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莫晨欢)

而如今，她又有可能和闺蜜一样，即将死亡。
这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大的打击。
萧矜予从小和女生接触不多，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女孩。默了默，他选择避开这个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说你掉下地铁后，曾经见过一个男孩。他是不是背着一个书包，十岁左右模样。”
宿九州在一旁补充道：“眼睛很大，瞳孔是很淡的琥珀色。皮肤挺白，头发挺长，到耳朵下面。”
喉头还在哽咽，陈晓蓉努力回忆了许久，才道：“他的头发是很长，不是那种小男孩的寸头。其他我实在没注意了，当时，我和琪琪在逃跑……”

第182章
光线昏暗的地铁隧道，身后又有一辆追人碾压的地铁，陈晓蓉在惊慌失措下，确实很难注意盲盒的长相。
她竭尽全力地回忆，然而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对了，他个子不高，大概就到我的下巴这样。感觉大概一米六？你们有他的照片吗，有照片的话我肯定能认出来。”
宿九州摇了摇头。
宿九州和李庭锋都见过盲盒,可谁也不会特意带上盲盒的照片。让两人信手画一张肖像也不切实际，但是此时此刻，萧矜予和宿九州都有种特殊的预感——
“那就是盲盒。你觉得呢？”萧矜予问道。
宿九州：“一个十岁模样的男孩，能在这种环境下临危不乱，朝着危险的方向前进。不是盲盒，也应该是一个用户。这个年岁的用户，还在首都美术馆附近，是他。”
李庭锋提出异议：“不对啊，宿上校，萧矜予，刚才我听你们说，你们就没发现一个时间漏洞吗？陈晓蓉说她是在大地塌陷后进来的，可大地塌陷的时候，盲盒已经失踪了。那她见到的难道会是盲盒的鬼魂？”
萧矜予的声音不急不慢：“我认为有三个可能。第一，盲盒在地陷后，只是失去了联系，但并没有立刻‘死亡’。当时001已经发生暴乱了，他察觉到，并去处理；第二则是盲盒在当时确实已经被001迫害了，只是他还没有立刻消失，他还暂时‘活着’。”
陈晓蓉好奇地问：“第三种可能呢？”她也很关心那个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男孩。
萧矜予接着道：“很明显，在001的逻辑链里出现了空间的扭曲。我们能看见001，感受到它行驶时带来的空气流动，但我们触碰不到它。另外我们能看见被破坏塌陷的地铁隧道，但无法找到通往地面的出口。既然有空间的扭曲，为什么不会有时间的扭曲？”
李庭锋恍然大悟：“有道理啊。时间本来就不是直线流淌的，难道说，001能穿越时空？”
能够扭转空间，那扭曲时间听起来就也不是很困难了。
然而现在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盲盒遇到的到底是什么情况目前暂不可知，但不知为何，萧矜予觉得盲盒应该还没有死。
004也没肯定地说盲盒一定死了，它也说盲盒还有可能是到了一个它的逻辑链无法探测的地方。
而且，一个六级用户，真的会那么轻易地死亡吗？
萧矜予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宿九州口中的盲盒逻辑链，听上去好像并没有很强大。这个才十岁的孩子使用自己的逻辑链，能凭空变出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影响其他人使用逻辑链。
他能让一级用户无法使用逻辑链，似乎很厉害。可是他对四级用户的影响就开始大幅度削弱了，如果是六级用户，盲盒面对宿九州，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A05-盲盒，林琥珀。
他最大的攻击力其实源于六级用户自身强大的身体素质。
看上去很矮，蹦起来都打不到李庭锋的头。可是李庭锋知道，十个他加起来也不够盲盒打的。盲盒解决他只需要一个拳头，如果出第二拳，纯粹是人情世故。
明明没有强大的攻击性，逻辑链本身最大的特点也只是稀奇古怪，萧矜予对“盲盒”为什么能成为六级用户抱有一些疑惑。
如今华夏一共有五位六级用户，有一位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信息，其他四名六级用户的信息几乎已经浮出水面。
