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霆喝了口水，甩甩被汗湿的头，看到宁澜在低头玩手机，赵辉早就跑去蹭器材去了。
“没事。”他说，“可能昨晚没睡好。”
“哈哈，我也没睡好，熬夜了吧。”队友说，见封霆在看宁澜那边，笑问，“那边那小孩你认识，见你总是看他。”
相比于体育院个个人高马大，宁澜的身形对于体育生来说确实算“小孩”。
封霆“嗯”了声，说：“室友。”
队友有些惊讶，他知道封霆换了寝室，也见过封霆的其他三个室友，但没见过宁澜：“他是你室友，没见过啊，长得挺漂亮啊。”
很多人见宁澜的第一面，都会用“漂亮”来形容他。
封霆有些烦躁，这段时间，他总是烦躁，明显不想多说，敷衍：“我们是混寝，专业不一样。”
很快打第三节，余光中，封霆看到宁澜有时在看这边，当宁澜看过来时，封霆都会紧绷一下，下意识蹙眉。
体育馆有女生在，大多是来看封霆，说话声不算小。
“好帅好帅，我刚看到他的腹肌了。”
“八块，还有人鱼线……”
“投篮的样子好帅……”
这些声音封霆打球时听过不少，可当看到宁澜看这边，女生讨论他的腹肌时，他脑海不由闪过开学那天宁澜看过来的画面。
类似于一种裸露的羞愤感，越来越不像自已，跨篮的时候，势必会露出腹部，而当他想到宁澜也会看到时，封霆整个人都十分不自在起来。
又想到了宁澜那晚说的“追他”，他今天来训练馆，是什么意思？封霆坚信自已是直男，绝对不会弯。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朝宁澜看过去，疏离的眼神想透露出这个意思，但下一秒，他发现宁澜的视线好像越过了他，看向了篮球场的另一边。
他顺着看过去，然后看到了角落有只流浪猫。
刚刚宁澜也可能是在看那只猫。
H大校园有不少流浪猫，为了识别，脖子上都会挂块牌子。
封霆：“……”
那边宁澜起身，朝着猫的方向走了过去。
封霆：“……”
封霆脸上没有情绪，转身，截过了半空中的球，绕过对手猛得投篮，像在发泄情绪。
接下来，封霆打球都挺迅猛，像是心情不好。
这场是友谊赛，对面冲封霆队友抬抬下巴，询问：“怎么了，这是？”
队友耸肩，表示自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面苦笑。
这边，宁澜走到流浪猫旁边蹲下，试探性地摸了摸流浪猫的头。
可能是经常被投喂，流浪猫并不怕人，这是一只白色银渐层，长得虎头虎脑，可能是饿了，冲宁澜叫了两声。
宁澜口袋里有一块肉脯，没有添加剂，他撕开包装袋，喂给小猫。
小猫立马吃了起来。
虽然是流浪猫，并不瘦小，可能伙食不错。
宁澜喜欢猫，逗了一会，小时候宁峰宁瑜不在家，阿姨又没空陪他玩时，他的玩伴就是猫。
他看了看流浪猫脖子挂的牌子。
“原来你叫小橘……”宁澜觉得新奇，“明明是白色，为什么要叫小橘呢……”
然后他看到了小猫尾巴有一块橘色的毛。
他兜里有两块肉脯，喂完一块后，又给小猫喂了第二块。
篮球场上，封霆瞥到宁澜喂猫的模样，有几分柔和，也如乖顺的小猫，好像他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意识到自已又走神，封霆飞快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他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宁澜拿出了手机，对着篮球场这边，很明显是个拍照的姿势。
“……”
封霆差点崴脚，果然，宁澜今天并不是没有目地出现在训练馆，这个举动，他只能想到宁澜是在拍自已。
本来宁澜今天出现在篮球馆就让封霆觉得可疑，宁澜以前从来不来。
刚好最后一节结束，他沉下脸，朝着宁澜走过去，他在宁澜面前站定，宁澜还保持着拍照姿势。
看见面前蓦然出现的人，宁澜疑惑抬头，见封霆面色不虞，他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删了。”封霆沉声说。
宁澜看起来像是困惑：“……删什么？”
封霆没那么多耐心，寒着声音重复：“把拍我的照片删了？”
宁澜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说：“我没拍你……”
