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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养我众将士(稼禾)


坐得有些累了,戚昔身子歪靠在椅子上。
他自己听的时候,燕戡也在听。不过于戚昔而言,这只是一段故事。但于他自己而言,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儿。
燕戡:“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戚昔摇摇头:“差不多了。”
何况历史都是相似的,知其一便知其二。以史观今,可窥见一二。大顺现在只怕是各处都不得安宁,全是问题。
戚昔问:“斜沙城,乱吗?”
燕戡:“不乱。”他没有犹豫。
因为斜沙城确确实实是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中,皇城那堆蛀虫的手很难伸得过来,而且他们也不稀罕这个地方。
戚昔目光微晃,越过男人的轮廓,落到远处的雪山之上。
“那你能保证他多少年如此呢?”
“有生之年。”
戚昔微怔,他轻声道:“为何回去享受荣华富贵,安稳一生。这里总有人能扛。”
燕戡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坚毅与傲然:“谁也不及我燕家。”
“苟且偷生本就不是我燕家的作风。何况草原茫茫,关在笼子里当狗倒不如做这里的鹰,逍遥自在。”
戚昔偏头:“可是这里条件艰苦。”
燕戡定定看着戚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他不怕,但是他怕戚昔怕。
戚昔半阖上眼睛,嘴角像是翘了一下。稍纵即逝。
过了一会儿,他喃喃:“何不想着改善一二?”
燕戡以为他累了,也稍稍放轻声音:“因为忙于征战,力不从心。”
戚昔睫毛颤了颤,感受到脸颊上目光的炽热,他缓缓别过头去。
“你别总盯着我。”
燕戡一噎。
像落了水又被嫌弃的大狗,有些沮丧地移开脑袋去。
殊不知,戚昔掩在发下的耳垂也在悄悄变红。

第19章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戚昔起初睫毛还颤着。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暖和了,他眯着眯着就睡了过去。
燕戡察觉到他睡着了,目光又移到了他身上。
戚昔是蜷缩着坐在椅子上,头微仰着。
脸被热气烘得白里透红,几缕柔软的发丝贴在额角,比睁眼看人的时候温柔不少。人也是小小一个,看着好欺负极了。
也只有这时候,才像一个十八的少年郎。
说书先生再进来的时候,燕戡直接让他出去了。
他不敢挪动戚昔,只拿过他的大氅给人盖了一点。随后就这么坐在凳子上,一边看着人一边等着。
当初戚昔的事儿是他让阿兴安排的,但是他没想到这小公子会到斜沙城。
如今人在自己跟前,他会尽力好好护着。
戚昔这一觉没睡多久。因为歪着脖子久了,身体上的不舒服强制让他醒来。
他动了动,脑袋微偏。慢慢移动身子试图起来。
脖颈骤然一麻,戚昔轻嘶了一声。
燕戡坐直,看他不适地揉着脖颈。“你睡得熟,我没敢动你。”
戚昔浑身懒洋洋的,眼中泛着水光。
他摇头,又扯着脖子,身子一僵。
燕戡站起来,试探问:“要不我给你捏捏?”
戚昔懒散地瞧了他一眼,歪靠在椅子上。“我饿了。”
燕戡眼中划过笑意,道:“好,我去叫人上菜。”
戚昔目送人大步出去,手放在椅背,下巴搁上去。像刚睡醒的狮子猫,懒洋洋地甩着自己的大尾巴。
捏着脖子好一会儿,戚昔舒服了些。
燕戡回来后,不多时,便陆续上了菜。
戚昔:“这不是茶馆吗?”
燕戡:“他们跟其他的酒楼有合作。”
戚昔明了。
菜品很丰盛,几乎占据了整个桌子。不过每一碗的分量不算多,应当能剩得少些。
戚昔捡着面前的一盘菜吃。
菜的味道一般,胜在食材新鲜,吃起来脆爽中带着一股清甜。
戚昔想到自己吃了几个月的萝卜白菜,不禁问:“这菜都是北边的?”
