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心里一惊,一时不知道谢兰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他摸着谢兰因的脸,谢兰因把埋得更深了些,寒无见倒在谢兰因怀里:“兰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不离开你……你废了他,然后放他走吧。”
谢兰因握住他的肩膀:“你说什么?你是在用委身留在我身边这种事作为代价求我放过他吗?”
寒无见疼了一声,“……当然不是!我求你放他走,跟我留在你身边无关。我要是不愿意留在你身边,我为什么离开寒家?”
谢兰因把寒无见压回床上,“不要求我。我说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放掉谢余。”
“听我说,”寒无见捧住他的脸,“你杀了他旧党派自然有理由开战,你想登基不到两年就开战么?你连登基大典都没有举行,你堵不住他们的口的。”
“我不想跟你说重话。我不是傻子,但你找的借口理由未免过于冠冕堂皇了。”谢兰因抽身,寒无见仍然抱着他,把他抱紧,跟他说话。
“好,好,听我说,兰因,我是不想他死……但不是因为我还爱他,你信我吧,别信他的话。他一贯巧舌如簧,他只想激怒你,挑拨我们的感情,我留在你身边这些日子你真的看不出我的情意吗?”
寒无见盯住谢兰因的眼睛,希望他给予反应。
“我就知道你听到了。你听到了多少?”谢兰因痛苦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真的了解你吗,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寒无见一怔:“对不起……为什么这么觉得?可是我确实爱你啊。你觉得我抛弃过去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你觉得我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心意吗?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太轻率了,易变,根本不配爱你?”
“够了,别再说这种不舒服的话了。我不想听,以后也不要说,就当没说过,翻过去吧,不要和我谈谢余,什么都不要说。”
谢兰因扯开他揽住自己的手,把他按到自己布满汗渍的胸膛,“我真的舍不下你……我觉得你肯定难以理解。你身边有那么多人……留到我身边吧,否则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想伤害你,你不要求我,是我在求你。他说的对,我一无所有,我只有你了。我醉了……太失态了,我喝酒真的太容易失态了。你一直这么宽容我,我真的很爱你,你怎么相信我?不要可怜我,爱我吧……从小到大只有你肯坐到我身边,你别离开我,你对我好……”
“我不离开你,兰因,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想把这一切说清楚。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留在你身边的,我也不想欺骗你,我以后再不骗你,我发誓。我求你放过他,不是因为我跟他有私情,我跟他真的什么也没了。”
谢兰因神情渐渐冷淡,酒意在他眼前蒙上的烟雾也逐渐消散了。
“你跟他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不允许我杀他呢。”谢兰因伤神望着他的脸,“你还记得他把我害成什么样子吗?他差点杀了我,还让我们两隔。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
“对不起,兰因,”寒无见低头,“他是个疯子。兰因,我真的,你知道,他的话都不可信。”
“如果我一定要杀他呢?”谢兰因冷了声调。
“兰因,我真的求你了。也许还有什么别的……”
“我说了不要求我!”谢兰因揉了一把头发,碎发被汗湿透,又冷却,一如他曾滚烫的心。
“对不起,”谢兰因恢复了些,但声音仍旧克制而冷淡,他也许想表现得从容一些,但却显得越发冷漠。“我没有要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就这样吧,让我一个人再好好想想。我想想……我们别再提他了好吗……算了我回御书房了。”他快速说完,起来穿衣穿鞋。
“兰因,都这么晚了……”寒无见紧张叫他,谢兰因没有回应,衣服随便一穿就出去了。
寒无见靠到桌角,用手帕擦拭顺着小腿线条下滑的液渍,他当然知兰因恨谢余,是入骨的仇恨,混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恩怨何时能了?他不是兰因,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他亦对他心疼至极。只是兰因又如何考虑他心里的为难……寒无见忧心忡忡,半夜未睡。
第二日,天亮,寒无见起来得晚,宫人帮寒无见梳洗,公主又来请他。寒无见这次没多少犹豫,过去了。
他已经做好要和公主谈事的准备,甚至是带着警惕心的。如他自己所做的决定,他绝不出卖兰因。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兰因也在,他和公主聊什么,似乎还很开心,脸色比寒无见好很多。
“阿见啊,你来了。”谢池扶了一下珠花,笑得灿烂,“总算是盼来了,这枝头喜鹊都叫了好几轮了。别瞪着好奇的眼睛,我和陛下在说讲经的事。我们都认识一位圆空大法师,他除了讲经博学,他庙里供的香也灵,保平安的,所以陛下想着去给景行供些香火钱,你觉得怎么样?”
