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小乔吗,我觉得她不会让你还的。”他也曾经教过许乔,所以对她并不陌生。他照顾寒无见受伤头两天,有一次被许乔撞见两个人一起吃饭,留她一起吃她说不,捧着小脸一脸幸福地走了出去,这姑娘从此再没在寒无见面前提过苏殊,反而荒唐而使劲儿地撮合起了寒无见跟顾影。所以顾影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人还蛮好嘞。
“话是这样说,我心不安诶。”因为许乔会说这是给他的份子钱。寒无见道:“总之那些事就先过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捡一些树枝来,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小心附近有狼,先生个火吧,记住捡干的,不要雪地里的,毕竟没你的那些画好引火。我去找个背风的地方,好了吹哨子叫影子找我。”
火生起来了,两个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摇晃,拉长,寒无见看了顾影一眼,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他脸上有灰。
顾影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于是把自己凑上去,寒无见无奈,用手指帮他揩掉了。
“你好像每次生火都会把自己弄脏。”
“有吗?”顾影抬起手,“其实你也有。”
寒无见避开了,“……可能是因为很多人,都对一些显而易见的事为他人所道而不自知吧……哎,我什么也没说,我乱说的,这里休息一晚你就走吧,我真的不太想你继续跟着我了。”
“为什么?”
“你跟着我,我都不知道往哪里去。”寒无见苦笑。
“其实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想回去了。”顾影道,“我可以和你坦言说吗?”
“啊,说,说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之前知道你醒了,仍然安然活着,我真的好高兴,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找你,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
“你是怎么知道我,那个,醒过来了的?”
“我一个朋友偷偷告诉我的,他姓龙,你可能不熟他,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有过命令,不会胡乱宣扬你活过来的事。”
寒无见感到无可奈何,这已经跟宣扬无关了,谢兰因突然大肆寻找他,找到一具烧焦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和之前宣扬他已身死的言论互相矛盾,有关他的事不是神话就是妖话,有人说陛下疯了,有人干脆说寒府五公子不存在,寒无见从来没有存在过,否则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这一切都是悖论的。
“没事,你看,你也还是有朋友的,干嘛非要跟着我呢,”寒无见搓搓自己的手,把干粮拿出来分一半给他,让他拿着,“还说什么对不起什么的,是朋友就不要说对不起。”
顾影没有接,只是看着他,道:“我对不起你是因为,我们不是朋友。难道你忘了那之前我们,我们已经,”
寒无见差点没抓稳半张饼,他把食物塞进嘴里,拖延回答,然后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表面上默不作声,内心却紧张得很,希望他别说了,他都刻意忘记那事了,养伤期间两个人以礼相待,没人提过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种问题。
“那是我一生最美妙的时候,”顾影诚恳道,“是你给我的。你已经离开陛下了,我父亲也不要我了,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你?”
顾影很坦诚地说这些,寒无见当时死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他真想把顾影或者自己打晕,或者任意一方失忆,但这确实是不负责任的体现。寒无见决定也跟他坦诚,道歉。
“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小影,我那个时候完全是因为,我,我当时完全搞不清状况,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了,”
“你以为你快死了,你想临死补偿我。其实我不想要补偿,但是你跟我睡觉我会很开心。就算只是拉拉你的手,跟着你也足够了。”
顾影夺过他手里的酒,一连灌了几口。
第270章 抱一会儿
寒无见看着他喝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有一种恨不得把自己杀了谢罪的冲动。
“对不起,你真的不能跟着我。我心里也很乱,”寒无见站起来,“我去附近转一转——”
“小心!”
