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林苍徹快速问道,并微微皱起眉头。见晓免孑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才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我知道是谁了。”
晓免孑:“所以,你哥哥他……”
“还在医院,有晴姨照料着。”
“啊,晴阿姨。”晓免孑点点头,交给她确实靠得住。
“她之前还跟我提起你。”林苍徹说完,低头用鼻子轻笑了一声。
“提起我?”晓免孑问道。
“嗯。”
“提起我什么?”
“没什么。”林苍徹犹豫了一下,未能说出。
“话说一半,雨天没伞。”晓免孑越聊越好奇,愤愤道:“快说。”
“雨天没伞。”
林苍徹想起在雨中第一次遇到晓免孑的场景,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更加滑稽。他情不自禁地笑出两声,这下让晓免孑更加着急了。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麻烦晴阿姨了?”
“不是,”林苍徹止住笑,看着晓免孑那澄清的双眼,温和地说:“晴姨说,我们两个,睡觉的习惯都一样,喜欢贴床边睡。”
这话一出,晓免孑便沉默了,这句话他确实也从晴姨口中听到过,可努力回忆自己睡觉的姿态,并无法佐证这一点。他瘪瘪嘴,放弃道:
“这样多好,不挤。”
说完,一阵悔意排山倒海而来,晓免孑赶紧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就是,跟别人,哎也不是……反正,反正就是省空间!”
他将慢慢从沙发上抱到地上,莫名其妙地开始收拾家。
林苍徹在一旁强忍笑意,瞄了一眼屋里的单人床,道:“你这张小床,还是会有些挤的。”
自那天恼羞成怒将林苍徹扫地出门后,晓免孑便很长一段时间没再遇着他。也许他回国了,或是去了别处,晓免孑努力不让自己做一些无意义的猜测,但还是会在每次回家时朝附近看看,甚至留意起冰淇淋店和一楼客厅。
毕业典礼的那天,赶上了一场暴雨。Sabrina看见晓免孑满脸急切的神色,问:“Shaw,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没有。”
确实没有撒谎,他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就好像今天有人会在家门口等着他一样。
“大家正准备一起去聚餐呢,Shaw也一起啊。”Sabrina指了指身后那群正拿着颜料相互在衣服上乱画的同学,笑道。
“我可能……”晓免孑推却道。
“毕业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回自己的国家了?就当是为你送别吧。”Sabrina见他不说话,拉着他冲向人群,拿着颜料的同学们立刻将画笔对准新加入的两人,在Sabrina和晓免孑的衣服上留下五颜六色的印记。
“毕业快乐!!!”
看着大家的笑容,就像误入了一个充满五彩斑斓泡沫的游泳池,也不知道这时谁刚好拿出一瓶起泡酒,“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出美丽的水花,晶莹剔透。
“Alla salute!!!”
晓免孑不由自主地与欢闹融合在一起,今夜的音乐,灯光,歌舞,美食,美酒,是这两年多海外生活的剪影。当初怀着一颗胆小懦弱的心,以接近“逃离”般的方式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母亲问他“I国有多远”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今天他已然毕业,不再是一个孤独的人,他有朋友,老师,有自己拿得出手的作品,以及这些年宝贵的经验与回忆。
他的生活不再围绕某一个人转,而是为了自己。
狂欢到半夜,雨还未停,晓免孑举着伞一路从车站跑回了家。湿冷的空气让他从刚才的欢腾中清醒了一点,但不知道是困还是醉,他上楼梯的时候仍有些晃悠。
还没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便闻到一股烟味。这下,晓免孑彻底醒了,他加快了脚步,果然在房门口看见一个黑影。
不算明知故问,林苍徹这个时间出现在他家门口,实属意外。
“你今天毕业,”靠在门上的人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从手中拿起一小束包装简单的花,“天气不好,店里只有这样的。毕业快乐。”“……谢谢。”晓免孑接过花,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掏出钥匙,将门打开,“那个……先进来说吧。”
屋内灯亮起,晓免孑将手上的东西放好,转身看见林苍徹的胳膊,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没有包裹任何东西。
刚准备开口,林苍徹先张嘴了,“你衣服怎么了?”
