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见摆摆头:“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午时不是有一个挺大的廷议吗?赶不上时间就不好了,到时又是我的过错。”
“好吧,”谢兰因略有失望,“这次廷议就饶了你,看在你头晕的份上。你以后身为大魏半个主子,可不能再逃了。”
寒无见点点头,弯唇:“一定。”
送寒无见回紫阳宫,谢兰因走出来,勾勾手指,顾影跃下城墙,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陛下。”
谢兰因沉声:“去,处理掉那个放风筝的人。”
“是。”
寒无见假意躺下,没躺多久,他重新爬起来,把自己落在一边的长发尽数后撩。
夏知看见他吓了一跳,本来已经随便坐到了主位上,吓得赶紧连滚带爬下来请安:“您怎么回来了?陛下今天不同您歇息了吗?”
寒无见看见他了,但并不在意他如何行坐。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什么也不太顾得上。他随意道:“这两天不是就要成亲了吗,想着少见几面。”
夏知露出一个知根底的笑容:“这也是,太熟也不好,婚前还是稍微节制一些得好……诶您去哪里?”
寒无见落下一句:“随便走走,不用人跟我,我很快回来。”
寒无见经常不带人出行,他无拘无束地惯了,没谢兰因那么讲究架子。夏知不以为意。
第148章 谢余
寒无见推开被灌木掩饰的矮门,打起火折子,谢余靠在窄窄的密道里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唇角还有没干的血渍。
夏知完全没想到,寒无见没去多久又回来了,他只得又站起来,幸好留了个心眼没做主位,不然要是被谢兰因那个死爱干净的鬼知道了两个脑袋不够砍。
夏知心里暗骂,脸上堆起可拘笑容:“您在找什么?”
寒无见显然不怎么想透漏,低声说了句“没事”,夏知还是发现他翻出了两瓶药,夏知读书不多,勉强会识几个字,巧的很上面刚好除了药一个不认识。
寒无见吩咐他:“把宫人调走,你知道怎么做吗?不要留人当值。”
刚开始寒无见同谢兰因同榻而眠时也不时会调开值班的,免得叫人发现什么。所以现在就算再这么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寒无见只是不确定夏知会不会,他眼里的小夏子是个初入管事之列的新人,诸事都还摸的不明白,又不会几个字,一天到晚都在问人哪个司管什么事,这个东西去哪里支。有时候还要比他清楚得多的寒无见自己来。寒无见算是很熟悉宫廷上层往来了。
夏知猜出他要做点什么“秘密事”了,很可能还是背着陛下,一口答应:“您放心,一炷香时间就好,一个人不会瞧见,我做事你绝对放心。”
寒无见点点头,再次走开了。过不多久他搀扶着一个头戴纱笠的人进了门,看身形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门时候寒无见还在左右环顾,确认无人。
夏知偷偷跟了上去,摸到门外。
谢余手搭在寒无见肩膀上,喘气道:“你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眼线瞧见吗?”
“他不会给我安排眼线。”寒无见道,“再说了,你不是也清楚这点,不然怎么会来找我?”
“我没有找你,阿见,”他唤得亲昵,“是你自己过来的。”
寒无见皱起眉。
谢余解释道:“如果你说风筝的话,那真的不是。我在和别人传递消息,不是你。你忘了,如果我要招你,风筝会扎得比较特别。”
“我以为你早没那种费劲的心思了。”寒无见扶他坐下,“你的消息未免太引人注目了。”
“没办法。”谢余摘下斗笠,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他们已经发现我了,所以顾不上那么多。你说的对,我要跟你道歉,我不想骗你。我是想找你,刚来京城就想直奔你来。但我知你不会见我,还会凭空叫兰因疑你。所以我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勾得你注意,知道你安好便也够了。如今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我受伤了,宫中大小密道,除了阿暮就是你最熟悉了。我相信你总能找到我。”
所以他在看到寒无见的刹那才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一切都是计量好的。
寒无见感到有些恼火,他坐下来,侧向谢余,半晌没有说话。
“对不起,阿见。”谢余捂嘴咳嗽两声,温和地笑起来,“又给你添麻烦了。”
寒无见感觉有些刺眼。他脸上恭谦的神态几乎消失了。
寒无见终于站起来给他倒茶:“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算了,不用回答我,我也不需要知道。”他牵强地笑了一下,很是无奈,“你知道,我都要成亲了。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我让你慌乱了吗?”
