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苍徹说着,斜着脑袋看了晓免孑一眼,晓免孑满心无奈,却又无法发挥,主要是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与林苍徹同样是只会包的加工型选手。
“1:1吧。”晓免孑顺口说道,他将过了一遍清水的菜放到沥水篮里,掏出手机,低头偷偷打开搜索引擎,随后又立刻改口道:“1:0.5-0.55左右!”
“这么精确。”林苍徹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想了想,选择不揭穿,“有称吗?”
“嗯?”
“称。不然我怎么知道放多少。”
“也不用那么精确,其实差不多就行了。”晓免孑将手机快速塞进口袋,挽起袖子找了一个大盆,将面粉倒入,随后又用量杯接水开始一点一点往里注入。他一边操作一边拼命回忆妈妈在家包饺子的全过程,印象中妈妈也从来没有用过称,于是他佯装镇定地搅动着,直到将一包面粉全部倒完,盆里的依旧没有丁点要成为面团的趋势。
“你到底会不会?”林苍徹忍笑问道。
“有什么不会的,面多加水,水多加面,万能公式。”晓免孑依旧努力与手下的面粉团做斗争。
“但是我怎么觉得,你这盆东西稀得都可以做粥了。”
晓免孑白了林苍徹一眼,手上却很诚实地往袋子里捞。
“低筋面粉是用来做蛋糕的。”林苍徹一秒便猜出眼前的人要干什么,学着刚才晓免孑的语气,无情拆穿道。
“好吧好吧,我坦白,”晓免孑将盆子往前一撂,泄气道:“我不会行了吧,不会和面,也不会擀皮,饺子包得也不好看,以前在家的时候……等下!”
他说完,立刻掏出手机按了起来。
“又开始搜索引擎了?”林苍徹背靠料理台,双手抱胸。
“找会魔法的仙女!”晓免孑笑了笑,手机传来一阵视频电话的等待声。
林苍徹一时没理解他什么意思,直到视频接通,才明白他是拨打了场外求助热线。
“妈妈!”
对着手机屏幕笑嘻嘻的晓免孑,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个小孩。视频那头是妈妈亲切又温和的声音,让一旁的林苍徹心里微微颤了一下。
“没打扰你休息吧?”晓免孑将手机架在一个较高的地方,确保自己能被稳定在屏幕框架里,“我想问你一个急事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出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着急起来,晓免孑立刻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小难题。”
说完,他将那一盆面糊举到胸前,对准屏幕苦笑道:“我想包饺子,但是不会和面,现在面成这样了,可是面粉又用完了,所以……”
“哈哈哈哈哈哈。”一串清脆的笑声让晓免孑吓了一跳,印象中母亲也没这么开心过,看来目睹儿子出糗也是一种快乐的方式。
“妈你好歹等会儿挂了电话再笑啊,”晓免孑越发无奈,道:“到底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我还以为你在国外不过中国这些农历节日呢,”晓母掩住笑声,说:“怎么了?想家了?”
“嗯……就是有个国内的朋友来家里,刚好一起过个节。”
晓免孑边说便瞟了一眼身边的人,林苍徹用手指了指自己,口型默问出一声“朋友?”