顾影拉过寒无见,一只飞镖被钉在了雪地上,留下一张正逐渐被雪水浸湿的纸条。
寒景行被囚将晚台,不日处刑。
这是一个陷进还是什么,意图都再明显不过,她要寒无见重新进去斡旋,也许还要重新牵扯谢兰因方的注意尤其是谢兰因——他已经实在不想这么做了。他原本的遁死就是错洞百出,不好说谢兰因为了留下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也不想继续互相折磨了,之前在小院度过的最后安宁的日子,就全当是对过去所有的和解释然吧。他好了,他也会走。但他从未想过回去。
这件事对顾影倒有转机,他知道对寒无见来说景行的意义,纵然他愿意放下过去一切也是不会愿意侄子出事的。
顾影清楚他的顾虑,道:“我可以帮你把景行救出来,这之间我们不必让他见到你,不会叫他知道你还活着。”这个他自然是指谢兰因。
“你回去,不会引起注意吗?”
“不会,我是个不很起眼的人,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又突然回来,其实根本没人重视,因为没什么人在乎我。你放心吧。”
听着他这番叫人听了倍感酸楚的话,寒无见对他道:“谢谢你,顾影,这次又要麻烦你了,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我倒不希望。”顾影冲他抿唇笑笑。
天气冷了,宫人大多忙碌,但脸上具无除夕将至的欢欣之色。大底是年末各地纷争四起,朝前朝后都在忙碌,白昼软瘫缩短,个人份内之事反而比往常多了更多。
“总觉得春天和夏天都是一瞬间的事,秋天简直没有。”谢兰因挥散博山炉里袅袅而起的沉香,淡灰色的烟雾缓缓浮在下方盛水的绿釉长盘上。
“陛下是事务繁忙,不过问这些气候变迁的琐事。如果您是在夏天,也会感叹冬天短暂的。”徐瞎子正把他的长签一一收进一只铜茶盒里,一边道,“你呢,也要放宽心。俗话说得好,心静自然凉,”
“这种天气,只怕朕会冻死。”谢兰因懒怠地瞥了他一眼,用手指搅动烟雾,他莫名享受这种混乱的、虚无缥缈的感觉。沉香过浓,会自舌根莫名生出一股苦味,失去本来面目,这香有些冷,让他的思绪不自觉滑向寒无见身上曾有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淡竹味儿。
他习惯性想了一会儿寒无见,就听见瞎子道:“所谓凉心而不冷,是谓叫人平静,不急躁。只要静下心来,您所思所想自然都会得到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龙大力硬生生把哈欠咽了回去,跟寒无见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危险吗,你不觉得顾影也很危险吗,还有,我,”
寒无见道:“我知道,顾影是你朋友,你不想他被我拖下水,我已经自己决定好了,我会去把景行独自带出来,不用麻烦他的,也希望你保密,他能带我回来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了。”
“哎,说了几遍了,我跟他不是朋友,我们上下属,他一个铁面无私冷面阎王,简直是个二代陛下,”
寒无见还有点意外,他眼中的顾影其实完全跟谢兰因不一样,没想到在别人眼中居然是这样。
顾影过来了,问:“再说什么?”
龙大力“啊”了一声,道:“在说我的猫头鹰。”
“长空?”顾影把剑放下,把一张图纸给寒无见看,“这上面有景行被困地方的侍卫分布情况,包括他们什么时候换班,还有密道,但似乎不很连贯。”
寒无见看了一眼,略微记熟了,道:“好的,那个没事,我已经有办法了。”
本来与顾影说定了一个宴会的日期,但寒无见本身在那之前的一天就开始了动手。
他打量过这周围这两天都在放松警惕,他本身也很熟悉密道,等他把景行带出来就会自行离开,到时候也不必牵扯到顾影。
结果刚挨上墙,就把一个人按住肩膀,一回头,是龙大力,寒无见问:“你怎么——”
“我真是怕了你们了,”龙大力道,“他很忙,叫我看着你,我没办法只能跟好你。你放心,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你,也没有偷偷去告诉他你的意图,只是我向他保证过你的安全,我可以帮你把寒景行救出来,出来之后你自行离开就好了。长空,去。”
他肩膀上的长空一下子蹿出去了,“这边走,”他带寒无见猫腰过去,看了一眼寒无见侍卫打扮,道,“等一会儿换班我带你进去,你不要出声。”
换班时候到了,一个侍卫出来和他击掌,“诶”了一声:“怎么是你,今天不干酒了,你长空呢,看什么人去了?你还带了个人,怎么长空终于修炼成人了?”
