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些杂乱的园子，已经被收拾出来，他挑选的花种也被妥善的种下。
顾雍说的没错，薛涛果然是保姆型居家人才。
坐在小花园里的秋千椅上，裴乔打开A米发过来的初步调查报告。
A米当然不是对方的真名，这个私家团队的成员每个还都有代号，但接触下来，就总给裴乔一种正规中透着不正经的奇怪感觉。
不过这么快就有初步报告，能力还是有的。
想着，裴乔打开报告浏览起来。
第15章
报告上说他们初步核查出十七个叫做芦花的村镇，目前正联系分部成员前往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
但严谨的A米也说了，不排除一些实在偏远的地区，有个别村庄没有登记入册的情况。
如果前者找不到雇主要找的人，他们团队会继续跟进后一种情况。
好高的重名率，裴乔实在没想到待选项高达17+。
他按按眉心，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但地名人名都有了，何况李守柱近来还有掉了门牙的鲜明特征，十七个也只是拉长了等待时间。
裴乔从来不缺少耐心。
他退出报告页，转而给母亲去了电话。
裴姝正在挑莲心，声音里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外人或许会以为这是裴姝不重视电话另一端的人，但裴乔知道，母亲正在享受安逸舒适的环境，她的心情也因此平静安宁，以至于整个人都是松缓的。
“你说他啊。”裴姝往嘴里填了一颗莲子，莲子清甜，她便笑的弯起眼睛。
“我和他说我只喜欢过他四年，以后就不喜欢了。”
裴姝这么说的时候，还顺手塞了一颗莲子到赵兰宿嘴里。
赵兰宿嚼着嘴里的莲子，神情多少有点无奈。
裴姝在这些方面素来坦诚，并不吝啬承认曾经对陈岸的感情，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陈岸用十年的追逐和陪伴教会她什么是爱，以及如何去爱一个人。
即使后来是背叛，曾经的温暖也永远存在。
然后她才有能力在赵兰宿出现时平等的接受那份爱意。
赵兰宿在旁边听着就有点酸不拉几的，即使知道裴姝对那人已经没有感情了。
可他就是酸，酸死了。
“他要找我？”静静听着的裴乔突然问道。
“是啊，他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我一看就知道是还要继续的意思。我这里走不通，肯定就是要去找你了。”
“我找了两个保镖，据说很能打，可惜目前为止我都还没看到他们有多能打。”
裴乔笑，二十年后突然发现前妻和孩子的好了，人心可真是复杂而贪婪。
“那到时候就让他们给你演示一下。”
裴乔和裴姝都心知肚明，只要陈岸敢去，就拿他演示。
赵兰宿深知这对母子聊天时，他就是多余的，于是起身去给裴姝倒水。
“到时候记得录下来！”手机那边，裴姝突然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我拿给兰兰看，他这两天总是酸酸的。”裴姝叹息，郑重的道：“得哄哄。”
兰兰什么的，只要赵兰宿不介意有个昵称，裴乔是没意见的。
“好。”
裴乔应下母亲的要求，转头就着手安排。
薛涛和林青在裴乔那里拿到了一张照片，并被告知，如果照片上的人出现在附近，并试图闯进来，他们正当防卫时，要记得把过程拍下来。
“哦哦，交给我们吧小老板！”
林青很想问个前因后果，但基本的职业操守拦住了他的嘴。
这个人好奇心真旺盛，裴乔看出来林青有颗八卦心，但这有什么好多说的，不过是彩衣娱亲的事。
报着作息混乱也就这几天了的念头，裴乔很坦然的熬了一个通宵。
早晨六点多吃过早饭后，他回房倒头就睡。
李小六已经搓着手出门了。
现在农闲时候，各家的小崽儿们是可以贪睡的，毕竟连大人都能偷个懒。
李守柱也不会起那么早，但只要他起来的时候，发现李小六还在柴房睡觉，那就绝对不行。
李小六和李春找回来的野菜，偶有剩余，剩下的就要洗净晒干存储起来。
这几天已经攒了些，所以李春上午是留在家里晒野菜。
裴乔飘在李小六旁边，往上提了提他的竹篓。
身后一轻的时候，李小六心里就是一喜。
“乔哥哥！”他脱口而出，挂着鼻涕印的小脸立刻亮了一分。
“嗯，今天去哪里摘野菜。”
“去河边。”李小六说着今天的安排。
“去找野蒜。”
野蒜，是自然生长的大蒜吗？
