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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为竹马的金丝雀(花仟树)


季盼山更是对幼年的他寄予过厚望,想着能叫孙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做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从小也是以成为警察的身体文化素质来要求季知远的,没成想……哎。
不过,这小子现在没长歪成为什么不法分子,甚至还回来做起了教授,大家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脾气差点就差点吧。
“听说知远也去岚大教书了?文学系是嘛?”问话的人是季知远的小姑,季韶华。
季家的这些长辈里,季知远也就对她还算亲近。
“对。”季知远回答。
岚京大学是在全国乃至世界都闻名的学校,尤其是文学系,也算是王牌专业了。
“诶,小砚也在岚大上课呢。”季韶华忽然想起。
原本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温砚忽然被cue,略显慌忙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不算什么正式的,就是过去教几节选修的书法。”
季知远离他离的好近,男人正夹着菜的手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竹筷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扣肉,随即似乎是送进了嘴里。
他的余光已经看不到男人接下去的动作了,再看也就太明显了。
“这个,味道不错。”忽地,身边的男人微微倾斜过身子来,将一块扣肉夹在他的白瓷碗里,慢悠悠的又补了一句,“以后也算是同事了,温老师多多关照。”
温砚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握着筷子的手一僵:“季大哥哪里的话。”
很快,季知远便又转正了身子,继续吃起了自己碗中的菜。
温砚将白瓷碗中那块男人给自己的扣肉夹起,送进了嘴里。
是咸是淡,是香是臭,他好像都没尝出来,只觉晕乎乎的。
下了饭桌后,他这种晕乎乎的感觉才消去了许多。
饭后,众人又聚在一起聊了好一会才渐渐开始有人离场。
而季知远也早就躲去了二楼。
温砚人虽坐在楼下的古董沙发上,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往通向二楼的楼梯口瞟去。
“小砚,小姑想拜托你件事。”季韶华凑过来,笑得温柔。
温砚这才回过神:“什么事,您说。”
“就是你小表弟,哎哟,那个字写的和狗爬的一样,你能不能带他练几天字?”女人的皱着眉头,一想起自己亲儿子的字,就头疼不已。
“可以的,时间上我们到时候在联系协调。”
“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小砚。”季韶华满心欢喜的抱了抱温砚。
温砚有些僵硬的承受着沉重的爱,默默将季韶华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小事情……”
好在此时和季盼山聊完天了的温重华过来叫走了自己:“小砚,我们该回去了。”
温砚随即从沙发上起身:“好,那我先走了,小姨什么时候送表弟过来我们再电话联系。”
“好的呀,慢走噢。”女人起身送着二人。
从季家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之后的几天里,季韶华都带着儿子来止园求教,而温砚也都在辅导完小孩后再去学校上课。
这段时间,他上下课也一直都是沈焉在接送。
男人在岚京市里是出了名的花心,很少这么有恒心和毅力去追一个人。
“我定了一家杭帮菜,我记得你爱吃的。”
温砚刚刚坐上他副驾,沈焉便偏过身子来给自己系安全带。
像是故意想要贴近他。
温砚不由蹙眉,身子极力往后座贴去:“我自己可以。”
“举手之劳嘛。”
男人靠着他,身上的香水味顺势钻进他的鼻间,有些许刺鼻。
一点不如季知远身上的玉龙香水好闻。
来到餐厅,是一家装潢精致的中式料理店。
对面的沈焉后背随意瘫在座椅的靠背上,即使穿着一身的名牌,也难掩吊儿郎当的劲。
他盯着温砚,眼神是一如既往的赤luo,是一种带着极重占有欲的眼神。