晓免孑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衬衫被画成涂鸦似的,他笑着说:“哦,同学画的,留作纪念。”
“挺好看的。”林苍徹淡淡地说了一句。
“进来坐啊。”晓免孑将沙发上堆积的衣服抱到床上,指了指沙发。
林苍徹虽然已经站进这个屋子里了,却一直没有往前再迈一步。
“我衣服湿的,不想弄脏你沙发。”他摊摊手,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晓免孑一愣,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这还是林苍徹吗?是那个毫无常识情商负值的林苍徹?
还是淋了雨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不对,他这种情况应该是把脑子烧正常了吧。)
晓免孑胡思乱想着,没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当林苍徹将外套里的衬衣扣子解开时,晓免孑才反应过来,随手抄起床上的浴巾,以最快的速度塞进林苍徹的手里,道:
“要不你直接洗个澡吧,万一着凉了呢?衣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我的。”他努力堆着笑,边说边把林苍徹往浴室推。
“哪有一进别人家就开始脱衣服的……”
听到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声音,晓免孑才叹了口气,果然,人还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林苍徹从浴室出来,穿着一件显然不合身的睡衣套装,他将裤子往下拽了拽,使裤脚尽量能覆盖他的脚踝。屋子里没人,桌上放了三瓶水。
一杯冒着烟,一瓶矿泉水,还有一罐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气泡水。
林苍徹笑了笑,他将矿泉水扭开,喝了两口,满屋子寻找晓免孑的身影。
这个房间不大,一个开间带阳台,还有一个洗手间,没有厨房,看样子晓免孑一个人也不会在这里做饭。至于他到底会不会做饭,林苍徹发现他并不知道。晓免孑当助理的那两年,各种他做的补品糖水倒是喝了不少,但饭,似乎还真没吃过。
房间保留了这座欧式古老建筑的模样,墙上有些许斑驳的印记,挂着几幅也不知道是谁画的油画。家具不多,却几乎将整个房间占满。桌子旁的柜子里,放着许多书,大多是跟设计和摄影相关。林苍徹随意翻了翻,看见一本杂志上贴了一个便签,好奇地打开一看,竟然是晓免孑的采访。
应该是获得了一个什么奖项,他的设计作品同样印在了这页上,奇怪的装置,文本也并非中文,太多专业词汇,林苍徹没看明白。随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照片上,那是晓免孑获奖时的照片,他站在自己的作品旁,捧着证书,露出林苍徹从未见过的微笑。
自然,且肆意。甚至有点叫林苍徹嫉妒的程度。
照片里的晓免孑如一颗闪着光的星星,他无需站在舞台上,就可以吸引众人的目光,林苍徹有些不忍再看,他合上杂志,放回原位。
书柜上还放了一张合影,一家四口,那时候的晓免孑还是一张稚嫩的脸,长得像爸爸,可现在倒是更加像妈妈了。林苍徹想起自己家里的墙上挂的那幅全家福,睹物思人,触景伤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一年前,因为有些业务要处理,林苍徹的父母久违地回了一次国,本来没有在他所在的城市做停留计划,但耐不住当母亲的思儿心切,专门在回程前绕了这一趟。
但就是这一趟,成了他们全家最后一次相聚。
车是经纪公司给林苍徹配的,平时私人行程使用,但由于他大多时间都在跑通告,很少用这辆轿车,所以为了父母这次来,他还特地叫人将车送去4S店保养了一番。事故当天,林苍徹的哥哥林思律驾车,林苍徹坐在副驾,父母坐在后排,四个人都系了安全带。可当车开上高架桥时,却毫无征兆地失控了。为了不让车冲下高架,林思律在危急时刻选择了向左打方向盘,虽然避免了车子坠落,可迎面而来的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大货车……
林苍徹摇摇脑袋,努力不让自己再度回想那一天的情景。说实话,那一天对他来说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也许是创伤后的应激性自我保护失忆,虽然他坚信翻车的瞬间自己尚有意识,但什么也想不起来,画面只停留在挡风玻璃前突然出现的大货车上。
