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并不奇怪,季知远每天早上七点晨练加做早餐。
他倒也想学着自律点,就是起不来,自从离开止园后,他赖床的坏毛病便开始愈加严重。
要不是因为早上有课,他能赖到十点。
艰难的起床洗漱后,下楼。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有奶黄包和豆浆。
季知远还煮了两颗水煮蛋从厨房里出来:“街边买的奶黄包还有豆浆,你尝尝好不好吃。”
揉着眼睛的温砚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夹起还冒着热气的奶黄包咬了一口,评价着:“好吃的。”
“那就行。”季知远将鸡蛋按在餐桌上滚了一圈,快速剥壳,“今天想吃有蛋黄的,还是没有的?”
“我不喜欢吃蛋黄,上次是因为和你怄气,故意说的。”温砚又咬了一大口绵软的奶黄包,咽下后才回答。
“其实……一直没敢问你,当时,你为什么生气?”季知远还是没明白,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温砚。
吸着豆浆的温砚不禁摇头:“慢慢悟吧,季教授。”
这顿早餐,在季知远的冥思苦想下结束。
二人今天都有课,于是一起去了学校,顺带将整理好的字作交给了主办方。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在学校里成双入队,周围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惊诧渐渐转为好奇和吃瓜的神色。
课上,学生们当然还是会八卦的问他,不过都被温砚搪塞的带过了。
要是明确的和学生们承认自己和季知远在一起了,并且还结婚了,这样的爆炸性新闻,估计整堂课,不对,一个学期的课都会是炸裂的状态!
还不如这样。
有孟向北和他一起打配合,课也还算能安稳的上完。
午休时分,因为午后还有课,温砚便在办公室里小憩,季知远刚开完一场小组会,也准备回办公室休息,却在行政楼下,和孟向北狭路相逢。
男孩穿着一身干净简约的T恤,手里拎着一盒抹茶生巧,兴致勃勃的。
和季知远在大门石阶前撞上后,男孩主动打了招呼:“季教授,刚下课吗?”
季知远压根不想和他有交流,耐着性子勉强“嗯”了一声。
孟向北见状,识趣地要走:“那我先走了,季教授。”
“你是要去找温老师吗?”见男孩转身要走,季知远又出声将人唤住,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盒抹茶生巧上。
是温砚常吃的那家。
脑子都不用转,季知远就知道孟向北来这是什么居心了!
“是的,我记得温老师爱吃这家的抹茶生巧。”孟向北也不藏着掖着,回答的坦然。
“他现在估计在午休,你给我吧,我带给他。”
“没关系,我自己送吧,不麻烦季教授了。”
“不麻烦,原本我就是要上去找温老师一起回家的。”季知远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格外咬重了“一起回家”这四个字。
这四个,叫人不得不多想的字眼。
孟向北的那双桃花眼眸色渐深,看着跟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将近半个头的男子。
却也没有怯场:“季教授,我承认您是十分优秀的学者,我也知道,自己和您相比,不占什么优势,但,我始终认为,年轻或许是最重要的资本。”
他的话说的弯弯绕绕,但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季知远一下就听明白了。
孟向北这是拐着弯说他年纪大呢。
“温老师比我年长几岁,我们的共同话题很多,他又特别照顾我…….”
这些屁话季知远是一句也不想多听了,淡淡出声打断,眉峰带着点寒霜:“小砚确实是很欣赏你,我们在家的时候,他也总是和我夸你,说你是最有天赋的学生呢……可惜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和小砚约好下午要一起去做蛋糕的,所以…这块甜点,孟同学留着自己吃吧。”
话毕,他不再留意孟向北的去向,也不再给这小孩开口的机会,径直略过男孩,进了大门。
彼时的温砚正在办公室的软椅上,小憩一会后,刚醒来不久,全然不知楼下两个男人正以他为交界点,争风吃醋着。
季知远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还没缓回来。
就快把“不爽”两个字标红印在脑门上了。
温砚从软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怎么了?会开的不顺利?”