温砚则垂着眼嚼着嘴里的龙井虾仁,并不理会男人的眼神。
虾仁的口感清新,鲜味中夹杂着一点茶香。
“喜欢这家吗?”沈焉懒懒地靠向桌子,举起筷子给他夹菜。
“还不错,不如南明路那家正宗。”温砚答,盯着男人给自己夹得那块醋鱼,忽地便觉得饱了。
“那下次我们去吃那家。”
“嗯。”
饭后,沈焉送他回止园,男人求了好几次,想要进去坐坐,今天也不例外。
止园是温家早年间建的私人园林,里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颇有讲究,温家人从前不住在这的时候,免费对外开放过一阵子,后来搬进来住了,便停了开放,除温家的一些亲朋故友,旁人也是再难见园林中的无限风光。
沈焉的父亲沈明河虽说和温家也有些交情,但并不深厚,不常往来。
毕竟温重华这个人认才不认钱,打心眼里有点瞧不上沈家这通家的俗气商人。
所以沈焉自然没能有幸跨进过止园。
“下次吧,今天也太迟了,我爸妈都睡了。”温砚不记得自己用这个借口推却过几次,反正他也懒得编新借口。
沈焉也没法说什么,因为他的确有点怵温家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读书人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一截。
“好吧,那你到卧室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路上注意安全,沈先生。”温砚解下安全带下车,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止园。
沈焉坐在车里,看着温砚小跑远去的背影,眼里再度燃起莫名的征服欲:“我就不信了…..拿不下这小子。”
一周后,岚京市的温度急转直下,竟早早的飘起点点雪花,温砚开出书房里的一扇木窗,靠在窗台前听雪。
想起好几天没和贺词联系,便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他和贺词是多年好友,年幼时便一起学习国画和书法。
贺词少时就展现出对于国画的高度热情和天赋,在画画上的成就原本是能和温砚在书法上的成就媲美的。
只可惜,贺词生性纯良,受不了沈焉的背叛和欺骗,始终没能从阴影里走出来,前年开始吃起了治疗药物,因为情绪问题,再加上吃药后手抖的副作用。
贺词已经许久没拿起画笔了,一直躲在乡下养病。
而除了温砚,似乎在岚京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了。
“吃饭了吗,词词。”电话被接通后,温砚柔声问着。
“吃了,阿砚你别担心,我这两天去湖边玩了一趟,失眠好了很多。”贺词的声音听着苍白又孱弱。
显然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样“好很多”。
他不由的想要去打沈焉一顿,可也知道这样的人渣,仅仅只是打他一顿,也太便宜他了。
他并不打算告诉贺词自己已经开始对沈焉实施打击报复,贺词这个人心肠太好。
可他却实在算不上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那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来看你。”
“好。”
挂断电话后,他依然靠在窗台前,望着窗外久未停息的风雪。
耳边忽而想起小孩的童声:“温哥哥,温哥哥……”
是季韶华的儿子小追。
原本还在发着呆的温砚回过神,转身去书房门前迎:“下雪了,小心地滑……”
他不经意的抬眼,只见朝他奔来的小追身后立着一道身影。
不是季韶华。
而是季知远。
他猛地滞住了脚步,顿在原地。
男人今天换了一身墨色大衣,格纹围巾没换,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肩前几片落雪。
在满眼的皑皑雪景里,很是惹眼。
“季…季大哥,你怎么来了。”

小追在此时扑进温砚的怀中,替男人回答了问题,“我妈妈这几天出差了,黄毛怪送我来上课。”
“小屁孩,怎么说话的。”季知远从雪中漫步而来,声音懒懒的,带着一点磁性。
闻声,温砚怀里的小追转身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你以前的头发可不就是五颜六色的。”随即跑进了书房。
男人无奈的勾唇,行至温砚跟前:“应该也没有五颜六色吧,我记得也就染过黄色和红色。”
