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衡比较早慧,加上他是内定的太子爷,已经从有心人口中知道旁的有钱人家几个兄弟是怎么为了一点股份争得不可开交,亲兄弟反目成仇的。
但在一切都没开始之前,他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小豆丁暗暗发誓,哪怕长大以后真为了利益兄弟离心,只要陆时绥不想要他的命,他也会永远保护这个孩子。
陆时绥六岁那年他食了言,在容时二十岁这年,他又食言了。
在每一次他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他都没有如他发誓的那样,护在他身前,甚至中途还放开了,本该紧紧拉住他的手。
他想起那次车上容时的笑,喜悦的光就像是星星一样落进他的眼睛。
前不久他还因为陆曦当众给他难看,其实他知道那件事是陆曦先犯了错,只是不知道为何,伤人的话就像咳嗽一样,抑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可即使这样,那时他还是笑着说“哥哥,你是我的英雄”。
这样的哥哥也算是英雄么?狗熊还差不多吧。
陆思衡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久,他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
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会被打么,他会害怕……然后怨恨这个没用的、一直伤害他、迟迟没有赶来的哥哥么?
陆思衡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性,他望着天花板,感觉身体都有些发僵。
他就这样无能为力地干熬着,熬到看不清屋里灯光……
九点,所有人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但里面不是索要钱财的短信,而是一个邮件投递的通知。
【您有一个重要包裹已到达别墅门口邮箱哦,请及时查收哦^︿^。】
管家匆匆带着包裹跑进来,看形状和重量不像是一封信,不过还好,也不像是一根手指或是一只手。
陆宗剪开包装袋——那里面是一盘录像带。
也只有一盘录像带。
第34章 录像带
看到那个包裹翻到底也只有一盘录像带时,不知为何,陆思衡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安的感觉。
按常理来说,如果绑匪是图财或者一些别的东西,又选择了投递这种没有讨价还价余地且难寻踪迹的手法的话,伴随着承载着威胁视频的录像带一同投递的应当还有信件之类的说明要求才对。
就像林家小儿子被绑架的那次,绑匪就是用类似的手法索要一个亿赎金。不过这其实是最好的了,一个亿虽然很多,但陆家的流动资金挤挤还是能挤出来的。
可如果绑匪对在这些亲属身上无利可求的话,那就很可怕了。
他要么想要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要么就是单纯的为了折磨家属,如果是后者,那受害者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
尽管还有可能绑匪是将赎金要求拍进了视频里,但陆思衡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这种录像带大约在十几年前很流行,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非常快,要不是陆曦曾经有段时间喜欢收集这些十几年前的老牌电子产品,一时还真找不到要怎么放映。
陆曦买回来的一台录像机就摆在二楼放映室里落灰,管家格外顺利丝滑地将录像带插了进去,屏幕显示读取完成。
突然,所有人心底都涌现出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这盘录像带和录像机的型号完美匹配,连颜色都别无二致,真的有这样的巧合么?巧合到就好像……是绑匪对着陆家录像机的型号特意买回来的一样。
林慈恩被陆弘景温柔地按在沙发上,陆宗坐在沙发中间,直接按下了开关。
视频的地方看起来是一个空荡荡的废弃工厂,除了角落的蜘蛛网和架子上被绑着的男人以外就再没什么别的东西——尽管人被以行刑的姿势捆绑着,但至少看起来没什么刑具似的东西。
一直等到五分多钟,画面还是和最开始一模一样,要不是偶尔有风吹动被捆绑在铁架上那人的发丝的话,陆思衡都要以为这其实放了张图片来糊弄他们。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凭这样拙劣的拍摄技巧和无聊的故事情节,开场没五分钟就要有一大波观众退票离场砸烂柿子了。
但没有人从这样无聊的画面上移开眼——尽管视频中那人低垂着头,又被黑布遮住了眼睛,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容时。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哪怕不需要视觉去确认、但所有人都十分笃定的直觉,就像孩子走失几十年的母亲只是在街头或电视看到已经成人的孩子一眼就心脏狂跳、眼眶发热,那要血肉相连的直觉。
容时低垂着头,像是被折断后随手插在木制的、充满灰尘的门框上的花儿一样,看起来那样脆弱且格格不入,甚至在彻底凋零之前,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终于在进度条走到一半时,容时手指反射性地抽了下。
两分钟后,他清醒过来,缓缓抬起了头。
几个带着笑脸面具的男人这才出现在画面中,视频这段没有开启录音,那三个人又背对着摄像机,只知道他们谈判了一会儿,其中那个穿着西装的笑脸面具抽出匕首,一刀割在容时的脖颈上。
那样的出血量仅仅是看着就浑身发凉,房间内传来当啷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碰掉了,但没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吸引,他们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视频里的人。
他对生的渴望实在是太强烈了,修长白皙的手掌近乎内折到了非人的程度,他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按下了通讯按键。
这一段竟然是有声音的。
陆思衡的手指死死掐进沙发背里,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通电话是打给谁。
他想起那个蛋糕上摇摇欲坠的小球,他发誓要保护的弟弟等着他就救他,可这个信誓旦旦要保护他的哥哥忙着拯救一个蛋糕,随口叫别人挂断了这通电话。
这也太荒谬了,命运弄人竟到了这般可笑的地步。
电话那头带着喜悦的慌乱和容时的绝望对比是那样的强烈,他不敢在看下去了。
陆思衡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可那些声音却仿佛知道他的心虚,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耳朵里,简直像是要刺破他的耳膜一般。
他想,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停下来吧,不要再这么残忍了……
但却仿佛与他作对一般——陆家大少爷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老天爷和他作对的时候。
在陆曦撒着娇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容时眼前的黑布湿了一点,他像是只濒死的天鹅一般,叫出了他的名字。
其实容时这个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没什么力气了,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对于陆思衡、对于围坐在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犹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就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深深的绝望与痛苦,血液顺着脖颈划过锁骨、划过那件他没来得及换掉的衣服,蜿蜒着滴到地面血液凝成的小坑中。
哪是怎么样的刺骨的痛意呢?
