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砚回眸看着季知远忙碌的身影,眼里的寒冰悄无声息的融化稀释。
季知远把主卧让给了他,但主卧衣帽间里属于男人的衣物并没有被清掉,这个衣帽间的空间很大,季知远的衣物也不算多,他的东西完全有地方摆。
他将自己的衬衫,毛衣,内衬,外衫……一件件拿出来,挂进衣柜里,挂在季知远的外套,夹克,大衣旁。
属于各自的衣物渐渐的交错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
温砚第一次整理东西整理的这么有干劲,在收拾几条冬天用的围巾的时候,他一下便瞥到了男人那条叠的方正的蓝色格纹围巾。
那是去年初冬的时候,季知远常戴的那条。
他伸手摸上围巾,羊绒柔软舒适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脑海里满是那天站在季宅二楼上眸光淡淡的季知远。
温砚想,那时候的季知远应该不知道,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他的圈套里。
或者说,直到现在,他的季大哥还被蒙在鼓里。
他不禁在心里谴责着自己的处心积虑。
当然,只是谴责,并不后悔。
理完衣物,他便匆匆下楼,想和季知远一起做晚餐。
时间已经不早,落日也藏进夜云里。
温砚走下楼梯,只见开放式的厨房里,季知远绑着围裙,在灶台前切草莓。
季知远的身材比例很好,平时又健身,肩宽腰窄,围个围裙都莫名性感。
这件围裙还是刚刚温砚选的,他当时没注意到上头画着个简笔画小熊,简直是自带萌点。
其实这个围裙围在他的身上都没有这么萌,但偏偏围在了188冷面教授的身上。
视觉冲击效果极其强烈。
第50章
季知远见温砚走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菜刀:“你在外面和云胡玩会,我熬好草莓酱再做晚餐好吗?”
像是家长在嘱咐等饭的小孩。
温砚盯着他,被围裙打扮的男人给迷住了,一时间没有回话。
季知远有些不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这个围裙给自己……确实是粉嫩娇艳了些。
“我随便拆了一条出来,是不是太……我去换一个。”说着,他便往后伸手扯下带子。
“不用换,挺适合你的,很可爱啊。”温砚阻止,走到他身后,抓住季知远的手。
这还是季知远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来形容自己,通常人家都叫他“臭脸怪”,“摆谱怪”。
温砚也很少主动握住他的手,上次似乎还是在去年的寒冬,病中的温砚迷迷糊糊的抓过自己的手。
他的手心温度和自己不一样,总是凉凉的,轻轻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温砚一心只想着要把这件小熊围裙留在季知远身上,并非是故意做这样的撩拨行为。
他将男人的手撇开,将两根散开的绳子重新系上。
靠在灶台上的季知远能感受到腰下的两根绳子在渐渐收紧,温砚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轻触着他的后腰。
痒的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后,温砚满意的松手:“好了,要怎么做草莓酱?说好了的,我和你一起做。”
他将橱壁挂钩上的另一件取下,套在身上。
季知远见他兴致满满,便也不再阻挠:“好,你去把那口小奶锅洗出来放到灶上。”
温砚点点头,开始勤勤恳恳的洗锅。
熬果酱的步骤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草莓切丁加上适量的水还有冰糖熬煮就好。
对于温砚这个厨房小白来说,最难的地方就是“适量”。
他看着季知远拿着糖罐子随意的洒下如霜般的白糖,随即又丢下好多颗成块的冰糖:“不用电子称算算比例吗?”
温砚偏眸看他,眨着眼真诚发问。
他平时刷到一些美食视频,博主都会用电子称来量取食材和调味品。
“谁用那玩意。”季知远轻笑着,抬眸对上温砚发懵的小表情。
简直是可爱的犯规。
“靠感觉的。”见温砚还是不理解,他又补了一句。
“我没有这种感觉怎么办?”温砚依旧满脸都堆着真诚。
季知远脸上的笑容愈渐扩大:“没关系,我有就好了。”他怎么真的舍得让温砚泡在厨房里。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温砚心里莫名泛起一股暖流。
二人将果酱熬好后,便开始做起两人的晚餐。
他们买了一些鲜虾还有时蔬,温砚负责打下手,季知远则是掌勺大厨。
男人的动作娴熟迅速,各种食材的火候也把控的很好,甚至连颠勺都是行云流水。
“季大哥什么时候学的做菜?”温砚不禁有些不解,季宅里一直都请着厨师,记忆里就连季盼山和季家夫妇的厨艺都是一般的,怎么季知远这么会做菜?
