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被死神拉长,他不知过去了多久,只是感到四肢愈发沉重,身体对痛觉的反应逐渐降低,麻木……
下一刻,他再次被江池渊那对有力的胳膊横抱起,听到他凑在自己耳边说:“恭喜你,这个小惩罚结束了。”
沾了水的皮肤被风一吹,彻骨的寒冷。
小惩罚……
他疲惫的闭上双眼,呛过水的嗓子异常沙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他本以为这次也会和之前那样得不到任何回应。
出乎意料的是,江池渊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极其认真的答道:“其实原本是想让你体会亲眼看到爱的人坠入地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拿小刀在心脏一寸寸划下去的疼痛……可惜你这个人没有心,所有人在你眼里不过都是妨碍你道路的垃圾。就只能麻烦您受点皮肉之苦了。”
他没有心?
这不是纯放屁吗,怎么可能!
时玖凛迅速在脑海中搜刮了一遍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仔细一想后这才如梦初醒。
这个世界上确实已经没有让他在乎的人了。
就好像也没人会在乎他一样。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仇敌倒是不少。
真失败啊。
江池渊随手拦下路过的出租车,将瘫软的他抱进去后自己又从另一侧坐了进去。
时玖凛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医院离这片海并不远,他打车是要做什么
司机是个看上去已经四十多岁的Beta,并未察觉到他们之间信息素交汇所产生汹涌澎湃的力量,反而乐呵着问:“要去哪啊?哎呦,这小伙子是溺水了?要去医院吗?”
江池渊摇了摇头,报了个时玖凛都没听说过的地名,随即转头看向他,意有所指道:“没事,刚刚去玩水不小心呛了几口……有我保护他呢,怎么可能让他那么轻易的溺水?”
时玖凛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真讽刺啊。
司机仍在试图跟他们搭话:“啧啧,长得都这么俊的哦……看着可真般配。”
江池渊微微一笑,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他抬手抚摸时玖凛被海水冻到冰凉的脸颊,轻声道:“是啊,我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呢。”
“你也一定会这么想的吧?”
时玖凛嘴唇翕动,最后却也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的掌心温热,十指骨节分明,甚至能隐约看到手背透出的青色血管。
很难想象是这样一双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一次又一次按入水中。
“过来一些。”江池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时玖凛坐上来。
他咬牙,眸色染上一丝哀求:“先生,我的腿……”
车厢内空间小,而且还有出租车这个外人在,他不相信江池渊会在这种情形下对他动手。
却看到他眉头皱起,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时玖凛打了个哆嗦,在他开口前将自己瘫软的身子挪了过去。
司机在内心里啧了两声,默默感叹了句现在小年轻都这么喜欢黏在一起的吗。
他下意识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看到那个白色短发的男生脸色苍白,似乎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
绿灯亮了,他迅速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他没看到的是,此刻江池渊的手早已探入时玖凛的衣服,顺着尾椎骨一路往下,围着那两团臀肉打转。
时玖凛身体紧绷,大气不敢出。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即将要奔赴刑场的死刑犯一样。
好在最后一刻司机停了车,转头笑着跟他们说“到了”。
马上要触碰到关键部位的手瞬间抽了出来,江池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扫码付钱,转头温声询问时玖凛:“需要我帮你吗?”
他明知道他站不起来。
时玖凛仰头,朝他张开双臂:“需要。”
江池渊愣了一下,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忽然凑到他耳边道:“好像让你一辈子这样也不错。”
他的衣服被体温捂到半干,发丝末梢湿漉漉垂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遇水的缘故,眼圈红了几分,看起来又纯又欲——
——简直就像他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时玖凛时那样。
恍若隔世。
出租车走了。
江池渊收敛笑意,把怀中抱着的人放到地上,冷冷道:“不能走的话,就爬过去吧。”
时玖凛悄悄环顾四周,见附近没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乖乖跪好。
这里貌似是一片树林,风一吹,数不清的落叶就从空中洋洋洒洒飘落。
时玖凛有些茫然。
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却也一直没来过这个地方,甚至都没听说过。
江池渊在前方带路,他不敢拖沓,手忙脚乱跟了上去。
手肘摩擦地面,疼痛一点点蔓延。更要命的是小腿处本就因为沾了水隐隐有发炎迹象的枪伤,几乎是每爬一步都在牵动伤口。
他疼出了一身冷汗,却无可奈何,只得咬着牙坚持着往前爬。
好像无论江池渊对他做什么他也只能咬牙受着一样。
不知是什么原因,越往里走心中便愈发不安,总觉得这片树林阴森又荒凉。
他的预感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数不清的墓碑立在这片土地,死亡气息笼罩,杂草横生,几乎没有一点生机。
江池渊带他来墓地做什么?
要把自己活埋了?
