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莫晨欢)

宿九州微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望着青年郑重的神色，他闭目感受片刻，接着摇头：“我并没有感觉我变强。”
萧矜予：“那看来，并不是审判之矛吞噬了白色光点，只是让它消失了而已。当然，也有可能确实是吞噬了白色光点，只是这些白色光点并不能使审判之矛变强。”
宿九州轻轻颔首，他掌心翻动，似乎有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审判之矛消失在空气中。
萧矜予诧异地“咦”了一声。
宿九州：“怎么了？”
“在这里！”萧矜予伸手，指向审判之矛刚刚消失的地方：“这里有一小块白色光点！它飘在空中。”
宿九州立即问道：“这一小块白色光点，和刚才白色光团上消失的那一块，差不多大？”
萧矜予：“是！”
两人抬头，看向对方。
宿九州勾起唇角：“有点意思。审判之矛可以触碰到白色光团，并且疑似将其‘溶解’。但只要我将审判之矛收起来，那些被‘溶解’的白色光点就会重新出现。”
萧矜予：“它并没有回到白色光团所在的位置。”他望了眼依旧在地上漂浮的大白色光团，再看向半空中悬浮的这一小块：“审判之矛‘溶解’的这一小部分，和它的‘本体’分开后，就是彻底分开了。”
话音落下，萧矜予想了想，他再次伸出手。
萧矜予：“果然，我还是摸不到它。只有审判之矛能碰到它，但是碰到它就会‘溶解’它。”
两人一时间犯了难。
目前能碰到白色光团的东西，只有审判之矛。可是用审判之矛触碰它，等于溶解它。
不过有一点萧矜予和宿九州达成了共识。
-白色光团一定和001有很大关系。
宿九州：“你刚才说，审判之矛能溶解它，收起审判之矛得话，它又会出现在审判之矛消失的地方？”
萧矜予点了点头：“对。怎么了……”下一秒，没等宿九州回答，望着男人含笑的眼睛，青年清澈的瞳孔微微亮起：“我们可以收集它了！”
真聪明。
宿九州忍不住笑了。
已知白色光团和001有莫大关系的前提下，两人是不可能任由这团白光继续漂浮在空气中。他们必须将其采集带走，最好是能带到逻辑研究所进行研究。
宿九州看不见白色光团，萧矜予使用第四视角告知他位置，指挥着他不断用审判之矛“溶解”白色光团。当光团的最后一粒白色光点被审判之矛“溶解”后，宿九州尝试着收起审判之矛。
萧矜予笑道：“嗯，它出现在了审判之矛刚才消失的位置。不过有点奇怪。”
“嗯？”
萧矜予又仔细看了一遍：“一开始被你溶解出来的那个小块白光，没有和大的本体融合在一起。甚至……它们漂浮着，还出现了重叠。”
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内，萧矜予使用第四视角，审视般的望着这两团漂浮在自己眼前的白色光球。
很奇妙。
这两个白色光球，一个大，一个小。
小的明显正好能补足大的上面的那一小块缺口，可是它们不仅没有相互吸引、融合，汇聚成完整的一块。反而当两个白色光团触碰到一起后……它们交叠着漂浮，分开！
萧矜予：“它们好像不在同一个时空，就像001穿过我们一样，这两个白色光团在漂浮着相遇时，也穿过了彼此。”忽然，他想到：“难道说，我们和它也不处在同一个空间？！就像我们和001永远无法触碰彼此一样？”
思维被打开后，过去的很多事都得到了解释。萧矜予：“001能从我们的身上穿过去，但是无法穿过审判之矛。这个白色光团也是，它能不被我们触碰，却会被审判之矛触碰。而审判之矛将它释放后，它们两者又无法触碰彼此……”
萧矜予望向面前的男人：“它们也不再属于同一个空间？”
宿九州：“很有可能。”顿了顿，他提出了一个两人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这条地铁隧道里……只有这一团白色光球么？”
“轰隆隆——”
大地轰然震动，地面上的石子被远处地铁行驶造成的响动震飞。
长长的黑色金属轨道不断颤动，萧矜予站起身看向远方。
“创死你，创死你、创死你！！！”
