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陆野打断他，重复道，“没有了。”
罗经理只觉他目光有些冷，一时间噤了声。半晌才回过神，再次试探道：“老板，你和他认识？”
虽说是询问，但他十分确定，两人肯定认识，而且看陆野这副样子，估计还是关系不一般的。
陆野没回他，只是又问：“你给他报的签约费是多少？”
“还没签约呢。”罗经理不禁笑了下，“这才哪到哪，早着呢。”
“这样…”陆野垂眸，手指比了个数字，“还是我们先前定下的那个数，但再加这么多。”
“加…”罗经理瞪大眼睛，“那我们AD怎么办？预算不够了！”
陆野眉心拧紧，想了想，说：“我去贷款。”
罗经理：“……”
陆野站了起来，戴好口罩帽子就要走。
罗经理忙道：“老板你要走啊？还没看他们训练呢。”
陆野躬身把外套拿在手上，没穿。
“不看了，我这两天有事，可能没空过来。”
“您要去哪儿？真去贷款啊？”罗经理小声嘀咕，“早知道当初不如把打赏女主播那些钱省下来…”
陆野轻轻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随便说说。”
“钱的事不用担心。”陆野边说边往外走，“记住我的话，一定得把他留住，必要时，给他开个后门…”
“怎么开？”罗经理站起来送他，“而且万一有别的站队签他怎么办？”
陆野拉开门，把声音丢在教练室。
“那你的合同就得续到后年了。”
“…保证完成任务！”
晏钦打了一晚上的排位，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连胜的关系，上黄金之后，竟然跳段了，到2点结束的时候，段位来到了黄金一，在训练室里排第二，第一名还是那位AD。
但这没有意义，他是上单位，而上单组的具体排分，他并不知情。
关掉电脑，才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晏钦撑着椅子还没稳住身形，就被旁边的江南行差点撞到在地。
江南行面色苍白，额头沁出一层汗，跌坐回椅子上，急促地平复呼吸。
“你们这体力也太差了吧。”M9见上辅二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笑，“这点强度就累瘫了，要真上赛场怎么办？”
晏钦把江南行的饮料打开递给他，回过头看向M9，这人只是下巴上多出了层胡渣，完全看不出来疲态。
晏钦不得不佩服：“牛逼。”
江南行好转许多，缓缓站起来道了声谢，几个人前后出了训练室。
有工作人员正挨个训练室赶人回酒店。
走廊上能看到很多选手，晏钦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一眼，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没比他好多少。
看来把爱好当成工作，果然会把人掏空。
眼下只庆幸酒店就在训练营对面，晏钦回房间到洗漱完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就搞定。
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感觉浑身连骨头都是软的。
扭头看了眼隔壁床，江南行还在贴面膜。
还挺精致。
晏钦提不起半点力气，给手机充上电就准备睡了。
刚要放下，微信就响了。
半夜两点半，璐璐发了消息过来。
-璐璐：欠欠什么时候直播？
她上次发的消息还没回，估计明天起来又会忘记回复。
虽然心里怪怪的，晏钦还是打了几个字。
-金欠：最近有点事，暂时播不了了QWQ
璐璐马上回复。
-璐璐：我知道的，欠欠加油哦！今天辛苦啦！[比心]
晏钦觉得有点怪，却说不上来，也没什么心思去在意，就回了个谢谢。
结果对面又发了消息过来。
-璐璐：别太拼了，尽力就好，身体要紧，得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是里面最强的！训练赛打好一点就行啦[加油]
-金欠：？
-金欠：训练赛？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璐璐：欠欠加油！晚安！
晚锤子安！
晏钦猛地坐起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舞动。
-金欠：你在说什么？什么里面？什么信心？你知道我在哪？
如果只是普通的加油，完全不会这么具体，而对方的话很明显是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
-金欠：说话！
-璐璐：QAQ怎么突然这么凶啦[哭哭]
-金欠：……
-金欠：特么别装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璐璐：伤心，人家睡啦[泪奔]
-金欠：睡NM，给你爹解释！快点
发了一大堆消息，对方却没回复了。
晏钦紧紧捏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但又不想听到什么猥琐的声音。屏幕暗下来，映着他紧锁的眉眼。
手心被汗沁湿，手机落到被子上，将充斥在晏钦胸腔的不安击散，他迅速起身到窗前，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随后又走到门口，把门反锁。
江南行从手机里抬头，一双眼里满是疑惑地看着他。
晏钦钻回被子里，解锁屏幕疯狂打字。
-金欠：哥们儿，你一开麦我就听出你是男的。虽说人的XP是自由的，但我告诉你，你心理变态就得了，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我只是个小主播，没了美颜滤镜，走在你旁边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你不要对我有奇怪的想法，咱们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OK？
梦里不知道哪里突然出现一条疯狗，追了他好几条街，边跑还边给他加油。
他猛地睁开眼睛，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
晏钦突然坐起来，慌乱地打量着四周。
