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渊却好像被这个笑容刺到了一般,急匆匆移开视线,呼吸都乱了几分。
不能再这样了。
他不能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影响游戏进程。
他自己的命也被别人捏在手里,又怎么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牵制。
“送你一个礼物吧。”
江池渊侧头吻他,转而在时玖凛警惕的目光下转身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
时玖凛接过,狐疑地拉开刀鞘。
刀锋凌厉,在屋顶白炽灯的照耀下泛着银光。
时玖凛不明所以,反问道:“你是生怕我没有武器杀不了你是吗?”
江池渊挑眉:“你大可以试试。”
时玖凛瞬间蔫了下去。
别说是给他一把刀,就算是把枪放在眼前他也不敢将威胁的锋芒对准江池渊。
他承担不起后果。
江池渊微笑,若有所指道:“你一个Omega在外面,总要有些可以防身的东西对不对?”
时玖凛沉默。
他最开始不是巴不得自己被人干死吗?
“可你……您不会一直跟着我吗?”
江池渊仍旧挂着那副假到不行的笑脸:“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
时玖凛不寒而栗。
他躺在床上,把刀刃对准顶灯,眯着眼再三打量那把刀。
除了更锋利些,似乎也跟普通匕首没什么两样。
也许是手中拿的利器给了他几分底气,时玖凛难能的从中汲取出一丝安全感,松了口气。
日子还长,他总要好好活下去。
哪怕活着的希望近乎渺茫。
江池渊默不作声看向泛灰的屏幕中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落寞的身影。
他的食指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邦邦”声响。
他看见那把匕首不出几分钟便被时玖凛驯服,在他手中飞速转动游走却没有伤害到他分毫,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极淡的杀气。
时玖凛转着刀游刃有余的那副模样竟让他有几分恍然,仿佛时间倒流回溯,他又见到了时玖凛最初的锋芒。
他本就是一匹带着杀气的野兽,肆意撕咬啃食弱者,宛若杀神一般危险又引人情不自禁靠近。
忽然间,江池渊敲击桌面的动作骤然停止,猛的站起身,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眉间骤然染上一股戾气。
他看见时玖凛停下了动作,缓缓将那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
他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攥着刀把的手细细颤抖。
江池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也在赌,赌现在的时玖凛到底有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果不其然。
时玖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泄了力,握着刀把的手无力垂下,匕首滑落,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人会平白无故一心求死的。
他的底线被一次又一次践踏在脚底,活下去的标准也随之降低,怕是也没什么能让此刻的他轻易求死的事了吧?
江池渊总觉得,就算是他真的把时玖凛绑起来送给其他Alpha轮,时玖凛也会咬着牙不出一点声。把所有眼泪都咽进肚子里,做完后再拍干身上的灰尘继续活下去。
他松了一口气,将电脑屏幕重重合住,推到一边。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后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汗。
时玖凛的脚腕被铁链掀破皮磨出血再结疤,疤被磨掉后再重新经历一遭,周而复始,直至那处生起一层薄茧。
有段时间他甚至不敢轻易下床,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磨,疼痛感直入骨髓。
但他现在不也还是习惯了么。
没什么不能忍受的,只要被逼到一定地步,所有自认为的底线都会一降再降,沦为笑柄。
江池渊快步走到时玖凛所在的房间,不知怎的竟有几分紧张。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又觉着这点畏惧是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轻轻推开了门。
时玖凛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时猛的从床上坐起身,还以为自己又是触到了他哪根逆鳞,下意识向后挪了几寸。
却被江池渊猛的拽住,一把拥在怀里。
衣物上自带的香气很好闻,江池渊发丝在他脸上轻轻摩挲,泛起一股痒意。
江池渊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无力松开,犹豫了很久,最后也只是轻飘飘道了句:“出去走走吗?”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如果,他赌错了呢?
如果时玖凛真的毫不犹豫将锋芒刺入自己的心脏呢?
如果……
他不允许这个有如果的出现。
时玖凛只觉着莫名其妙。
这人又在犯什么病?
但他不敢表现出半分不满,只是僵直身子小心翼翼的询问江池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池渊没回应,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匕首,学着时玖凛的模样在手中转了一圈,微笑着抱住时玖凛,拿刀尖轻轻抵住他的后背。
时玖凛身体僵硬,大气不敢出。
他想开口求饶,又后知后觉求饶对江池渊而言似乎没什么用。
尖锐的疼痛。
衣服布料连带着皮肉一起,多了一道细长血口。
不怎么深,却依旧很疼。
江池渊把他抱在怀里安抚。
一边是带着信息素的抚慰,一边是尖锐深刻的疼痛。时玖凛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逼到动弹不得,又生怕他心情不好加大力度让那把匕首直接贯穿他的身体。
毕竟这人喜怒无常,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江池渊垂眸,忽然牵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真切,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可背后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遍又一遍提醒着他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自己去处理伤口。”他低声命令道。
时玖凛微笑,摇了摇头。
“用不着,反正……”他嗤笑一声,“我这具身体哪值得您浪费那点名贵药物啊。”
反正满身伤疤也会自己长好的吧。
就算好不了也没什么关系……
让他烂掉就好了。
江池渊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那道血口很快凝固,江池渊随手给他扔了件干净衣服,用他惯用的命令口吻道:“随你便,五分钟之内收拾好。”
时玖凛低头,发泄似的用力攥了攥那件衣服,沉声道:“是。”
说是带他出来走走,实际上跟遛狗没什么区别。
江池渊甚至没给他解开脚铐,就这么让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全当散心。
时玖凛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笑着跟他说:“你就算是真的养条狗怕是也没我这么听话吧?”