破旧生锈的老地铁呼啸着行驶而来，发现宿九州和萧矜予二人时，它似乎停顿了两秒。但随即，它怒吼着再次撞了过来。在撞到宿九州的时候，时速骤然拔高。
“创、死、你！！！”
每一个字都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暴戾凶狠地嚼出口。
列车从宿九州身上碾压而过，黑色大衣随风而起。宿九州压根没用审判之矛阻拦对方，只是双手插进口袋，淡定地望着001碾过自己，又行驶而去。
萧矜予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宿九州，道：“不是很多，只有一点污染因子，暂时不需要清理。”顿了顿，他也看向001远去的背影：“它似乎很恨你。”
宿九州声音带着笑意：“他平等地恨着每一个人类。”
萧矜予默了默。
就像它平等地想创死每一个人。
萧矜予抬起头：“到呼家楼站了。距离南锣鼓巷站有四站……我们已经有三站没有再找到这种白色光团。”
宿九州：“离终点站还有十四站。”
两人加快脚步，一路向东。
整条地铁隧道因为塌陷，出现了很多横挡在道路中央的大石头，以及一些小的碎石。
这些石块很能藏匿东西。
001本身是由白色光点组成的地铁，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这些小的白色光团是从001身上掉下来的某种特殊的物质。
没有陈晓蓉这个普通人作为“累赘”，萧矜予和宿九州速度很快，仅仅十分钟，就走了四站路。同时，萧矜予还沿路搜索任何可能藏匿白色光团的地方，再由审判之矛进行溶解、收集。
果然，从南锣鼓巷站到东四站，一路上萧矜予发现了五个藏在缝隙间的白色光球。
不过审判之矛将这些光球收集起来后，它们并没有办法融合，而是各自漂浮在空中。
萧矜予道：“要加快速度了。”
两人快速地向下一站而去。
和宿九州在一起，自然不用怕被001刻意报复，或者遇到什么危险。但陈晓蓉和李庭锋不行。萧矜予必须尽快回到南锣鼓巷站，为两人清理污染因子。
否则不仅是陈晓蓉，连李庭锋都有可能被突变疯狂的001，变成污染者。
终于，两人来到终点潞城站。
宿九州：“还是没有白色光点？”
萧矜予肯定道：“没有。”
宿九州眸光微动：“嗯，回去。”
两人掉头便走。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锣鼓巷站后，李庭锋刚开口喊了一句“宿上校、萧矜予”，萧矜予便使用第四视角，看向留在原地等待的两人。
他的神情凝重起来。
萧矜予：“陈晓蓉身上的污染因子更少了。”
女孩早已哭累了，几乎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哪怕心中无比恐惧，她也抵挡不住生理的困倦，倚着墙壁睡着了。
李庭锋：“难道她马上也会像那个女孩一样，突然消失吗？”
萧矜予看向他：“我的意思你没有听懂。”
“啊？”
萧矜予：“她身上的污染因子，比我们走的时候，要少！”
李庭锋一脸茫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宿九州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说，她身上的污染因子，不增反减……”
萧矜予望向说话的男人。
四目相对时，他们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陈晓蓉身上的污染因子！

第181章
防止自己看错,萧矜予郑重地开启第四视角。他先上上下下地看了李庭锋一遍：“你身上的污染因子比我们走的时候，多了大约一倍。”他再看向昏睡中的女高中生，语气严肃：“而她身上的污染因子，少了三分之二。”
“那现在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宿九州声音沉稳：“这个女生沾染上的污染因子比李庭锋少，不是因为她粘附吸收的少，而是因为她有某种特殊的方式，来‘净化’这些污染因子。”
李庭锋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呢？我是三级用户啊，她连用户都不是。”
