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很嘈杂,仿佛有无数人在尖叫,林观砚难受地拿手砸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江绪,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江绪?你说说话啊,别吓我,你说说话啊!”
林观砚麻木地伸出手,摸了摸江绪的脸,后者眼睫轻轻颤动了下,旋即勉强将眼镜睁开一条缝隙。
“小桉。”
林观砚眼底熄灭的光顿时又燃起来了,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江绪眉宇间,搂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江绪心疼地看着林观砚哭,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背后伤口贯穿腰腹,疼得他没说一句话,喉咙口就冒出一股鲜血。
“我以后再也不会烦你啦。”
“好好爱自己,要永远幸福。”
闻言,林观砚愣了愣,瞬间泪流如注。
“江绪,江绪,阿绪......”
林观砚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江绪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便又控制不住地沉沉睡去......
京城第一医院。
江学海和江夫人坐在病床的这一端,面如死灰的林观砚坐在那一端。
江夫人一直捂着脸小声地啜泣,江学海则是脸颊涨红,双拳攥的死紧,对着林观砚怒目而视,好像面前的人是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林观砚却很平静,准确的来说是死寂,他坐在床边,面色灰败的握着病床上江绪的手,眼神涣散。
“林桉,我们江家是欠你什么了,值得小绪一次又一次的为你拼命?”
江学海实在忍不住,指着林观砚咬牙切齿地怒道。上一次江绪帮林观砚挡枪进了icu,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两天两夜没合眼,后面更是小心保护,生怕儿子再出什么事儿,谁知道才没过多久,就又听到小绪这样的噩耗!
林观砚木讷地抬眼看了看他,一语不发。
江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抽抽搭搭地说:“林桉,你就是个灾星!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让小绪别跟你处,他非不听,又是帮你交学费又是给你送礼物,可你呢?你这个没良心的,抛下他另寻新欢不说,还一次又一次害他!”
面对悲愤交加的江父江母,林观砚没有为自己分辩。他知道,他们也是爱子心切,更何况这次确实是江绪拿命救了他,否则自己和连笑雪早就尸沉大海,变成两具森森白骨。
“......之前的事儿,我和江绪确实说不清谁对谁错,可这一次,终归是我欠了他。”
林观砚心疼地摸了摸江绪冰凉的手,后者躺在病床上,身体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旁边心跳监护仪微弱的波动证明他还活着。
江学海气得双目好像要喷火,颤抖地抬起手,指着林观砚说:“林桉,我江学海从小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他再叛逆再混蛋,我都不舍得真的重罚他,那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没认识你前,整个京圈富商,谁不夸他一句年少有为?可就是因为喜欢上了你,他便家庭事业,甚至连性命都不顾了,铁了心要跟你在一起。”
闻言,林观砚衣袖下的五指不禁微微攥紧了。
“我知道,江绪他虽然把我当作沈清安的替身,但曾经也的确真心待过我。”
刚和江绪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次给自己准备完惊喜后,看着他高兴的表情露出的小得意,还有搂着他一边说情话一边吻他的嘴角、喉结时,那剧烈又炽热的心跳,看向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喜欢和爱意,都不可能是假的。
这种极致的缠绵和浪漫,如若他真的只把自己当做沈清安的替身,是绝对没法演出来的。
江学海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替身?林桉,你真的太小看自己,也太高看小绪了。小绪和清安青梅竹马的长大,他若真的爱清安爱到需要找一个替身寄托思念的地步,那当沈清安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为何不一脚将你踹开?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耍手段将你留在他身边?”
林观砚愣住了。
是啊,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也在疑惑,江绪将他当做替身,为何不在沈清安回来的时候就结束这段感情,反而百般纠缠这么久?
唯一的答案,就是江绪那时已经真正喜欢上了自己,但林观砚从来不敢相信的,他宁可认为江绪是因为被他主动提分手丢了面子,是偏激的占有欲,也不愿承认,当时的江绪是爱他的。
林观砚喉头滚动几下,不禁红了眼眶。江绪就是那样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宁可选择最极端的手段,一次又一次伤他的心,跟他发脾气闹别扭,把他和自己都弄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好好地坐下来跟他把事情说明,以至于后来种种。
也是报应。
江学海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林观砚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疲惫,“林桉,你知道你假死的那四年,小绪是怎么过的吗?”
