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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修界都想复活万人嫌(羽霜)


冰针寒芒扑了个空,呼啸而过。
风压扰动灌木,晨曦光线趁机泻落几缕,照亮对方颊边垂落的霜色发丝与沉郁眼底,激起瑰丽迷幻的绚光。
兰风逐瞳孔紧缩,盯着那人几乎被光影模糊的面容点了点头——这是除了白衣怪人外,他遇见的第二个不受视野异状污染之人。
而对方的瞳色与发色,似乎在拼命提醒着兰风逐压抑了近十年的记忆,他是谁。
灌木丛外,冰针骤雨飞掠几圈又无功而返后,破空声终于慢了下来。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逼近,听着彼此呼吸声的两人皆由眸底涌上紧张,便闻外面那人轻笑一声:“藏得很好。”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声音一定能传达给目标,压低嗓音,不紧不慢道:“从今日起,吾将全境追杀尔等,碧落黄泉,不死不休——”
残忍阴郁的笑意中,忽而染上几分惑人的沙哑:“记得,跑快些、活久点。”
他说完又笑了几声,接着便是衣袂烈烈,一切归于寂静。
林间空气回暖,二人相对枯坐半晌,阴阳眼少年终于确认安全,起身抱臂,不耐开口:“你怎么惹他了,竟能招来殊华圣君的追杀?”
兰风逐茫然摇头,显然毫无头绪,血瞳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那抹白衣,似乎在犹豫什么。
对面少年啧了一声,恹恹道:“既如此便分道扬镳吧,你我至少有一人是安全的。”
他说着,已伸手扒开了灌木丛:“不见。”
见对方毫无留恋要离开,一直皱眉打量他的兰风逐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对方袍角:“阿翡!”
少年动作一顿,回身第一时间抽出衣角皱眉捏了洁尘诀,才颇为疑惑地对上兰风逐的殷殷目光:“你知道我?”
见猜测正确,兰风逐心情一下轻快起来。
他飞快点头,甚至主动抬手拨开自己过长的额发,难掩激动:“是我,兰风逐!”
少年神情有些恍惚:“兰风逐……?”
他拧眉想了想,终于拍了下脑门:“是你啊!”
兰风逐再次点头,对方颇感意外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遭,才道:“你逃出来了?”
他视线根本不舍得从阿翡身上移开分毫,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迟疑道:“刚才那人,带我出来的。”
阿翡显然不信,狐疑地抱起手臂:“他既救了你,怎的又要杀你?”
此事着实问到了兰风逐的知识盲区,他绞尽脑汁,也只能联想到那场冰海之下的“幻境”——莫非,是怪人秘密被他撞破,所以才要追杀自己?
“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秘密。”
兰风逐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地说完,终于忍不住转移了话题,有些急切:“阿翡,我——”
十年未见,他有太多的话想和阿翡说。
可话未说完,即被对方摆手打断:“叫什么‘阿翡’,我都化形了,早就有自己的名字了。”
他虽是语带不耐、心情极差的样子,兰风逐却仍旧惊喜开口:“名字?”
“当然。”
阿翡一笑,金银眸底波光潋滟,盈满初晨曦光,显得华丽又深邃。
“我的名字是……”
“翡寒衣。”
作者有话说:
翡寒衣:没想到吧?是我是我还是我:)
开始了,翡导的自导自演狗血八点档!

说起阿翡的来历,还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
翡寒衣那时刚开始闭关,基本都是处于沉睡状态,中间却偶有那么几次神识离体,附在因自身力量逸散所生成的身外化身上行动——“阿翡”这只小猫,正是其中之一。
那段时日他记忆混乱,脾气性情也因此大有不同。在奉神司遭遇司祭清致受伤后,他便顺理成章窝在后院养伤,说什么也要反阴那讨厌鬼一手。
初遇兰风逐,正因在明心树梢睡觉时,被他身上冲天的邪气扰醒了。
与之相处不过寥寥几日,翡寒衣嫌交流麻烦,教过他一些东西,权当打发无聊时间;神识回归后更是将这一段随着众多记忆一同抛诸脑后,未料想这少年竟将自己无意之举记了十年。
现在想想,可能来自“阿翡”为数不多的善意,已是兰风逐短暂人生中的全部了。
所以翡寒衣在回想起这段记忆的当下忽然明悟——
有什么比黑暗中唯一的光更珍贵?