晓免孑无瑕理会,又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什么朋友啊?”晓母像是对此事分外感兴趣,渐渐忘了儿子打电话来的原因,开启单人输出的讲演模式,
“是女朋友吗?国内的?……啊国内的好,反正你马上也回国了,回来带家里来看看呗……那天小双跟我闲聊,说他们学校好多人追她,她挑都挑不过来,那当然了,我家闺女多好看啊……诶对了你有没有关系好的那种铁哥们儿,在本市的,个子高点……基因嘛,基因好……长相,那必须配得上我们小双……工作要好,要稳定,但不能太忙,太忙不行,小双从小就粘人,怕孤单,得多陪着……还有,还有啥,我想想……啊对,家庭背景要清白,门当户对嘛,咱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那家里也都是读过书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对吧,不然这以后总有代沟……我是说文化上的啊……”
“妈,打住打住!你这说了半天,怎么都是关心小双的啊。”晓免孑无奈道。
“那可不是,那可不是!”晓母连连否认,声音也大了起来,“小双是姑娘家,年纪又小,那肯定得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好好把关。你,你审美好,眼光高,我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审美好,眼光高?”晓免孑觉得好笑,他从没跟妈妈聊过理想型的问题,估计又是母亲对儿子的迷之自信。
“我当然知道,”晓母边说边笑:“就你十岁那会儿,上几年级?四五年级?嗐不重要,那时候你才多大啊,就指着电视上那个男明星喊,‘我要是个女的,就要嫁给他!’……诶是哪个男明星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就记着长得还挺不错的……到底叫……”
“咳咳!妈,妈?妈妈!”此时晓免孑恨不得将手机屏幕敲个洞然后学贞子钻过去立刻捂上对方的嘴,可毕竟隔了海底光缆的距离,他拦截失败,一字一句悉数传进旁边人的耳朵里。
而林苍徹,已经快要忍至极限,用手捂在嘴前不断颤抖,眼看着浮夸的笑声下一秒便抖落一地。
“那个,那个面,面粉!面粉,和面……”
晓免孑语无伦次地喊着,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将母亲这堪比野马的思绪拉回来,以及赶紧阻止隔壁笑场。
“家里有鸡蛋吗?”
好在,晓母收得极快,电话里的声音重归柔软。
“有,有吧。”晓免孑转身打开冰箱门,里面确实有自己上周买的鸡蛋。
“打三个鸡蛋进去,把蔬菜切成末,和肉馅一起也放进去,撒点盐,均匀搅拌,如果有小葱就更好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一记。”
晓免孑下意识到处寻纸笔,找了半天只在冰箱门上找到一支写备忘贴的马克笔,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苍徹身上。
“干嘛?!(口型)”
这目光明显带着邪意,林苍徹一愣,原本斜靠在料理台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
然而晓免孑并没有回答,持续着笑意,将林苍徹的右手一把拽了过来,摊开掌心,对着屏幕喊道:“好了,妈妈,可以说了!”
“为什么不用你的手?!”
林苍徹挣扎了一下,但又不想暴露在视频里,只得发出十分细小的声音,手也没有使很大的劲。
晓免孑依旧无视他的询问,低头边用马克笔在林苍徹的掌心慢慢记着边口中念念有词:“放三个鸡蛋……蔬菜……切末……肉馅……盐……小葱……没有小葱,略!”
林苍徹被痒得说不出话来,阵阵颤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盘算一会儿怎么找晓免孑算账。
“这是谁的手啊?你怎么往别人手上写字?”晓母的脑袋往镜头前移了移,似乎想看清楚。
“朋友。”晓免孑即刻回道,简短又敷衍。
“他手上这戒指看着挺眼熟,诶小孑,我记着你是不是也有一个?”
晓母话音未落,晓免孑正拿笔的手蓦然停了下来,此时的他突然有些不敢看林苍徹的表情,好像只要转头,他便要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混乱一直积压在自己心中,晓免孑不知道如何将它梳理好,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直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能将这个如黑色星团一般的过往压缩成一个小球,在外面贴上封条,一层又一层,缠缠绕绕,最后把它如流放似的锁进永不见天日的心底。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只掌心写满字的手却将他拿笔的手一拽,两只手都出了画面,再反应时,刚刚还戴在林苍徹手指上的戒指,已经稳稳当当地套进了晓免孑的手指。
“徹……”
晓免孑刚想张口,又憋了回去。林苍徹的右手又像从未动过一样,老老实实地展开放在他的眼前,仿佛在等着他继续书写。
他上扬的嘴角有一丝浅浅的得意,晓免孑只需要用余光瞟一眼,便能知道林苍徹是怎样的表情。最后,他冷静了一番,将杂乱的思绪整理好,回归平淡的语气,对晓母道:
“对,这戒指本来就是我的,刚才朋友拿去戴着玩。”
林苍徹一时没忍住,笑着继续口型传达,“牛。”
等挂了电话,晓免孑将林苍徹的手一松,宛如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言不发地回到水池旁开始处理蔬菜。
林苍徹看了看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有些别扭地说:“你这记忆力不是挺好的么……”
几乎是同时,晓免孑也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过于刻意的大,将林苍徹的话盖住:
“菜切碎了,然后呢?”