燕戡:“是,是酒楼自己想办法种的。不过量少,只供应他们自己家。外面一般不见卖的。”
两人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期间偶尔说两句话,气氛也还算过得去。
填饱了肚子,燕戡没急着带戚昔走。
外面冷,他们先坐了会儿,然后才让戚昔将大氅披好,一起出去。
斜沙城的两条大道还算开阔,但是比不上皇城的路。路面经常堆着雪,牲畜跟人一通走来走去,所以多数都不平坦。
他们走过街道,忽略那些悄悄摸摸看来的视线。
到了人少的地方,前方不到百米就是将军府。戚昔停下。
他道:“时间不早了。”
燕戡:“不如进去坐坐。”
玄风在原地走了几步,瞧见两人停下,它慢慢蹭过去,大脑袋推了推戚昔的后背。
动作很轻,但是能让戚昔感受到大黑马的想法。
戚昔将手搁在马脑袋上轻轻推开,道:“不用了,我累了。”
燕戡拍拍玄风,让它先回去。
“那我送你。”
“下雪天路滑,不安全。”
戚昔整个人的缩在厚实的大氅里,让人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燕戡也不在意,步子放小,踩着戚昔的节奏慢慢走着。
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在斜沙城呆了这么久,也不像北边的汉子。
燕戡看着他帽子上被风吹起来的毛毛,柔柔软软,心口也跟着温柔下来。
私心里,他想戚昔留在斜沙城。
但是又担心留不住,亦或是留下来了,他过得不好。
想来想去,只化作一句:“如若你一个人呆得不舒坦了,可以来将军府找我。”
戚昔看了他一眼。落到燕戡的眼睛里,像是在说:我们很熟吗?
燕戡压下心里的闷堵,避开他的眼睛:“你一个人在北边无亲无故,且又是商队带你过来的,我想我有责任。”
戚昔目光垂落,看向男人的黑色衣摆。想着自己那一大堆的银票,以及这一路过来的畅通无阻。
他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话落在燕戡耳朵里,就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燕戡呼吸微乱。
“我到了。”
戚昔仰头,看着酒肆上的牌匾。上面还挂着李家酒肆的名字,戚昔一直没有动。
他转身,头稍稍抬起,露出整张脸。
“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燕戡:“那,你进去吧。”
戚昔转身,走得毫不留情。
他一离开,燕戡重重地沉了口气。前路漫漫啊……
燕戡眉间沉郁,默默回家。
他刚走没多久,戚昔家立马来了小客人。
“哥哥,你上午去哪儿了,我来找你玩儿都没看见你人。”小孩将专门给戚昔买的糖葫芦给他,自己叼着另一串,在他身边坐下。
戚昔咬了一颗山楂,晃动躺椅。
“去见他娘亲了。”
“真的!”小孩激动得站起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哥哥你是要弟弟了吗?弟弟什么时候回来?我过来帮你带。”
戚昔没有纠正小孩这又是哥哥又是弟弟的称呼,随口道:“还没决定好,也还没问他娘亲愿不愿意带他。”
“哎呀,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啊。”
“再不快点,弟弟都长大了!”
戚昔苦笑一声:“是啊,都长大了。”
小孩眼珠子转了转,道:“哥哥,要不你告诉我弟弟的娘亲在哪里,我去帮你说。”
戚昔偏头,腮帮子微鼓。
嘴里是酸甜的口味,很合的现在戚昔的胃口。
他舒服得眼睛微眯,道:“你去说他不会相信的。你小小年纪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哥哥~”
“你不能当负心汉!”小孩急得糖葫芦都不吃了。
戚昔笑了一声:“我才不是什么负心汉。”
过了年,日子就变得很快了。
虽然斜沙城依旧是动不动的阴天,也一成不变地披着白色雪被。但晃眼间,已经是一月中了。
济安堂。
戚昔例行到医馆诊脉。
老大夫收回手,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戚昔笑了下,道:“还是没想好。”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时间长了,现在他好像有点能接受他的存在了。
“怎的还未想好,你这身子……哎!”