江南行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闭着眼睛摸到枕边的手机轻轻按下，隐隐约约的震动声瞬间停止。
思绪渐渐归拢，晏钦想起身在何地，看了眼手机，7点20。以及——
璐璐发来了两条消息。
-璐璐：对不起，我昨晚喝得有点多了，今天早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发了些疯话，不好意思，给你道歉了
-璐璐：QAQ你说最近播不了，是有什么事吗？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有什么事，但一定要保重身体，今天降温了，很冷
事到如今，榜一什么的也不能要了。
晏钦点开璐璐的头像，拉入黑名单。
江南行还窝在被子里，睡眼朦朦地盯着他。
两人对上视线，晏钦不由得提醒他：“要迟到了。”
江南行满脸厌世地坐起来，搓了把睡乱的头发，指着眼睛说：“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晏钦从行李箱里翻了件毛衣出来，“就是有点过敏。”
江南行没再多过问，起床去了洗手间。
两人匆匆洗漱完就出门了，今天很冷，冻得连指尖也伸不出来。
训练营里却热烘烘的，今天一来就通知要开会，一百多人都关在一个阶梯会议室里，连空气都发闷。
会议主要讲一些关于训练赛和排名积分的事情，大概意思是每次训练赛结束后都会有人要离开。
晏钦没办法集中精神，脑子里面全是璐璐那个变态。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平时直播时是不是不小心露出了什么个人信息。
可是他明明很小心，窗口都设置的只显示游戏客户端，平时开播时也不会在电脑上面登陆微信和浏览些无关的页面…
试训的事除了沈从钰没跟任何人说过，但那个变态明显不可能是沈从钰，而沈从钰也不会告诉别人。
那这个变态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事情的？
晏钦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训练生们，忍不住怀疑。
难道说那个人在里面？
而且即使知道他在试训，又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直播都穿着女装，戴着假发，还开了美颜滤镜，晏钦能保证，除非是听声音，就是他亲妈看了也认不出来。
上次变声器坏掉后，再买的效果就没之前那个好了，晏钦开了几次之后就很少再用，所以唯一能认出自己的破绽就是声音了。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和自己说过话的。
晏钦望了望周围的人，这一百多个试训生里，他说过话的屈指可数，难道就是其中之一？
他眉头紧紧皱着，看向坐在旁边的罗经理。
晏钦早上问过江南行，罗经理并没有找他谈过话，据说也没找过别的人，唯独只有自己。
说起来，整个青训营里晏钦说话最多的，也就是罗经理了。
而且他还总是坐在自己旁边，上次也是，明明还有别的空位。
如果是他听出自己声音的话…
晏钦不由得看向罗经理。
对方正专心地看着手机，手指按得飞快，像是在和人聊天。
察觉到他的视线，罗经理从手机里抬起头，朝他和善的笑了下，随后收起手机揣在口袋里。
晏钦却笑不出来。
罗经理虽说总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可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晏钦尴尬地低头，忽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把璐璐放出来，给他发消息。
-金欠：说话。
旁边的罗经理也正好掏出了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着。
晏钦低头，看见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
他目光太过直接，罗经理有些不自在地再次抬头看过来，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晏钦僵硬地回头。
手机上收到璐璐的消息。
-死变态：[哭哭]怎么拉黑我…
晏钦眼皮跳了跳，有种想掐死对面的冲动。
罗经理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一头雾水，小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钦将手机翻过来，摇了摇头。余光悄悄瞥了眼他手机屏幕，微信界面聊了好多字，而且没有红色感叹号。
不是他。
-死变态：怎么了？
晏钦把璐璐再次拉进黑名单里。
一上午都在开会培训，等到吃中午饭时，晏钦根本没有胃口。江南行不知道哪里买的奶茶，一直在喝，还不忘叫他也喝，这会儿两个人都喝饱了，在训练室里趴桌上发怔。
江南行是个吃货，袋子里面全是零食，而且还很喜欢分享给别人吃。估计他在这儿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俩人又刚好住在一块儿，比起第一天刚认识时多了些亲切感，不停地分给室友吃的。
晏钦不太喜欢这些东西，拒绝了好几次，但每次江南行拿出新的吃的还是会照样问他要不要。
晏钦只觉得他挺可爱的，也没有不耐烦，他问一次就摇头一次。
“你俩是一块儿来的吗？”M9在旁边一直听着一句句‘吃不吃’忍不住好奇起来。
“不是。”江南行摇头，嘴巴包得鼓鼓的，又拿了包吃的递给M9。
“哦我不用，谢谢。就是看你俩关系挺好，以为是一块儿来的。”
M9个子高大，嗓门也亮，只是正常说话声音就充斥着整个训练室。
他一说话，就引得剩下两个队员也加入了聊天。
一个个子胖胖的男生插话进来：“好像我听人说，那种关系很好的都会专门拆开，这样可以预防一定的作弊。”
是小组里的打野。
另外一个玩ADC的男生问他：“这怎么预防作弊？”
“这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以前有人然后把同组的队员信息悄悄发给同伴了..嗐，反正咱们几个好像都是单独来的，应该不会有那种状况出现。”