后来便是一系列的调查取证,由于大货车司机也当场身亡,他作为唯一一个还能作答的幸存者,又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整个事件成了当时热度第一的大新闻。林苍徹再度受伤,粉丝会拿着横幅将公司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声讨公司给艺人的通告过于密集,导致事故频频。章成忙的几天几夜没有睡觉,而林苍徹担心的,则是一直昏迷不醒的哥哥。
最后,排除酒驾、疲劳驾驶、超速驾驶,事件以普通的交通事故收尾,但就在章成以为可以松口气时,又来了新的麻烦。
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晓免孑抱着一个厚重的毯子走进房间。
“我家只有一床被子,这个是向房东借的,刚干洗过,你先凑合着用吧。”
林苍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道:“我也没说在这儿睡啊。”
啊,也是!晓免孑心中立刻升起一阵悔意,看到他洗澡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对方一定要在这儿过夜,这逻辑是从何时诞生的,追寻不到却让他尴尬不已。
“我去还给房东……”他迅速转身。
“不用。”林苍徹伸手接过毯子,放在沙发上,随后又说:“今晚天气不好,难打车,打电话叫车太麻烦了,况且,我衣服湿的,我不想穿成这样出门。”
衣服十分不合适,晓免孑想笑,但衣服是自己找出来的,为了不让林苍徹以为他故意耍他玩,最终忍住笑意。
“我睡沙发你睡床吧。”晓免孑指了指床的方向,说。
“好。”倒是没任何客气,林苍徹果断同意,直截了当。晓免孑本以为还要再跟林苍徹虚与委蛇两句,下面该说的话都想好了,却没了出场机会。
无奈他只好一摊手,拿了几件衣服进浴室。
本以为刚才已经够尴尬了,但比起现在黑暗中的沉默,晓免孑连气都不敢出。
沙发是二人座,有点短,他只好侧身将腿蜷起来,忽然想起当年林苍徹住院时,他也睡了好几天的沙发。
自己跟沙发还真是有缘,晓免孑在心中叹了口气,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什么,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
“徹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声音慵懒,即将入梦。
“如果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就当我没问过。”
“嗯。”
“威亚,真的是……你自己做的手脚吗?”
话音落地,晓免孑就有些后悔了,但他又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虽然是几年前的事,但自从他听了齐绎的话后,这件事一直缠绕于心。
他想听林苍徹自己的答案,以及从他口里亲自说出。
过了很久,当晓免孑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嗯,是我。”
第59章 我看不见
“为什么?!”晓免孑几乎一跃而起,“我不相信你是为了博眼球,你已经很优秀了。”
林苍徹轻笑了一声,非常轻,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也有些明显。
晓免孑:“你想过没有?如果万一没……没操作好,这可是要命的。”
“嗯,我想过。”
“那你还……”
想起事故当天,看着救护车将林苍徹送到医院,晓免孑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处。那时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撂挑子不干,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坠落……一瞬间他莫名想起了柯嘉棋,不过也就一秒而已。
“还好你只是受了伤……”晓免孑嘟嘟囔囔,将心里的台词念了出来。
“这我倒是没想过。”林苍徹接道,说完之后又笑了几声。
晓免孑不明白他的意思,缄口无言,过了许久,才试探道:
“那公司……成哥那里……”
“确实难为他了,”林苍徹说:“不过出国是我自己提的,免得给他添堵。”
轻描淡写的一句,但晓免孑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媒体黑粉的暴击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已经签过的代言,给品牌方的赔偿,以及接下去所有的通告,还要调整档期,更换人选……晓免孑想想就觉得麻烦,索性不再去想。
林苍徹见他发愣,笑了一下,道:
“我让你失望了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对于“失望”这两个字,晓免孑不知道从何说起,十几年的心路历程属实懒得赘述,只能言简意赅,
“说实话,一开始是,但现在……”
“现在?”