宫人把铺了软垫的椅子搬过来,寒无见坐了,惊诧道:“景行……生辰是快到了。陛下不会要给他过吧?”他说笑一般,“他不值这个福分。”
“姑姑舌灿莲花,把好话都说尽了。”谢兰因笑笑,脸上不见一丝昨日失神失态痕迹,看向寒无见的眼神淡淡,“方才考过了景行,甚得朕心,他是你侄子,稍微办一办宴也是值当的。就这样吧,”他一拍膝盖,“照往年皇子的例来。”
寒无见一时不知道究竟有何意。照理兰因跟景行不甚相熟,甚至不大相容,兰因怎么能轻易就以皇子之礼待他……
旁人都在,很多事不好细说,谢兰因也是顺道,很快走了,走前寒无见扯了下他的袖子,后者没有回应,寒无见心凉些许,不住回头,谢兰因走得匆忙。
公主看在眼里,把茶上浮沫用盖子推开,笑:“舍不得什么?未必需要时时刻刻都守着,多腻啊,苏北,你说是不是?”
叫苏北的男子笑着接话:“不敢妄议君主之事。”他生的年轻俊美,想是公主的新面首。寒无见不知怎的想起了煦华。
谢池笑骂:“胆子大些,陛下不在。”其他人都捂嘴笑。
苏北道:“那自然是: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寒无见不想同他们打趣,看了好几眼谢池,后者像是终于意识到正事,吩咐人退下。苏北领命,带人下去,换了陈相因进来,把门关上了。
“别关死,”谢池用手扇了扇,“这什么香能熏死人。加上炭火,烟火燎气的,难闻死了。都怪你无见,好东西都送你那里去了,宁滥毋缺。我们这些仅存的后宫女眷啊就遭罪。”
她说起后宫女眷,寒无见想起太皇太后的死讯,道:“您母后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您节哀,公主。”
“这有什么?”她把玩手里的戒指,“她死的安详得很。这年头别说皇室了,天底下能这么安静死去的人能有多少?大魏开国以来二十几个皇帝,坐稳了位置两年以上的,不是疯了傻了就是死于非命。唯一一个长寿的是个傀儡君王。先帝——当然是说我父皇景常帝,别看他年号取得不怎么样,给我们这些皇子公主取名也是随便,他刚开始可不是草包……对,阿见知道,这就不说了。
“总之,他活的最老最久,但活那么老有什么用?只是变得更丑更让人讨厌。可能男人总是很少注意这些吧,他们为了活命什么都能抛弃,活到那种岁数不说无耻,简直是丢人现眼。……
第156章 生辰
“……老了什么都没了,头脑和心灵也都失去了,眼里就只剩下那些白粉和修仙。他也是死于非命,这就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了,这不是皇室习俗,很可能是生来便有的,每个人都有。至于我母后,”她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拢了拢头发,“她没有像德淑皇后一样被绞死在她儿子面前已经很幸运了,生前也算是养尊处优,荣华富贵。现就留我一个孤苦伶仃在人间这滩泥里遭殃。你们爬起来甩的泥点子都在我身上。你说是吧,相因?”