裴乔和李小六来到河边，李小六找了找，然后指给裴乔看。
这里的生态系统保持的很好，像是食品包装袋、饮料瓶等常见垃圾，一个都没有见到。
李小六指着的是一小丛细叶长茎的植物，和裴乔印象中大蒜的宽叶子不同。
裴乔虽然不是个居家型的，但因为外婆喜欢这些，还打理着一个小菜园，裴乔从前经常在那个菜园里玩，各类蔬菜的模样不至于认不出。
不愧是野生的，差别还挺大。
又或者是李小六说的不是蒜，而是某个谐音字。
李小六已经蹲下身，和裴乔演示怎么拔野蒜。
河边的土壤湿度大，土质比其他地方松软，李小六攥住野蒜的根部，往外一拽，一小把十来颗野蒜就被拔了出来。
裴乔仔细看，这种野蒜根部孤零零长着一瓣小蒜，从茎叶到根部都很小巧。
这个就很好认了，比起之前长得和野草很像的几种野菜，野蒜的长茎叶特征很突出。
目前唯一的为难就是找。
在这个填不饱肚子的年月，野菜是抢手货，河边早被人翻了几遍。
也就是芦花村山林资源丰富，有连绵的青山供应，又只有几十口人，这才没让野菜被挖断了根。
李小六发现的那丛野蒜，还很细软，看着刚长出来不久，也是李小六来得早，再迟上一些，没准就被挖走了。
跟着李小六沿河找了一会，收获寥寥，等天色渐亮，李小六还遇到了两个竞争对手。
这样不行啊，哪怕是拼运气也得尽可能创造出最有利的环境。
“小六，今天不去挖其他野菜吗？”
裴乔觉得李小六和李春都不是挑食的人，眼看挖不到什么野蒜，没道理在这死磕。
“他要吃野蒜鸡蛋饼。”李小六低声说。
“谁？”
“狗蛋。”
在李小六低声断续的叙述中，裴乔弄明白这是昨晚上的事。
李有福是个想吃什么就要立刻吃到的性子，昨晚临睡前忽然想吃野蒜鸡蛋饼。
李家鸡蛋是有的，却没有野蒜。
李有福哭闹了一会，直到吴桂花哄他明天给做，李有福才作罢。
然后吴桂花就去敲李小六的门，告诉他今天上午必须找到足够的野蒜带回去，不然就没饭吃。
因为中午要回去，这次出门李小六什么吃的都没带，他的库存也没了，只能寄希望挖了野蒜带回去换午饭。
是个必须死磕的项目了。
“哪些地方可能长着野蒜，人又很难去摘的？”裴乔问。
李小六对附近的地形已很熟悉了，确实有这样的地方。
芦花村地势多山，于是背坡、峭壁就多，在那些河水能去人却难到的地方，长着野蒜却没被人挖走的概率自然比谁都能去的河边高。
李小六没设想过这种情况，他从没有指使裴乔做什么的心思，能有个人听他说话、陪着他，已经是天上掉窝窝头的好事了，他只怕对方什么时候突然消失，就像他来到时那么突然。
“下面没有吗？乔哥哥不用去的，我再去河边找找就可以了。”
看着象征裴乔的小木棍飘进山下的涧里，没几秒又迅速飘上来，李小六不明所以的问道，他还想再劝劝裴乔。
裴乔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飘上来了。
他镇定的咳嗽一声，自然的接话：“我...我只是上来告诉你，我在下面看到野蒜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把它挖出来。”
在李小六娃“哇”的崇拜表情中，裴乔重又飘下去。
他刚刚确实在下面看到了一丛规模不小的野蒜，但同时也看到隔着野蒜一米多远的水边，还盘着一条土黄色的蛇。
裴乔心跳有点快，他对蛇是典型的叶公好龙。
动物世界或者玻璃箱里的蛇，他能看的津津有味，但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和一条自由的蛇狭路相逢，裴乔绝对是有多远走多远。
刚刚条件反射的躲开实在有点掉面子，裴乔稳了稳心神，他可是阿飘啊，怕蛇，说出去笑死个飘了。
在周围找了个长点的树枝，裴乔敲打着蛇附近的水面，试图赶走它。
那条土黄色的蛇受到惊吓，猛地弹开身体，裴乔不禁随着动作飘高了两米。
环顾了一圈，蛇没找到受惊的源头，但可能是觉得这里吵闹，它最后还是慢慢的往前方山壁爬去了。
裴乔谨慎的在那丛野蒜旁试探了一圈，再没见到什么爬行动物，才把它们都扯下来。
他接触东西总像是隔着层薄膜，水滴沙土都沾染不上手掌，这给了裴乔很大的安全感，物理层面上来说，就是哪里突然窜出条蛇来趴在他手上，两者的距离都是绝对的正数。
把野蒜放进竹篓里，看着已经够一顿的分量，李小六很惊喜。
他在裴乔带上来的野蒜里捡出两颗，在一边的水坑里洗干净，然后嚼吧嚼吧就吃了。
野蒜单吃是什么味道裴乔不清楚，他刚从克服了对蛇的心理障碍中获得满足，抬头就看到李小六嗦着指头一脸的意犹未尽。
裴乔：...