晏钦想起上午说的规则：“上午不是说训练赛也要看小组表现么？”
“对啊对啊。”M9连连点头，“所以要我说，咱们几个还不如多熟悉熟悉，到时候也有默契点儿，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的好像都在组排了，要不咱们什么时候练练？”
“那排位怎么办？。”晏钦有些担心，“今天都耽误一上午了。”
几个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觉得排位比较重要，闲聊了几句就作罢，各自收心开始排位。
晏钦正要问M9要不要双排，却听见打野先开口：“中单，咱俩排？当练默契咯？”
M9笑着拒绝他：“我想先跟T6排，他上单猛得一匹，嘎嘎乱杀，等我被他带上钻石再找你？”
“也行。”
打野没啥意见。
M9看着晏钦，眼睛亮闪闪的：“那咱俩还是一起？”
晏钦点头，和他组了队，等待队伍的间隙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他默默拿出手机，把璐璐放出黑名单，打字。
-金欠：你有病
M9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并没有亮起来。
晏钦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把璐璐拉进黑名单。
今天上分还挺顺利，和M9从下午排到晚上，到结束下机的时候，晏钦已经翡翠了。
如果明天也这么顺的话，能上钻石。
今天开始有教练组派人过来，和他们各自简单复盘今天的表现。晏钦坐在教练室里听着教练说着他今天的问题。对方说得很一针见血，很多细节是他自己都没注意过的。
从没被人这样指导过，晏钦回来后只觉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再回训练室打两把。
可惜酒店里没有电脑，他只能掏出另一个手机，一个放在床上看回放，另一个拿用来做笔记。
江南行正在吃东西，凑过来看了会儿，说：“你确实挺猛的，最高的时候有多少分？”
“一般吧。也就一千多一点。”
“我没怎么关注过上单，也不知道有没有排到过你。”江南行放了包零食在他床上，“你韩服ID叫什么？”
晏钦头也没抬，随口道：“椒盐大闸蟹。”
“……”
他的沉默让晏钦回过神来：“哦你说韩服啊，我叫nostars。”
江南行却换了话题：“你还说不认识K5。”
晏钦才想起这事儿，有些无奈地苦笑：“我真不认识他，那天喷他也是受不了了，他那蜘蛛乱带节奏就算了，死了还一直点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有职业哥直播，不然高低得忍住。”
“没事，我也很讨厌他。”江南行语气闷闷的，“…看你阴阳他挺解气的。”
“额…”
晏钦尴尬地笑了下。
“他之前补位AD，玩得跟屎一样，还一直怪我”
江南行是玩辅助的，前期一般都和AD绑定在一条线上。
“很正常。”晏钦早就见多了这种人，“少爷玩儿游戏就是这样的。”
江南行似乎败了兴致，把吃的放一边，问他：“你要用厕所吗，我要去洗澡了。”
“你去吧，我还得等会儿。”
“哦…”
晏钦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正要切下一条视频，手机就响了。
沈从钰问他今天怎么样。
晏钦回了几句，没提那个变态的事。
-钰哥：室友呢，相处的怎么样？感觉一般玩辅助的人性格都挺好的。
-欠：还不错，挺好的，还分我东西吃呢。
想起江南行的投喂，晏钦不由得笑起来，抬眸看向他床上堆着的零食礼包。
视线也顺着落到一边的手机上。
不行，江南行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变态，人家还好心给自己东西吃。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谁都像嫌疑人。
晏钦在心底不禁骂了下自己太卑鄙，拿起备用机，再次将璐璐拖出黑名单。
-金欠：你有病就去治啊，别恶心人！
刚发出去，江南行的手机就震动了。
晏钦：“！！！！！？”
浴室门关着，传来阵阵水声。
晏钦心跳快了起来，走到江南行床边，又给璐璐发了条信息。
-金欠：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江南行手机再次应声震了下。
“……”
晏钦心底浮现某种植物，紧紧盯着江南行的手机。
屏幕设置了隐私，只显示收到了一条微信。
-金欠：死变态
【收到一条微信】
晏钦手都在抖，握着自己的手机正要再发一条，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你干嘛？”
江南行的声音传过来。
床上的手机又震了好几下。
有人发了一连串的消息到江南行的手机里。
晏钦还来不及庆幸，就尬在原地。
“我…”
房间里两张床中间挺空的，晚上回来后江南行就把茶几搬到了中间方便放东西，这会儿晏钦正站在茶几和江南行的床中间，一看就是特意走到别人床前的。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尴尬地笑起来：“我有点饿，想看看你这儿有什么吃的…”
江南行没说话，匆忙走过来，拿起行李箱里面的睡衣。
快到浴室时，又折返回来，把手机也拿走了。
“……”
晏钦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紧闭的浴室门，重重地敲了下自己的脑门直骂自己傻逼。
璐璐回了消息。
-死变态：？
-死变态：干嘛一直骂我？
-死变态：还把我拉黑了骂？
晏钦又恼又怒，把屏幕按得嗒嗒响。
-金欠：滚！
罗经理进来的时候，陆野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发呆。
这位新上任的老板最近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罗经理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可现在这么忙，哪里有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