“还有绿色,当时还是夏天,你在我家园子里站着,季爷爷说你像是盆栽成精了。”遥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温砚脱口而出脑海里的画面。
“老爷子损的很。”男人的眼神迅速从温砚身上扫过,收的很快,叫人难以从察觉,跨进门槛径直进了屋子。
温砚见状也跟了上去。
小追很乖的站在案桌前,铺好了宣纸:“温哥哥,我今天早点写完可以和云胡多玩几分钟吗。”
“可以啊。”温砚语气温和的走近案桌,伸手将桌上的墨锭夹在拇指和中指间,食指抵住顶端,动作娴熟的研起磨来。
而季知远则在纱帘隔断外将身上的落雪依依处理干净,而后靠在红木椅上,悠哉的品起桌上热腾的茶。
入口清冽芬芳,是极品的雪顶含翠。
桌案前的一大一小,安静的练起字来,偶尔传来几声温砚水润的嗓音:“起笔讲究一个空中落笔呀,小追,哥哥再教你一遍……”
没有关上的木窗外,是一派的雪景风光,落雪无声,只偶尔传来几阵寒风的喧嚣。
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桌案前的小追松下了笔,犹如是浑身的细胞也松懈下来:“太难了,温哥哥,我要去和云胡玩了。”
温砚低眸看着半熟宣上男孩练的那面字,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然是进步不少:“去吧,你把云胡抱进屋子里来玩,外头太冷了。”
“好。”小追犹如一股烟溜出了屋子。
温砚从桌案边走出来,方才授课,他不敢走神去看隔层纱帘外的季知远。
只见彼时的男人正站在贴满字作的白墙前欣赏着,眼神最终落在一副行楷上:“形而上者为之道,形而下者为之技。”
“只可惜,大多数人都是后者。”温砚停在他身后,也看着自己几年前写的这副字,眸色之中带上几分沉郁,“譬如我。”
身后传来略带自嘲意味的话语,季知远转过眸来寻着声音的出处。
此时,小追抱着云胡进了屋子:“温哥哥……我把云胡抱进来了。”
小孩怀里的云胡一见着温砚,便从怀中逃出来,敏捷的钻到温砚的裤脚前“喵喵喵”的叫了几声。
温砚蹲下身来,伸手抚上云胡的小黑脑袋:“云胡。”
小黑猫像是听得懂一般,睁着两只又圆又大还水灵的眼睛盯着他,奶声奶气的又“喵”了一声。
身后站着的男人沉默许久,忽然念出一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蹲在地上背对着季知远的温砚,瞳孔微微一缩,回首望向男人。
这句诗,念的叫他心乱。
只见男人正眼角含笑的盯着云胡,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云胡身上泛着光泽的毛:“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听。”
原来他只是对着小猫念。
“随口取得。”温砚低着眉,摸着小黑脑袋的手并没有因为男人也伸过来的手而避让半分,甚至,撸猫的幅度还变大了一些,指尖有意无意的触到一点男人的手指皮肤。
鼻间又窜进身边人的玉龙香。
即使混合着烟草味,也还是很好闻。
小追也跑上来贴着云胡。
云胡受不了这样的营业强度,骂骂咧咧的“喵”着,晃着脑袋甩掉众人的手,跑的干脆。
小追见状,跟着云胡又跑出了书房。
“时候也不早了,温老师下午有课吧。”季知远缓缓站起身,收回自己撸猫的右手,自然垂落随即掩在身后,有些许僵硬的张了张五指。
温砚点点头:“对,现在过去刚刚好。”
“我也有,顺路带你一起过去吧。”
季知远主动这样提,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抿着唇摆手:“没关系,已经有人来接我了,估计现在已经在园外了。”
“这样。”说话的间隙,季知远又将伸张的五指缩了回去,“那我…就先送小追回去了。”
“好。”温砚勾唇,笑容浅浅,脸上那对梨涡显现。
却莫名勾人心魄。
他的美似乎就美在这,就像是一个方方正正待在田字格里的汉字,明明是端正自持的,可不管他做什么,哪怕只是礼貌的弯弯唇,你都被他深深吸引,他越是矜贵庄重,你就越是期待着能拉着他从条条框框里跃出来,越是奢望着能够同他站在一起。
越是想要看看,他不在格子里的样子。
季知远偏过眸去,快步迈出书房唤着小追:“小屁孩,你得回家写功课了,别玩了。”
随后,不知道在园子的哪个雪堆里拎出了小孩,一路拎着出了止园。
温砚也一同出了园子。
园子的正门前,一如往常的停着沈焉的那辆黑色保时捷。
男人半靠在车门上,大概是等了挺久,手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
