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正值转会期最后阶段，很多战队人员都敲得差不多了，他们下路双人组和上单还没着落，德杯已经指望不上，好歹春季赛的阵容得确定下来。
罗经理站在门边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无意间瞥见陆野屏幕上的微信界面，他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探究他人隐私，但那一连串的红色感叹号实在太引人注目。
对面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对待当前热度最高的选手。
要知道每天找陆野谈签约的电话可没停过。
又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陆野不顾红色感叹号连续发一连串的消息过去。
陆野察觉到旁人，迅速退出微信，眉头轻轻皱起，问：“怎么了？”
罗经理尴尬地咳了声，把表递给他：“明天的训练赛名单，晏钦在第10组。”
陆野接过表看着上面的名录，和晏钦同队的队员他一个也没听过。
“他对位的是Aomi选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罗经理像是想起有趣的事情，“他俩是真有缘，排位的时候老是在对线，来试训也能排到对面。”
话音刚落，陆野一张脸就冷下来，“能不能把他对面的打野换了。”
罗经理顺了一下他的话：“啊？”
陆野拿起笔在上面的划了几下，随后递回来。
“老板你…”罗经理看着上面被划掉的打野名字，以及新写上去的Luy，更懵了，“你上去，那不是几个小孩都得被打哭？”
“总决赛后我就没怎么上线过，很菜的。”陆野切换登陆了另一个微信，“需要我再跟教练组说一下吗？”
“倒是不用…关键是…”罗经理有些犹豫，“你不是说得憋到转会期结束吗，那你这上场不就曝光了。”
“早就瞒不住，已经好几个人认出我了。”陆野把口罩和帽子重新戴上，“这样看不出来吧。”
“…这样更奇怪了好吗。”
陆野把帽子摘下来，“那找个借口给我单独弄个房间吧。”
罗经理想了想，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交给我吧。对了，那你得提前做好准备，明天下午就开始了。”
“OK。”
罗经理拿着表准备出去找教练组，又被陆野叫住。
“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陆野把账户余额给他看了一眼，“我们预算范围内的选手看上了你就先谈着，谈不上再叫我。”
罗经理数了下余额，震惊道：“老板，你哪儿弄来的钱，这么快…真去贷款了？”
“贷款才没这么快呢。”陆野睨他一眼，“我谈了个直播合同。”
“哪家平台？麦田？”
“银河。”
“银…怎么是银河…”罗经理有些不满，“他们疓一阵才刚出事儿呢。”
“他们给的钱多。”陆野收起手机，“而且我签的不仅是我个人，还有整个战队，我们战队官宣、首秀也要在他们平台。”
罗经理一时语塞，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只好点头：“那咱们是不是在那之前也不能谈别的赞助了？”
“倒也不是，真要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不官宣，谁会来赞助一个上一年全赛季垫底，这赛季又刚换老板重新改名、还没有知名选手的全新战队。”
“好吧，委屈你了老板。”
陆野嗤笑一声，“把上单搞定，我就不委屈。”
“放心，一句话的事儿。”
罗经理兴高采烈地走了。
试训才刚一周，第一次训练赛就要开始了。晏钦收到通知的时候，刚好打完晋级赛最后一把。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是23点45分，距离训练营规定的一周内达到王者段位时间还差15分钟。
看着结算界面上的王者晋级图标，晏钦握鼠标的手都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要是这把输了，他就连训练赛的资格都没有。