旁边一个人哈哈笑起来:“别逗了,应该是新来的吧。这两天不是缺人吗,”
龙大力有些生气:“你们问那么多干嘛,上头叫我过来巡查,这边也要看一下,废话少说快开门。”
“你喝假酒了吧,这边不是没陛下口令不准进的嘛。”
龙大力挤眉弄眼,咳嗽两声:“我是密令,有带话过来给那小子。”
其他人“哦”了一声,拍拍他,道:“你小子御前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哥几个。”
放他们进去了。
后面的人围拢起来,默默对视一眼。
寒无见把门打开,寒景行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看到他激动地站起来:“叔父,叔父,我就知道你——”
龙大力打手势阻止他们有可能就地的温馨叙旧:“我们要快,越快越好。”
寒无见拉过寒景行,寒景行回头看了一眼:“拿个斗篷,”
寒无见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上寒景行:“忍一忍,外面没有那么冷,我们走。”
他们还没有走到密道口,忽然有人叫了声“拦住他们!”
寒无见把蒙面的龙大力和寒景行推走,自己留下殿后,拖延时间。龙大力很怕被自己人发现,只能带寒景行先行一步。
寒无见手无寸铁,只能被他们团团围住,后面一排人举着火把,照得雪都融落了,一声“陛下到”,人群齐齐让开,报告有刺客的人在前面领路,谢兰因冷着脸快步而来。
两个人上前把寒无见押下,正绑他的手,有人把他蒙住半张脸的灰布一把扯了下来,向谢兰因道:“正是此人欲劫走寒景行,寒景行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但此人蓄意阻拦。”
谢兰因望着被迫半跪在地上的寒无见,瞳孔一点点放大,冰冷的表情像雪水一样融化了,他挥手:“放开他,都让开!”
寒无见扭着手腕站起来,看着谢兰因向他小跑过来,差点还被自己绊了一跤。谢兰因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把他揽进了怀里,揉摸他的背,再到手臂,瘦削的肩膀,反复看他,问他:“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到你,这群废物饭桶,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虽然是厉声喝道,但他的喜悦简直是溢于言表的,寒无见有些尴尬地想把手臂收回去,大庭广众之下被谢兰因这样摸不是他本意。
谢兰因丝毫不在意旁人眼光,可以说他的眼里只有失而复得的寒无见,唯一寒无见。
有人看威严冷漠的皇帝突然欢欣鼓舞地像个小孩子甚至偷偷笑起来,但是自然没敢出声。
谢兰因又高兴又紧张,简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仿佛害怕这是幻觉,有人在故意骗他,但是没关系,能一直骗下去,活在梦里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实太冰冷了,没人能长久呆在那里很久很久,而寒无见显得那么真实,他指尖的触感,每一寸,每一丝气息,都是万分熟悉,有些冷,谢兰因把他的手搓了搓,又弯腰哈气,又把自己斗篷解下来严实地围在寒无见身上,寒无见注意到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一时在心底斟酌许久的求他放自己走的各种说辞一句也没能出口。
外面在下大雪,谢兰因还没有穿斗篷,里面就穿了一件暗金色的圆领袍子,寒无见能看到他脖子部分暴涨出来的青筋,想帮他捋捋衣领,被谢兰因牵住了手,谢兰因的手心异乎寻常的热,甚至出了汗,怪不得牵之前他顾自擦了好几下手。
谢兰因带寒无见回到最近的御书房,丝毫不问寒景行的事,只是问了一些毫无意义乱七八糟的琐事,什么想吃什么,冷不冷,类似问题问的最多,寒无见只是道一两句“不用”“多谢”“嗯”,有时候也不说话,只等待他抛出最核心的问题,自己好做早已拟好的回答。
谢兰因忽然把他拉进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抱紧了他:“不要说话,我也不说了,让我静静抱你一会儿,我心里好乱,我抱你一会儿就好了。
“乱什么?”寒无见问。
