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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养我众将士(稼禾)


何木匠儿子要骂人的话骂不出来了。
几人又见戚昔追出来,问:“戚老板,可是出了什么事?”
戚昔稳住,道:“没什么,我去看看。外面冷,诸位要用饭还是快快进屋。”
何木匠点点头。
“爹,那人瞧着眼熟。”
“别人家的事儿少说嘴。”
“知道了爹。”
戚昔追出去,直接沿着杨花巷往东边走,然后拐个弯,后头那条巷子就是济安堂的杨树巷子。
戚昔到地儿的时候,常河也已经在了。
两人对视一眼。
也明白胡今芹先是去了酒肆找人。
“我已经叫人回去喊周大夫了。”
戚昔点头,在外面坐下。
周子通在斜沙城没什么名气,他是军医,平时也不在斜沙城看诊。
安大夫应当是没法子了,才让他去找周子通。
不过她没门路,只能找戚昔帮忙。
没多久,外面听到马蹄的声音。
戚昔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阵凉风扑面。
微凉的布料铺在自己脸上,他顷刻被拥住了。
“夫郎……”
腰间的力道大得紧得骨头疼。
戚昔从他肩膀上的空隙看着周子通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这才轻轻拍了拍燕戡的肩膀。
“不是我。”
常河瞪了一眼纯粹是靠着两条腿儿跑过来的方俏儿。
方俏儿腼腆一笑,小声嘀咕:
“我话没说完,主子就急了。”
“也不怪我。”
戚昔将燕戡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扯下来,将人按在凳子上。
“你着什么急,也不听人把话说完。”
燕戡抓住戚昔的手,心跳依旧急促。
天知道他看见方俏儿脸色苍白着过来,着急叫周大夫的样子,直接当场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嗯。”
戚昔回握他的手:“嗯什么嗯。”
捏着燕戡手心的粗茧,心中安定。
小半个时辰后,周子通才从里面出来。
“如何了?”戚昔低声问。
“保住一条命。”
戚昔:“坐下歇会儿吧。”
周子通将药箱往坐上一放,没个正型地随意瘫坐。
胡今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双手。
安大夫将用过的人参收拾好,看了眼床上的人道:“也是他福大命大,能等来周大夫。”
“你好好看着,我就先出去了。”
胡今芹点点头,一动不动,看着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
安大夫出去,让药童给大家上了几杯子药茶。现下铺子里没生意,他也慢慢坐下来。
“得亏是你们,不然胡春生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周子通坐直:“他这病我瞧着少见。”
“祖传的。”
“胡家男人到了年纪就开始变得疯癫,怕伤了人,所以就自家给自家关起来。”
说起来,胡家那最先雕刻出葫芦被富商请入府中的先辈就是因这病伤了人,才被打断了手扔出来的。
“周大夫可能治好?”
“不知道,之前没看过。”
“那之后还得麻烦周大夫。”胡今芹已经收拾好了出来,转眼也没多久,她恢复了此前的镇定。
稀奇古怪的病周子通从前跟着自己师父的时候见过不少,也喜欢研究。
他对这个病例还算有点兴趣,也愿意走这一趟。
周子通应下来。
胡今芹手指微颤,别开头抹了把泪。
“谢谢。”
“戚老板,我相公暂且没事儿了。工坊现在建好了,我想现在就开始干活儿。”
戚昔知道她的意思,道:“天还冷,你相公才脱离危险,还是先照顾家人吧。”
“我……”
戚昔:“不急于这一时。”
胡今芹红着眼睛:“好。”
“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戚昔起身。
燕戡紧跟着他,手依旧抓着戚昔没放,半点不避讳。
胡今芹只看不言,目送他们远去。
看见丈夫呼吸渐渐恢复的那一刻,她在心里早已经说了万遍谢谢。
她知道,光说无用。
葫芦工坊,她会好好做的。

风又大,像刀子似的刮脸。
所以斜沙城的百姓多数时候都待在屋子里过冬。能吸引他们出门的,无非就是城里那点好吃东西。
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雪。
为了方便行人走路, 街边商铺的活计, 闲着无事的爷们儿都抄了自家扫帚铲子, 出来扫雪。
叮铃哐啷一早上, 路面清扫出来,路两边起来了大包小包的混着泥的灰黑色雪包。
马车好过, 人也好走。
才一会儿, 临街的商铺里,窦家成衣铺子的伙计就看见一辆一辆府城那边过来的大马车进城。
他拢着袖子, 缩着脖子:“掌柜的, 你说府城的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 见天儿地往咱们斜沙城跑。”
窦月娘穿着今年新做的棉花袄,手上抱着汤婆子,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兔毛毛领。她一边算账一边道:“咱还巴不得他们多来点人呢。”
“为何?”