A01-审判之矛，宿九州。
其强大可怖的攻击性毫无疑义，这是一条能直接击碎因果的逻辑链。
A02到A04中，一人未知。另外两人，其中一个一定是上司谨，另一个疑似赫本小姐。
而关于他们两人的逻辑链，上司谨能够完美成为另一个人，甚至直截了当地拥有对方的逻辑链。
他不是像第四视角那样，模仿对方的逻辑链，获得一个因果大打折扣的高仿逻辑链。谨老板是真的偷走了对方的一切。外貌、声音、体形，乃至是DNA和逻辑链。
而赫本小姐的逻辑链也充满了危险性，被其捕捉的对象直到触发逻辑链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宣判了死期。只要被赫本小姐的“因”盯上，受害者此生不能接触任何和逻辑链有关的人和事物，哪怕是污染物都不行。
赫本小姐会让他在无形间，以任何一种合理的方式自然死亡。
如同死神来了。
宿九州，上司谨，赫本小姐。
这三人的逻辑链听起来就充满了一种未知的神秘感，且每个人的逻辑链都和逻辑链本身有关。
-他们的攻击性都是直接且赤裸地作用于逻辑链自身。
可是盲盒不一样。
萧矜予不由好奇地问宿九州：“盲盒是怎样成为六级用户的？”停顿下，防止对方误解，他补充道：“我是说，他才十岁。哪怕五岁就觉醒逻辑链，这速度对于正常人来说也非常快了。”
没等宿九州回答，李庭锋道：“啊，萧矜予你不知道吗？盲盒这小子真的是，跟开了后门似的！”
萧矜予：“什么意思？”
李庭锋唉声叹气：“我们正常用户升级，哪一个不是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就算是宿上校，每次也是九死一生，且现在还面临着逻辑崩溃的危险。但是盲盒不一样。”中年男人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艳羡和嫉妒：“林琥珀是我们首都全体用户的公敌，但凡他不是个十岁的未成年，肯定有很多用户想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当然，前提是得打得过。
宿九州倒是没表现出羡慕，他淡定道：“盲盒是七岁觉醒的。一级升二级还算正常，花了一个月。二级升三级也能接受，像一个普通的天才，花了三个月。三级到四级，他用了半年。这个速度已经快到引起首都清除小队的注意，想要吸纳他这个人才。”
萧矜予算了下：“那就是三级的时候七岁。他现在十岁，大概也就是他花了三年就是六级用户了？一级到四级……用了十个月。那四级到六级……”青年倏地怔住：“两年？”
宿九州：“速度是一个方面，这个速度和我差不多。重点是，他能升到六级，且升级很轻松。”
萧矜予：“有多轻松？”
“水到渠成。”思忖半晌，宿九州给出了四个字。
李庭锋叹气道：“我们队长曾经登门拜访，想问问盲盒是怎么升到六级的。我家队长是五级巅峰用户，她要是再不升级，恐怕今年就会有崩溃的风险。可是盲盒给出的答案让我们队长那么稳重的人，都气得无话可说。”
陈晓蓉忍不住插嘴：“所以到底是什么答案？”
“我就每天无聊用用逻辑链，开开盲盒。然后就升级了。”宿九州微微一笑，朝萧矜予眨了眨眼。
萧矜予：“……”
十岁的孩子果然不懂成年人的人情世故！
所有人都不知道盲盒为什么升级这么轻松。萧矜予不动声色地思考着，他隐约觉得盲盒之所以能成为六级用户，是因为这条逻辑链本身就具有一种特殊性。
不同于审判之矛、赫本小姐那样的特殊性。
这是一条独一无二的逻辑链。
忽然，萧矜予下意识道：“污染物001，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污染物。”
宿九州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此刻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
“你觉得白色光团是什么？”宿九州问道。
萧矜予：“不知道，但一定和盲盒有关。”
宿九州翻手取出审判之矛，他收回时，大大小小十二个白色光团漂浮空中。
宿九州三人都看不见这些光球，只有萧矜予，第四视角开启，他目不转睛地审视这些大小不一的球状光团。
-全部分布在南锣鼓巷站附近。
-别的白色光点要么原地消散，要么只在001身体附近会出现：只有它们独立存在。
-它们互相无法触碰，仿佛处于不同的未知时空。
怎么处理它们？
萧矜予抬头看向男人：“等24小时后，把它们带去逻辑研究所进行研究？”
宿九州：“24小时是建立在盲盒和001的协议还奏效的基础上。除此以外还有个问题。”
