里。
这倒反而加重了他心中的猜想。
黑曼巴忽然道:“是魔族。”
宋羽寒一愣:“什么?”
“是魔族的气息。”黑曼巴的额间的印记微微发亮,它阖眸,语气有些不好,“虽然很淡,但是这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璇玑嘲讽一笑:“一堆杂种与杂种,生出来的一大堆杂种,血脉都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了,这样也能叫做魔。”
宋羽寒道:“先回城主府吧,我已经使用了传音符,但小蝶迟迟没有给我答复,我怕她出事。”
应声后,几人也没有再继续打量四周,直奔城主府而去,与其余地方的萧条不同,城主府反而围了很多人在,只是个个面露愁容,不知所为何事。
璇玑随便抓了个人问,但因为他语气太生硬,反而将人吓跑了,宋羽寒同样也寻了个小厮,问了一番,只是一提起此事,这小厮便像是生怕触犯到什么了一般,止不住地摇头。
恰巧楼上的蝶永宜过来,她朝他们招手:“这里,快来!”
宋羽寒点首,飞掠而上,其余人也紧随其后,黑曼巴趴在宋羽寒的手腕上,悄悄道:“好小的小飞蛾。”
宋羽寒道:“比起你肯定是要小一些的。”
蝶永宜一见他,脸上便是按捺不住的急躁之感,脸上的蝴蝶花纹尽数显现,不过楼下也见不到楼上的光景,宋羽寒也就没有多做提醒,他一一介绍完,蝶永宜十分着急,根本没有认真听。
“你们总算来了,快跟我来。”蝶永宜的声音脆生生的,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你们前脚刚走不久,我们这就出事了,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还不如自己看吧。”
宋羽寒跟着她走进了里屋,里头的翩然飘逸的绸带被撤了个干净,这时他才注意到,蝶永宜穿的极为朴素,只着一身白衣,就连发髻上素日繁丽的钗环也卸了个干净。
蝶永宜是有多喜欢装饰自己的,他再清楚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不顾及外人,也不顾及打扮就着急忙慌地请入里屋了。
等见到床上之人是,宋羽寒心中大惊。
床帏拉开,只见床上躺着的,赫然是毫无血色,嘴唇乌青毫无生气的周满!
蝶永宜皱了皱眉,扫去一眼,正事当头,就忍住了脾性,道:“是木僵。”
宋羽寒伸手一探,挽起周满的臂袖,手臂之处生了几块腐朽的斑纹,表面光滑,斑纹却像褶皱干枯的树皮,十分吓人。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最近,说来也奇怪,正好卡在了你的传音符来之前的前不久。”蝶永宜道,“这种病症蔓延极快,短短几炷香整个永轩陵已经不断传来染病的讯息,我怕是混入奸细,只能够下令封锁城门。”
颜离初道:“不奇怪,我们要是不来,这出戏就不会开唱。”
他一说话,蝶永宜就不敢跟他呛声,宋羽寒见状叹气道:“体内灵气无法正常运转,灵脉堵塞,气血不通,不出三天,他就会死。”
蝶永宜紧张道:“那,那怎么办啊。”
璇玑:“我给他个痛快。”
颜离初居然还颇为赞同:“言之有理。”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出馊主意了。”宋羽寒啼笑皆非,“俗话说五步之内必有解药,现在要紧的是要查明这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黑曼巴凑过去看了一眼,忽然道:“这个恐怕没这么好找。”
几人一愣,纷纷看向它。
蝶永宜道:“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玩意,我在千年之前好像见过。”黑曼巴回忆着,“我记得有一年的邪祟闹得格外严重,处理了好久也没处理好,反而死了不少人,有传言【有赵氏讳名善,邑廪生,为人迂讷,赴京赶考之际七窍生疮,惨遭横死,城中魍魉,似人非人,能耳语,善变化,恐矣。】说来说去,感觉就是这么回事。”
若真是千年之前的人,那这范围就广了,且不说他们认识的千年之前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却都是已经仙逝已久,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蝶永宜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你活了千年?”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黑曼巴指责她,“还想不出来,你庇佑的这群人族,都要死光光了,还有心思管我活了多久。”
蝶永宜憋着气,鼓着脸反驳:“……我不是蛾子。”
宋羽寒沉思了片刻,避开了些重要的,将自己的猜测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好歹他们这群妖里面除了颜离初,也没有对宋羽寒宗门特别了解的,自然就没有生什么疑。
蝶永宜猜测道:“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肯定就是在魔族啊,这不难猜了——不过那个裴钰居然是个魔头,我真的没想到,果真是道貌岸然,令人毛骨悚然。”
颜离初道:“他一向如此,但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黑曼巴道:“会不会是妖?不然怎么解释,我们前脚刚出来,后脚人族就出事了,这不就是摆明了故意而为之。”
璇玑翻了个白眼:“你未免太不相信我们了一些,层层把守,他从哪渗入?”