“你傻呀。人家来了, 咱们斜沙城的生意就起来了。东西卖得出去才能有银子到手, 有了银子才能再进货继续卖下去。”
“可咱们自己去戚老板的铺子里吃羊肉锅子的时候都没有位置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窦月娘恨铁不成钢。
伙计是去年棉花多了,铺子里新招的。
人小,不过十五六岁。但胜在做事麻利, 不偷奸耍滑。
就是一根死脑筋,发了月钱交给老娘一份, 剩下的全进了自己肚子。
不过这也不是没用。短短一年,他就从窦月娘肩膀那么高长得比她还高了半个头。
她看着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小伙儿, 摇摇头道:“月钱都没了, 你也别惦记着戚老板那边了。”
伙计咽下口涎,他杵在门口支棱着脖子还想看清楚:“咱这儿这么远, 我好像都能闻到那羊肉的香味儿哩!”
“你哪里是闻到,是心里想得馋。”
“快干活儿!”
“嗷。”
寒风烈烈,吹不动那马儿拉着的豪华大马车。
入了冬,府城的人好像更闲了。
也不怕路难走,一批又一批的人过来。连带着关掌柜的客栈满了人不说,好些卖不出去的大小宅子也有人接手。
戚昔以一己之力带动斜沙城的生意,现在斜沙城是无人不晓戚老板的名头。
而今隆冬,柒年酒楼那对门开的两间铺子里又满了人,再有柒年酒坊的酒也一连预定到了明年。
酒肆的生意也极好,天天有客人往里面小坐。
卖锅子那边忙,但大胡子的商队回来了,闲下来的人也多。还没等戚昔去请,人家已经自发地帮忙。
如此一来,那边后厨戚昔也落不下脚,干脆去了酒肆。
酒肆里的客人也坐满了。
除了斜沙城的人,还多了不少穿着长衫的书生。
他们身着锦衣,腰间挂着香囊玉佩。边上小厮站立,还抱着质量上乘的狐裘。
戚昔从巷子经过,宋四娘家的宋俭正在外面。他笼着袖子,一边往自家铺子里看,一边吆喝着卖包子。
戚昔打了个招呼。
宋俭眼睛一亮:“戚老板!”
戚昔点点头:“好久不见,要不要上酒肆里坐坐?”
宋俭快步走到戚昔身边:“你家铺子里来了好些府城的书生。”
“想结识?”
宋俭摇头:“他们看我刚刚帮我娘吆喝着卖包子,那鼻孔朝天的样子,我看着不舒服。”
他眉梢扬起:“孙文卿最近可来酒肆了?”
“不知,不过你可以问问常河,他成日里在铺子。”
宋俭跟他一同进了铺子。
“常掌柜。”宋俭走到柜台前,招呼了一声。
常河笑道:“没位置了,要不宋书生等会儿?”
宋俭:“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想问问孙文卿这几天来过酒肆没有?”
孙文卿?
一旁桌上笑着喝酒的人噤声。
“谭少爷可听见了?”
谭世云一身深色紫袍,头大脖子短,中间腰带将那圆滚滚的腰身衬得尤为粗。像一根两边细,中间胖的紫薯。
他家是商户,这次这群有功名的府城少爷说要出来游玩,家里人为了让他攀上这几家人好办事儿,也让自己跟来。
一路上他出钱出力,现在这些个纨绔子弟还想自己给他们弄个笑话出来下酒。
真当他不知道孙文卿现在是燕大将军罩着的人,他是傻子才当这个出头鸟。
换做他爹娘在,也情愿让他得罪这几人少些生意,也不要得罪燕戡。
谭世云只当顾着品酒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几个兴致冲冲的人。
“宁兄说的是什么?”