萧矜予道：“和是不是用户已经无关了，确实，越强大的用户，身上的污染因子越少。正常来说，无论是粘附能力还是净化能力，都和用户的实力成正比。比如现在宿上校身上的污染因子……大概只有你的百分之一。”
李庭锋：“……”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萧矜予：“不仅如此，她原本是没有这么强的‘净化’能力的。”
萧矜予的记忆快速倒回至六个小时前。
从一开始遇见陈晓蓉和高琪琪这两个女生，到后来高琪琪消失，以及现在陈晓蓉身上的污染因子也以诡异的方式快速消失。
一切信息，渐渐连接成线。
萧矜予一点点归纳道：“所有的开端，是身上的污染因子越来越少。我猜，新污染因子的总量应该没什么变化，但是受害者‘净化’污染因子的能力，在不断增强。而当这种‘净化’速度，大于她吸收新污染因子的速度，也就是她身上再也不能新的污染因子时……她就会消失。”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总结道：“所以001的逻辑链，是让被捕捉进来的受害者净化污染因子，直至他们变成白色光点，完全消散。”
萧矜予只能大致得出这样的结论。
目前他们掌握的关于001的信息实在太少，比如污染因子是黑色光点，那白色光点是什么？
001的因是“知其形状”或者“进入其逻辑链领域”，其后发生的岔点有两条。
第一是受害对象承受不住大量污染因子，被直接“杀”死成为污染者。
第二是他们能够承受这些吸附在身上的黑色光点，不断净化它们，最终整个人变成白色光点消失。
而所有的终点都是：死亡或消失。
萧矜予倏地愣住，他望向宿九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一切的本质其实是……黑色光点，变成了白色光点。”
闻言，宿九州眉头微微一动。
他思考道：“如果是这样，黑色光点是污染因子，不断将受害者转换成白色光点。而人变成白色光点后，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同样，001也是这样的白色光点。那001是在用这些消失其间的受害者，去补充它自身？”
萧矜予用力地点了点头：“或许就是如此！”
先不论两人的假设是否成立，这是当前最有可能的推论。
宿九州右手翻动，刹那间，一柄黑色长矛倏然出现在他的掌上。
“所有人变成白色光点后都消失了，连你都不再能看见它们。”宿九州分析道，“就像那个我没有见过的高琪琪，她在你面前变成了白色光点，消散在空气里，你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些代表高琪琪的白色光点。可是我们找到了五个遗落在地铁隧道里的白色光团。”
-这些没有凭空消失的白色光团是什么？
宿九州手指收紧，审判之矛恍若被他凭空掐碎。
接着，五个大小不一的白色光团凭空出现在空中，悬浮在萧矜予的面前。
第四视角开启！
一粒粒彩色绚烂的光点在青年的眼瞳之间闪烁运转，黑白色的世界之下，萧矜予看见五个光球散发着刺眼蓬勃的白光。
萧矜予：“我有一个猜测。”
宿九州笑了：“很巧，我也有了一个猜测。”
默了默，萧矜予：“嗯……一个有点大胆的猜测。还需要一些新的证据去佐证它。”
“那就走吧。”
临走前再次确认了一下李庭锋和陈晓蓉的状态，萧矜予和宿九州没有浪费时间，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从首都地铁六号线的南锣鼓巷站出发，一路向西。
两人都没有讲明自己的猜测，也没有说需要的新证据是什么。
但如同早已深入交流过般，一边往西走，萧矜予一边使用第四视角仔细检查周围环境。每当发现一个白色光团，他立即指挥宿九州，将这些白色光团用审判之矛收集起来。
从南锣鼓巷站向西到下一站，也就是北海北站时，两人已经收集了六个光球。
可是再往下一站走，路程相近，到平安里站时，他们却只找到了一个光球。
再往后，就一个也没有找到了。
两个人没有对为什么南锣鼓巷站往西往东，临近的两站间有大量白色光球提出疑问。
这些白色光团似乎本就该围绕着南锣鼓巷站聚集似的，只要远离南锣鼓巷站，它们就会急剧减少，甚至直接消失不见。