黑曼巴啐道:“最不靠谱的就是你们,你们要是真的行,能让那个纹银花的人把我们都困住?”
“银花?”宋羽寒蹙眉,“什么银花?”
“我没说吗?”黑曼巴卷过细长的蛇尾,点了点宋羽寒的手臂,道,“这里,手腕连接到手臂往里延伸,在皮肤肌理之中生长着一大片奢靡艳丽的银色曼陀罗花,我与他过招时瞧见过。”
宋羽寒道:“是不是花繁枝叶稀少?”
黑曼巴蹙眉:“这怎么记得清……好像是吧,反正是银色的。”
宋羽寒神色愈发的凝重,缓缓道:“看来,灵族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蝶永宜愣愣的:“什么意思?”
颜离初今日似乎颇有耐心,道:“银色的曼陀罗,只会生长在蓬莱岛境内,其余地方都不会长。”
“可是灵族早已千年不出世,想要瞒住身份闹这么大,恐怕不会被蓬莱岛允许吧。”蝶永宜迟疑道,“据说灵族与仙族相距不远,难道那人是仙人?又或者仙人是神族的后裔,难道是弥留的神族?”
“你可真能想啊小丫头。”璇玑道,“神族都湮灭多久了,连个渣子都难找,哪有这时间来卷风拍浪。”
黑曼巴:“可万一是他故意为之,引我们去呢?”
“应当不会,不管有没有这个,蓬莱岛我们也是非去不可的,因此没这个必要。”宋羽寒道:“现如今解药才是重中之重,其余的再说吧。”
蝶永宜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夹杂着叫喊声传来:“城主!城主!”
几人对视一眼,蝶永宜将房门拉开,守卫脸上的恐惧藏也藏不住,他见蝶永宜拉开了房门,勉强挤出一个似哭的笑容:“城主,出大事了……”
蝶永宜一惊,伸手搀扶住差点瘫软在地的守卫,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啊——!”
楼下忽然又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守卫听得这声惨叫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蝶永宜看他一眼,往楼下看去,瞳孔微缩:“这……”
只见原本矗立在楼下的守卫纷纷瘫软在地,毫无血色,四肢怪异地扭曲着,却还能发出阵阵哀嚎,像极了床上的周满。
宋羽寒当机立断,一道金光从他的掌心迸出,迅速在那几个异变的守卫头顶之上形成一处薄薄的结界,严丝合缝地笼罩下来,他道:“既然会传染,就不要到处跑了,留在这里,三天的时间,如果我们没有回来,立马杀了他们。”
蝶永宜迟疑道:“杀了……?”
“毕思墨的人偶为何会停留这么久而不死,但其余人却会在三天内命脉已绝,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只是肉体死了,但却还能作为傀儡受人操控,如果真的是这样,届时后果不堪设想。”宋羽寒收了那股轻佻之意,深眸中冷静到可怕,他接着道,“三天一过,回天乏术,必死无疑,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话糙理不糙,怎么死都是死,如果真的变成傀儡,那可比死可怕多了。
蝶永宜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知道了。”
“那我们先走了。”宋羽寒微微一笑,“小蝶,辛苦你了。”
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这么多天的重担早就压得她喘不过气,却从来没有人人对她说过“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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