事实上昨天晚上就有好几个人离开，据说是那种即使今天一整天每把游戏都赢也到不了王者段位的，主动放弃了。
他们组里的打野就是其中之一。
M9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屏幕，也忍不住替他高兴：“哟，真赢了，恭喜恭喜！”
其他人也看过来，纷纷向晏钦道喜。
“这样一来，咱们组里剩下的人都晋级了！”ADC也很高兴，却又忍不住担忧，“就是咱们打野没了，不知道训练赛要怎么弄。”
“你想错了。”江南行小声道，“训练赛咱们不一定是一组呢，全都打乱了随机排的，说不定你在我对面。”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们两人常常双排包下，感情熟了不少。
“之前培训的时候不是说要考小组吗？”晏钦觉得奇怪，“我以为会是以小组参加。”
“想想也不可能啊。”江南行喝了口饮料，“要是小组一起参加，那不是能提前定制战术打法什么的嘛，也能观察每个训练室的实力，万一刚好碰到实力悬殊大的队伍不是很不公平，这样打乱了更能看出个人能力吧。”
M9连连点头：“有道理。”
“那不就是跟我们个人排位差不多。”晏钦想起沈从钰之前说过的话，“听说第一把训练赛就几乎能定生死了。”
训练室里一阵沉默。
M9暖场道：“嗐，大不了我就回家，这边儿真好冷，回家暖和。”
江南行问他：“你老家哪里的。”
“东北。”
“北方不是比南方还冷吗。”
“不是一个冷法…”
晏钦也去过北方，赞同道：“北方冬天有暖气，而且不像这边总湿哒哒的。”
“那要是我也淘汰了，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东北玩几天。”
ADC也聊起来。
“你是我们这里最强的，应该不会吧。”
ADC是训练室里第一个达到王者的，说话却很谦虚：“这谁说得准，我有时候神一把鬼一把的。”
最后一个上王者的晏钦笑了笑：“那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可以去看看那个冰雕。”
“你们去吧，我就不了。”江南行缩在椅子上，“我要是淘汰了，就得准备明年的高考了。”
“高考？”
几个人齐齐盯着他。
江南行有些不自在，“你们不是休学来的吗？”
“我不是。”M9摇头，“我根本学不进去，中考都没考上，职高上了两年觉得没意思，看见这儿在招青训生就来了。”
ADC也摇头：“我也是学渣。”
江南行又看向晏钦。
晏钦想了想：“我之前是主播来着…要是淘汰了估计是回去继续直播。”
“主播？”江南行是知道他的韩服ID的，“Nostars有直播吗？”
“Nostars？”/“Nostars？”
AD和M9异口同声道。
晏钦尴尬地笑了下：“额…对。”
“卧槽，是你啊！”ADC站了起来，隔着江南行重新打量起他来，“我经常排到你！每次对线期结束转线的时候必被你抓！上回那个奥恩都不知道是怎么把我杀了的！，那操作我能记一年！我不信，你现在登号给我看看！”
晏钦把韩服客户端点开，当着几个人的面上了号。看着界面上的ID，笑着问他：“要当面报仇吗？”
ADC也笑，“我靠，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韩国的。没想到是你！藏挺深啊！你说你在直播，可是我没听说Nostars是主播啊。”
晏钦更尴尬了：“我那个…直播是打低端局的。”
“炸鱼是吧？”M9一言点出，“好多主播都喜欢这样，显得自己很牛逼。”又补充道，“不过你是真的牛逼，那些王者操作集锦经常能看到你。”
“还行吧…”
“我说你上单嗄嘎猛，看来我一开始就没抱错大腿！”
晏钦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也很厉害。”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已经过了十二点，虽说距离关门的2点还有一会儿，但现在大家都到了王者段位，就没了上分的紧迫，明天又有训练赛，便没再呆在训练室里。
来到训练营一周，晏钦第一次在一点前回到酒店。
因为第二天训练赛的关系，他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躺着看手机。
