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莫晨欢)

见状，盲盒赶忙走回来：“它不是最想创死我。现在把006给我吧，宿九州你过去。”他朝宿九州伸出手。
宿九州将黑宝石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递给对方。
当006从宿九州的手指皮肤上离开的一刹那，黑色圆球骤然消失。
006喜不自胜：“大哥！我好了我好了，我又是一个好污染物了！”
然而001似乎根本听不到它的话，依旧：“你好不了一点，我创死你！！！”
006：“……”
宿九州将手插进口袋。他望了萧矜予一眼，抬步走向前方。
男人的脚步非常随意，似乎自己的身体没被一辆地铁碾压似的，他信步闲庭，速度却不慢。
萧矜予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越走越远。这时，耳边传来男孩疑惑的声音：“说起来审判之矛为什么要说‘我爱你’，我记得他以前两次使用006，都没说这么直白的话。只要是示爱的话语就能开启006的因果，完全不喜欢非常具体地说什么我爱你。”
青年愣住，低头望向男孩。
察觉到萧矜予的视线，盲盒琥珀色的眼睛抬起，也看向他：“我就随便说说，审判之矛这个人，谁懂他在想什么，只是他以前从来没说过这类表白的话，所以我奇怪下。006开启很简单的，随便说什么都行。比如……
“这就是爱情吧。”
下一刻，黑色污染因子如洪水般喷涌而出，顷刻间将两人包围进去。
萧矜予却刷的抬头，在黑色海洋彻底将视野遮挡前，看向那个远去的背影。
同一时刻，001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地铁调转车头，“看”向渐行渐远的黑衣男人。
“呵呵……创、死、你！！！”
长长的地铁呼啸而上，冲向宿九州。

宿九州、林琥珀、萧矜予一共有三个人，可是001只有一个。
现在001最想创死的人是宿九州，这其实是最好的情况。
原本萧矜予以为，001只是会反复碾压某个人十数次，那他也不是无法承受。而且他可以使用白院子净化自己身上的污染因子，虽然过程很痛苦，估计最多也只能使用两三次，但他也能在001的重复碾压下生存五十次左右。
盲盒给出的记录是146次。
只有宿九州。
审判之矛的实力与001不相上下，至少相差不多。另外宿九州可以用那把冰冷漆黑的长矛直接劈开地铁，漫天浓密的逻辑因子也被它劈开向两侧而去，这大大降低了宿九州被001转化成逻辑因子的速度。
实验结果已经出现，发现这辆嗜血列车朝着自己一股脑冲撞过来后，宿九州便走回萧矜予二人身旁。
他的视线在青年的脸庞上迅速地扫了一圈，突然顿了下，又垂眸看他。
-嗯？怎么表情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A01挑了挑眉。
盲盒智商很高，但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压根不懂成年人间这种扭扭曲曲的弯弯绕绕。他没有发现宿九州和萧矜予之间细微到几不可查的微妙情绪变化，男孩晃了晃手指上的戒指，道：“既然已经确定它最想创死你了，那审判之矛，现在开始006就由我掌控了。”
宿九州：“可以。”
盲盒说道：“咱们现在兵分两路，审判之矛，你走到001无法撞击到我们的位置，我和第四视角去找那两个受害者。”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清亮平缓的男声响起，众人看向说话的青年。
萧矜予：“盲盒，你之前和001的约定，现在还奏效么？”
污染物001和盲盒的约定：任何被捕捉进001逻辑链的对象，只要在首都地铁六号线的南锣鼓巷站顺利存活24小时，就可以离开。
眉头慢慢蹙起，这样凝重的表情放在一个小孩身上略显突兀。盲盒思考道：“001现在根本不理会我，所以我无法向它进行确认。但我有种感觉，依旧是奏效的。”
三人不再浪费时间。
萧矜予和盲盒向东而去，准备前往南锣鼓巷站，和李庭锋、陈晓蓉汇合。
宿九州则向西。他需要将001带到撞击不到萧矜予几人的地方。
封闭黑暗的地下隧道里，001的“创死你”和006的“饶命啊大哥”在空旷的墙壁间不断回荡。地铁行驶带来的风涌动着掀起黑发年轻人的头发，往南锣鼓巷站走了两步，不知怎的萧矜予回过头，看到那个仍旧站在原地的男人时，他愣了下。
宿九州也没想到他会回头，他勾起唇角，笑了：“24小时后见。”