陈相因道:“公主,还是少讲这些吧,跟他说您的计划。”
“好吧,你瞧,我也老了,就是容易得意忘形,废话连篇。至于计划嘛……真的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谈什么计划。”她笑得狡黠,还有一种对方一定会上钩的势在必得。
寒无见道:“您但说,我听着看看。不会出卖您。”
“我要是怕你出卖你也不会在这里了。”公主抬手,示意换茶,陈相因只得从令。
“我去卖了点人情,疏通些人事。不过半月就是景行生日了。他是个好孩子,陛下也喜欢他。那两天鱼龙混杂的,某些事难免要出错,也没什么人看着。您知道这种事吧,”谢池轻飘飘道,“阿见弟弟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有的忙自然需要阿见弟弟来通融了,你又是那么得圣心。”
她想在当天劫狱?这太冒险。寒无见道:“公主,无见今日来,没有要奉劝公主什么的意思。只是想来告诉公主,无见一直是那句话,不想牵扯太多朝堂之事。”
谢池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陈相因感到他不可理喻,插嘴:“你真不管了?想让谢余自生自灭吗?”
公主抬手阻止陈相因,与寒无见和气地笑:“我知道你心里向着陛下,不想做背弃他的事。这也是自然,你们就差临门一脚做新婚夫妻了……”她打住,装作不无遗憾道,“那就只好这样了,无见弟弟,我们自己再看看吧。”
寒无见知道她赶人了,遂站起告别。
门再次关上,陈相因锁眉:“他为什么不想救谢余?”
公主给自己换茶喝,“他不是不想救谢余。”
“什么意思?”
公主唏嘘一声:“他不想谢余牵扯进复国之事里。所以不肯与我们为伍。如何,这茶,会不会放老了?”
“还好吧,你怎么就爱这封。”陈相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想单独做事?”
“未必。”她一笑,“他既不肯背弃谢兰因的信任,自然是想着求他,‘融化坚冰’?那句话是不是这么说的?别笑,听起来是天真,做起来也难。但我这无见弟弟多的是耐心和毅力。他又最顾全大局,少不得要牵扯那些止战的言论。我兰因侄儿又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谢兰因进来时的脸你没瞧见吗?故弄玄虚的掩饰,估计这几天都被烦的睡不好吧。”
陈相因听了她一番话,若有所思,“那寒无见确实挺聪明。但我不见得谢兰因真会听他。他那么恨谢余。”
“要不是稍微考虑到了旧党只怕我九弟一早就被杀了,谢兰因还容得下他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尽说些跟寒无见的秘辛,真是胆子够大的。”谢池露出一个迷离笑容,“不过当然,谢兰因不会放了他。我们仍然可以把他救出来,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
“可是寒无见他不……”
“他说自己不想牵扯朝事,那就只好麻烦他这件私事了。”
景行出入宫廷的次数在短时间内增多了,他会先去御书房给谢兰因请安,然后绕路到寒无见处。因为谢余的事,谢兰因一连几日没有来找寒无见。寒无见去见他,却被告知事务繁忙,否则就是午睡歇下了。
谢兰因从不午睡。这个借口蹩脚得鲜目。寒无见知道他不想见自己,不想听他说谢余的事,现在满朝都因为谢余之事闹的风风雨雨。谢兰因是篡位,某种意义上,谢余比他够名正言顺,他被抓的消息不胫而走,拥立他的军队又正在与外族是否订约上摇摆不定,一旦确定风雨飘摇的大魏又将拉开长时间的中原战事,而内地民生才堪堪恢复了不到两年。
谢兰因直接一条路拿下的京城,并没有大规模混战。中央兵弱地方又无力支援,他才得逼宫篡位。但在西南地百姓心中谢余仍旧是君王,更有传言他手中已得了天命皇印。
谢兰因烦心事太多,涉及的这些事寒无见因为避嫌更加不能参与。他只好平时一个人呆着,请旨去做些编书的散事。寒景行过来会同寒无见说些家事,如无其他,只说“一切都好”,然后再心照不宣避开有关谢兰因的事。
有一次寒无见终于忍不住,问他:“我听说陛下一连几日召见你,都是问你功课吗?”
寒景行如实道:“有一些,不过……他有时候也问我您的事。”
“问我?”寒无见纳闷,他就在宫里,问他做什么?
寒景行点点头,似乎不情不愿:“陛下想知道些您小时候的事。”
“我?”寒无见听着莫名有些莫名心酸,“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他问你,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一些,”他道,“都是二叔父告诉我的,他说你小时候反正比我听话。二叔父养了只猫后越来越糊涂了,他的话不可信。”
“这话你也说给陛下了?”