又有什么,比这救赎之光死在自己面前更令人愤怒、更让人想要手刃“凶手”?
对于如今的翡寒衣来说,上演一出“我杀我自己”的戏码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而所获结果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舍弃一个身份,求仁得仁,脱离禁锢、恢复自由。
为了这个结果,翡寒衣不介意再多添几把柴。
比如说……将“阿翡”与兰风逐的关系再拉进些。
舍弃一切后,他的世界仅剩下对自由的渴望。
至于旁人、甚至龙崽子之后会如何,他人都死了,还顾虑那些作甚?
见兰风逐不疑有他,翡寒衣起身拍落衣摆沾染的草屑,边捏洁尘诀边道:“好了,叙旧时间结束。还是按照方才所说,你我分道扬镳——”
他忽然顿住,艳丽眉心一点点蹙起:“……做什么?”
兰风逐触电般缩回拉住对方衣角的手,见翡寒衣又开始捏洁尘诀,讷讷道:“我……不知该去哪。”
除了阿翡,他从未与人正常交流过,遑论离开那三尺见方的囚笼;昨日好不容易逃跑一次也没能走多远,简直毫无生存经验。
翡寒衣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天生慵懒俊美的眉眼挂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恹恹冷意:“那与我无关。”
语罢,他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兰风逐虽疑惑“阿翡”为何与十年前性格大相径庭,可直觉告诉他翡寒衣就是当年将自己由失控边缘拉回的白色小猫。
多年未见他满心喜悦,根本未曾在意对方冷待,忙起身跟上。
于是一白一黑就这样拉着长长距离走了半日,一前一后来到城镇边缘。
鼎沸人声渗入茂盛林叶,翡寒衣忽然驻足揉了揉额角:“……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后方没有半点动静,他暗笑一声,随手摄来枚石子丢去:“还不出来?”
一只脏兮兮的手凭空伸出,不偏不倚将其接住。
兰风逐垂首讪讪走出树后,正抬眸望着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阿翡……”
翡寒衣默了半晌,终于没好气道:“……真脏。”
兰风逐一时有些无措。
他手忙脚乱从身上扯掉一根碎布条将凌乱黑发一股脑束起,竖瞳茫然望来,看见翡寒衣长叹一声。
他抬手掐诀,一道流光打出,落在对方身上。
洁尘诀当即生效,尽职尽责洗去少年满身浊尘,终于将他洗出了个人样。
兰风逐浑身透凉,尚未开口,又被一套染着冰雪气息的玄黑衣袍兜头罩下。
他忙捧好光滑柔软的衣料,认真道:“谢谢阿翡。”
银发异瞳的少年没有吭声,只是微微阖目,发色染上墨黑。
再睁眼时,金银双眸也成了深琥珀色。
“换得倒快。”
翡寒衣拍拍袍角尘埃,领头向镇口牌坊行去。
兰风逐忙紧紧发带,小跑跟上。
满打满算,翡寒衣已有十一年未曾来过凡世城镇。
纵使妙微宗规模不大,小镇也在其庇护下十分热闹和谐,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清晨已过,他此时心情不错,没理满面新鲜、目不暇接的兰风逐,自顾自溜达至镇中一颗百年云棠下,只见人群聚集,似在讨论些什么。
翡寒衣神识早已遍布全镇,此刻心念一动,议论声即飘入耳际。
“诸位!”
熟悉嗓音响起,来源于人群簇拥处几名少年弟子,其一正是才见过的孟凡尘。
“妙微上下三百余口昨日一夜被屠、少宗主失踪,仙门诸宗痛心疾首,特联合獬豸殿广发敕令,请能人异士前往妙微,共商对策!”
翡寒衣未做反应,反倒是兰风逐跟来时听了一耳朵,有些讶异:“妙微……?”
前者扬眉:“怎么,你知道?”
兰风逐学了一路,与人交流的能力进步飞快,点了点头:“我昨日离开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少宗主叶澄,我见过。”
翡寒衣当然知道他见过,闻言低哼一声:“昨日才被天魔袭击,今日又被灭了门,这小宗门当真倒霉。”
……想来祓灾大会也只能消解灾秽,却除不掉厄运。
“道友也知道天魔?”