如果施道长说得是真的的话,这样浓烈的绝望与不甘,死后一定会变成厉鬼吧。
原来他在医院听到的声音,是容时最后对他的呼唤,他那样的伤心绝望,而他这个做哥哥,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听错了”。
陆思衡终于再也站不住,腿一软跪倒了地上,他突然想道,如果他变成厉鬼来索命也好,就让这个背叛了誓言的哥哥下地狱吧。
可他会不会对这个哥哥太过失望,甚至变成鬼了都不愿去找他复仇呢?
房间里非常、非常的安静,就连每个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
视频中的那个人、陆家的小少爷、他们的儿子、弟弟,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在一个布着铁锈、废旧工厂的架子上,痛苦地带着对家人的失望,静静地再也不动了……
沉默了整整有十分钟之久,陆宗才站起身,率先打破了这股像是迈入地底棺材般的沉默。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刚失去儿子的父亲,脸上干干净净,去公司的话没人会认为雷厉风行的老陆总有什么变化——就连和容时相处没多久的管家都留下了几行泪水。
“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宗沉声留下这句话,甩手走了出去。
只有被摔响的门隐约透露出,对于亲生儿子的死,他或许也不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陆思衡以一个双膝触地的姿势瘫坐在地上,他已经分不清脸上的那些是泪水还是些什么别的东西。
他今天才知道,人过于悲伤时,是真的会涕泪横流、失去一切体面的。
屋子里剩下的三人中反而是平时最吊儿郎当的陆弘景最为镇定,他眼里也包着一汪泪水,但迟迟没有落下。
陆弘景清了清嗓子:“别哭了,妈妈、大哥,人还没找到,也不一定就是死了,说不定小时在哪里等着我们去找他呢。”
流这么多血,人真的还会活着么?
尽管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样清晰,陆思衡和林慈恩却诡异地被安抚住了。
陆思衡强撑着地面,刚一站直,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林慈恩甩了他一巴掌。
如果说陆宗是严父中的严父,那林慈恩就是典型的慈母,说话做事都是温温柔柔的。哪怕你犯了错,她也只会谴责地看着你,柔声叫你认错。
记忆中她甚至没和谁红过脸,就连小儿子被拐走,她都没去过多的苛责那几个吃错了东西失误的保镖。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打人,别说挨打的陆思衡,就连旁观的陆弘景都吓了一跳。
不过陆思衡只是低垂下头,其实这时候如果真有人狠命打他一顿也好,害死弟弟这样浓重的罪恶感简直比挨了十个巴掌还痛,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林慈恩也只是失控了这么一瞬,就在陆弘景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陆思衡愣了很久,他突然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疯狂下滑。
他昨天因为这件事打出太多通电话,直到划到第三页,他才看到一串朋友和合作伙伴的名字中中夹杂着两个字“弟弟”。
原来真的是我,原来真的是我!