宁惊涛心底暗骂。
死胖子,精着呢。
既然想背靠着他们的身份做事儿,总要拿点诚意出来。
他仰起下巴:“孙文卿,之前在东山书院败了前知府家那面子的穷书生。”
“哦!是那位不愿意帮人考试作弊而……”
“谭世云!行了,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他们这一来一往根本不遮掩,戚昔目光滑过那明显在一群人中地位最低的紫衣胖子。也没多问。
宋俭没得到孙文卿的消息,无聊地往门口走。
“那小兄弟!”
宋俭顿步,又继续走。
“就你呢,门口那个!”
宋俭转头,还颇为守礼地拱了拱手:“诸位不知有何事?”
“来来来,大伙儿跟你打听个事儿。”
宁惊涛笑嘻嘻的等着,忽然侧身瞥见后头戚昔那惊人的侧脸,心神一跳:“那位美人!”
常河脸色骤冷。
戚昔察觉到身后极其放肆的视线,步子一停。眸色凉薄:“有事?”
“看你眼熟,交个朋友如何?”
说着那一桌子的人起哄,宁惊涛自以为风度翩翩地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冲着戚昔行了个做作的礼。
戚昔眼皮一撩,学着他一样,目光从他那白得没有血气的脸上移开。又寸寸打量他白斩鸡一般的胳膊,瘦得跟蚂蚁一样的腰……
跟个白斩鸡似的,半点不如燕戡。
宁惊涛见戚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脸上更是得意。
常河藏在柜台后的拳头咔咔握紧。
竟然敢挖他们将军的墙角!
他要告诉将军!
常河快速跑到后头,叫方俏儿出去守着戚昔,然后直接一个翻墙快速往府上跑去。
而戚昔,打量完了,脸上温度骤降。
其余的老熟客纷纷闭嘴,缩着脖子看好戏。
不愧是府城来的,这人好生大胆,也定是不怕死!
“我看你也眼熟。”
宁惊涛一笑。
同桌的人轻蔑又心痒痒。他们私底下玩儿的花,男女通吃。这般极品的美人,在府城都没有,却……
“看你跟那跟后厨里刚杀了的猪……一模、一样。”
众人一惊。
回过神来,眼中趣味更甚。脾气不小,但愿宁惊涛争气点儿,尽然就将人抓到手。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紫衣小胖墩默默在心里道:不就是前知府家远了不知道几房,甚至连抄家都算不到里面的亲戚吗?
说起来,当初要是孙文卿真被送去作弊,定有他一份儿汤喝。
戚昔:“不知道。”
他冷声:“再扰了铺子里的生意,这酒你们也别喝了。”
戚昔撩开帘子,宁惊涛喝了几杯马尿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自觉戚昔下了他的面子。抬步就冲着人追过来。
方俏儿抬脚重重一踹——
咚的一声,宁惊涛直接飞出三米远,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方俏儿冲着下巴都合不拢的客人们腼腆一笑。
“哎呀!力气大了点儿。”
她快步上前,做搀扶状:“客官你没事儿吧?”
只听“嗷”的一声痛呼,宁惊涛气顺了。
紫薯……啊不是,谭世云亲眼看到宁惊涛的手被那姑娘踩住。还狠狠被碾动几下,疼得宁惊涛额头上都疼出细汗。
愣是哭出来。
那一桌的人都是一起来的,宁家是府城首富,要让宁家知道宁惊涛跟着他们一起受伤了,各自的利益也会有损。
且宁惊涛也代表的是他们的脸面。
一个个年轻人脸色不好看,但其他桌的熟客却看得痛快。
就该打,狠狠的打。
甚至方俏儿身边的熟客悄悄道:“小姑娘没吃饭,再用力点儿。”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同行的人有一人出头,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
谭世云搓了搓衣摆,他不想站,但不站显得他不合群。
他默默起身,趁着同桌人注意力没在自己身后,轻飘飘转到另一边全是中年人的一桌。
关掌柜看着旁边的小胖墩儿:“你……”
“我不是,我被逼的。”谭世云悄悄道。
关掌柜点点头,这小胖墩虽然圆了点,但面相不奸。眼神清亮,像他家傻儿子。
“要是真被逼的,那你来对了。”
“什么?”