裴乔：“小六，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时虽深秋，山中果木多少该有点残留，裴乔想。
在找来芦花村之前，他面临的最大问题，依然是怎么填饱李小六的肚子。
山高林密，在不确定里面有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裴乔不敢让李小六走的太深。
他目前的活动范围有几十米，也不能说很短，但对于连绵的青山是不值一提的，也许在更远的地方有没有被摘走的果子，但在裴乔能到达的地方是没有的。
李小六并不失望，他经常在附近跑动，知道近处的果树等不到熟透就全被摘走了，哪怕是长在树顶尖尖上的果子，那些高大的人也有的是法子弄下来。
裴乔一无所获的飘回来，两手空空，却见到李小六正在挖坑，身旁摆着两三根手指粗的树根。
“乔哥哥！”
见到小木棍飘过来，李小六很高兴的捧起树根给裴乔看。
“你要吃这个？”
裴乔已经很了解李小六的套路，这孩子不会浪费时间和体力在无关的事上，为了玩耍挖坑，这不是李小六的作风。
“嗯！”
李小六把树根的外皮剥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芯，然后咯吱咯吱的吃起来。
李小六也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植物的根茎，但他见大人挖过这个东西充饥，现在已经过了根茎鲜嫩脆生的时候，吃起来难免有点生涩，但只要能吃，李小六并不在意味道怎么样。
“我能找到吃的。”
吃了两根后，李小六像是有了证明一样，有点高兴的和裴乔说着。
自己在山里找食物的本事还不如一个孩子，最后还得让对方安慰自己别失落，裴乔也是无话可说了。
再等等，他在心里对李小六说，再等等他就能找到这里了，到时候他带他每天不重样的吃。
因为要把野蒜交给吴桂花做饭用，这次李小六回去的早了点，他还找时间在河边把野蒜择洗了几遍，白亮亮的看着就讨喜。
吴桂花接过被清洗干净的野蒜还算满意，但对着李小六依然没个好脸色，只挥挥手把他赶远了去。
李小六是不被允许接近厨房的，但裴乔可以。
杂乱的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烤红薯的甜香，灶下炭火里埋着几个长条红薯，也不知道熟了没，香味倒是愈发浓了。
红薯的数量是确定了的，哪个给谁，吴桂花心里早已定好，她又一直守在厨房不挪地，这个是不能拿了。
随着野蒜被切碎，和着鸡蛋液摊了饼，浓郁的香味冲破厨房，飘得满院都是，裴乔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顺点什么。
拿东西容易，怎么不被怀疑而能细水长流的拿，就得多点耐心。
中午李小六喝了点红薯面糊，瞧着明显没吃饱。
裴乔就拖了点时间，没回去。而是等那一家吃过饭，各自散了后，才去李家放红薯的地窖，在里面拿了两个红薯。
他就不信了，吴桂花还能把那一地窖红薯挨个数一遍。
来自午饭时烤红薯的灵感，裴乔也想给李小六来个烤的。
凭什么李守柱一家子能吃烤红薯，李小六就只能偷摸吃生的！
说到李守柱，裴乔记得刚才吃饭时，看到他仅剩的一颗门牙不知什么时候也掉了，现在喝稀饭都漏风，就想着等回去的时候，得和A米更新下资料。