他盯着园门盼了这么久,却是盼到了一个拎着小孩的男人。
这个人还是季知远。
难怪他说门口这辆库里南是谁的呢。
沈焉往前走了几步,双手环胸,挑着眉:“哟,季教授几年没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原本就没玩尽兴心情不好的小追,直接开麦:“什么眼神啊,捐了吧。”说完,径直便从沈焉面前略过,钻进了车里。
沈焉面上挂不住,正欲发作,刚从园里出来的温砚却忽地叫住他:“沈大哥,等很久了吧。”
沈大哥。
这个称呼一出,二人的面色中皆闪过异样。
沈焉当然是又惊又喜,至于季知远嘛,惊是惊了,喜不喜的就不知道了。
“没有多久,等你那不是应该的嘛。”沈焉挺直了腰板,语调都拔高了。
眼里满是挑衅和骄傲地瞟向季知远。
刚刚跨出园子的温砚并没有机会见着此时的季知远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
因为男人似乎连眼神都没给沈焉丢下一个,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温砚站在门槛前,望着库里南绝尘而去的尾烟,眼底掩上一层落寞。
“终于等到你改口了,我就说嘛,温老师不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沈焉眯着眼对他笑。
沈焉长得不差,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确实是看狗都深情,眼角下的一点泪痣生的也是恰到好处。
所以有时候,温砚也能理解为什么贺词会掉进沈焉的坑里。
但并不理解为什么能掉的这么深。
“上车吧,好冷。”他的语气平淡,和方才喊“沈大哥”的时候,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焉搓着自己被冻红的手,点头小跑过去开车门,狗腿的很:“知道砚砚你怕冷,暖气我一直开着呢。”
温砚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实在忍不住表情僵了僵:“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也不叫我沈先生了吗?我想着……我也可以换个称呼了吧。你不喜欢?”
“不喜欢。”温砚坐进副驾,表达的干脆。
“那我也还是要叫的。”
“……”
到岚大上完课后,温砚坐在办公室里,不禁开始复盘这件事。
自己是为了激一激季知远才叫的“沈大哥”,结果激没激着不知道,自己反惹一身骚。
现在他只想回去写一个大大的“悔”字挂在床头!
晚上,他拒了沈焉的邀约,躲在自家园林的西偏门的小池塘边点燃了一根薄荷味的爆珠香烟。
这种香烟的味道会淡很多,有时候抽一根在外头逛一圈味道就散了,比一般的香烟要好处理。
止园很大,他待得这个小池塘边离他父母的住处估摸着步行得二十多分钟。
他一直都在这抽烟,然后返回书房,烟味也就散的干净了。
纤细的烟身被他夹在指缝间,小池塘里的绿水结成了冰,他坐在岸边冰冷的石栏上,看着烟头冒出的点点亮光。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抽烟,但是他从前常看季知远抽。
他便在脑海里想起男人夹着烟的样子,借着脑海里的画面偷偷学起来。
他还没学会呢,季知远就出国了。
想到这,他默默将烟嘴再度塞进唇中,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薄荷味的辛辣气体便涌进他的气管直穿他的肺脏。
让人上瘾。
他将烟头抿灭后,连着烟灰一起装进自己带的小密封袋里,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暂停的雪又漫天落下来,温砚趁着月色与雪色,又坐了一会,耐不住冻后才起身回房。
季家的洋楼外也飘起了雪。
季知远半倚在卧室的窗台前,手里夹着烟。
房门在此时被猛地推开。
是季盼山:“好啊,你小子……人家小砚送给我的祝寿作,你好意思拿来挂在你床头边的?”

靠在窗台边的季知远闻声,转回身来,胳膊肘抵在台前,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下:“不是您让我有机会多学习学习人家的书法么?我这不是在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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