萧矜予：“……嗯。”
萧矜予转身走向南锣鼓巷站。
守在南锣鼓巷站的李庭锋和陈晓蓉一直观察着远处的动静，由于001一直重叠时空，碾压在萧矜予三人的身上，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地铁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看见萧矜予和盲盒走出来，李庭锋赶紧挥手：“盲盒，萧矜予！”
至此，四人彻底汇合。
001的逻辑链领域只包括六号线的隧道区域，所以此时此刻，四个人就站在南锣鼓巷站的地铁轨道上，无法抵达就在一米外的站台。
李庭锋问道：“咦，宿上校呢，他刚才不是和你们一起去的吗？还有001，刚才我们看见它一直在那边左右横跳，是在碾压你们吗？”
萧矜予：“宿九州要暂时和我们分开。”
简单介绍了一下当前的情况，身为三级用户的李庭锋立即了解了当下的情况，赞同他们的计划：“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全华夏只有第四视角能看见污染因子。
当听说盲盒手上的戒指能够形成一道结界，保护自己不被地铁鬼伤害时，短发女高中生紧张地问道：“所以我现在已经被这个结界保护了么？”
萧矜予使用第四视角：“是，你已经被保护了。”
006的逻辑链真的非常神奇。
虽然实力上它远不如001，可是它的逻辑链效果完全碾压001。
在走到南锣鼓巷站的时候萧矜予就发现了，他们三人出去的这半个多小时内，李庭锋和陈晓蓉的身上已经重新缠绕了许多001的黑色光点。可是当他们踏入006周围5.2米的那一刹那，001的污染因子凭空消失。
同样是因果律，006的却比001更优先。
萧矜予思索着：所以，逻辑链之间是有优先级的。006不如001强大，优先级却比001高。
001和盲盒的逻辑链优先级大概差不多，所以两人同时使用逻辑链，并没有出现非常明显的碾压关系。
局势暂时稳定下来。
所有人都不担心宿九州的安危，对于审判之矛来说，被001反复撞击24小时，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具体伤害。如果连审判之矛都无法承受怒火中烧的001，那他们在场所有人都会死亡。
脑海中闪过那个高挑冷峻的身影，萧矜予靠着轨道旁的墙壁，他闭了闭眼。
关心宿九州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找到能对付001的方法。
看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盲盒，萧矜予收回视线，还是决定自己独自思考。
每个用户的逻辑链不同，没有亲眼看见，盲盒永远无法理解逻辑因子到底是怎样的东西。而且他也不可能将第四视角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
『思考是孤独的。』
『保持思考。』
萧矜予眯起双眼。
第四视角开启！
006的逻辑链是隔绝所有污染物的效果，却不会禁止用户使用逻辑链。
彩色光点迅速浮上青年浅色的眼瞳，无数绚烂的光芒在萧矜予的眼底深处闪烁。他看向笼罩在周围的黑色光点。
只见006的污染因子原本还在漫无目的地到处飞舞，过了半晌，似乎再次察觉到萧矜予的凝视，它们又齐齐飞到萧矜予的面前。如半个小时前一样，黑色的光点没有一丝恶心的气息，它们齐刷刷凝聚在萧矜予眼前，然后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爱心形状。
-比心心！心心！
——恋爱脑006。
光是这样思考，似乎根本起不到作用。
萧矜予眉头皱紧，忽然他望向盲盒，道：“我想再观察一下。”李庭锋和陈晓蓉就在旁边，他没有说的很明确，“盲盒，你能再开个盒子么？”
盲盒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再从我的逻辑链里想办法，对付001？”
“是。”
盲盒道：“可以。”他从来无所谓自己的逻辑链被窥视，只是也从来不会主动暴露。“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我没盒子了。一个盒子只能开一回，之后就没有用了，这也是我逻辑链的限制。”