“让我慌乱的是兰因。”寒无见把茶推给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吃了药好些了吗?”
“你可别再乱给我吃药了。你之前老给我吃大补的药,我……”
“要不还是想想怎么送你出去吧。”寒无见道。
谢余沉默半晌,“你好像变了。”
“别说这种话。”寒无见道,“人活着怎么开心怎么来。不高兴的事情过去就好了,活着就要向前看。”
“你总是这么坦荡,轻易就能做到面对一切,放下所有。坦荡到有时候会叫人怀疑你的深情。”
寒无见望着手中的茶水,淡淡开口:“我想只有自己才清楚放下一切到底有多么困难。”
“真的能放下吗?”
微弱声响,寒无见厉声:“谁!”
他快速打开门,夏知甚至来不及后撤:“我,我,我路过,我什么都没听见。大人,您绕过我,我真的只是碰巧。”
寒无见心跳差点到嗓子眼,他是一丝差错也不能有了。寒无见低声问:“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没了,”他举手,“奴才发誓。奴才没走也是为了替您,替您望风,不叫什么人起疑心的。您相信我,我对您一片真心的……”
“你明白这点最好,你要是胡乱声张,你我都会有事。听仔细,小夏子,”寒无见低声嘱咐,“去雇马车,不要宫里用的,不要熟人。说我要低调,这两天大婚我就不在宫里住了,你这样告诉陛下,就说我决定好了,如果不能从寒府出来,我就要从另一个熟悉住所过来,方能全事。我自己一个人从宫外过来,他知道是哪里,不必接我,等我便是。你这样去跟陛下说,别的不用透漏,听明白了吗?”
夏知飞快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像是能糊弄的,就当寒无见是回了娘家,天经地义。“是不是直接告诉陛下,别的人都不要提?”
“是,就这样,去办吧,有劳。”
“好,好的。”他快速跑开了。
谢余已经重新戴上斗笠,问:“他可信吗?事后再了断?”
寒无见摇摇头:“他依附我,不谈真情感有多少,但利益所向也不会叫他出卖我。”
谢余道:“万无一失还是灭口最保险。不会叫兰因怀疑,寻个由头。”
马车很快准备好了,夏知效率很高,看起来也万分紧张,在一旁不停搓手,生怕被什么探子逮住了。众所周知,谢兰因的影卫势力遍布。
但寒无见有一句话是没错的,谢兰因不安排人盯他,对他信任如同自己。
寒无见摇摇头,把一些混乱的、踟蹰的想法甩开,掐住自己掌心,撩帘子跟夏知打了手势,示意把宫人叫回来就行。夏知点点头。
谢余道:“他倒还挺会的。只是有些奸诈之色。”
“有些机灵和小聪明,没出过什么错。”
“听起来你挺维护他的。你心太软了,”谢余道,“没出过什么小错只能说是有些聪明。这种人一般都犯大错。”寒无见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寒无见带谢余来了林伯处,林伯见了谢余并不惊讶,似是早有预料。寒无见自知也不必瞒他。
林伯把窗门闭紧,去为二人沏茶。寒无见看着他,只是重重叹气,谢余却一味玩笑的模样。
“晚上人静,我去看看城防人事。”寒无见解释,“兰因改了些部署,我不确定过去的交接‘缝隙’是否还够用。”
谢余道:“谢谢你。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你信我就好。”
“我一直相信你。”谢余忽问,“你几时成婚?”
“后天。”
“哦,”他若有所思,算了一下,“是个好日子。”
寒无见看了他一眼,满腹心事,想说什么又克制住。
“你出去以后,”寒无见开口,“还打算做什么?你要勾结南赵还是?”
“这不是阿见你考虑的问题吧。”他道,“再说,谢兰因他能和蛮人结盟,为什么我不行?”