含笑嗓音在二人后方响起,兰风逐下意识循声回望,却蓦地面色一白退后两步,拉住了身旁少年袖角,不敢抬头。
翡寒衣当然知道那是谁,面无表情甩掉他的手,边捏洁尘诀边回身,便见紫衣银裘的俊秀青年缓步靠近,笑意温和。
“太华萧泽玉,这厢有礼了。”
看清翡寒衣样貌的瞬间,他微微一怔,神情有些恍然:“师——”
只发出一个音节,萧泽玉立即抿唇,低咳一声:“失礼了。”
翡寒衣神情倦怠,闻言抱臂轻笑:“泽玉仙君怎如此客气?又有礼又失礼的,我可受不起。”
萧泽玉摇了摇头,无奈道:“抱歉,道友真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虽眼角眉梢皆挂着生人勿扰的厌倦冷意,但骨相足有七八分相似。若非年岁不对,他怕是真会认错人。
翡寒衣不置可否:“世间容貌相似者何其多,我并未见过仙君。”
他勾了勾略显薄情的唇角:“不过,阁下忽然出言,是想让我们也去妙微宗吗?”
萧泽玉被他说得有些尴尬,闻言当即正色道:“的确。听二位道友交谈似是对昨日之事有些了解,故而特来请二位前往妙微一同商议。”
翡寒衣挑眉:“有什么好商议的?”
昨日妙微宗最特别的事便是祓灾大会,却被他们藏着掖着不为外人道,此刻出事了又不挑不拣地拉人过去,怎么想怎么古怪。
萧泽玉压低嗓音,神情凝重:“仙门怀疑……是魔国复苏。”
十年前魔国大乱,魔主因此陨落,众魔也销声匿迹,恒界自此风平浪静已久,几乎不见任何妖魔踪迹,是以此次仙门才会如此重视。
人类对妖魔有天然的畏惧,故而张榜请人调查惨案提供线索是假,召集各路修士共商诛魔之策才是真。
翡寒衣耸了耸肩:“那就去吧。”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兰风逐有些紧张,又想拉他的衣角,却被前者一错步躲开,笑吟吟道:“只是此刻天色已过午,想必这一商议少不得要过夜。我这小道侣怕生,还请仙君给安排一处僻静的房间等待。”
兰风逐:“?!”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被坚硬物什戳戳下肋,只好生生忍住。
萧泽玉望着二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样貌默了默:“……道侣?”
翡寒衣仍旧半挡着兰风逐,闻言收回袖中短笛,面不改色心不跳:“没错,娃娃亲。”
直到以客人的身份再次回到妙微宗,又被单独安置在后山一处僻静的竹林禅室内,兰风逐才终于从震惊的情绪中彻底挣脱。
经年吸收灾气的影响仍在继续,让他视野内一切事物皆裹着诡异恶心的血肉,兰风逐却罕见地未被影响情绪,而是控制不住翻来覆去地想着阿翡的话,心底一时激动一时忐忑。
——人族似乎只会同很看重的人结为道侣,阿翡这样叫他,是不是也很看重自己?
——不不不,阿翡不喜欢他,还嫌他脏,这样说定是为了不让他再被那些修仙的人族抓走……
——可阿翡十年前就已经帮过他,还承诺只要他活着,就能再见!
——而且阿翡还默许他一路跟着,甚至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兰风逐越想,胸腔愈发鼓胀,前所未有的奇异情绪逐渐将沉寂心房盈满,催动了那颗曾被绝望与疯狂淹没的心脏。
扑通、扑通……
他听见和风拂过花叶的簌簌声,听见冰下溪水的潺潺声,听见飞鸟比翼的和鸣声……
而这所有的一切最终皆归于寂静,兰风逐屏息,接着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急促喧嚣,仿佛擂鼓,无比清晰。
这是什么情绪?
又酸楚,又甜蜜,让他几乎要沉溺其中——
就在这时,微小的叩叩声响起,顷刻打乱了兰风逐的思绪。
他循声摸索着来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竹扉:“谁?”