李庭锋道：“盲盒，你是要开盒子吗？我这里有一些纸，你看行不行。”一边说，李庭锋一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背包。
李庭锋是为了采集001的数据而主动进入地铁六号线的。
他随身携带了一些001的相关资料，防止自己在里面出意外。同时还带了一些检测、记录数据的工具。在污染物001的作用范围内，所有电子设备都无法联网，也有可能突然损坏，所以李庭锋随身还带了一个笔记本。
盲盒没想到他居然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他接过李庭锋递来地笔记本，翻看了一下：“可以，撕下纸，再叠个盒子就可以了。”
三下五除二，盲盒就叠出两个正方体纸盒，萧矜予也上手叠了几个。
捡起一只纸盒子，盲盒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萧矜予：“那我开始了。”
“好。”
下一秒，男孩的手伸向纸盒的盖子，空气微弱的流动，纸盒被打开了。
萧矜予连续看盲盒开了十二个纸盒子。
十二次，密密麻麻的彩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凝结到小小的纸盒中，数量密集的碾压使得它们呈现强烈的白光。最终白光消失，变成一个个具体的物体。
这十二次，盲盒开出了一把塑料玩具小扇子，一块玻璃碎片，一只没油的圆珠笔……
开出来的东西他没有扔掉，而是小心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盲盒：“我开的东西有时候不是随机的，我曾经有次开出了一块发霉的蛋糕，结果第二天，青州市有个二级用户逻辑崩溃，他的逻辑链和蛋糕有关。”
萧矜予一愣，立即问道：“盲盒里开出的东西，都和逻辑链有关？”
男孩却摇头道：“未必，类似的微妙联系我只发现过三次。但有三种可能，一种是确实是和其他用户的逻辑链有关系，只是华夏太大，我不可能知道每时每刻发生在全国各地的逻辑链小事件，用户委员会都做不到这样高强度的信息搜集；第二种可能，大多情况下是随机的，只是偶尔会和逻辑链有关；至于第三种可能，那就纯粹是巧合了。”
无论是不是巧合，盲盒都谨慎地把这些物品放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盲盒：“还需要我再开几个么？”
萧矜予摇首道：“不用了。”
十二次够了。
他已经反复观察盲盒的逻辑链，将那些逻辑因子的运动轨迹全部铭记于心，再多开几次盲盒也不会有任何增益。
然而……
萧矜予沉了脸色。
他没有找到任何特别规律。
太凌乱了。
无论是盲盒还是001的逻辑因子，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多和乱。因为太多，也因为太乱，所以才会直观地形成白色光点的视觉效果。
萧矜予没有从这些逻辑因子的运转方式里看出任何的规律。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脑海中不断闪过盲盒刚才开盒子时的景象，又闪回一些001疯狂碾压的画面。
盲盒和001的逻辑链有着这样紧密的关系，001的态度就已经证明了这个猜测绝对是正确的。
那他们的逻辑因子肯定也有相似的运转规律。
……到底是什么？！

萧矜予冷静下来。
作为唯一一个可以肉眼看见逻辑因子的人类，第四视角等于将逻辑链世界的底层逻辑，直观地送到了萧矜予的面前。他从来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大的金手指。
逻辑因子和逻辑链之间的关系，他很早就思考过。
把逻辑因子比作原子，逻辑链就是具体的物体。逻辑因子通过不同的构成方式组成不同的逻辑链，就像原子组成不同的物体。
地球上的原子有100多种，但是半年的观察下来，萧矜予没发现逻辑因子有种类区别。它们好像都一样，只是某一种单纯的彩色光点。这倒是比原子要简单很多。
现在，很明显001和盲盒的逻辑链有不可分割的关联。
它们的关联不是“中都与海都毗邻”这种根本无法解释的，而是很直观的组成方式的联系。
一个从逻辑因子变为物体，一个从物体变为逻辑因子。
萧矜予闭上眼，他努力地回忆盲盒使用逻辑链时候，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疯狂飞舞的彩色光点，到底在以什么样的模式不断运转舞动。同时，他还尽可能地回忆001的逻辑链作用于高琪琪、陈晓蓉身上时，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固定几个逻辑因子组成某个？