“没有。”
“那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温砚不解的问,走到他跟前,伸出食指轻轻抚上男人拧在一处的眉心,“别皱眉,长皱纹的。”
长皱纹?!
季知远现在敏感的堪比林黛玉。
只以为温砚也嫌他老了。
抿着唇,憋屈极了。
“怎么了嘛?”温砚只觉他像个快要被吹爆的气球。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老?”一番心理斗争之下,季知远艰难的张嘴问起。
温砚的狐狸眼不禁睁圆:“我…我怎么会嫌弃你老?你才三十怎么会老?”
“你嫌弃我老,也不可以去外头找那些小年轻。”季知远的情绪起伏较大,不由地便伸手将眼前的温砚拽进了怀里,“知不知道。”
“??”温砚的脑门被强行按在男人的胸膛上,发着懵眨了眨眼,缓过来后,忍俊不禁,“你在乱说什么?”
“答应我。”男人的语气和动作协调一致的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韵味。
让人莫名其妙的臣服。
“答应你。”温砚环上他窄腰,轻轻抚过,安慰着。
接下来的几天,温砚都在忙着个人展和指导学生参赛作品的事情。
而季知远,则在忙着编写改版的教科书,好在参与编写的老师很多,他要负责的内容板块不算太繁重。
这天,温砚受主办方的邀请,在展出前先参观一遍,看看哪里有问题。
这次的主办方是市文化局和书法协会一同参办的,完成的效果当然不会差到哪去。
典雅宽阔的展厅里,陈设着一幅幅带着墨香的字作。
纸上或张扬或内敛的每一点黑墨,无不注满他的心血。
温砚抬眸望着,每一副作品。
依照他的要求,那副送给季知远的草书被放在了展厅里最中心的位置。
气势磅礴的两行大字,没有哪处是没有赏析价值的。
温砚转了一圈,除满意外,成就感也是油然而生。
最后验收后,他的个人书法展在周日如期开放举行。
他不常办展,上次办还是在三年前了。
所以,这次一有消息他要在岚京办展后,许多书法爱好者都慕名而来,国内的许多文化名人也赶来捧场。
开展的第一天,温砚是有到场的,在场内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后,又忙着和粉丝签名合照。
季知远则在一旁陪着他。
不时地帮着温砚和书法协会和从外地赶来的友人问好寒暄。
“诶,这不是季教授嘛?”开口的人是当代热门作家朱青禾,之前温砚有帮忙给他的新书题字。
“是我,您也来看我爱人的展。”季知远微微点头。
朱青禾前段时间闭关,全然不知道二人已经结婚,听到季知远这么说,张大了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是的,我和温老师结婚了。”像是在回答他的惊异,又像是在强调。
总之,季知远帮忙招呼过的人,都难逃被告知他和温砚结婚了这件事。
无论人家有没有问,他都能引到这上头去。
温砚刚和粉丝合完影,又忙着把自己的爱徒孟向北拉出来溜溜,忙得不可开交。
全然不知道季知远在背后搞得这些小九九。
直到娱乐周刊的记者突然蹦到他的面前:“温老师,想问您方便约个时间接受一下有关于您和您先生的情侣专访嘛?”
温砚:??
一旁的孟向北:先生??情侣??
温砚有点懵,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对外公开过已经结婚的事情了,他怎么记得只是圈里的人知道呢??怎么现在连八卦周刊的记者都知道了??
“抱歉啊,我先生他不喜欢被采访。”
“诶,没有呀,刚刚季先生和我说他很乐意的。”
“???”