“之前在国外,没什么钱,都是自己做饭吃,做着做着就会了。”他说的简略,云淡风轻的。
温砚这才想起,季知远当初因为高考改志愿的事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又执意出国进修。
凭着他对男人的了解,想来他肯定是不会和家里张口要钱的。
二人像是做了什么互不相问的约定一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三年来的事情。
温砚不问,是他害怕,害怕自己问起季知远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并且和自己断联的事情,而男人却回答不出来。
他害怕在季知远心里,自己压根就不重要。
他暗下神色,不单单是因为想到这些,同时也是心疼季知远。
三十岁进修回来做教授,听着好风光,其中的辛酸苦楚,恐怕只有只身在异国的季知远自己知道。
简单的做了三道菜后,晚饭终于在夜里七点上了桌。
温砚给季知远打了一碗满满的白米饭,端到餐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享用起自己的劳动成果。
食材都是温砚切的,虽然季知远有帮着“改刀”,但茄子还是被切的有点奇形怪状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盘子里的茄子。
“没事,吃起来都是一样的。”季知远读懂了他的眼神,很给面子的夹起一筷子放进碗里,就着米饭吃的很香。
温砚也跟着夹起,尝着。
味道是很正的油焖茄子味,的确除了形状难评外,没有缺点。
不知道是季知远的厨艺太好还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温砚吃了满满一碗米饭。
这对于他这个常年体弱胃口不好的人来说实属难得。
“季大哥掌勺,那我来洗碗吧。”吃饱饭后,他开始主动揽活。
“不用,我来就好,你去看会电视或者陪云胡玩。”季知远起身,将脏盘子和碗筷叠在一起拿进洗碗池。
“还是……”我来吧。
温砚还没说完,季知远便用不容辩驳的语气打断:“快去喂云胡,它还饿着呢。”
话毕,温砚也不敢执拗的抢活,默默走向云胡的小窝去倒猫粮。
云胡吃醋的用小爪子抓了抓他的手背,用的力气不大也不疼,全然是一种撒娇的意味,好像在哀哀地控诉:就顾着谈恋爱,不顾小猫我的死活!
“别生气啦,给你喂猫条。”温砚安抚似的摸着云胡的小脑袋,将装上猫粮的小碗推到云胡面前。
云胡不像他,是只健康且胃口很好的小猫,只单吃猫粮就能吃的很欢。
等它吃完碗里的猫粮,温砚又抱着它给它喂了一根猫条。
季知远洗完碗出来,就看到坐在地毯上喂猫的温砚,不仅蹙眉:“地上凉,坐沙发。”
“好。”温砚放过被自己抓着玩累了的云胡,从地上起来。
“我有几篇报告要审阅一下。”男人看了眼一直被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而开口,“厨房里煮了雪梨汤,你记得拿来喝。”
温砚点头:“好。”
男人匆匆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没了动静。
温砚则盛出锅里热乎的雪梨汤,端着上了二楼季知远给他准备的书房。
像他说的那样,书房布置的简单,只摆上了一张做工精致的案桌,看材质大概和园里的茶桌是一批。
桌上的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都是温砚常用的材质。
就连灯都换上了护眼色调的灯光。
说着布置的简单,实则都花了不少心思。
他将从止园带来的一副国画取出,挂在了案桌正对着的白墙上。
他只带了这么一副出来。
是贺词年前寄给自己的订婚礼物。
画上是一对枝干合生的相思树,还有一双在云端飞过的比翼鸟。
寓意显而易见,是连理枝,比翼鸟的意思。
寥寥几笔勾勒,却很是传神写意,可见作者的功力深厚,但温砚能看出,笔力上比起从前的确是轻飘了一些。