连日的排位上分让他第天累到回来倒头就睡，已经有很多天没上论坛了，里面的风气还是没变，懂哥一如继往地分析着形势。
【最新消息，陆野自己买了战队，正在组银河战舰，明年冲二连冠】
【尊嘟假嘟，能信吗】
【哪个战队啊？今年好几家重组的呢。】
【不是说陆野早签战队了？那个叫PG的】
【屁股？你用自己的屁股想想，他也不可能去屁股】
【笑死，楼上在说什么绕口令】
【屁股不是签Vans了吗，都有中单了，Luy不可能去的】
【你还不如说Luy去TAP了】
【Ze自己也说了没和TK续签，陆野又一大早回国，明年是不是LPL要崛起了？】
【别和季向泽一起了吧，他真不行】
【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哪位选手是连续两年夺冠的】
【只要一夺冠，下赛季必拉挎，我以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冠军魔咒】
【他妈的有些人真的烦，老是把陆野和Ze绑定在一起干嘛，他俩是双胞胎是吧】
【别把你那什么CP文化都带到竞圈里】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为什么有中单了不能再签Luy？】
【连夜跑上崆峒山】
【那Ze要是哪天突然死了，陆野是不是还得跟着去了啊】
【嗑魔怔了？】
【哟哟哟，有人急了，急死咯】
【别扯你那CP了，老子现在就想知道还有哪些战队没宣打野的】
【Ze不是打完全明星了吗】
【关我屁事，他全明星打的是个什么牛马】
【Ze神怎么你了，这么黑他？】
【Ze神？他也能称神？没了打野来帮就原形毕露的玩意儿？】
【怎么？冠军中单不能称神是吧？你那十六强一轮游的中单不也能称神？】
【现在没宣中野就那个PG、UY、MQ，没宣打野的还有TAP、TNT和LY】
【UY和MQ是什么战队？还有LY，咋都没听过】
【新组的吧，UY前身是SL，MQ前身是DX，LY有点神秘，不过都是上赛季没什么成绩的】
【嗐，要我说就不该取消升降级，现在都不用打就能直接去联赛了，没劲】
【资本家的玩具罢了】
【懂哥呢？不是说陆野自己买了战队吗？买的哪家啊】
【LY神秘？怎么个神秘法？】
【莫非…？】
【嘘——大家知道就好，别声张】
【懂哥说啥你都信是吧】
【查了，三家战队老板名字都没有一个叫陆野的。】
【急死了急死了，怎么转会期还不结束】
【TAP到底签不签Luy，我都想自掏腰包给他签合同了】
【楼上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晏钦关掉论坛，在微博上搜索起了LY战队。
战队主页现在只有一条建队微博，其余什么信息也没透露。
而就这条微博下面，已经有很多网友的猜测了。
【陆野？】
【Luy是你吗？陆神！】
【陆(L)野(Y)，是这么猜的是吧】
【老公是你你就抠个1】
【还是想回国吧还是想回国吧还是想回国吧】
【啥时候官宣，要等Ze回国吗】
【不慌，季向泽已经打完全明星了】
【明年我就能近距离嗑到中野双子星了？】
【好好好】
【中野双子星（嘿嘿）（扭曲狂笑）（地上乱爬）中野双子星（嘶声怒吼）（嘿嘿）】
【热知识，Ze神的IP定位已经切到了魔都】
【@四季向你Ze神，你要来了吗】
【已经来了！】
【@四季四你是你吗是你吗】
晏钦点进‘四季向你’的微博，季向泽发博不算频繁，但隔几天也会发一条。最新一条还是夺冠时候的KT战队合照照片。
他主页名字后面的IP地址已经从拉斯维加斯换到了魔都。
晏钦关掉手机，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冬天总是很冷，一放假，街上就挤满了各地的游客。
网吧里也很热闹，一大堆人汇集在大厅里，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比赛。
没过多久，伴随着热烈的呼声，蓝色方的基地爆炸，主持人拿着话筒宣布红色方获胜。
陆野站在台子下面，看着五个少年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一座不算大的手办，随后站在一起等工作人员拍照。
肩膀被人拍了拍。
陆野一偏头，季向泽突然出现在身边，笑着说了什么，高个男生先是有些错愕，随后指了指台上。