封霆皱起眉头，像是嫌恶：“我都看到了，别装了。”
“……”
宁澜慢吞吞“哦”了一声，看着封霆，那眼神里，好似别有深意，他说：“真没拍。”
封霆明显不相信，眼神凌厉盯着他。
见封霆没有信，宁澜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封霆看照片。
然后，封霆看到宁澜最新的那张照片是那只流浪猫，角度是篮球场对面。
刚刚，宁澜是在拍那只猫。
并且，因为调得是全部照片，可以看到宁澜相册里有不少猫狗照片，看得出来他喜欢小动物。
封霆：“…………”
封霆脸上一时神色变换，一股尴尬羞恼十分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最后，他拧着眉问：“你刚是在拍猫？”
宁澜点头：“我喂完猫，它就跑对面去了。”宁澜像是笑了下，又带点似笑非笑意味，“你以为我是在拍你？”
“……”
封霆沉默。
诡谲的氛围在蔓延，篮球场的这一方空气好像被隔绝了。
沉闷，窒息。
封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窘迫，无地自容，他刚才竟以为宁澜是在拍他。
他全身微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宁澜，他确实以为宁澜是在拍他。
幸好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是赵辉。
赵辉因为运动流汗，干脆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走过来，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看看俩人，问：“发生什么了，怎么感觉气氛不对？”
封霆沉默不说话。
宁澜说：“没什么，刚喂了一只流浪猫。”
封霆飞快看了宁澜一眼，俩人对视的时候，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这事。
“哦，那个宁澜是我今天叫他过来的。”赵辉说，并不是在解释，只是随口说，“他们俩都不肯来，嫌远。”
封霆表情顿了下，又皱了下眉，所以……宁澜今天是赵辉叫他来的，想到自已又误会了。
封霆脸色不好。
“行了行了，回去吧。”赵辉说，“也锻炼这么久了，我满足了。封哥，你现在回去吗？”
封霆还在尴尬中，板着脸说：“等下再回。”
“那行，我和宁澜先走了。”
“刚活动了一下，感觉真是辛苦了。”路上，赵辉话痨地聊天，“回去再练一会哑铃，封哥不愧是封哥，每次打篮球都有女生围观，宁澜，你要是喜欢女生，欢迎程度觉得不会比封哥低。”
宁澜笑笑：“我天生弯。”
赵辉可惜：“那啥，我要长你这样，或者封哥这样，虽然你们可能听嫌，但我还是要说，我也想体验一把上表白墙的感觉。”
“你还好，至少拍广告交男友，封哥那张脸真是可惜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已长得很帅吗？”
“他没交过女朋友吗？”宁澜忽然说。
赵辉喜欢聊天，一下就将封霆底露了：“没啊，我和他高中一个学校，他没女朋友，他眼光高，大学也一直是单身，要不是他对骚扰他的gay有阴影，我都怀疑他是深柜，你们那不是有句话说，恐同即深柜吗。”
宁澜沉思了一会，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回答赵辉：“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赵辉骄傲，“我小道消息可多呢。”
“话说，你们是怎么知道自已是gay，有什么特点吗？”赵辉好奇问。
宁澜温和地笑：“没什么，就发现自已不喜欢女生。”
赵辉啧啧两声。
接下来几天，封霆明显在有意避开宁澜了。
宁澜也感受到了，封霆对他冷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以前都不在意，只是这次，宁澜好像有了些兴趣，像是觉得有意思。
宿舍楼梯下，又有男生追宁澜，宁澜暂时没谈恋爱打算，拒绝人都很柔和，和男生聊了几句。