艺术作品常常也凝结着作者的思绪,所以贺词即使是在画相思树和比翼鸟,画中的鸟和树都带着一点苦涩悲凉的意味,这让温砚不由心抽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还是常常联系贺词,但贺词的状况似乎还是没能大好,前几周停了药,手不抖了一些,但他的情绪却低落到了极点,无奈,只能重新开始服药。
温砚有寄去一笔钱,但贺词并不接受,生气的退回了。
他明白贺词是个有骨气的家伙,不受嗟来之食是他的原则,可他却实在担心他的身体还有生活条件。
给贺词发完信息后,他便一边等着回信一边练字。
墙上挂了款式复古的老钟,滴答滴答的。
这也是季知远特意装上的,他知道温砚一握起笔就会不记得时间,这样其实很耗费心力,所以就想装上一个时钟提醒他注意时间。
显然,他还是低估了温砚的专注程度,压根不是时钟敲几下就能“敲醒”的。
他处理完那几份报告已经快十点半,见楼下静悄悄便往二楼去。
看到关上的书房门,便知道温砚一定在里头,于是过去轻敲房门。
握着毛笔在研究笔画字形的温砚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松开笔:“季大哥,你进来吧。”
房门被缓缓推开,男人走进来,拖鞋踩上实木地板:“怎么又忘了时间,练字也要休息休息的。”
他走到案桌前,不是看温砚写的字,而是检查桌旁的的那碗雪梨汤有没有喝掉。
还好,温砚喝掉了。
“一练,就忘了。”温砚挠挠后脑勺。
这大概是他从小练成的习惯,温重华对他的要求很高,不论是什么日子,也不论他是感冒咳嗽,只要他上了书桌,就必须全神贯注的练字,以至于知道现在,他也还是这样。
“我还想着装个时钟能提醒你时间。”季知远下意识回身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很自然的便看到了温砚刚刚挂上的那副国画。
不禁走近端详:“相思树,连理枝……这是你画的么?”
印象里,温砚的画功并没有这么精湛。
“不是,是贺词送我的。”温砚回答,好像回答的不太精确,“应该是送我….我们的。”
“送我们的?”
“嗯,我们的新婚礼物。”
站在画前的季知远一怔,抬眼盯着墙上的画。
难怪画着相思树和比翼鸟,原来是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直到现在,季知远都不太敢相信,他和温砚结婚了。
他伸手,轻轻触碰画中的相思树,思绪万千。
“贺老师的身体好点了吗?”大概半分钟后,他才渐渐松下手。
温砚轻叹,摇头:“不见好,贺家那群里也不乐意管他……”
“别太担心,我认识一位外国的医生,专攻心理学,在业内还是比较权威的,不如过两天我们带着贺词去看看?”季知远并不清楚贺词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好,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温砚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在等贺词的消息,匆匆拿起被随意丢在一旁的手机。
他把去看外国医生的提议发给了贺词。
“我先替贺词谢谢季大哥了。”温砚放下手机。
“客气什么,这么好的新婚礼物,应该是我谢谢他。”季知远不禁又看了好几眼墙上的画,张唇感慨的颂出,“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句带着温度的诗传进温砚的耳畔。
他能听出男人语气间的感慨,总以为男人是在期盼这样的爱情,可显然他们的婚姻并非如此。
他不禁用那双布满惆怅的眼望向季知远:“季大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我先回房休息。”温砚摇头,有些勉强的笑。
他原本想说如果季知远想离婚,随时都可以,却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被自己硬生生咽下。
不甘心的。
怎么能甘心呢。
他才不要玩高尚,就算捆也把季知远捆在身边!