温砚尽量做着表情管理,却也还是不禁微张起嘴,瞟着眼神开始满场找季知远。
不远处,男人正在和书法协会的老会长握手交谈。
“我先失陪,稍后给您回复。”温砚礼貌的告别记者,步履匆匆的朝着季知远走去。
季知远偏眸,便见到穿着定制对襟马褂的温砚正朝自己走来。
微微勾唇,自然地牵住温砚的手,随即又转过脸去和对面的老会长继续对话:“结婚肯定请您。”
老会长望向温砚,笑骂着:“好啊,温老师结婚这么大的喜事,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呢,闷声干大事呀。”
“啊……”温砚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呆呆地偏眸望向季知远的侧脸。
男人也回眸看了他几秒,眼角含笑地接过话茬:“温老师比较低调。”
“等着和你们的喜酒了噢。”老人看着眼前般配的二人,满意的眼神快溢出。
“一定。”
直到对话结束,温砚才转过脑子,甩了甩季知远的手,微微歪头贴着他,低声:“这是书法展,怎么搞成你的新闻发布会了。”
“一展多用嘛。”男人也微微俯下身来,眉峰向上扬起,牵着温砚的手不由握地更紧。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馆中的媒体并不少,随时都有镜头捕捉温砚,两人牵手这么有看点的一幕当然早就被捕捉锁定。
闪光灯在二人周遭不时亮起。
温砚下意识的缩手。
无果,季知远抓的更紧了。
“他们在拍……”
季知远当然知道他们在拍,他恨不得他们多拍点!
“我知道。”
温砚扬眸,盯着男人那张优越的侧脸,似乎能从他的眼角中流露出的神色里看到坚定。
后知后觉。
他才反应过来季知远是想干什么。
他是在告诉全世界。
他们在一起了。
温砚并不习惯镜头,总是下意识的躲避。
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像是从季知远的眼神里得到了某种力量。
忽而便不再胆怯。
不再胆怯闪光灯和镜头,也不再胆怯身边交叠的目光。
回握住季知远的手,大大方方的面向摄像机。
站在原地等温砚的孟向北自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握紧双拳的同时,眼中的神情复杂,淌出毫不掩饰的不甘。
第一天的书法展在五点闭展,人满为患的展厅在五点后变得空荡。
温砚和最后一批粉丝合影后,回头找季知远。
只见男人,站在展厅中央,那副草书面前。
仰着头看的入神。
温砚缓步走过去。
“你的字,的确好看。”季知远的眼神仍旧停留在墙面的字作上。
“字好看,人不好看嘛?”温砚背手,转眸望向他。
身旁的男人轻笑出声:“温老师好看不是公认的么?”
“比起别人,比较喜欢听季教授夸我。”温砚又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语气俏皮。
一直抬眸盯着字的季知远,忽而扭过脸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
那双星眼,紧盯着温砚,眼神实在谈不上清白:“温老师,字如其人。”
温砚溺在那双星眼里,快要找不着北,慌乱的敛回眸光,脸颊染上一点粉。
“小砚。”季知远低低唤他。
是温老师,更是只属他一人的,小砚。
到底是有多幸运呢。
“嗯?”温砚依旧低着脑袋,不敢和他对视。
“我们回家吧。”千言万语只汇聚成这一句话。
低着眼的温砚,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五指修长,覆着一层薄茧的大手。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搭上那只手掌,手指轻轻滑向虎口处,想把季知远的手掌包住。
奈何,自己的手在季知远的大掌面前,简直是太小。
只有自己的手被包住的份。
不过也好,只要身边的人是季知远,怎么也好。
“回家我想吃糖醋排骨,油焖大虾,东坡肉……”
“一个蔬菜也不吃啊?”