宁澜和谁说话都会让人觉得舒服，情商高的表现，这也是别人觉得宁澜好说话的原因。
俩人聊了一会，寝室其他四人回来了，上楼。
赵辉调侃了句：“怎么这空气都充满了别的味道，是吧，封哥？”
赵辉问错了人，封霆脸上明显不太高兴，讪讪摸鼻子，转头问叶青时，看到叶青时回头看了眼楼下，也不接他的话，最后问张随：“随随，你说是吧。”
张随嘴角抽了抽：“说了别这么叫我。”
赵辉：“行吧，知道你们嫌我话多，青时，你怎么满面愁容。”
叶青时依旧发挥寝室长操心的功能：“宁澜的那节选修课已经缺了两周，再缺可能又要挂科了。”
“不用担心。”赵辉拦住叶青时的肩，“我打听了下，下班学期老刘不教了，换了个老师，贼拉松，你一学期不来他都不管。”
闻言，叶青时放下心，随即又担心：“虽然不会挂科，但总缺课也不好。”
“宁澜家里有矿，寝室长，你就别操心了……”
三人嬉嬉笑笑，封霆心情却没这么好，一个林落还不够，又来一个，他心里说不上的一股烦闷。
晚上十点，宁澜在房间打电话，他门没关，躺在床上，白皙的脚丫子一晃一晃，显然很开心。
“嗯，好……到时候你来接我，餐馆……餐馆你定吧……”
“现在，现在不忙啊，一周就四五节课……你那边应该早上吧……想你啊，怎么不想……”
宁澜在床上滚了几下，他打电话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封霆站在客厅喝水。
聊到什么开心处，宁澜对着电话那边亲了一口，又继续欢快聊天，封霆手里的水杯蓦然攥紧。
他从没见过宁澜这么放松的姿态，对面是谁，是他哥吗，这么亲密的动作，不可能是他哥，所以，宁澜又是在和谁打电话。
还有几个小时前还在楼下聊天。
封霆心生烦躁，自已也说不上来，他说他是单身，也可能只是单身，但并不妨碍宁澜和别的男人来往。
封霆越想越暴躁，他猛灌了一杯水冷水下去，燥意却还不减，最后打算眼不见为净，回了房间。
宁澜和宁瑜打完电话，又高兴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刚宁瑜说她临时有个另外的发布会，国庆会来看他，宁澜看了看时间，国庆是一星期之后。
算来，他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妈了。
自从知道宁瑜要来后，宁澜这几天心情都不错，连带着缺课也少了。
这幅模样，落在封霆眼里，就像是在热恋中。
骗子，封霆想。
上次楼下追宁澜的那个男生，这几天都在宿舍楼等宁澜一起去教学楼上课，宁澜因为心情好，不时和男生聊天。
他像林落追他那样，也告诉了男生自已的想法，男生的回答也和林落一样，说当朋友，宁澜有一些追求者，最后都处成了朋友关系。
有时一起去教学楼时，会碰到封霆，毕竟一个寝室，不可能避开，宁澜发觉封霆对自已越发冷了，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
宁澜心思都在国庆上，也没在意。
周三早上，男生照旧在楼下等宁澜，封霆下来跑步，男生叫住了封霆，说：“那个，你是宁澜室友吧，可以……帮我把早餐带给宁澜吗？”
寝室楼之间进出都需要有校牌刷卡，不同楼栋不能随意进出。
封霆瞥了眼男生递来的早餐，与男生擦肩而过，不知道是不是男生的错觉，他感觉封霆看他的眼神很冷有敌意。
男生莫名，觉得宁澜室友不太好相处。
下午，宁澜去上课，男生跟宁澜侧面提了下这事。
宁澜低头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说：“是吗，他可能……跟不熟的人说话比较少吧。”
“你们在寝室关系怎么样？”男生说，男生觉得封霆这么不好相处，在寝室也是被孤立，说话也忘了遮掩，“就……要是室友脾气不好，是不太好相处，对寝室关系还是有影响的。”
宁澜笑了下：“也还好。”
俩人进教学楼，宁澜叫住男生，说：“对了，你不用给我送早餐，以后也不用在寝室楼下等我了。”
男生愣了，说：“为什么？”
明明昨天他们还在往朋友的关系发展，男生也听得出，宁澜这是婉拒的意思，他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我自已有面包。”宁澜说，“你教学楼在北区，也挺远的。”