说打开身体就打开身体,说让他学习那些恶心的东西他也不会反抗,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是按照江池渊喜好调教的……
江池渊看着刻意走在荫蔽下的他愣了一瞬。
也许只是单纯为了折磨时玖凛,也许是私心作祟,他前段时间有意将时玖凛朝畏光方向培养。
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在他每次挣扎着爬向光的时候加大惩罚的力度,或是刻意把他拖到有光的地方惩戒。让他久而久之在潜意识里形成“只要碰到那个东西自己就会受伤”根深蒂固的思想。
哪怕他的理智仍在不断提醒他,他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江池渊刻意为之,他不能就这么受江池渊控制……
可是真的太疼了啊,二次分化后痛觉神经本就比之前敏感的多,更别提江池渊跟条疯狗似的动不动就毫无理由冲上来咬他一口。
他的实验很成功。
时玖凛现在站在阳光下时会控制不主的心慌意乱,直冒冷汗。严重一些的时候甚至连肌肉都会控制不住的痉挛打颤。
浑身上下被恐惧感裹挟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受,他抑制不住的草木皆兵,总觉着会有一道鞭子划破空气极重的落在他的脊背。
江池渊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是啊,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轻易的死,不然我去哪再找一个这么称心的玩具?”
前方没有遮挡物,阳光和阴影处形成了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时玖凛停下脚步,闷声应道:“可我也并非一开始就让您这么称心如意。”
还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惩罚中逐渐摩挲出来的。
江池渊牵住他的手,也不管他情不情愿,自顾自把他拉向有光照着的地方。
时玖凛咬牙,小腿都在颤抖。
一个畏惧光的人,还在妄想向阳生长,也是足够好笑的。
时玖凛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睛湿润,近乎哀求道:“别再往前走了,我们回家吧。”
江池渊蹙眉:“这是由你做主的?”他顿了顿,脸色愈发阴沉,补充道,“既然这么喜欢跪着就别站起来了,爬着走。”
时玖凛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讽刺至极。
“既不想我死,又不给我活着的希望……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站起身,拍干裤腿上的灰尘,凭着那股莫名其妙的勇气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违抗江池渊命令,闷声转头就走。
出乎意料的是,江池渊并没有追上来。
他只是看着时玖凛因为脚腕处有伤而略显踉跄的背影,心底莫名烦躁。
他伸手在兜里摸了摸,却没能摸到一根能短暂缓解情绪的烟。
江池渊有些颓然地垂下手。
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早就没了回头的余地。
时玖凛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那间被血浸透的房间和地上残缺破败的尸体。
腐烂的断肢,布满泥垢的衣裳……
梦中的他被吓到了,张大嘴想要尖叫,可嗓子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响。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锋利的东西一寸寸割开自己的皮肉,骨肉分离。
他从疼痛中惊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时玖凛坐起身,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呜咽。
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犯不着这么矫情。
时玖凛在心底不断警告自己。
可眼泪还是不断涌出,甚至濡湿了整条小臂。
江池渊被他的动静吵醒,本有些不悦,却在看到他蜷缩颤抖的模样时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责备咽了下去。
他没有开口。
屋内一时间只能听到钟表走动时的“嗒嗒”声和时玖凛略显沉重的喘息。
江池渊抱住他,侧头吻他的发丝和眼泪,嗅着他身上那股信息素,手上的动作愈发放肆猖狂。
时玖凛本就不指望他能真的耐下心安慰自己,咬着牙没有反抗。
哪怕眼尾还挂着泪珠,却还是乖乖打开了身体,放任他温热的手掌在自己身体上四处游走打转。
他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自己的身体是如何被他一步步撩拨的起了反应。
真恶心啊。
毫不意外的,接下来是江池渊密不透风,压抑又窒息的侵略。
时玖凛手扶着他的肩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甲深深嵌入,在他肩膀处烙下数道红痕。
他垂头,发丝掩住了大半张脸,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凄凄开口:“你是真的不怕就这么弄死我啊……”
江池渊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温声道:“怎么了宝贝,我在帮你啊。不是失眠吗,累了就能睡着了。”
时玖凛没心思和他拌嘴。
他仍然没能从那个被血染透的屋子里缓过神。
明晃晃的刀刃抵住他的要害,一刀接着一刀刺入,经脉被尽数挑断,刀尖摩擦骨缝,疼到颤栗……
江池渊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眼底刚刚那丝笑意瞬间沉了下去,眼眶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竟有几分泛红。
“又想起他了是吗?”