时玖凛警惕的看着他,牙关都在打颤。
江池渊停下脚步,转过身高高在上的睥睨他,嗤笑道:“你又何止是欠我一个人。”
时玖凛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之前自己那些“对江溪俞做过的事已经偿还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的话。
江池渊的脚步每走到一块墓碑前就要停一会儿,指尖缓缓扫过上面烙印的文字,依次为他介绍。
“这个人叫白余晖,单亲家庭,母亲重病卧床。他去借钱给母亲治病时着了你们的圈套,利用合同漏洞像滚雪球一样利滚利使他负债累累,最后直接被押到夜语卖身抵债。死在了你那些‘客人’手下,母亲也因没有及时得到救助一命呜呼。”
“这个人叫陈希,普通的私家司机。妻子怀孕马上要生产时他忙着将对方送去医院,却被你追杀仇敌时误伤,子弹贯穿头颅,当场死亡。汽车也不受控制横冲直撞,那场小型车祸直接导致了五人伤残,三人死亡。”
时玖凛眼眶发红,整个人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发抖——却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觉得丢脸。
江池渊那些话好似无形中重重扇了他几个耳光。
那种他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好受,跟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没什么不同。
他挺直身体,毫不客气的顶撞回去:“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废物?!他们既然是废物就应该有废物的自觉,离我远一点啊!!”
下一刻他的头发就被一双手扯住,脸上干净利落挨了两个耳光。
时玖凛被抽的嘴角发麻,大脑嗡嗡作响,气势却仍旧不输:“他们死了是他们活该,是他们非要出现在我眼前,是他们该死!!”
“砰——”
他的头被重重磕在墓碑上,额角处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血液染红了上面的刻字。
江池渊松了手,将跪趴在地上的他裤子一把扯下,臀峰无意识高高耸起,正巧被落下的皮带抽了个正着。
新旧伤痕叠加,臀肉处看上去更凄惨了几分。
时玖凛咬牙,自从他的腿受伤后,江池渊几乎整整一个月没碰过他后面。
他知道,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无所谓,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腰肢被江池渊的手掌牢牢按住,闭着眼感受那股熟悉的疼痛。
这是对他的惩罚,根本没有丝毫快感可言。他能感受到江池渊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每次却都完美的避开那一点。
很疼,真的很疼。
无论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是体内火辣辣的疼痛都几乎能将他逼疯。
“道歉!”
江池渊命令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臀部又狠狠的挨了几个巴掌。
时玖凛呜咽着摇头,咬紧牙关不出声。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今天最好别求饶!”江池渊是真的被激怒了,那副虚假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濒临破碎。
时玖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还是缓缓挤出一丝微笑。
很少能听到江池渊这么直接的骂人呢,看来真的是被他气着了。
伤口撕裂,白纱布被逐渐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迹。胳膊脱臼,小腿处被江池渊刻意不断碾压,脸上已经数不清是挨了多少巴掌……
“你就真的真的,不会感到一丝的愧疚吗,哪怕只是一刹那的良心发现?”江池渊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颤抖。
时玖凛沉默不语。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脏处,压抑的感觉让他喘不上来气。
江池渊垂眸,自顾自道:“也是,别人的生死于你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对吧?你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在乎。”
有时他会感觉,时玖凛和那种蹲在街边拿沸水烫蚂蚁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单纯且邪恶,稚嫩且无知。
他甚至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有多么丧尽天良。
那些人痛苦的哀嚎在他耳里是最悦耳的歌声,他只会觉得有趣。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啊?!
江池渊看向最角落处孤零零立着的墓碑,双手止不住颤抖。
江溪俞死前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他能很清楚记得那条短信上的每一个字。
【哥,对不起。我真的熬不住了。】
是他,是他没能早一些注意到对方的异常,是他没能在那个夜晚听到江溪俞的求救,是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至亲……
他的父亲很早之前便死了,没有任何预兆,只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失足从高空直直坠下。
他记得那天阳光明媚,路边的小孩吵着闹着要自己的父母给他买冰激凌吃。
他记得地上那滩刺眼的血迹很快就被打扫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母亲在生江溪俞的时候难产去世,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的原因,江溪俞从小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江池渊还记得小小的他抓住自己的手,笨拙的一遍又一遍安慰:“哥哥,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真是的,明明是个奶呼呼的小Omega,明明他也哭的泣不成声,却还是在遭受变故的第一时间想着要保护他。
他会嘲笑时玖凛孤苦伶仃只剩一人,可他自己有何尝不是这样?
时玖凛呼吸微弱,身体几乎蜷缩成一团,嘴角被抽到破裂,半裸着身子瑟瑟发抖。
甚至连腺体处都血肉模糊一片。
好难受。
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江池渊蹲下身直视他,眼底竟带着浓浓的失望:“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给你。”
时玖凛瞬间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江池渊语气格外认真,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本来也没想着囚禁你,谁让你总是激怒我把自己弄成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呢?”