“嗯,还有肉馅,也弄散,然后……然后一起放进面糊里。”
林苍徹努力辨认着手心里的字,同时希望别那么快被汗水晕染。
晓免孑慢慢地按照指令默不作声地做着一切,直到一个加了肉末蔬菜末的鸡蛋饼出现在两人眼前,林苍徹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刚才晓母在电话里描述的意思。
“尝一下。”
晓免孑将盘子大的鸡蛋饼端到林苍徹面前,脑海中奉香贤士的画面又无端出现,他将盘子往料理台上一放,瞥了一眼林苍徹。
即将触到的盘子突然改了路线,林苍徹皱了皱眉头,找了把叉子,就这料理台的高度俯下身去。
然而鸡蛋饼似乎刚碰到嘴唇,他便吐了出来,晓免孑立刻问道:“怎么了?”
“没熟。”林苍徹站起身,眉头依旧没有放下来。
晓免孑朝盘中看去,虽然鸡蛋饼的表面已经煎成类似母亲口中达标的颜色,但里面的面俨然长着一副不能吃的样子。
“我再回个锅。”
晓免孑二话不说,又将盘子里的鸡蛋饼倒回平底锅,不停翻面。结果就是彻底不能吃了,外焦里焦,黑成碳色。
看着锅里大规模的致癌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林苍徹才开口道:“不是,我买的饺子是有毒还是怎么的,就不能吃吗?”
最终两人还是将那两份I国特产吃个精光,不用洗碗,倒是省事,但还是花了些时间将房东太太的厨房收拾干净。
林苍徹坐在沙发上撸猫,慢慢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肆意撒娇,竟翻起了肚皮。晓免孑站在不远处,想起手指上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轻轻摘下,递到坐着的人面前。
林苍徹甚至没有抬头,立刻说道:
“你的东西,自己收好。”
“不是,徹哥我……”
其实晓免孑也没想到该怎么说,就好像曾经所有的事,都拴在这枚小小的戒指中,他将戒指还到林苍徹手中,便可以将一切过往抹去。
物归原主,就是重新归零。
“晓免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慢慢像是感受到身边的人的情绪变化,从手中溜走,林苍徹没有追,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如炬。在漫长的岁月里,他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不能这么坦诚地直视,藏在心里的事情太多,从一开始,到最后。他不愿说。
被突然唤了大名的晓免孑愣了一下,有种当助理犯错时的慌张,但也就一下,很快他便被灼热的目光所覆盖,大脑停止转动。
“算了,”林苍徹很快便丧失耐心,他又换了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林苍徹,还是Hermann?”
“你是徹哥。”晓免孑语气平稳,似乎没有思考。
林苍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两个选项,不管晓免孑回答哪个,他都有种落寞,他甚至都想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究竟是谁,我又想以哪种姿态来与眼前的人相处?
“那Hermann呢?在你心里,Hermann是个怎样的人?”林苍徹继续将难题抛给对方,这个行为实属奸诈,但他没有办法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混乱。
同样混乱的还有晓免孑,林苍徹的眼神很真挚,没有一丝戏谑的成分,不像在与他开玩笑或是耍他玩,可晓免孑还是小心谨慎,虽然最后给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答案——
“Hermann是个不存在的人。”
第64章 谈恋爱吧
比起上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个回答更加让林苍徹难过,他开始后悔今夜发起的对话,不,也许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就是错误的。
“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答案?”