时玖凛怔了一瞬,茫然的抬起头,对上他深埋着怒火的眼睛。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池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底莫名泛起一股狠劲儿:“是啊,毕竟我们那么相爱。”
不出所料,江池渊被他这句话激怒了。
身体几乎被剧烈的贯穿感撕碎,将他挑衅的意图碾的稀碎,他没遏制住自己的哀嚎,被逼的叫出了声。
“你也配提及这些东西?”
江池渊气恼之余还有些纳闷。
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记吃不记打的?
他拽着时玖凛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任凭他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时玖凛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只觉着身心俱疲。
只要一闭眼睛就是血淋淋的地狱,他哪有时间去回味那些撕心裂肺的痛。
江池渊强忍下想将他撕碎了尸体喂狗的欲望,脸色阴沉,毫不留情用脚踩上他的臀肉,发泄似的用力碾了碾。
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神情肃然,却没有继续蹂躏他的意思,只是将脚移开,淡淡道:“床单都被你弄脏了……一会儿记得洗。”
时玖凛从地上爬起,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温驯到好像刚刚那个出言挑衅的人不是他一样:“是。”
他神情恍然,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
这么疼,那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时玖凛喉咙干的发涩,累到恨不得倒头就睡。可他又畏惧那些血腥暴力的画面,每当意识快要被困倦感侵蚀时又会发狠使劲咬一口自己舌尖,强逼自己保持清醒。
江池渊走了,房间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看着床单上的污渍,情绪终于崩溃,失声痛哭。
等床单彻底洗干净时天边已经泛了白,那抹阳光撕破云层穿透玻璃洒在他身上时,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随后几乎是跌跌撞撞仓皇跑到阴暗处。
清醒的堕落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他看的清,却躲不过。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为切真地体会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无助。
他明明那么清醒,却什么都无法改变,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又是怎么踩着黎明浑浑噩噩睡着的。
好像最后还是江池渊看他一晚上惊醒数回,施舍似的抱着他给他信息素安抚,又在他被噩梦侵扰时抱紧几乎是大汗淋漓的他,坚定的在他耳边道:“别怕,我在呢。”
时玖凛只觉着荒唐。
正是因为有江池渊的存在他才害怕的不是吗?
可他们之间高度契合的信息素实在是太过蛊人,时玖凛抑制不住沉沦其中,久违的放松。
真可笑啊。
依赖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把他推进深渊的人。
未尝不是报应。
时玖凛转身,在江池渊诧异的目光下猝不及防咬住他的嘴唇。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交缠,对方的温度近在咫尺——
——比这更亲密的举动他们也做了无数次,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吻是那么赤裸暧昧。
江池渊沉默良久,干巴巴憋出来一句:“醒了?”
“嗯,”时玖凛支着身子,在他嘴唇上又舔了一口,勉强着笑道:“谢谢您,我先去洗个澡。”
身上几乎全是睡着时出的汗。
一切都是拜江池渊所赐,偏偏他还要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对江池渊感恩戴德……
他刚要下床,手腕却被那人一把拽住。
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所以这是你给我的报酬?”
时玖凛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是想做些什么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讨好一下江池渊而已。
难道他的姿态放的还不够低吗?
时玖凛咬牙,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早就一无所有了,还哪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付给江池渊当报酬的东西。
江池渊置若罔闻:“想表示感谢的话……”他将时玖凛拽过来,踹了踹他的膝盖示意他跪下,饶有兴趣抬手抚摸他的睫毛,另一只手却发了狠,把他的头按在自己小腹处,“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总是这样,能轻而易举把自己刚升起的那丝莫名其妙的感激彻底击碎。
反正他毫无人权。
时玖凛顺从的咬开拉链,抑制住干呕冲动卖力讨好江池渊。
心底的苦涩一点点堆积翻涌,从眼眶涌出,满脸泪痕。
他被呛的直咳嗽。
江池渊抹掉他唇角的白.浊,这才下了赦免令:“滚吧。”
时玖凛应了一句,重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跪到红肿的膝盖往浴室方向走。
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金属镣铐便跟着响一声。
悦耳的声响。
时玖凛狼狈至极,步伐都有些不稳,偏偏气势半分不减。
他甚至有些自负的想,江池渊也会为他诧异吧?
他一降再降的底线,一次又一次从崩溃中汲取生的希望,再重新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继续妄想。
他能让自己生不如死,却终究无法让他彻底放弃生的希望。
有本事就直接杀了他啊。
时玖凛也在赌。
赌江池渊一次又一次阻止他自杀究竟是不是仅仅为了满足他那近乎变态的控制欲,还是也在其中夹杂着,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