这个问题只有戚昔自己能做决定,自己如何也不能干涉的。
老大夫憋着一口气,索性指着他的身体道:“你说你过了一个年,身子骨还是如此,怎么承受得住。”
戚昔:“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那、娃子的另一个……”担心戚昔想起不好的事儿,老大夫立马住嘴。
戚昔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道:“我还没告诉他。”
老大夫:真不是个东西。
他和缓了语气,道:“到后头身子会越来越重,你还是找个人信得过的人照顾自己比较好。虽说的男子有孕也不是没有,但毕竟他们都没见过。”
“为了长远打算,你要早早做好准备。”
戚昔点头:“我明白。”
安大夫欣慰,又道:“我前些时候跟你说的那位医者回来了。我医术还不够精,你之后的事儿,都要由他来操办。”
戚昔点头表示知道。
“那请您帮我约定一个时间,我去便是。”
“好。”
老大夫看他配合,心情也松快几分。
现在的气戚昔看起来可比之前顺眼多了。之前冷飕飕的,跟没魂儿似的。现在算有了一点点的人气。
两天后,戚昔他按照老大夫告诉他的时间,关了酒肆,出门。
这个大夫姓周,住的地方……
戚昔看着面前的将军府,有些不确定地拿起纸条再看了一眼。
上面没写将军府,写的是书生巷往里贴着某某对联的门。
也是,他竟然没想到这事儿。
在医术还是私传的技艺的时代,一个生活贫瘠,药材资源也不算丰富的地方,要养出一个厉害的大夫,属实困难。
而要遇到好大夫,不是有权有势有资源的地方,就是伤患多得数不清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轻轻敲响了将军府的后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童。才戚昔腰高,包子脸,猫儿眼,头上绑着红色的发绳,穿着还是崭新的红袄子,一身喜庆。
被养得白白嫩嫩的,身上还有一股草药味儿。
“你是患者戚昔?”小童问。
戚昔垂眸,看着小孩:“嗯。”
“我是周大夫的小药童,你可以叫我阿楮。”童声稚嫩,但话说得有模有样的。
打了招呼,阿楮板着个包子脸,带他穿过各条小径,最后到达了这大夫居住的地方。
院子门是开着的,里面屋檐下并排着数十个药炉子。都在咕噜噜冒着泡。
戚昔闻了一点,喉结顿时泛起苦涩的味道,他忙屏息。
“师父,病人来了!”
阿楮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接着立马急着去拿搁在窗台上的扇子。
刚刚还沉稳着,现在瞬间变了个模样,小嘴叭叭道:“师父我不是叫你帮我看着点儿吗,你瞧瞧,火都熄了!”
被叫做师父的周子通慢悠悠地走出来。
衣裳垮着,长发乱糟糟的。人挺高,但瞧着文弱。眼下两个大黑眼圈,不像个大夫,像长期熬夜的网瘾青年。
周子通掀开眼皮儿:“站外面干嘛,进来坐。”
眼神一定,吊儿郎当的姿态猛地一收,眼睛锃亮。“好一个俊俏小郎君!”
戚昔眼神淡淡:“周子通,周大夫?”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周子通是也!”

“诶!小郎君你等等啊,你等等,等等……”
“阿楮,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拦住!地上还有雪,你一个有身孕的人走这么快做什么!小心摔着。”
戚昔脚下一顿。
阿楮也急急刹住脚步,险些撞上戚昔后腰。
戚昔回身,他问跑得小脸微红的小童:“你们这儿没有其他姓周的大夫?”
“没有啊,就只有我师父。”
阿楮见戚昔这样子,习以为常地抓着他的手将人往回拉。边走边沉着奶音道:“您别看我师父看着不可信,他就是没睡醒。平日里他得睡到下午才起来呢。”
“你放心,他医术好着呢。”
“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人家花千金请他都不一定请得到。”
戚昔站定,看着紧关的大门。
里面叮铃哐啷一通响动,门又砰的一声被打开。
“小郎君,里边儿请。”
周子通笑嘻嘻地冲着门内伸手。
他衣服穿好了,头发也梳整齐了。不过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皮要奋力抬起才不会往下掉。
看着真没睡醒。
戚昔垂眸。
阿楮嫌弃地拉开自家师父,领着戚昔进屋。“你别怕,我在边上看着。”
戚昔坐下,手搁在桌上。
周子通屁股往凳子上一坐,把起了脉。没一会儿,他眼皮不停地往下掉,到最后索性直接闭上。
戚昔疑惑地看向阿楮。
阿楮磨磨牙,气呼呼地走到自己师父面前。巴掌一扬,啪的一下拍在了周子通的脸上。
瞬间,戚昔看见上面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巴掌印。
“唔!逆徒你!”周子通肩膀一抖,睁开眼。
阿楮:“师父你快点,戚昔都等累了。”
周子通收回手,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腮帮子,边对戚昔道:“安老头的温补方子我看过,改几味药你继续吃着。”
“现在是五个月了吧?”