萧矜予默了默。
他知道宿九州要说什么。
现在审判之矛能挪动这些白色光球，但再怎么挪动，白色光球依旧没有离开001制造的逻辑链时空。
他们真能把这些白色光球带出去吗？
而且还有个问题。
萧矜予低头看着一个缺了一角的白色光团，他再看着漂浮在它身旁的一角白色光团。
“有可能，是因为它们不在同一个空间了，所以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忽然，萧矜予愣住：“其实有个办法，能让它们全部聚集到同一个时空。”
宿九州皱起眉头：“什么办法？”
犹豫片刻，青年默默伸出了自己的拳头。
宿九州音调挑高：“嚯，飞天……”他没把后面两个字说出口。
萧矜予收回冰冷的视线，转眸继续大量12个白色光球。
白院子！
能够将右手拳头触碰到的空间范围内的事物全部等价位移，放至自体产生的独立空间“白院子”！
如果是本体的白院子逻辑链，已故的A97-白院子甚至能自己进入白院子空间，查看空间内的人和物。
但是第四视角版本的白院子只能一次次转移拳头大小的东西，以萧矜予的体型他明显不可能进去。
而且从萧矜予使用这条逻辑链开始，他已经往里面放过很多东西，包括并不限于审判之矛崩溃的逻辑因子，最近放进去的，还有污染物001产生的污染因子。
现在连萧矜予都不知道白院子空间里是什么情景。
他也不大敢想。
萧矜予：“无论如何，只要将它们放进去，我可以保证，它们一定进入到了同一个空间。”
白色光团如果进入同一空间会发生什么？
他们谁都无法预知，甚至无法看见。
“试一把。”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萧矜予诧异地看他。
宿九州笑了：“想要升到六级，最基础的是相信自己，勇于尝试。”顿了顿，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觉得这些白色光团是什么？”
萧矜予嘴唇微微抿起，没有根据的事他不愿意说，可是散布在南锣鼓巷站附近，疑似由消失者变化成的白色光点，从而聚集成的白色光团……
青年目光坚定，他淡定地伸出拳头，探向一个光球。
所以——
『你是A05-盲盒吗？』

这是一片漆黑封闭的空间。
似乎很空旷，长约三十米，宽和高也相差不远。因为没有光线，显得空间的视觉效果被无限拉长，有种静谧诡谲的神秘感。
黑暗之间,连听觉也被悉数剥夺。
五感被这死寂般的黑暗吞噬，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流逝，一切全部定格，直到……
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球突兀地出现在空间的某个角落里。它散发着明亮的光，却因为体型太小只能照亮一小片微弱的区域。紧接着，又是一团白色的小小的光出现在黑色空间里。
然后是第三团、第四团……
一共十二团。
十二团小灯泡似的白色光球，勉强将白色空间照出了一个大概，也照亮了空间正中央那个如同冥宅似的白色小别墅。
好像主人已经死去多时了，白院子安静无声地矗立在这片空间里，也将永远这样寂静地等待下去。
光球开始融合！
萧矜予无法亲眼看见光球的情景，可是和他猜想的一样。之前宿九州将白色光球的一角溶解，之后这一小角就再也回不到白色光球本身，两者彻底分离。小的漂浮在空中，大的缺了一角。
两者就算触碰到一起也无法融合，因为它们确实不再属于同一个时空。
但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白院子空间。
无论白色光球扭曲到了哪一个时空，只要进入白院子，它们就会重新汇聚到同一时空。
而现在，它们快速地开始融合。
一个小光球融入进另一个里，变成一个大光球。再慢慢的，大光球再次融合。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唯一一个一米六高度的大光球。
忽然，光线骤然暗淡，一道沉闷的落地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响亮的“哎哟”。声音很清脆，带着男童特有的还未变声的洪亮。
白色光团消失，白院子空间又恢复寂静。
但它变成的人类不是个傻子。
几秒后，他便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照亮了这片空间。