“现在,谈不上失望,有希望才有失望,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将自己的信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小孩。况且,我知道你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你有想过出名吗?”林苍徹又问。
“我?怎么可能。”晓免孑笑笑,将被子又往上拽了拽。
“说不定呢。”林苍徹也笑了。
晓免孑沉吟片刻,问:“出名就这么好吗?”
“嗯?”
“出名,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用命来做赌注。”
晓免孑是真的无法理解,晓无双当时想当明星,仅仅是天真地以为当明星可以赚很多钱。可林苍徹家境殷实,应该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林苍徹没有回答,晓免孑等了一会儿,见依旧无声,便自顾自地悻悻睡去。
炒作,热搜,公关,媒体,保险,粉丝,后台……
这几个字一遍一遍地出现在林苍徹的梦境中,像巨型的广告牌一样,将他团团围住。他不停地来回躲避,最后看见了一张可怕的脸。
“啊~!”
猛地坐起,林苍徹这才意识到,是做噩梦了,好在刚刚那一声应是在梦中,因为沙发上的人依旧安稳。
他缓了片刻,待心率平稳后,才将毯子裹在身上,下床光着脚走到桌前。桌上还放着他喝了一半的水,他一口气喝完后,习惯性朝裤子口袋掏。
裤子没口袋,林苍徹想起这是晓免孑的睡裤。他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裤子,顺利摸到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
他将烟含在嘴里,正要点燃时,却看见沙发上的人那一张恬静安然的睡颜。
林苍徹愣了片刻,把烟从口中拿出,放回桌上。
他鬼使神差地往沙发走去,随后悄悄地坐下,坐在地板上,这样就可以平视晓免孑的眼睛。虽然此时是闭着的,但依旧吸引着林苍徹的目光。
窗外街灯的昏黄洒在阳台上,施舍了一些流进房间。林苍徹突然伸出一只手,在晓免孑的眼前晃了两下,就像是知道他在装睡而逗他笑一样。
但熟睡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呼吸平稳。林苍徹觉得无聊,又在他面前扇了两下,风带动他的睫毛,却也没能将他唤醒。
说起来,那时一时兴起,在医院装“植物人”,面前也总有细风吹过,难不成晓免孑也是这样,在他脸前做着同样的恶作剧。
扇累了,晓免孑并没有如愿醒来且吓一跳,林苍徹自讨没趣,将头靠在沙发边上。沙发上的人突然转了个身,正面朝外。林苍徹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想贴上去,但终究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天亮,这安静的黑夜也没什么不好,或者说,这时的黑夜要比从前的光辉还要纯粹、干净。
毯子将林苍徹裹得紧紧的,他重新将头靠回原处,慢慢闭上眼睛。
当第二天的阳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遽然发现自己仍旧保持那个动作,林苍徹将头抬起,这个别扭的动作使他从脖子到肩膀都分外不舒服,他活动了一下肩颈,甚至开始佩服自己能居然能睡着,还睡了一晚上。
晓免孑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苏醒,林苍徹看了一眼他的脸,再次怀疑他是在装睡。他反复用手掌在他眼前晃动,企图让他自己憋不住而放弃。
但过了几秒,仍没有任何收获。林苍徹叹了口气,确定眼前这个仿佛吃了安眠药一样的人,是真的还在睡梦中。
他本可以站起来,将毯子叠好放回床上悄悄走掉,来无影去无踪比较适合他一贯的作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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