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除了这具已经被江池渊玩烂的身子外没有一点赌的资本。
赌赢了又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他的结局又不会因此有半分改变。
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呢?
肉体会腐烂,或是被啃食或是被掩埋,最终与泥土彻底融为一体。
那意识彻底消散后会是什么感觉呢。
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这么痛了吧?
每一天,睁眼闭眼都是血。
危险气息充斥弥漫,化形为一把巨刃,将他身体贯穿,逼他弯曲膝盖臣服。
跪的次数多了,便也不觉得丢人了。
只是偶尔会升起一丝怜悯。
对自己的怜悯。
他想触碰阳光,可真正站在光下时又会控制不住恐惧,狼狈的奔向阴暗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轮回吗?
时玖凛浑身颤抖。
那就权当这一切都是在赎罪好了,让他用自己所有的矜持孤傲去偿还那些在阴暗处发烂的尸体。
也算是两清了。
就让他活在自认为自己已经看清的世界里自我麻痹,直至死亡。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后来时玖凛再回忆起这一天,也依旧会重新感受到那阵心脏被刺穿,血肉模糊的痛。
可能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具体是怎么扛过来的,哪怕是费尽全力也只能模模糊糊回忆起那天的夕阳。
临近夜幕,太阳的光芒敛了大半,并不算刺眼。
血一般的红。
他拖着刚做完没多久,腿还发软的身子去了那家熟悉的咖啡店。
是江池渊的命令。
他最近奇怪的很,每天准时准点命令他走同一条路,去同一家店买一样的咖啡。
可真买回来了他也不喝,只是当着时玖凛的面毫无表情的将咖啡尽数倒进泥地。
然后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地说:“走,回家。”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条死到临头,只能发出微弱喘气声的狗。
他不寒而栗。
他莫名其妙的命令就这么循环往复好几天,时玖凛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不过是指使他买杯咖啡而已,比这更过分的事只要是他命令,自己也会抛弃所有底线答应。
这又算什么。
那天之前,江池渊总会把他的衣服下摆撩起,再塞进时玖凛口中命令他咬住,好让裸露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不顾他乞求的目光,自顾自做着那些能将时玖凛自尊碾在脚底的事。
咬不住或者忘了的话,扇几个耳光就差不多能学会了。
反正时玖凛这种东西不值得人怜惜。
他无数次这么自我催眠似的警告自己,可每当看见他泛红的双眼时,却还是忍不住想抱着他轻声安抚的欲望。
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的动作仍旧和往常一样又急又狠,像是恨不得能把时玖凛整个人都撞碎。
时玖凛大腿紧绷,疼到止不住倒抽冷气。
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江池渊没有太为难他,像是为了完成枯燥乏味的任务一般,从神情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致,仅仅要了他一次便停了手。
是为了提醒他,让他始终牢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么?
他是供江池渊蹂躏的玩具,是破损的布偶,是奄奄一息的野狗。
哪有这个必要啊,反正他又没有一丁点儿逃出生天的希望。
时玖凛跪在地上,默默用嘴把残局收拾干净。
他没由来的心慌。
江池渊那副食不知味的模样狠狠扎了他一下,让他止不住胆颤。
倘若,他连出卖身体都无法吸引江池渊的话,那才是彻底离死亡不远了。
哪怕他现在找不到破局之法——但自欺欺人也好,他始终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也许,等他把那些所谓的罪孽赎清,一切就能回到最初了呢。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早就在江池渊一步步引导下潜移默化,承认了自己之前那些的罪行。
他甚至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所遭遇的这一切全是自己活该,觉着只要把欠那些Omega的伤口尽数还回去,一切便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过是把那些人遭遇的苦楚自己再重新经历了一遍而已。
他后知后觉发现,那些在他手下,被他折磨却仍旧咬牙坚持活下去的Omega,比大部分Alpha,甚至包括他都还要厉害很多很多。
毕竟他的手段在某些方面可比江池渊还要残忍血腥。
Omega不听话逃跑怎么办?
那就直接把他们的腿从小腿根部处截掉,或是随意砍掉一只脚以示警戒。
如果那个Omega的腿恰好很好看,那就挑断他的脚筋,再扒光了扔进包厢供其他Alpha玩弄。
伺候不好客人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强制绑到椅子上,下身填满,直至学会主动勾引那些所谓的客人。
他嫌那些Omega的血恶心,所以从不亲自动手,只是站在一旁充当着冷血旁观者,面无表情看他们在血泊中挣扎。
他不把Omega当人看,那些Omega的挣扎死亡在他眼底跟看屠夫杀猪没什么区别,自然是不会对他们升起丝毫怜悯。
可当身份地位发生转换了呢?
可当他也变成Omega了呢?
当他被人踩在脚底,被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现在是个连狗都不如的恶心东西时,在无数次的惩戒中一点点迷失自己的时候呢?