“你说什么?”谢兰因道,“我被你跟他们吓怕了。下次不要再装尸体吓我,就算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不会死,但我还是害怕,我怕这只是梦,你这么真万一又是假的,万一其实我什么也没有,你不要说话,让我多抱你一会儿,以后可能就不肯叫我抱你了,你一开口说不定我们就醒了。”
“说什么胡话,语顺不通的,你喝酒了?还是病着了,我不说话怎么说明我是真的。我当然就是啊,眼见为实。”
寒无见抬头努力挣开,谢兰因怀里够热的,室内也很热,自己还披个厚斗篷,又热又重。
看着寒无见脱下斗篷,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谢兰因坐在旁边,简直跟看不尽他一样,寒无见只好也给他倒了一杯:“喝点吧,你最近怎么样,我是说回来之后,有吃什么奇怪的药吗,身体大好了?”
“没有,我一直很听你的话。这些天我身体一直好了,多亏你之前照顾我,你后面,怎么走了?”
“这不,你好了,刺客也解决了,”寒无见把眼神移开,装作不经意道,“他们也来接你了,我不就走了。我这次回来完全是意外,对了,你这里应该还有公务要忙吧,我是不是,应该告退了?草民告退。”
“等等,没有人要找我,没有任何人和我待在一起,我,”谢兰因拉住寒无见,但没有怎么用力,“你能不能别走?”
寒无见很为难。谢兰因试图打消他的顾虑:“景行的事你放心,我已经没有派人去追他了,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就是我生病那段时间,你说过的答应我的三个要求吗?”
“那个,只是当时是特殊情况,我现在还有点急事要尽快回去,既然你已经好了,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叙旧的了吧?”
面对寒无见一概推拒的态度,谢兰因并不气馁,他道:“我不要叙旧,我这是和你商量。你放心,并不是什么特别为难你的事情,而且很快就能完成。给我半个月可以吗,如果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我,也希望我忘掉过去,放开过去的一切,那就帮我这最后一次,我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能最后对你做一些有可能的补偿,也好慰藉自己,说服自己真正告别过去,面对新的生活,第一个要求——不如说是愿望——就是希望你再陪我十五天,十五天之后,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再不会疯疯癫癫再缠着你,让我用最后的十五天慢慢接受没有你的现实,可以吗?”
谢兰因很真挚。寒无见在心里默默叹气,他明白谢兰因并不是真的想告别——也许十五天之后还会有更多天,他或许想靠这些天来挽回感情。但是真的太晚了。
兰因很可怜。寒无见想拒绝,谢兰因道:“其实你不答应也没事,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的,你走就是了,因为我再也不会做强迫你叫你不高兴的事了。只是我有最后一个微弱的请求,如果你要走,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像去年一样再去送你,我不跟着你,我发誓,你不想我送你也没关系,我不叫你看见,不让你心烦,只最后看你一眼就行,我发誓,如有违背不得好死。”他最后甚至哽咽了一下,但是话语很坚定。
寒无见把他发誓的手掰下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似乎服输了:“那今天算第一天?”
“你答应了?”谢兰因猝不及防冲上来把他抱了起来,还转了一圈,开心得忘乎所以,两个人差点撞上柱子,寒无见严词要他把自己放下来,谢兰因这才听话,但是脸上那种委屈的阴霾迅速一扫而空,反而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朝气,和……精明。
“今天不算第一天。”
“啊,为什么,那连半天也没有吗?”
“怎么可能有半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天都黑成这样了,而且一半都被你消耗掉了。”
“怎么被我耗掉了,”寒无见扶额做出一副求他讲点道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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