“不远，我……”
男生还想再说什么，宁澜已经进了教学楼。
国庆那天，宁瑜说了不要宁澜来接，宁澜还是去了机场。
十月已经有些冷了，宁澜虽然怕冷，但有些小臭美，比如燕市冬天很冷，宁澜从来不穿秋裤，认为丑，但凡丑而保暖的衣服，他都不穿。
宁瑜知道他这个毛病，和宁朝一样，他妈也喜欢说他，但没宁朝那么唠叨，他穿了一件厚外套去机场。
宁瑜看见宁澜在机场，有些意外，母子俩好久没见，寒暄了几句，助理送俩人去预定的餐厅吃饭。
宁瑜虽年过四十，还很年轻漂亮，保养得十分好，说是二十多也不为过，穿着时尚高级，一件貂皮外套，脚下是马丁鞋，带着墨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星，宁瑜年轻时是选美冠军。
宁澜长相随了他妈，漂亮，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好像漂亮得会说话。
母子俩到了餐馆，宁瑜拉着宁澜的手走进去，摸了摸他的外套。
“看了天气，你们这十月就这么冷了。”
“还好啊，”宁澜给宁瑜拉座位，他在宁瑜旁边坐下，挽住了宁瑜的手，“我都没感冒，寝室和教室都有空调呢。”
宁瑜仔细看了看宁澜，作为母亲，她对宁澜是有愧疚的，虽然宁澜总是给她说过得很好：“一年不见，宝贝好像高了些。”
“高了一厘米。”宁澜撒娇说，“以前一米七七，现在一米七八。”
宁瑜笑：“想吃什么，点菜，好久没见宝贝，可想死妈妈了。”
“妈，想我就给我打视频，你在国外怎么样？有没有人追你？”
“这可多了，不过都没你爸帅，你爸给你打电话吗？”
“打呀。”宁澜剥着虾开心说，他不喜欢剥虾，从来也是别人给他剥，他只给宁瑜剥，“爸一个月打一次，他比你爱念叨，一点也不像公司老总。”
宁瑜慎笑着点他额头：“这话我要告诉你爸，说他儿子嫌弃他唠叨。”
“妈，没。”宁澜赶紧求饶，“你要跟我爸说了，我爸今晚就会打电话过来……”
“哈哈……我还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宁瑜和宁峰虽然很早就离了婚，利益关系扯不开，俩人当初和平离婚，这十多年关系也如朋友。
俩人也没有再婚，也不是没有复合的可能。
下午三点，封霆和几个朋友从会馆里聚餐出来。
“封霆，还单身啊，过分了。”朋友说，“你到底喜欢啥样，若不是天仙那样？”
封霆笑而不语。
朋友知道封霆性子，说：“那先走了啊，脱单了记得请我们吃饭。”
封霆摆摆手：“脱单了告诉你们。”
“记得啊……”
今天有人官宣请吃饭，封霆吃了不少朋友脱单饭，每次必是调侃起哄的对象，他朋友脱了一个又一个，就封霆没动静。
其实也不是没动静，封霆自已想了想，他对谈恋爱没兴趣，那些朋友和女朋友吵架找他倾诉，他很多时候觉得不能理解，嫌谈恋爱麻烦。
他正打算回公寓，今天他开了车来，刚要去停车场，就看到了什么。
他眼睛眯了眯，接着脸沉了下来。
前方高级餐厅，宁澜和一个气质矜贵女人坐在一起，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贵气，宁澜正在帮女人剥虾。
俩人举止亲密，接着，他看到俩人站了起来，宁澜主动去拥抱女人，然后，宁澜亲了下女人脸颊，而女人也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封霆只觉得有股愤怒，快要冲破胸腔，他以为宁澜只在男人间周旋，没想到竟然荤素不忌。
一股愤怒和被欺骗的情绪漫上心头，他已经完全忘了他自已提醒自已的话，宁澜和多少个人牵扯，都和他无关。
他凭着本能推开了餐厅的门，走进包厢，在俩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拥抱女人的宁澜拽了过来。
他目光沉沉盯着宁澜，几乎是脸色铁青，一字一句说：“宁澜，你可真行！”
宁澜感觉手腕有些疼，他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封霆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想问“你怎么会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