这是一个身高一米六的小男孩。头发略长，齐到耳后，额前有参差不齐的刘海，像是自己随便剪的，很不具备美感。幸好厚厚的刘海下有一双浅琥珀色的大眼睛，这双刚使用了十年的眼珠明亮干净，暗藏着五级以上用户的智慧，但仍旧沉淀着属于孩童的天真无邪。
林琥珀的脸蛋还有一点婴儿肥，看上去不胖，但捏起来一定很软。
和萧矜予这种被莫名其妙捕捉进001逻辑链的受害者不同，林琥珀、李庭锋这种都是主动进来的。进来前他们就准备好了一些必备用品，比如手电筒。
他用电筒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看向空间正中央的那个白色纸房子。
华夏最强大的六级用户之一，A05-盲盒默默无语。
“……所以说，这是哪儿？”
这是一个盲盒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纸房子明显是一个冥宅，匾额上写了三个字“白院子”。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线索。空间里再也没有任何明显的物体。但是盲盒缩了缩脖子，他表情复杂地看向周围。
“很不舒服的感觉……”
身为一个六级用户，盲盒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浑身发毛的感觉了。
哪怕遇见污染物001，他都没这么不舒服。仿佛被无数污染物包围，这整个空间给他一种极大的不适感。他必须找一个方式离开这里，可是却没有一点头绪。
“没其他东西了，看来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冥宅？白院子……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是什么东西来着。肯定不是001，没听说001还能变出这么个奇怪的东西。那是哪个用户的逻辑链，还是什么新的污染物？”
小男孩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他虽然觉得浑身不适，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
“白院子白院子白院子……”声音顿住，盲盒瞪大眼睛：“对啊，好像有个用户叫白院子？以前无聊看排行榜的时候好像看见过，对对……是个用户来着。”
过了半晌。
盲盒：“……”
知道是个用户有什么用！
他根本不知道这条逻辑链的一点信息！
这就是不加入官方的坏处。
作为一个普通用户，哪怕是六级用户，盲盒也只能通过长脑APP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比如他只知道有个三级用户叫白院子，可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因果。
当然，毕竟是六级用户，如果盲盒真想知道谁的信息，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首都用户委员会很乐意为他解惑。可问题是……
看了眼自己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以及根本打不开的长脑APP。
盲盒：“……”
我要你这长脑APP有何用！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六级用户继续思考起怎么逃脱险境这个话题。
突然，他目光一紧，年轻稚嫩的脸庞上出现警惕神色。紧紧是一秒，一米六的身影便嗖的一声，穿梭到白院子空间的一角。他速度实在太快，看上去就像瞬移。盲盒伸出手，抓住一个凭空出现在空间里的小纸团。
仔细检查纸团外围，确认没什么危险，小男孩谨慎地打开纸团。
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盲盒愣了下。
十秒钟后，昏暗潮湿的地铁隧道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现。
萧矜予立即戒备起来，宿九州也不敢大意。等看清出现在轨道上的男孩后，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陈晓蓉惊呼道：“是你！”她赶忙对萧矜予几人道：“就是他，我和琪琪当时看到的就是他，那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