一只淡金色蝴蝶倏地闪入缝隙,姿态优美,缓缓落至兰风逐面前边案上。
它双翼剔透,微微摇曳,竟发出一种无机质的诡异人声。
【他,是血脉特殊的龙族后裔;
他,是命途多舛的天选主角;
天道不公,让他饱受摧残,却也给了他坚韧不拔的心性,与超诣卓越的惊人天赋;
终有一日,他将绝地逆袭,走上巅峰,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蝴蝶激动地抖了抖浮现绯色纹路的翅膀,人声也随之高亢起来。
【宿主您好,欢迎绑定“主角逆袭成神系统”,我是您忠诚的助手,“天字三七”!】
作者有话说:
系统:你小子,我再迟来一步你孩子名字都要想好了吧?!

兰风逐一巴掌,将喋喋不休的蝴蝶拍扁在了竹案上。
无机质的高亢嗓音登时中断,被拍成纸片的蝴蝶微微颤动,双翼绯纹流动变幻,不过呼吸之间,淡金色蝴蝶便颤巍巍再次站了起来。
【宿、宿主——】
它试图再次发言,兰风逐冷眼看着,抬手又是一巴掌!
力道之大,案上装饰用的花瓶都抖了几抖。瓶中斜插的云棠花落如雨,簌簌落了满案。
就在这花雨中,蝴蝶故技重施,再次站了起来。
【宿——】
它还想说话,见黑衣少年又举起手掌,当即双翼一振飞了起来,边逃边道:【我有办法让您脱离“灾厄”影响!】
兰风逐出手如电,几次险些被他攥住的天字三七忙又道:【还能帮您遮掩气息,让您能自由在外行走,不被仙门发现!】
前者动作一顿,天字三七如获大赦,立即加码:【您不想如常人一般吗?来去自由、爱恨随心,还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掌控生杀,还能将所爱之人留在身边……】
“……展开说说。”
兰风逐终于收手,猩红竖瞳冷冷盯着前者,仿佛一不满意便会再次将蝴蝶拍成纸片。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后一条。”
天字三七非常上道:【宿主大人若拥有强大力量,定会有数不胜数的爱慕者,您心悦之人自然也不例外;届时您喜欢哪个,自可将之纳为道侣,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
它说着,话锋一转。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宿主大人成功迈出逆袭的第一步,即成功摆脱反派的蛊惑!】
兰风逐皱眉:“反派?”
天字三七耐心解释:【反派就是坏人!他潜伏在宿主大人身边,会想尽办法感化您、甚至勾引您……但这都是在消除您的戒备!待您完全信任他,他就会毫不留情抽走您的骨血献给魔主,然后锻造魔剑毁灭世界!】
见兰风逐还在消化他的话,蝴蝶语气坚定地补充:【作为主角,宿主大人万万不可被他迷惑啊!】
兰风逐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口中这个反派,是谁?”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天字三七义愤填膺、痛心疾首地吐出了一个名字:【翡寒衣!】
兰风逐:“……”
他面无表情,再次举起了手掌——
天字三七尖叫一声:【别别别!我有办法证明自己!!!】
它急急出声:【我先给你试用一个任务奖励,你就能相信我了!】
兰风逐眉梢一挑,天字三七则道:【宿主大人现在极需隐藏气息,以避开旁人察觉,这个原本是初级任务的奖励,但是今天——别打别打,我还能帮您屏蔽视野异物!】
随着对方话音落下,一层极为浅淡的金色光华笼罩全身,冥冥中,兰风逐心底躁动又被压制了不少。
他下意识抬眸,看见素纱帐幔随风摇曳,窗外日头西沉,橙红色霞光透过门窗雕花与错落竹影流泻一地,温暖又耀眼。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伴着门扉被推动的吱呀声,兰风逐屏住了呼吸。
整个世界从未如此清晰真实地展露在他面前,而更加醒目的,是那道踏着飒沓竹影迈入的雪白身影。
一头乌黑长发被编成极为松散的发辫搭在肩头,点缀着少而精致的银饰。有些遮住眉眼的额发被他随意拨开,露出一副绮丽逼人的精致五官。
分明是攻击性极强的美貌,却因他神情眼底充斥的冷倦显得厌世颓靡,像是一朵盛放过极致已然开始凋谢的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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