李家厨房的灶火用木灰掩着，扒开下面就是火炭，这是方便晚上做饭，但在里面烤是不安全的，一旦被发现，锅不是李小六背就是李春背。
这里又连个打火机都没有，裴乔想挑战野外烧烤都不行。
想了想，裴乔飘出去，在方圆几十米的范围里寻找安全地带。
这个安全地带必须满足两点。
1.灶里有火
2.主人家不会突击厨房
李小六是没有午休的，吃过饭他就背着篓子出门了。
至于出门后他会不会能不能找个地睡一会，答案是肯定的，李小六只是小而不是傻。
但李小六寻摸到的秘密基地，在村子外面，裴乔担心他走的远了，会错过能烤红薯的人家，就特意叮嘱他慢点走。
李小六摇摇头表示不累，却也没有拒绝裴乔的提议，穿着他改造过的草鞋，在那慢腾腾的挪。
裴乔开始快速的走门串户，家里人口多变数大的首先排除，灶里没火的也被排除，这样一来效率也很高，毕竟整个村也没几户。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户人家。
这家是真破落，连主屋的屋顶都是破的，一个老汉躺在敞开的屋里睡得鼾声如雷，瞧着一时半会是不会醒了，而他那个露天的用石头泥巴糊成的灶台下，还隐约泛着红星。
多好的选择啊，裴乔当机立断，就把手里的红薯埋了进去。
他特意挑的细长型，熟得快。
埋好红薯，裴乔飘去和李小六说了声，让他在近处随意找个地装作挖野菜，千万别走远。
李小六好奇，却没能鼓起勇气问裴乔要做什么，只是听从安排找了个近处蹲下。
裴乔远远看了一眼，见他偶尔探头探脑的张望，跟只不安分的土拨鼠似的。
因为不确定红薯要烤多久，裴乔只能数着秒，隔一会捏一下，隔一会捏一下。
他感觉不到温度的好处这里就显现出来了。
除了他，还有谁能把手伸进火炭里去捏红薯熟不熟。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裴乔再去捏，红薯已经明显软了，随着捏揉的动作，一丝丝甜香开始飘出来。
可以吃了，裴乔把两个红薯掏出来，又用草木灰仔细的炭火盖上，保证屋里的人晚上还能用。
而这半小时时间里，屋内的鼾声一直没停过，裴乔都不用起身去观察对方的动静，守在火旁就知道他还睡的沉。
带着红薯离开时，裴乔特意记了这里的位置，下次有机会就再过来。
李小六蹲的那个地方离村子很近，哪里还剩有野菜，他拿着根小木棍心不在焉的搁那戳戳戳，等待的时间里，地面几乎被他戳成了蜂窝。
裴乔把红薯抱在怀里挡着，不想被发现红薯在天上飞，他只能用这个法子。
到了李小六近处，裴乔没有出声提醒，而是绕到他身后，悄悄的把红薯放进了他侧边的竹篓里。
李小六当下鼻子一抽，抽着抽着就顺味找到了竹篓里。
裴乔还想他什么时候会发现呢，这孩子脑袋就已经扎了进去。
“别闻了，都是你的。”
裴乔含着笑催促：“快走，别让人发现了！”
李小六揉揉鼻子，飞快的起身从旁边抓了几把草扔进去，然后背起竹篓就跑。
他跑的好像后面有狗在追。
“慢点慢点，不会被发现的，我刚刚只是玩笑。”
怕他摔了，裴乔赶紧喊停。
“这...烤红薯？”李小六没有停下，在烤红薯下肚前他都会是应激状态。
好像随时会被抢一样，李小六一口气冲去了他的秘密基地。
那是个土坡的背面，侧着有一个凹陷，三面成环，大人是躺不进去的，但像李小六这个身量，却正好遮风挡雨。
农家稻草不稀罕，李小六偷摸运来了不少，把那个侧着的坑洞铺的厚厚实实，不光如此，旁边还堆着不少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