当然会不甘心啊,当然会拼了命的想要逃跑,用尽全力绞尽脑汁试图离开地狱。
他知道自己不是弱者,知道自己不是江池渊的泄欲工具,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么窒息。
因为深刻体会过,所以畏惧,胆颤,恐惧深入骨髓。
他们和自己一样,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要坚强。
每一个拼尽全力想好好活下去的人都应该得到尊重。
时玖凛这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是多么禽兽不如。
诚然,他仍旧不那么喜欢Omega,大部分时间也仍旧会控制不住对Omega产生生理上的抗拒——
——但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至少,他不会再放任自己做出那些事。
冷眼旁观的自己和他被江池渊按着罚时那些想杀他的人或嫌恶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倒是莫名契合。
只是他欠那些Omega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赎罪路途遥远,他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至他买完咖啡想要回去时路过那条小巷,听到里面模模糊糊传来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只觉着像是被狠狠人打了一拳那样。
那一瞬间,他脚下一空,有种血液倒流的错觉。
恍若隔世。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最近没睡好,神经衰弱出现了幻听,自欺欺人似的捂着耳朵闷头向前跑。
可那些声音越来越大,穿透指缝,钻入他的耳蜗,吵的他心烦意乱。
他皱了皱眉,像是忽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脸色煞白。
幻觉……会有这么逼真么?
可是怎么可能,江池渊明明跟他说过,那些人早就死了才对!!
时玖凛慌了神,鬼使神差朝着声音来源走去,步伐越来越快,不知怎的就变成了狂奔。
咖啡被他随手扔下,深色液体洒落在地面,和泥土混在一起。
他没功夫去担心江池渊可能会因此找事施与他的那些乱七八糟惩罚,脑子里全是那些人笑着的的模样。
狰狞,扭曲,丑陋。
什么都没有。
他跑的太用力,吸了不少冷空气,小腹处一抽一抽的疼。
时玖凛扶着墙喘气,在确认那声音彻底消失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果真是错觉。
他直起身,想要慢腾腾的往回去的方向挪。
却听到那些人诧异的声音:“时玖凛……?”
扑通——
心脏在那一刻仿佛都停止跳动了一般,他身体僵硬,大脑嗡嗡作响。
时玖凛的灵魂都好像被抽走了一般,站在远处沉默着看这一切。
他看见自己转身,听到自己略微颤抖的嗓音:“你们,没死?”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出现了一小条裂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扩散,刹那间,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你在说什么啊?”那人皱眉,反问他,“这么久不见了……你最近都去哪了?我们之前还去找过你来着,你家家门怎么还被封条贴住了?”
“夜语你也也好久没去了吧,还等着你请客呢……”他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不知几分真几分假,“怎么,时哥金盆洗手啦?”
时玖凛嘴唇翕动,眼眶红的厉害,死死盯着他。
那人却好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忽然掩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诧异,失声道:“还有你信息素是怎么回事,怎么跟Omega的味道一样?!”
不只是和Omega接触时粘上的那种恶心色情味道,更像是从身体里散发的……简直就像他变成了Omega那样!
时玖凛抬头,看到了天边被云层掩住大半的夕阳。
云层被余晖染出一大片温润柔和的色彩,泛着浅光。
有三两只零零散散他叫不出名字的白鸟飞速掠过,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很奇怪,那光芒明明不是很刺眼,他却仍旧被刺的掉出了眼泪。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害死江溪俞的罪魁祸首没有死,夜语没有被封,什么都没有变。
他们教唆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他们杀烧掠抢再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头上,他们肆意妄为,甚至比自己还要恶劣多的多。
可他们没有死。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活在极乐世界中逍遥自在……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被鞭子抽到奄奄一息,被沉重的铁链锁在角落,被恶魔无数次贯穿身体,甚至连想要好好睡一觉都是奢望。
江池渊是故意的啊。
他笑出了声。
那笑声刺耳,像是无数只濒死的乌鸦在声嘶力竭的咆哮,振聋发聩。
第85章 谎言构成的世界
江池渊到的时候,时玖凛已然将那把明晃晃的刀刃刺入了最后一个人的胸膛。
入目皆是刺眼狰狞的红。
血与夕阳最后的余韵交糅,整个世界都泛着一层薄红,像是坠入了血海那样。
时玖凛眼底满是癫狂。
他在笑,笑着用那把刀挑断那些人的咽喉,一寸寸割开他们的皮肉,看他们哀嚎挣扎的模样。
江池渊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你看到了吗?那些伤害你的恶人全都死了,他们会下地狱的。你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他回过神,抬头。像是在看一件由自己亲手打造的宝物那般满意的看着时玖凛。
五六个Alpha。
他在身为Omega没有信息素压制的情况下,仅凭借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匕首,便能将他们全部杀尽。
还是虐杀。
江池渊看着地上数也数不清的残肢,压在心中许久的那团气终于舒了出来。
这些人渣污秽每多活在这世上一天,对他而言都是无声的挑衅。
总算是死了啊……
他把视线移到那个双手紧攥着刀,像是疯了似的拼命把刀插入那些人的要害,再拔出,不断做着毫无感情机械运动的时玖凛。
哪怕他手下那些人早就断了气,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的残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杀人时毫不手软,甚至有意放慢速度,只想看他们濒死时绝望的挣扎有多狼狈。
血顺着刀尖蜿蜒,触目惊心。
这才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江池渊感觉自己透过他的躯壳,看到了那个本被自己层层锁住的恶灵冲断锁链,重新占据了时玖凛的身体,张扬至极的朝他嘶吼。
时玖凛注意到了他,手上动作停滞一瞬,缓缓回头。
江池渊背对着光,轮廓温润,他朝他张开双臂,笑着对他说:“宝贝,过来吧,我们回家。”
时玖凛依言站起身,有些恍惚看向四周,嘴角仍旧噙着笑。
这个由谎言构成的世界啊。
破碎了。
所谓的赎罪究竟是什么,他迄今为止遭受过的这些苦楚又算什么?