他终于再也抵不住内心的悲痛与自责,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哀嚎着,直到喉咙都泛上了腥甜……
就在s市的那群人开始地毯式搜索每一个废弃工厂时,容时已经在鹿城找到了份新工作。
鹿城是个小县城,它藏在s市周围,至今一栋房子也才卖几十万。
容时抱着黑猫一路向前,径直就走到了这里。
尽管容时和黑猫说只是想随便找一个地方呆着,但其实是因为没了手机导航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只能随便走走。
如果要他自己选择的话,这儿附近有个外来人口很多小县城更适合一些。
他走到这儿,这一身血先把个骑单车的大学生下了个半死,好在复活时只修复了颈处和腿上的大伤,他看起来又异常虚弱,否则踏进鹿城进的第一个住所说不定就是警察局了。
鹿城正好临山,容时编了个因为不给alpha弟弟出钱买房和家里人闹掰,躲着家里人时出来散心爬山,心神恍惚走到一半滚下来了的故事,成功获取了目光清澈大学生的同情。
大学生温清越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和朵花似的beta是个说谎和喝水一样流畅的新出炉骗子,义愤填膺地就要开车冲去s市把他渣爹渣妈还有废物弟弟都打一顿出气。
容时捏住他的衣角垂下头,最后一节颈椎骨微微凸起,睫毛像是落在花朵上的蝴蝶似的闪了两下翅膀,带出点晶莹的露水。
“我弟弟的omega家里很厉害,你不要去找他们,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温清越是个标准的外貌协会,见美人垂泪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直接短路,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人带到家里的电器城,拍着胸脯叫他随便住几天了。
尽管这个电器城在s市也就算个大点的门面,但在鹿城,这已经是开了几十年的、最大的电器商场了,容时换了件温清越的长款卫衣被他带着参观时,甚至还在柜台角落里看到了陆家同款的录像机。
这就很有趣了,容时本来是打算去网吧把视频发出去的,但天意如此,再不下点猛药就对不起这样的安排了。
只是苦了黑猫,还要作为快递小猫连夜把拷着新鲜视频的录像带送回s市。
容时就这些以抵录像带钱和住宿钱为理由,在电器城获得了份朝九晚五一天一百的收银工作,第二天上班。
次日,在陆家人欣赏“工作成果”时,黑猫站在收银台上,见温清越不在这边小声抱怨道:“我爪垫都要磨破了,就算是个妖怪,你也不能这么奴役一只小猫咪吧。”
容时确认它的爪子还是粉粉嫩嫩、皮都没擦破半点,揉了揉它伸出的毛爪子轻声道:“乖,等结了工资给你买罐头吃。”
“那我要吃之前那个三文鱼明虾的。”黑猫甩甩尾巴点菜,容时刚要点头,它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穷有穷的活法,给我买几个小鱼干就行了,不知道这群废物什么时候能找到工厂,陆家做这么大真没动用点什么不太合法的手段么?”
“玄学算么?”容时微微勾起嘴角,轻弹了下小猫耳尖的浮毛。
不远处,温清越像个大狗熊一样,拎着袋子朝容时跑了过来:“小时哥,小猫咪,我给你带了员工餐还有猫粮哦!”
“你好像对这种不太聪明的格外宽容些啊。”黑猫嫌弃地打量两眼跑过来的大狗熊,灵巧地爬到柜子顶上窝着去了。
容时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在岛上,楚星驰因醉意微微泛红,傻笑着的脸……
第35章 口【二合一】
还好温清越只继承了个爷爷辈的电器城,要再继承个稍微大点的公司都妥妥是个“昏君”,上位第一天就被董事会连夜弹劾送走的那种。
他本来远远看到容时嘴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且那只猫竟然也懂人言似的张口回应,躺在寝室看过的那些动漫啊、小说啊一时都涌上脑中。
然而等他靠近些看到容时微微勾起的唇角,瞬间脑子里就只剩下粉红泡泡。那些离谱的怀疑全被一溜烟丢到爪哇国去了。
长得这么漂亮又有和猫猫说话这么萌的属性,就算身负异能也是拯救地球的精灵啊,怎么可能是动画片里揣着黑猫邪笑的反派桑呢?
温清越想到此不由桀桀笑了几声,容时抬起头,颇为怪异地看了他两眼。
如果硬要在世界上找出容时最不愿意主动结交的两种人的话,其中一种是像他父亲那样极端自负利己的聪明人,另一种就是譬如楚星驰、温清越这样的傻憨憨。
如果总结一下,他可能是不太喜欢很难看懂的人。
前者心思深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捅你一刀,后者则是犯蠢次数太多,有时完全无法和正常人的思维同频。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他大概才四五岁的时候就听一个远房表叔说过,和笨蛋在一起久了是会变傻的,他朋友儿子就是因为和蠢人天天呆在一起,自己也干出很多蠢事来,最后直接把自己作去吃国家饭。
这个表叔描述的非常详细,小时候的容时深信不疑,有段时间简直要把愚人勿近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哪怕成年后他知道愚蠢并不是像流感一样的传染性疾病,他也还是心有余悸。
然而尽管心里十分担忧被传染成笨蛋,但这两个人他一时还真不好远离,先不提楚星驰这个吃外国牛肉长大、脸皮奇厚、拥有一群牛鬼蛇神军师指点还有钱有势的alpha有多么难对付,单是温清越,就还有利用价值。
这种在s市周边小县城中不需要身份登记,可以提供包吃包住工作,还能额外提供点情感值帮他恢复——尽管容时清楚这纯属一个颜狗对他脸的喜爱,但聊胜于无。
总之这样的冤大头百年难得一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容时只能冒着智商被传染下降的风险,出卖色相的观赏价值,老老实实呆在电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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