戚昔点头。
阿楮看着戚昔的肚子,眼里有好奇但没有奇怪。“五个月都大了。”
“你太瘦了,这样下去不行。”
小孩话说得一本正经。看着有几分医者的模样。
周子通打了个呵欠,一把将鬼画符似的药方子塞进小孩手里。“徒儿,给小郎君抓药。”
“嗷!”
“你药要在这儿吃吗?我可以给你熬。”
戚昔浅笑:“不用。”
“好。”阿楮跑去抓药。小身子一摇一摆的,像一只肉乎乎的小熊。
小孩走了,周子通幽怨地看了一眼戚昔,然后脑袋一垂。
“呼噜……呼噜……”
戚昔眼中闪过诧异。
不过一想,有点能力的人总有点怪癖。也能理解。
他起身,缓步出去。
院外地上铺着石砖,周遭目光所及的土地都栽种着草药。院墙挂着沉寂的爬藤,上面还有破烂的鸟窝。
地方很安静,如果没有那震天的呼噜声的话。
侧厢房里都是窸窸窣窣的动静,戚昔走到门口。入目,是整面墙的药柜。
阿楮一手抓着小楼梯,像小蜜蜂在其中忙碌。
屋里的药香弥漫,比另一个屋子瞧着整洁多了。
“咦?你怎么出来了?”小孩站在楼梯上,侧身看他。
戚昔:“你师父睡着了。”
“真是,操不完的心!”小孩顺手抓了把药出来,灵活地爬下楼梯。
“你先进来坐着,我马上回来。”
小孩从身边跑出去,带起一阵草药味儿的风。
戚昔跨过门槛,在药柜前的凳子上坐下。
这个屋子满屋皆是
草药,一边是药柜,另一边是几个大型的箱子与架子。两边用屏风隔开,架子跟柜子上还放着炮制的药材。
“师父,你去床上睡!”
“不要,就在这里睡。”
“嗷!!!阿楮,别以为为师没有脾气。”
“嗷!嗷嗷!别打了,睡床上,睡床上还不行吗?”
隔壁的哀嚎传来,戚昔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小童跟周大夫的相处模式,也与寻常师徒不一样。
难得有趣。
安排好了人,小童吭哧吭哧跑回来。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戚昔,笑着道:“您稍等,马上就好。”
戚昔头微点。
见小孩熟练地抓药,甚至大多时候不用戥称。戚昔问:“你学医几年了?”
“六年。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师父就在我耳边嚷嚷。”
年纪虽小,但经验不少。
“师父开的药有安神养胎的效用,吃完这几服药要继续回来看。”
戚昔:“好。”
说完,他一愣。
安胎吗?
潜意识里,他好像……已经接受了。
“我、若是不要。”戚昔说得有些艰涩。
阿楮抓药的手悬空,手上几个小窝窝因为收紧而更加明显。
“你不想要吗?”
阿楮呆呆地看着他的肚子。“小弟弟很乖呢。”
戚昔:“弟弟?”
阿楮眼神清亮,笑得像个福娃娃:“嗯,是个健康的弟弟。”
戚昔搁在膝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时间越长,他越犹豫了。
阿楮见他脸色微白,一脑子想着安抚人情绪。
他跑到戚昔面前,蹲下去后手放在他的膝盖,眼神紧张道:“你、你别怕。师父很厉害的。”
“以前有妇人难产,师父也能取出小孩,让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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