林观砚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江学海,心揪成一团。
“......我听说,他经常来我墓前看我。”
江学海点点头,“是啊,这傻小子,不知道你早就被人偷梁换柱弄走了,一直以为是自己把你害死了,悲痛欲绝,把自己锁在门内哭了三天三夜,还因此患上了厌食症,暴瘦了二十多斤。”
“后来,他就尝尝跑到你墓前坐着,一个人神经兮兮地跟你说话,一说就是一整天,他妈喊他都不回去。再后来,他像魔怔了一样,经常站在屋檐下自言自语,喊你的名字。”
江学海说着说着,不由得哽咽了:“我跟他妈试过开导他,甚至想着不如赶紧让他和秦素结婚,说不定没两年他就把你忘了,然后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可小绪知道后,却偷偷跑到商场,定制了两枚一模一样的钻戒,一枚放在你的墓前,一枚戴在他自己手上,告诉我们,他已经结婚了,以后茫茫几十年,他都会守着你度日。”
林观砚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苦涩从心底蔓延开来,曾经受过伤的地方好像被人豁开,疼的鲜血淋漓。
他又想起来,江绪跟他缠绵时,曾轻轻伏在他耳边说过,自己真正想娶的人,只有他一个。
不过那时的江绪太骄傲了,也太趾高气扬,既想着能帮江家传宗接代,又不想跟他断了,这才说出那些不知轻重的话。可能当时在他心底,就觉得林桉这辈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只要完成了家里的任务,他们就可以一直好下去。
可林桉哪里会是这样一辈子做小伏低委屈自己的人啊?
林观砚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现在知道了江绪对他的心意,可在当初江绪幼稚蛮横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法长久,分手是必然。
江学海缓缓起身,走到林观砚跟前,心疼地注视着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儿子,声音颤抖地对林观砚说道:“林桉,我明白,小绪之前是个被宠坏了的混蛋,你几乎用了半条命让他成长,让他变成眼里只有你的傻子,若是......若是有一天,小绪能够醒过来,我希望你不要再辜负他的心意,就算是我求你,好吗?”
江学海的语气近乎哀求,林观砚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甚至看见了这个一贯雷厉风行、在名利场上半点亏都不肯吃的男人眼角的泪花。
江学海咬咬牙,伸手抓住林观砚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今天不同意,那我希望以后,你和江绪能够彻彻底底地断了联系,我会将他送出国,你们永生不复相见。”
林观砚静静地看着江绪,没有说话。
江学海大喝一声:“说话!你愿不愿意?”
在他的厉声逼问下,林观砚只是勾了勾嘴角,将他的手拿开,温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江绪。
“好。”
“我原谅他了。”
“你......你是认真的?”
林观砚头也不抬, 只是握着江绪的手,淡淡地说:“嗯。你说的,我都答应。”
“只要他能醒过来, 我愿意一直陪着他。”
这是自己两条命欠他的。
江学海踉跄几下,差点没稳住身形,还是江夫人上来扶他才站住, 声音颤抖着说:“林桉, 记住你说的。”
“从今以后,我就把儿子交给你了。”
闻言, 林观砚心里蓦地一疼, 握着江绪的手不由得攥紧,眼眶有些湿润了。
往后的几个月,由于江绪受伤太重,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醒不过来, 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甚至放言让他们将病人带回家去,也可享受最后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可林观砚始终不信邪, 一次次哀求, 医院才勉强同意继续治疗, 但江绪的情况一直不容乐观。
林观砚遵守承诺,从那天答应江学海后,就一直守在床边照顾,为他擦洗身体、换衣换药,握着他的手说悄悄话,盼望他能早点醒来。
“江绪, 你之前不是总埋怨我不理你,现下我跟你说话, 你怎么不回答?”
林观砚苦涩地笑笑,他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也很茫然,不明白自己这样拼命坚持有什么意义,但一看到江绪苍白的嘴唇、缺失的左耳和心跳监护仪上那微弱的跳动,他又始终难以割舍自己对江绪的感情。
一闭上眼,那黑洞洞的枪口便浮现在脑海,江绪那满身浴血、左耳被打穿的可怖模样林总是会让他从梦里惊醒,还有江绪极其虚弱之际,捧着他的脸笑着说的那些话。
“我以后再也不会烦你啦。”
“好好爱自己,要永远幸福。”
林观砚怔忡半晌,终于止不住“嗬”一声哭了出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江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耳,殷殷血迹从纱布下渗出,看得他一阵心疼。
“江绪,你何时醒来?”
床上的人静悄悄地躺着,一言不发。
林观砚苦笑一声,“你知道吗?这些天,我老是想起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当初的你明媚又骄傲,像一颗闪耀的星星,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就拼命讨好,生怕哪一天,你会不要我。”
“可后来,你总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恨自己爱错了人,也恨你是个混蛋。从手术台上捡回一条命时,我就暗暗发誓,江绪,这辈子我断然不会再爱你。”
说着说着,林观砚眼眶微微红了,“可正当我想要舍去你,你却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自己揉碎了让我踩在脚下,甚至知道我已经和别人好了,还不惜拿命救我,只为了一个成全。”
“江绪,你成全我了,那你自己呢?”