“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季知远点头。
二人从书房出来,各自进了卧室休息。
和年前那几天一样,温砚睡在主卧里,季知远睡在对面的客卧。
清晨,温砚伴着生物钟清醒,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季知远轻敲房门走进来:“我来拿套西服。”
他的衣服还放在主卧的衣帽间里。
吐着牙膏水的温砚呆呆地回:“好。”
抱着一套西装路过卫生间的季知远停下脚步,探头望向洗漱台边的温砚。
他穿着一套鹅黄色的睡衣,衬得他的颈脖愈发白皙,头顶上还立着几根呆毛,趴在台前吐着水。
“换完衣服来吃早餐,草莓酱配新鲜牛奶吐司。”季知远只是看着眼前这派风光都觉得心情很好。
温砚将牙刷放下,扭过脸来点头。
刚刚睡醒,他的脸粉扑扑的,脸颊上的肉鼓起,总让季知远有冲上去捏两把的yu望。
于是匆匆回过身,往门外去。
温砚洗漱完,换了件舒适的浅色连帽卫衣往楼下去。
只见开放式的厨房里,身着款式考究的墨色西装的季知远端着两杯热牛奶出来。
温砚揉了揉眼睛,坐上餐桌:“今天要去哪里吗?穿这么正式。”
“有个学术会议要出席一下,估计要中午我才能回学校来接你。”季知远回答,将一块吐司涂满草莓酱递给了温砚。
“我下课也中午了,季大哥慢慢来。”温砚拿起吐司啃下一大块。
“好。”和往常一样,男人又剥了一个没有蛋黄的鸡蛋给温砚。
吃完早餐,季知远去车库里开车,温砚给云胡的小饭碗里装上猫粮和水,随即穿鞋关上门。
到学校后,温砚照常上课,课上的气氛依旧活跃,但因为有一个会及时替他拉主线任务的孟向北在,课堂话题不至于跑的太偏。
“老师,想发财,能不能给我们一人送一副盖着您章的字啊。”八卦不了温砚的感情问题,学生又开始做起发财梦。
温砚扶额,无奈的笑:“不如好好跟着老师学,等着别人来追着买你的字。”
“我宁愿相信秦始皇。”学生哀哀的口气配着这句话惹人发笑。
不过,毕竟是岚大的学生,玩归玩,学习能力都不差,这几次上交的书法作业里,不乏优秀者。
譬如孟向北。
男孩的字带着一股野蛮生长的劲,技巧上用的虽然还不娴熟,但是这股劲却很是难得。
孟向北也很好学,总是来温砚的办公室虚心求问。
渐渐的,两人也慢慢熟识起来。
“老师,上次您不收我的徽墨,那今天中午我请老师在食堂吃顿饭总可以吧。”孟向北见已经中午,便主动提议要请温砚去吃饭。
温砚刚刚收到季知远发来的微信,说是会议还需要一会才结束,让他饿了先去食堂吃。
“老师带你去吃,不许拒绝,不然这次书法比赛我就不做你的指导老师了。”明明说着威胁性质的话语,却叫人觉得毫无威慑力,甚至还有点可爱。
孟向北垂头:“好…好吧。”
温砚满意的点头,带着孟向北去了学校边的一家粤菜馆。
他指着菜单随便点上几道海鲜,考虑到孟向北这个正值壮年的小年轻,他还特意多点了几道肉菜。
“老师,我们两个人吃是不是太多了。”孟向北看着满圆桌的菜肴,眨巴着眼。
这家粤菜馆虽然是开在学校边的,消费却并不低,他在岚大就读两年有余都没来吃过。
“没事,敞开吃,吃不完的话喊你的朋友一起来吃。”温砚回答,拿起竹筷夹起一片蛏子。
“我……没什么朋友。”男孩回答,那双桃花眼随即垂下。
他有些庆幸刚刚自己没有执意要请温砚吃饭。
他原本想着一起去食堂吃顿卤肉饭,那是他在校内觉得最贵最好的午餐了。
可是卤肉饭怎么能和眼前这桌他见都没怎么见过的山珍海味相比呢。
温砚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说错话了,便急忙转移话题:“这的海鲜都是从沿海空运过来的,很新鲜,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