仅仅花了二十分钟，两人便横跨二十公里，从南锣鼓巷站走到终点金安桥站。
抵达隧道终点，萧矜予用第四视角扫视四周，他给出了一个早已猜到的答案：“还是没有。”
宿九州：“白色光团只围绕着南锣鼓巷站分布。”
萧矜予：“南锣鼓巷站是特殊的，而它最特殊的地方……”
漆黑深邃的地下甬道中，两人异口同声，一起给出了那个答案——
“盲盒。”
是的，对于污染物001来说，它就是地铁六号线本身。
它是一辆穿梭在首都地铁六号线之间的老地铁，沿途35个站台都它来说没有任何一座站台，有特殊之处。它平等地想创死每一个人类，也平等地对待分布在这条线路上的每一个站台。
人类站在金安桥站，和人类站在南锣鼓巷站，001都是用同样的车速，一边丧心病狂地大喊“创死你”，一边从他们的身上碾压过去。
那对于001来说，南锣鼓巷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车站。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这个站台对一个用户来说，却是最特别的。
宿九州：“盲盒的家就在南锣鼓巷附近。”
A05-盲盒。
华夏五大六级用户之一，也是官方已知的除了审判之矛外，唯一一个六级用户。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还在上小学。他对首都清除小队的态度很微妙，他愿意帮忙，可是他更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身为六级用户，他绝不可能普通。
两人一边往南锣鼓巷赶，宿九州一边说道：“目前已知，大约有89个用户的逻辑链，和001能产生特殊反应。不过他们大多只是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稍微改变自己的一点因，或者改变细小的岔点和果。只有盲盒，他的逻辑链和001反应最为剧烈。”
现在必须要知道盲盒的逻辑链到底是什么。萧矜予直接问道：“盲盒的因果是什么？”
宿九州望了他一眼：“官方尊重每一个用户，不会刻意询问对方的因果，除非是对方主动说出。”
就像直至今日，宿九州从来没有问过第四视角的因果具体是什么，即使这条逻辑链特殊到似乎能帮他解决自己逻辑崩溃的难题。
宿九州：“我知道的，只是首都用户委员会观察得出的结论。盲盒的因，是手中拿到一个盒子。该盒子目前出现过的材质有金银铜、铁等金属相关合金、塑料、纸质等。盒子大小没有观测到明显限制，但最小尺寸现为1*1*1，单位厘米……”
【用户ID：盲盒】
【真实姓名：林琥珀】
【性别：男】
【逻辑编号：A05】
【逻辑等级：六级】
【逻辑链：当该用户手中持有一个盒子（尺寸已知可为……、材质已知可为……）时，用户付出任意货币，或者有交易价值的任意物品，即可开启该逻辑链的“因”。
开启该盒子，会随机出现任意物品。
*微表情心理学家判断，2045年1月2日，盲盒于四级用户“A81-海底星空”逻辑崩溃事件现场时，表露过“自身也不知道盒子里会出现什么东西”的惊讶表情。
其盒子中出现的物品，皆是凭空出现，且为地球上已知的物体。目前没有收集到未知物质信息。
*注意：当盲盒手中持有盒子时，任何用户的逻辑链都会产生一些特殊变化，如同被其逻辑链折射影响，无法正常发挥因果。
越强大的用户受其影响越小。
一级用户无法在盲盒开启逻辑链时，使用因果。】
返回的路上，不需要再使用第四视角寻找散落隐藏在角落里的白色光团，只花了五分钟，两人便回到南锣鼓巷站。
回来的第一件事，萧矜予径直走到陈晓蓉的面前。
这个女孩已经醒了。
她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
李庭锋没有将她身上的污染因子在光速减少的信息告诉她，也没有表达过“污染因子全部消失时你就会死”这样的线索。可是过去的一天中，她被一辆会说话的发疯鬼地铁追逐，她亲眼目睹最好的闺蜜消失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