“兰因是有求得五湖四海和平的意愿。”寒无见说得其实不太确定。他想到了谢兰因给他看舆图的模样,指点江山,勾画疆土,满眼都是无法掩藏的野心。
“我也是。”谢余笑。
“所以不要起兵戈。”寒无见道,“我不想你死。”
谢余笑了一下,“谢谢你,阿见,我一直叫你这么为难。”
第二日,夏知来了,带了两个婢女,年纪偏大,长相老实。
夏知偷与寒无见道:“您托我办的都办好了,这两个婢女是来为您大婚之日装扮的。陛下知道您喜静,只叫了俩。我特意挑的又聋又哑的,什么也不知道。完了,我们就——”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寒无见看了他一眼,带着陌生的审视。夏知慌忙住嘴,打了一下自己:“奴才什么也没说,哈,奴才什么也没说。”
寒无见道:“兰因怎么样?”
他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具体所为,谨慎回道:“陛下看起来没什么不妥,高高兴兴的,一心等着明日同您大婚呢。”
寒无见还想问什么,忍住了,眼神里流露出近乎痛苦的神色。
“那就好。”良久他才道。
寒无见查探了城门,这两日风声紧了,可能和一些暗中谋划有关,寒无见无心这些,只知进出实在不易。
所幸是城门有许陌年的人。许陌年还有妻女仕途,寒无见不敢拉他下水,只同他随意编了个什么话,自己有个亲戚患了麻风,身体也坏了,全不能见风示人。
谎言很蹩脚,许陌年聪明,八成猜到些什么,也知道寒无见是不得已找他,而且尽量不牵涉他,便一口应了下来。
这样一切都计划好了。大婚当日有各地人来京城观礼,城门比平素松懈,谢余趁此逃出,躲过搜查;寒无见去同谢兰因相见,吸引他的注意,同时完成大婚。
大婚当日。
大婚前一夜谢余并未找寒无见,那两个奴婢在,他不想冒寒无见的险。
是寒无见提着灯敲开了他的门,把一块令牌塞进了他怀里,告诉他这是谢兰因落在他那儿的,忘记还了。万一出城路上有什么闪失,这个或许可以应付。
寒无见说完便走。
谢余叫住他。寒无见回头问:“怎么?”
“没什么。”他笑,“早些睡吧。”
“你也是。”
寒无见低头吹灭了灯。霜月凉薄。
大婚当日,天气又冷一重。寒无见晨起梳洗,换了大红婚服,婢女为他梳挽长发,帮他描眉。他失手碰落了铜盆,两个侍女面色丝毫未动。林伯把头探进来看了一眼。
“公子,马车在外面。”林伯道,“陛下恐您走累了腿。”
寒无见点点头,对着铜镜里陌生又熟稔的容颜勾了勾头发,念及的却是谢兰因一身大红喜袍冲他微笑的模样,眼里始多了一丝笑意。
寒无见起身走向门口,侧目看了一眼侍女忙碌收拾的背影,把角落收起的匕首藏进大红袖口。
在外他向来武器不轻易离身,今日也是一样。完全是下意识的安全考虑。握紧匕首才得稍许心安。
谢兰因展手,让宫人理直红色袍袖。他打量镜子里的自己,金冠玉容,神情冷漠。
夏知在一旁站着,有些不安地绞着手,心说这暴君到底是娶亲还是去参加丧葬的。
果不出一会儿,一名内侍上前,与谢兰因低声道:“太皇太后病逝了。”
谢兰因皱眉,“今天?”