“当然没有。”寒景行板着脸,“我不喜欢同他讲话,他简直是强人所难,拷问功课也苛刻至极。他嫌我说的如同嚼蜡,却还是打发我站着说。他为什么不来自己问你,您讲故事可是好多了!”
寒景行不无讽刺道。寒无见沉默了片刻,像与自己低声道:“他心里有气,大概暂时不想见我。也是应当的。”
寒景行冷哼一声,小声嘟囔,“要不是为了阿余叔叔,我一点也不想跟他待在一处屋檐下,还要喝他准备的生辰酒。”
寒无见笑笑,听着不语。
晚间下了些雪粒子,长春树结起一层淡淡的雪膜。寒无见给寒景行用了自己的狐裘厚斗篷送他出去,没料到天气已经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甚至有些异样。
寒无见要送寒景行上马车,一个宫人挑灯冒雪急赶来,行了一礼,道:“公子,寒小公子。陛下召小公子过去,说要赐您一件好些的斗篷。”
寒景行下意识就想把斗篷还给寒无见,寒无见摆摆手:“我送你过去,你别冻着。”
谢兰因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他没打伞,雪落了半头。看见寒无见,避无可避,他看着寒无见迎来,还未等开口,把斗篷解下来披到了他身上。
宫人知趣站得远,寒无见瞥了一眼规规矩矩候着的景行,拉了一下谢兰因的袖子,低声:“你还生气吗?你还气着我就不打扰你。”
谢兰因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痛苦,更多的是疲惫。“我没有生气。最近很忙。我找景行有些事,让他今天就在宫里歇下吧,明天还可以陪你。”
寒无见知道他还是防着自己求情,只得后退一步:“多谢陛下。”
谢兰因转身离开,寒无见拉着斗篷,谢兰因忽地又回了头:“你这几天去外地如何?”
寒无见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出宫吗?”
谢兰因神情暗淡:“没有。没事,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在意。”
寒无见道:“好啊。我也挺想林伯的,出宫去看看他也行。”
谢兰因没再谈,只让他快点回去,便领着寒景行走了。
寒无见回到寝殿,心中是各种纷乱思绪和酸涩情感。兰因是察觉了什么?他心底到底生了隔阂,怕他继续求着他放了谢余,还是单纯暂时不想见到他,希望彼此冷静一下?
……还是说,他怀疑自己还会背着他去救谢余,甚至是私奔?
进了寝宫,看着拨得猩红的炭火,他仍然感到遍体寒凉。
兰因不会放过谢余,他同谢余的私人恩怨全然大过其他一切的政局考虑。为今之计,也许除了自己去求他,还得去求见几位元老大人,虽然他们很可能不会想见他……
夏知在门口等了许久了,简直冻僵,一边咒骂一边等着,终于瞥见从御书房出来的寒景行一队,冲上去要拦,招手就喊:“景行小公子!景行小公子!”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名来,寒景行果然停住,让宫人把灯抬高些看:“什么人?”
夏知搓着手跑出来:“是我啊小公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夏子啊。我在这儿等您好久了,你看,这雪都下半天了,奴才等着给您送礼呢。”
寒景行“哦”了一声,“是你啊,你不是我叔父宫里办事的吗?你跑到这里来等我干什么,还给我送礼,你一个奴才送什么礼?”
“嗨呀,我这不是刚巧调到别处去了,攒了一点碎银子,给您打了个长寿金锁,奴才可一直记挂着您的生辰呢。”
第157章 不能看着他死
他把一个松开的锦囊捧上去,借着光给他看里头黄灿的金锁:“小小敬意,请小公子笑纳。”
寒景行拿过来瞥了一眼,丢回他身上,不怒反笑,拿捏了几分气势:“这什么粗丑玩意儿也配给我。南洋捞给我的一斛珍珠我都嫌女气,你听着,我倒想问你,你如今调去了哪个房,出了什么错处,竟叫我叔父把你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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