连自己都解答不出的问题,又如何向他人索要答案。林苍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嘲着,脸上露出无力的微笑。晓免孑用一句话抹去了许多事,那些藏匿着的时光,就像是偷来的,如今人赃并获,需全数上缴。
林苍徹看着站在眼前的晓免孑,只有一臂的距离,他突然有些释怀,发自内心地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晓免孑对他这个收尾既不满意又迷茫,甚至还生起一点燥意,他摸到餐桌旁的椅子,横跨着一屁股坐下,双手抱着椅背,有点像宣战。
“你是你,我是我,这样,不好吗?”林苍徹解读着自己的概念,看似轻松地笑道。
“我一直都是我,只是徹哥你……我不懂。”晓免孑的怨气未消,他不知道此时林苍徹的脑子里是不是又在构思着异想天开的恶作剧,严肃认真地说:“徹哥你的人设就跟别人的衣服一样。”
“什么意思?”
“别人选择适合今日的衣服出门,徹哥是选择适合今日的人设出门。”晓免孑两只手比划着,耐着性子解释道:“也许你有一千种外表一万种性格,我觉得我从来没有真的认识你。”
这句话恰好回答了林苍徹刚才提的第一个问题,晓免孑回忆了一下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更加确定,他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不管是林苍徹,还是Hermann,对于我来说,仿佛永远都是陌生的。”
“我没有选择人设,”林苍徹解释道:“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包括你,也不会将所有的模样都会展现在一个人的面前。”
“至少我没有穿马甲骗人的恶趣味。”
怨气就像堵在玻璃瓶里,一旦打开木塞,便一股脑地往外冒,急切且盲目,横冲直撞。
从前晓免孑对林苍徹的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也许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问题,一旦成为自由,他们便是平等的。林苍徹对晓免孑掩盖不住的怨气并没有焦急,连愧疚都屈指可数,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朝着自己所愿景的地方驶去,只是这一条路注定蜿蜒,注定崎岖。
“那你为什么还陪我玩呢?”
林苍徹说完,将一条腿翘起,搭在另一条腿上,他往后靠了靠,舒服得仿佛是在自己家。
“那是因为……”晓免孑刚吐出这四个字,便觉得眼前的人其实极度狡猾,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似乎都是在狡辩。
有些问题就是这样,根本没有答案,答题者回答时的心境就是答案。
“那个时候我只想你赶紧好,然后我就能离职了。”晓免孑叹口气,答道。
林苍徹没有说话,依旧盯着他看,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是个聪明的选择,但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看不懂我的选择呢?”
“你的选择?”晓免孑快速在脑内思索,林苍徹口中的选择,究竟是哪个?为戏卖身?自导自演的威亚事件?还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的反抗?亦或者是从头到尾都在耍他玩这件事?
“柯嘉棋跳楼的前三天,他来找过我。”
林苍徹边说边站起,漫无目的地在狭小的房间内晃了一圈,来到柜子前,随手拿出一瓶红葡萄酒,转身对晓免孑询问道:“能开吗?”
柯嘉棋的自杀对于晓免孑来说,一直是一块被锁住的禁地。其实他对柯嘉棋并没有过多的喜恶,如果硬要说抛开工作层面的关系,那也是各取所需的相互利用罢了。柯嘉棋自杀的那一天,自己的父亲也在医院病逝,晓免孑也是因此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但这件事说到底不能怨任何人,这种复杂的感情很难彻底消化,因此晓免孑只能选择尘封。
这么想想,每当面对如乱麻般的关系时,自己总会选择逃避与放置。也许放着放着就忘了,放着放着它们便如久置的纸,龟裂破碎,成渣成灰,最终与混世合为一体,不见踪影。
如今这件事被突如其来地揭开,晓免孑根本没有心思管红酒,随意点了点头。
“他说他还是喜欢音乐。”林苍徹将酒瓶递给晓免孑,示意他开瓶。晓免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取了开瓶器将酒瓶粗暴地打开,又取了一个红酒杯,塞进林苍徹手里,毫无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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