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冲昏了头脑,时玖凛原本死气沉沉的的眼睛瞬间亮了,燃起一股希望的小火苗。
可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疑惑和一丝隐隐不安。
江池渊就这么走了。
甚至没再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第25章 愿望星
直到他的背影在视野中彻底消失,时玖凛跌跌撞撞爬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的拼死逃跑简直和笑话没什么两样。
原来所谓的自由仅在江池渊的一念之间。
狂喜过后,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涩再次翻涌上来,他颤颤巍巍的拿袖口擦拭着墓碑上自己凝固的血液,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委屈。
就好像是一个顽劣至极的宠物被忍无可忍的主人抛弃,那种一下子被从天堂打入地狱孤单无助的感觉。
他茫然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墓碑,那种不真实感一寸寸蔓延。
他居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吗?
时玖凛咬牙,强逼自己移开视线。
鼻腔内好似有一团火在不断燃烧,他甚至连呼吸都能闻到一股铁锈味,努力挣扎着往前走,却又一个踉跄直直摔倒在地,蹭破了皮。
他囫囵提起裤子,浑身乏力,扶着树干勉强站了起来。
却感到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是他的错。
他不该妄想能唤起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最后的良知。
是他自以为是,是他高看了自己。
没用的。
江池渊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抽的第几支烟,只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点烟,放到嘴边,再掏出下一支……
时玖凛就真的,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江池渊烦躁了捏了捏鼻子山根。
他能让时玖凛畏惧他,听他的话,却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让他体会到那种难受到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挖出来的感觉。
天色渐暗,远方云层被余晖染红,最后那丝光芒正在不断下降……
他在很早之前就见过时玖凛。
甚至比江溪俞还要早。
那个少年肆意张扬,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桀骜,宛若一朵灿烂盛开的高岭之花。
他记得那一天时玖凛穿着白色短袖,眼尾处沾了一抹血迹。五官精致立体,好似一个被世界上最好的木偶师精心雕刻的娃娃一样。
他拿着枪,奔跑时发丝被风吹到耳后,下颚线清晰可见。
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心动。
他就像一条披着艳丽花纹的毒蛇,哪怕明知靠近他会很危险,却还是会有人禁不住诱惑,妄想能采摘伊甸园的禁果。
江池渊早在那时就曾想过,倘若这样惊艳的人是Omega,一定会引发无数Alpha为了得到他而争得头破血流吧?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便会吸引那些人的视线,好似天生就是人群焦点。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也是站在山脚仰望天神的人之一,也曾在心底惋惜“要是他是个Omega就好了”。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原来他也会摔下神龛,最终沦为他人的玩物。
原本触不可及的存在忽然有一天在自己身下细细颤抖,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
却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当然知道时玖凛这样的人不值得任何人怜惜。
可他的情绪还是极易被他左右,甚至连最后一丝理智都在他面前轰然破碎。
电话铃声响起。
江池渊对此毫不意外,面无表情点了接通。
他能感受到对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直接失控,语速却是越来越快:“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
江池渊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你暗恋我?天天监视我们做什么?”
“江池渊!!”那边尖叫着打断他的话。
“行了,我心里有数。”
他仰起头,看着烟圈在空气中逐渐扩散,直至最后一丝白雾也消失不见。
父亲还没死的时候他们都会骗江溪俞,说死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在他们身旁,等折够九千九百九十九颗许愿星后对着它们说话,天上的人就能听到。
很拙劣的谎言。
可小江溪俞还是趴在床上认认真真折了好多颗愿望星,把他们小心翼翼装在一个大瓶子里。
只是星星还没折完,父亲便死了。
那天晚上亲戚们在吵着处理后事,小江溪俞悄悄抓住他的手,把那个装满愿望星的大瓶子偷偷塞给他。
“别哭,他们会保护你的。”
他还记得长大后的江溪俞曾经对他说:“哥,其实有的时候我挺心疼你的。明明没比我大多少,却承受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要带上我这个累赘。”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是义正言辞对他说“你才不是累赘”?
记不清了。
他也不想刻意去回忆。
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哪怕只是在脑海闪过一刹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江池渊挂了电话,背影被黑夜吞噬。
时玖凛费劲全力睁开眼,模糊的世界逐渐清晰。他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江池渊反悔了,趁他昏迷又把他抓了回去。
不对,不对。
这里没有江池渊的信息素。
什么情况?
嗓子冒烟似的又干又疼,他试图发出声音,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人影朝他走近,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惊讶道:“怎么烧的更厉害了……”
时玖凛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嘴唇干涩起皮,翕动几次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