“我是肉食动物来着……”
二人唠着家常,走出场馆。
回别墅前,又一起去逛了圈超市。
买了今天晚饭的食材,温砚随口玩笑,季知远倒是真的把这三道大菜都做在了餐桌上,不过把糖醋排骨改成的海带排骨汤,外还加了一道清炒油麦菜。
温砚闻着菜香,盯着满桌的佳肴,胃口大增,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
饭后,和往常一样,季知远在厨房里刷碗,温砚则在客厅和云胡玩。
他一边抱着云胡,一边翻着手机。
手机里全是亲朋好友祝贺他个人展顺利的祝贺,还有各大平台对于他书法展的推送与报道。
之前因为有学生说给他们建了超话,忍不住好奇心,他特地下载了微博,准备去观赏一下。
没成想,一点开微博,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挂在微博的热搜。
#温砚和男子牵手出现于展会#
#温砚个人书法展#
他之前的确是凭着实力和长相让许多人关注,甚至连带着关注起书法。
但,他已经久未在公众面前露面,所以,并不以为自己还能得到这么广泛的关注。
在看到热搜词条的那一刻,不由惊讶。
他点开第一个词条,下午自己和季知远牵手的照片赫然出现在面前。
都有九宫格了,各个角度,各种特写。
温砚不由想给好评,把他们拍的这么般配。
底下的评论除祝福外,大多都是在扒季知远的身份。
想长头发:【好般配!!结婚没有,给我原地结婚!】
做法不挂科:【长相是般配,希望能力也能和温老师般配呜呜呜。】
偏偏吃不饱:【我来解密!上图这个‘男子’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岚京的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学校),文化素养和能力都很牛掰,特聘教授,开幻影来上班的啊啊啊啊,就是很严,我们都很怕他。】
疾风知劲草:【天哪,原本只是我们校内在磕,现在全网一起磕,呜呜呜好幸福。】
温砚看的正起劲,门铃忽而响起。
他只好放下手机,抱着云胡去开门。
是快递员,抱着一个大箱子:“是季先生吗,这有个快递您签收一下。”
“好,谢谢,辛苦了。”温砚点头,接过笔自然签上‘季知远’三个大字,随即将云胡放下,伸手接过沉重的纸箱抱进屋里。
忍不好奇心,他便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季大哥,你有个快递,我帮你拆了吧。”
季知远的回答伴着流水声“好。”
得到许可,他便拿起小刀划开了纸箱。
是一箱的徽墨。
整整齐齐的罗列在温砚的面前。
他不由有些意外。
拿起一盒,看着包装上写的信息。
不由又是一惊。
竟是徽州杨大师亲手制的古法徽墨。
这种墨,落纸如漆,经久不褪,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又因是人工所致,产出极少,每年温砚都会让人去买,但也只能购到几盒。
他还从来没有能买到过一箱。
彼时,厨房里的流水声渐停,收拾完的季知远从厨房里出来,便见到蹲在纸箱前的温砚,手里捧着一盒墨条。
“这个是我前几天定给你练字用的,快递慢了点,今天才到。”杨禾那小子贼的很,非要等牡丹瓶到手才肯发货。
想起这个季知远便不免又在心里咒骂一遍杨禾。
“这么多,我明年都不用买墨了。”
“那岂不是更好,下次某些人再给你送墨,你就有正当理由拒绝了。”男人的语气怪怪的,带着明显的醋意。
蹲在地上的温砚,先是不解,随即反应过来。
季知远这个“某些人”是在指谁,以及这一箱的墨条,又是在和谁较劲。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地上缓缓起身:“季大哥,你不会是在吃向北的醋吧。”
季知远的神经一跳。
“人家不是姓孟吗,你怎么把人家的姓丢了。”季知远低眸,双手不自在的插进裤袋里。
温砚走到男人跟前,像是抓到了他的小辫子,洋洋得意的:“你就是吃醋了。”
季知远藏无可藏,索性不装了。
对啊,他就是吃醋,吃自己老婆的醋,有什么问题!
于是,忽地伸出那两只插在裤带中的手,环住眼前人的腰。
温砚的夭,其实他一只手都可以抱的过来。
随即,猛地收紧,往上一提。
温砚猝不及防,跌进他的怀里,抬眸,那双狐狸眼水灵清澈。
男人看着,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是,我就是吃醋了,我不光吃他的醋,还吃沈焉,吃你说的那个不识货的家伙的醋,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吃醋。”
温砚听着男人列出的情敌名单,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他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