林观砚慨然长叹,他这辈子最不喜欢欠人恩情,大学时因为受了江绪太多的恩,导致他在两人的关系中一直抬不起头,他每时每刻都在害怕失去,都在害怕江绪向自己索要回报。
后来,便是因为没钱,一而再再而三向江绪低头。虽然清楚当时的江绪是因为偏激的喜欢,非要耍手段将他留在身边,但也让他十分难受,感觉受人胁迫。
再后来,便是夏景逸费尽心思救他,又放弃一切远渡重洋,照顾他四年。他心里不胜感激,也不胜惶恐,他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明白夏景逸对他的心思。所以尽管没有真正喜欢上他,当夏景逸和他表白时,仍旧欣然接受。
说来好笑,林观砚感觉自己这一辈子都在还债,每一段感情里都好像背着厚重的枷锁,没办法全身心地喜欢一个人,总在害怕失去,也担心辜负对方的期望。
可当龙成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江绪毫不犹豫地冲到他面前,紧紧将他搂在怀中时,林观砚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受到,什么是奋不顾身爱一个人。
林观砚轻轻叹了口气,摩挲着江绪的手指,落寞地说:“江绪,你要我怎么样对你才好?”
“为什么在我想舍去你时,你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我心软呢?”
心跳监护仪上的波动小小的上浮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林观砚愣了愣,伸手抚在了江绪胸口上,江绪这些天靠着打营养液维持生命,整个人瘦成一具骷髅,林观砚稍一用力,就感觉什么东西凹陷下去,吓得他连忙收回手。
他头一次相信了医生的话,江绪已经十分虚弱了,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自己,永登极乐。
林观砚趴在他完好的那只耳朵边喊了一声,不信邪地注视着江绪苍白的脸,他知道,江绪听得到,只要他一直坚持,他总会醒过来。
“江绪,醒过来吧,我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林观砚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郑重地说:“前尘旧怨,我一命换你一命,一笔勾销了。倘若你能醒来......我保证,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你。”
“江绪,我原谅你了。”
说到最后,林观砚不禁有些哽咽,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江绪仍旧沉默,可林观砚不知道的是,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心跳监护仪上的波动幅度明显大了些,带着嫩芽冲破固土的顽强,向着希望奋力生长。
又是几个月过去,京城迎来了新年。
这一年冬天相比以往暖和的多,林观砚近期收到了不少好消息,连带着人都精神焕发了。
首先是明大联合培养的几个博士全都中了SCI,同时他申请的智能建造的专利终于下来,顺利凭借自己的科研成果,在明大新能源建筑材料专业成了学科带头人,明大校长十分看重他,打算等他去中央中青班学习归来,便提拔他当建设工程学院的院长。
其次就是凭借当时在恋综积攒下来的影响力,林观砚通过网络平台,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发布一些每年的考研、考博乃至本科生期末的课程讲解,因为语言诙谐、内容丰富,在考研界狠狠爆火了一把,甚至被评为“年度最帅教授”。
不过对于林观砚来说,功名只是身外之物,最让他高兴的,就是年初连笑雪寄来的信。
新洛、北耀、明辉都因为非法融资、洗钱、贿赂上级以及偷税漏税等违法行为被查处,此外,秦素、秦成、沈清安和沈修云四人涉及敲诈勒索、聚众卖|淫以及故意杀人未遂被判刑,一时间京城两大权贵轰然倒塌,给之前跟他们有合作的京圈富商造成不少的影响,v博上又是辟谣又是道歉,闹得满城风雨,唯恐被牵连。
林观砚笑了笑,这个勇敢的女孩,卧薪尝胆数十年,也算是大仇得报。
“林教授,谢谢你能来救我,我很快便要回老家了,我今年还不到三十五岁,说不定努努力,我还能考上老家的公务员。”
电话里,连笑雪一改往日冷言冷语,说话间满是兴奋,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
林观砚感慨地点点头,“也好,你这么聪明,即使不进娱乐圈,在别的地方也能有建树。”
连笑雪抿抿唇,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和林观砚是一样的人,年少失怙,一路磕磕绊绊长大,明明就要靠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了,却被一群毫无良知的上位者欺压,受尽折磨这么多年。
“嗯,借你吉言。林教授,希望以后的日子,绝望和痛苦都离我们而去,我们都能不再受他人束缚,远走高飞。”
林观砚心里一震,酸涩蔓延开,也不禁红了眼眶。
是啊,愿绝望与痛苦都离他们而去,他们都能不再受他人束缚,远走高飞。
年关,明大的年终奖下来,加上他平日的积蓄和几个国家课题的奖励,林观砚终于全款在京城买了他的第一套房。
房子不大,小区也不是非常高档,贵在离学校很近,上班方便,而且靠近小学,林观砚每天都能看到一群生机勃勃的小朋友,心情十分愉悦。
拿到房本时,林观砚差点哭出声来,他激动地把房本举在病床上的江绪面前,哽咽道:“江绪,你看,我有房了。”
从此,没有人可以再喊他从房子里滚出去,他也不会再像无依无靠在京城漂泊的浮萍那样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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