是江池渊的一时兴起么。
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束缚住他,像是催眠那样无时无刻提醒他:你要赎罪,你要把自己欠这些人的全部还清,都是因为因果轮回你才会遭受这些,所以一切都是你活该。
可事实呢?
真正有罪的人并没有死,他被当做替罪羊送上刑场遭受凌迟,却又在最后一刀落下前忽然被宣告——他是无罪的,不该由他来承受这些。
那他之前挨得刀子又算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啊?!!
江池渊是故意的。
时玖凛笑出了眼泪。
从送他那把匕首开始,江池渊就在计划这一天了吧?
怪不得要命令他一次又一次去那家咖啡馆买他不喜欢喝的东西呢。
因为他知道那些人迟早会来这对吧?
因为他早就预算好了这一切,就在这等着他上钩对吧?
真有意思。
他第一次觉着那些所谓的“朋友”他们的脸是那么扭曲丑陋,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滔天臭气。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他的刀已然划过那个捂着鼻子向后撤的Alpha脖颈。
血液刹那间喷射,弄脏了他的衣服。
他发了疯。
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该有的,最初的模样。
那些人释放信息素压制他,对他拳打脚踢,最后在意识到这些对时玖凛没用后四处逃窜,妄想挣扎。
一个也没能逃脱。
时玖凛眨了眨眼,一步步朝江池渊走去。
发丝被风吹起,掩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连带着那些莫名其妙的异样情绪一起被风吹散。
江池渊全然不知,依旧在歪头轻笑。
“扑哧——”
刀子没入皮肉的声音。
江池渊骤然瞪大双眼,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没入自己身体一半的尖刀。
时玖凛抬头看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不掺杂任何一丝其他情感的纯粹恨意。
他狞笑着,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江池渊,你去死吧。”
那眼神狠狠扎了江池渊一下。
他咬牙,攥住时玖凛手腕,凭借力量的绝对压制一把将尖刀拔出,狠狠甩了时玖凛一耳光。
他没有收着力,那一巴掌下去竟直直将对方甩了出去,头撞击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敢对他动手……活腻了么?
江池渊嘴唇发白,本想着再揪他起来踹几脚,却发现对方已陷入昏死,奄奄一息靠在墙角,气息微弱到不禁让人害怕他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江池渊暗骂了一句,揪起他的衣领把半死不活的他拽到怀里。
他的体温灼热,信息素被血腥味染透,散发着杀戮气息。
江池渊看向这里由时玖凛一手创造的地狱,久违的心情愉悦。
他给那些尸体上泼了一层油,看似随意地从兜里掏出老式打火机。
“咔嗒——”
火苗微弱,在空气中微微摇曳,仿佛随意来阵微风就能将它彻底吹灭。
江池渊松了手,任凭打火机掉落在地,橫抱起时玖凛转身,仍由身后那股热浪肆意翻涌。
轰的一声,那一小束火苗迅速扩散,尸体被烧焦的味道随即而至。
火势蔓延,似乎就算是把刚刚流的血全都烧干了也不会就此罢休。
最后一抹余晖已然消散,天色暗的可怕,可边缘处却好像还在泛着隐隐淡红。
火照亮这片土地。
江池渊仰头,看向远方一颗格外亮的星星。
没人会知道这里在这个看似平淡的夜晚里发生了什么滔天剧变。
这场大火终将会烧掉所有罪孽,送所有无辜的亡灵回家。
只是这场游戏还远远不能结束。
怀里的人也受了伤,不过和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相比完全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或者说,这伤的还没有平常挨罚时自己抽的重。
这种程度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吧?
应该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扛过去的吧?
江池渊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却还是认命似的朝医院的方向走。
时玖凛昏迷前最后那个眼神在江池渊眼前不断闪现。
还有那个刺眼的笑容,带着杀意的话语。
至于么。
江池渊心底烦躁的厉害,甚至要压下方才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没想到时玖凛反应会这么大。
不过是让他和老熟人见了一面而已,他怎么就跟疯了似的乱咬人呢?
江池渊深呼一口气,强逼自己扔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暗自盘算等他醒了后该如何罚到他再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倘若他刚刚没有及时擒住时玖凛手腕,倘若他不是Enigma,怕是已然和那些尸体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