是以圆形、弧线、方形运动？
还是……
萧矜予睁开眼。
盲盒看他：“怎么说，有想到什么吗？”除了想赶紧解决001，处理当下的困境外，他对自己的逻辑链也很好奇。
萧矜予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001的问题。我想，这大概是我的问题。我从来没看清过高级用户的逻辑因子运转的方式。”他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五级用户我几乎都看不清，在海都的时候，A09-相对论是这样，后来在中都我碰到了A08-伊甸园，同样也没看清他的逻辑链。”
盲盒理解地点点头：“毕竟你只是个三级用户，虽然已经超过很多四级用户。可是如果我们的逻辑链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那你的第四视角也未免太可怕了。”
是的，不是萧矜予无法思考001和盲盒间的联系，而是他无法获得信息。
污染物001和A05-盲盒，这两条逻辑链早已远超第四视角当前的水平。
他们一定有某种特定的运转方式，只是现在的萧矜予无法看见罢了。就像他从来看不出，宿九州是怎么突然凝聚出一把审判之矛，这把审判之矛又是如何霸道无两地斩断其他逻辑链的。
萧矜予道：“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一边了。盲盒，现在也没别的事，至少5.2个小时内我们都是安全的。不如你把刚才那12个物品拿出来，我们看看。还有你以前有变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么，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进入六号线前你开出了一个稻草人。”
“是这个。”盲盒从随身携带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稻草人。
萧矜予一眼就看见了稻草人的那双彩色纽扣眼睛。
没等他开口，男孩撇了撇嘴，说道：“说实话，我觉得刚才我说的第三种可能性应该为0。”
萧矜予：“第三者可能？你是说，你用盲盒开出的东西，和其他人的逻辑链无关，一切只是巧合？”
“对。我在遇见你之后，了解了你的逻辑链，那很明显，这个稻草人说的应该就是你吧，第四视角。”
粗糙干瘪的麻绳像一条条细蛇，将稻草人的四肢捆住。捆得却不紧，稍微碰一下就会松开一个口子。
这个稻草人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做得却很精致。它四肢无力地被盲盒抓着躯干，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除了那双眼睛，一双用彩色纽扣缝上去的大眼睛。
盲盒：“第四视角，看见逻辑因子，你刚才说逻辑因子是彩色光点。我用盲盒开出的东西大多和我未来发生的事有关，只是未必和逻辑链有关。我把它称为预言。现在想来这个稻草人就是在暗示我，即将会碰到你。”说着，他将稻草人递给萧矜予。
萧矜予看着稻草人被捆缚的四肢：“这是我。”
十岁的男孩非常大方，他摆摆手：“送你了。然后就是我刚才开出来的12个东西。先说明，这些未必能找到相对应的逻辑链事件，也未必全都是预言。所以我们要甄别有用的信息。”
花了十分钟，两人从十二件物品里挑出三样看上去很特别的。
萧矜予看着地上的物品：“一把塑料玩具扇子，一束扎起来的头发，以及一试管未知液体。”
盲盒：“如果什么东西会和逻辑链有关，我觉得也是这三样。”
萧矜予：“头发可以等出去后做DNA，这个液体也可以送到研究所做检验。至于这把扇子……”
盲盒想到：“你用第四视角看看。”
萧矜予点点头，他立即打开第四视角。
世界瞬间黑白。
头发上没有逻辑因子，这管液体在萧矜予的注视下，也只是一副暗沉的颜色。
他看向塑料扇子。
萧矜予眯起眼，忽然，他感觉好像看到了一缕闪烁的彩色光线。可他再定睛去看，一切又倏地消失。萧矜予双眸睁大，脱口道：“这个扇子确实有问题，我好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