“嘘,看好戏。”
小胖墩点点头,还接住关掌柜塞过来的一把瓜子,学着他的模样在旁边大汉高大身躯的遮挡下静静观察。
外面响起动静,戚昔没注意到常河什么时候不在的。
戚昔不可能让方俏儿一个小姑娘面对那么些大男人,他撩开帘子出去。
就见一片龟缩的客人中间长出了几根绿不绿白不白的“葱”,还不敌他们家笔挺站着的方俏儿看着精神。
“俏儿,回来。”
方俏儿松脚,像只兔子,乖乖巧巧跑到戚昔跟前站着。
戚昔将她从身前拉开,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人,道:“既然闹事,那本店就不欢迎你们。”
“诸位,请吧。”
戚昔手冲着门口,全然没将这些人的愤恨放在眼中。
宁惊涛一个受人轻视也就罢了,毕竟他商贾出身。
但他们几个,不是通判家幼子就是学政家的,在府城哪哪儿不是被捧着。如今到了斜沙城,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酒肆掌柜给看轻。
“本少爷亲爹乃是当朝圣上钦点的学政,你们小小一个……”
戚昔目光无波:“学政?记下了。”
“还有呢?”
“诸位爹是个什么职位,都报上来,看看我怕不怕?”
戚昔说得云淡风轻。
生活在府城久了,几人以往报上名头就能看见对方吓得瑟瑟发抖的场景没有出现,而是换来了更为嘲弄的眼神。
这一刻,所有人的酒劲儿微微散去。
亲爹混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他们出来时再三叮嘱让他们来这酒肆多坐坐……
无缘无故,自家爹为何会这样说。
小胖子双手搁在下巴,脸圆圆的像只仓鼠:“打不起来了。”
关掌柜:“那没事儿。”
戚昔动了动手:“酒钱就不收你们的了,别在这儿碍眼,请吧。”
宁惊涛见他们真就挪动步子,他红着眼睛冲向戚昔。
“找死!”
戚昔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无奈。他说常河为什么又不在,原来跑去找燕戡了。
只听咔嚓一声,铺子里齐齐响起了哆哆嗦嗦的轻嘶声。
宁惊涛被一脚踢飞,撞上了那群书生。
宋俭捂眼。
将军好凶残。
谭世云脸皮上的肉一颤。“好痛……”
遭了遭了,这事儿办毁了,回去爹娘又要别人家的讥讽了。
小胖子沮丧。
关掌柜:“怎么,你心疼?”
“嗯。”
关掌柜跟宋俭的表情还没沉下,小胖子继续道:“我怕爹娘又被他们的爹娘指着鼻子骂。”
“你爹叫什么?”
“谭义。”
“他哦。那没事儿了。”
小胖子不懂,但关掌柜又没打算再开口了。
燕戡一脚将人踢出血,连带那一群人里发出叮叮咚咚,咔嚓的声音。
哀嚎呜咽,不是断了骨头就是撞了大包。
戚昔从燕戡肩膀微微探头:“力道也不知道轻点儿。”
“怎么,夫郎……唔。”
戚昔手臂从他肩膀上伸过去,捂住燕戡那张嘴。“这如何是好,要我们自己送医?”
关掌柜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小胖子:“该你出场了。”
小胖子看着燕戡眼睛一亮:“我送,我送就行了!”
反正只用招呼一声,各家小厮扶着各家少爷。往马车里一塞,那不就完事儿了。
戚昔松开捂着燕戡的手,从他后面走出来。
小胖子的一言一行他都注意着,没见他掺和这事儿。他问:“这几个是哪一家的了?”
小胖子笑盈盈,白里透红的圆脸看着很有福气。
“头一个出去那位,是府城大粮商宁家的庶长子,后头两个是通判家的嫡幼子跟他表弟,也就是海棠西北分行里管钱庄的王家……”
燕戡:“你呢?”
小胖墩皮子一紧,站得笔直。
“我是府城做绸缎生意的谭义家的。”
“将军,这小胖墩还行。”关掌柜帮忙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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