晏钦合完影下台，看着交谈的二人有些犹豫，思忖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陆野刚好看过来，目光从他手里的手办一直向上移到那张清瘦的脸颊，柔声道：“恭喜啊，很厉害。”
晏钦正要回话，就听见季向泽说：“你怎么不恭喜我？”
刚刚他也在台上，是输掉的蓝色方。
陆野想起晏钦说过的话，原句还给季向泽：“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哪儿学来的？”季向泽装作生气的样子，随后笑着问他，“不是说有事？怎么又来了？”
晏钦终于开口：“你们两个认识？”
“你们两个也认识？”季向泽这才反应过来，“我刚刚还以为他是跟你客气一下的。”
陆野也觉得很巧：“你们两个也认识？”
三个人皆是一愣，随后才恍然一笑。
“我和阿泽是邻居。”陆野指着季向泽跟晏钦介绍，又看向季向泽介绍晏钦，“他…”
他顿了下，才继续说：“这是我的联盟老师，晏老师玩这个很厉害。”
‘晏老师’看了一眼陆野。
季向泽目光在二人交汇的视线之间扫过，笑着说：“我和晏钦是在网吧认识的，我俩刚好坐隔壁，又排到一起了，就经常一起玩。晏老师…”他语气有些奇怪地念着这三个字，又扫一眼二人，道，“确实很厉害，之前我叫你玩，你都说没兴趣。”
“这不是突然就有兴趣了…”
有人过来喊签字，晏钦没听清陆野后面又说了什么就跟着走了。工作人员把笔递给他，说只要签下字就可以再领一件奖品。
晏钦心不在焉地签名，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远处交谈的二人身上。
“同学，你看起来很小，在哪个学校上学？”
工作人员是个亲切的小姐姐，说话声音也很温柔。
晏钦回过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小姐姐有些惊讶：“这么优秀的学校，怎么跑到我们这小网吧来了，还是得以学业为主呀。”
晏钦笑了笑，看着后面的礼品架，“我可以要那个吗？”
小姐姐给他取了下来，说：“其实你可以选旁边的刀妹雕塑来着，那个比较贵。这个是盲盒，打开后如果不满意也不能换了哦。”
“没关系。”晏钦接过盒子，“我比较喜欢未知。”
陆野走了过来，看着他手里的奖品说：“恭喜晏老师满载而归。”
晏钦手指轻轻摩挲着包装，“你多练练，等你明年上大学的时候可以去参加高校比赛，到时候奖品更丰厚。”
“到时候你带我？”
“我…”晏钦看向走过来的季向泽，“叫你邻居带你好了，我在对面杀穿你们。”
“这么狂。”季向泽挑眉，“我们刚刚不是最后那波失误，现在结局不一定呢。”
晏钦轻声道：“输了就认，你找借口的样子更狼狈。”
“行！”季向泽摸了摸他怀里的奖品羡慕道，“真酸呀，我也想要，这个手办很难买到的。”
晏钦把奖品递过去：“送你就是了。”
“啊？”
季向泽有些诧异。
晏钦嘴角上扬：“不是想要吗？”
季向泽失笑：“我开玩笑的。”
晏钦倒没所谓：“你想要就送你，我家还有一个，上次领的。”
陆野抬眸，看向他漆黑的眼睛。
晏钦眨了眨眼，把奖品又递了递：“而且你说得也没错，刚刚最后那波如果不是你们失误，结局真不一定。”
季向泽也不再客气，接过奖品，“谢谢冠军，我输得心服口服！”
“两位都很厉害。”陆野欣慰地看着二人，仿佛比自己拿了第一名还高兴，“比赛打完了，奖品也拿了，我请二位吃饭吧。”
莫名的，晏钦有些不太敢和他对视，僵着脖子看着手里剩下的盲盒。
“我去了不，我爸回来了，今天得在奶奶家吃。”季向泽拆开包装，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下次吧，下次我请你们。”
季向泽走后，两人也慢慢出了网吧。
冬天天黑得早，网吧外面的街道有些黑，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着不太明亮的街道。
这会儿已经快到饭点，随处可以闻到四处飘来的美食香气。
天更冷了，晏钦吸了口气，问走在身边的高个子男生：“你怎么不回家？”
陆野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垂眸看着他冻得红红的鼻子，说：“你怎么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