“今早上。”
谢兰因露出嫌恶的表情。那太监道:“安平公主陪着呢,公主意思是,秘不发丧。今天是您大喜日子。”
“不用你提醒我。”谢兰因转身走开,没再问什么,旁边垂手站着的夏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暗卫跟上来,低声:“陛下。”
“是他。”谢兰因的声音毫不意外。
暗卫明显噎了一下,“是的。陛下英明。我们已经将他擒拿,正要押往最近的水牢。”
“现在哪里?”谢兰因转眸,“那么远,你确定不会有什么闪失吗。”
“再有失手,属下当自我了断。”
“我大婚的日子,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他道,“你会叫我失望。但影不会。”
谢兰因短促地笑了一声,走下台阶,迎着冰冷的风,他抽出先前握在手里的剑,冷厉的眼神倒映在剑身上。
“带路,朕亲自去看看他。”
“陛下,”他愕然,“……寒公子恐怕已经在路上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吉时了。”
“一个时辰够了。”谢兰因把剑按了回去,抬眼,“解决掉这一切。”
寒无见按着匕首,马车还未驶出多远,他心中一阵莫名紧张,说不清在担心什么。兰因说的对,他实在是太爱操心了。
他阖眼静息,马车一阵颠簸,突然停了。寒无见抽出匕首,打晕马车夫的人压低帽檐,低声道:“公子,那两个婢女有问题。”
寒无见警惕问:“你是谁?”
“我是公主的人。”煦华抬脸一笑。
寒无见心里许多事顿时联系起来,分明许多:“你是……她安插的细作?你一直为她做事吗?”
“我想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则我没法交代。”煦华从容道,“还是眼下的事要紧。”
寒无见点点头,咬咬牙,一时顾不上许多,只得回头。煦华武功不行,只能勉强带他过去,回到林伯处,里头动静很安静,寒无见不明就里跑回去,地上全是碎片,林伯倒在地上,其他人不知所踪。
寒无见扶起林伯,后者气息还有,寒无见想去给他找伤药,被转醒的林伯拉住了,摇了摇头。
“我没事……咳咳咳,他们才把人抓去不久,应该还赶得上,那两个婢女……”
通过寥寥数语,寒无见知道他刚走,那两个又聋又哑的宫女便亮出了刀具,打晕林伯将谢余带走了。一切都早有预谋。
嘱托煦华照看林伯,寒无见自己架马车追了过去。林伯所言不虚,对方确实没走多远,除了那两个宫女打扮的女暗卫,还有几个黑色劲装的男人,腰跨长剑,神色稳重而警惕。
他们走的小道。大道高楼上现在都是人,铺排了各种花簇红纱。官兵管制严格,名义上不使叫人趁乱闹事或走岔方向,实际很可能是为了辅佐暗中抓捕。此时万人空巷,注意力几乎都在大婚上。
就连小道旁枯死的高树枝干上都绑上了金纸红花,红纱飘拂,被寒无见腾身拽住,脚蹬过垂直墙面,半空一个旋转,踹倒不经注意的两人,将红绫甩出一个锋利的去势,击开正欲上前的暗卫。
押住谢余的人失了注意,被谢余快速反制,寒无见和其余的人缠斗起来,三两下打晕两个,用红绫绞住宫女,想了想松开她,只是将她弄晕了。
谢余捡起剑把人一一了结。鲜血溅到了他手腕上,寒无见看着他。
他道:“你穿着这身,他们再怎么傻也不可能认不出你是谁。你想被谢兰因知道吗?”
谢余丢开剑,还想说什么,寒无见忽然拽起他的手:“走!”
有人来了。更多人。
谢兰因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尸体,快速检查完尸体的暗卫站起来禀告:“陛下,刚死没多久,肯定就在附近。”
谢兰因把尸体踢到一边,把她压住的红菱布块捡了起来,上面渗着污血和几不可见的金粉。
“搜。”他道。
这里是一处废弃居所,有人传在闹鬼,也不知具体是经了什么事,东偏的祠堂已经没落,垂下的布条烂得七八,有一处檀木柜还是完好的。
柜子外面摆了张矮柜台,上面放着灵位,如果不仔细看,是不容易发现隐在破布后的立柜的,看起来简直像是投着大片阴影的墙面。
这种感觉就像是棺材。寒无见进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谢余把他拉了进去,想抓他的手,寒无见抽开了,摁着自己方才打斗时被撕破的袖口。
婚服坏了,连金线都拆去了一截,刺绣简直已经不成体统。
住所、棚屋都搜过两轮了,到处是翻箱倒柜的声响,和“没人”的禀告。谢兰因抬脚走进祠堂,缓缓扫视,蔑视地看了一眼神龛,目光落在放着灵牌的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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