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一片猩红,辛阮从未有过的失态,他像极了没素质的医闹者,在空旷的长廊上大喊大叫着辛陶的名字。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旁的辛陶情绪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激动地上前,揭开了病床上人的白布,下一秒,他便如同被人泼了冷水般安静了下来。
辛阮看到了骤然冷却下来的辛陶,带着未曾察觉地轻颤,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赫然是他最熟悉的面孔。
原来白布之下,真的是他的爷爷。
从前慈祥或是严肃的神情皆无,爷爷此时双眼紧闭,面色乌青,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辛阮用尽全身力气走到爷爷身旁。
“爷爷,该起床了。”
他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却可以在脑海中想象。
几乎不用动脑,爷爷回应的声音也在他脑海中自动浮现,“起起起,爷爷这就起来了。”
看啊,他们明明还有对话啊。
可是爷爷,你怎么不起床,也不看我们啊……
病床上的人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
爷爷是真的不在了。
这个念头,在辛阮脑海中闪过,他一直强撑着的精神轰然倒地。
啪地一声响,如同河堤被炸,轰然倒塌,肆意的洪水如同猛兽般咆哮而来,辛阮的脑海中开始嗡鸣不止。
在众人的惊呼中,辛阮失去所有意识,直直倒下陷入了昏迷。
他并没有倒在地上,而且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接住,落入一个还算熟悉的怀抱。
带着一丝室外的潮湿阴冷,一如他的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emmmm 今天也早点更
关于这次绑匪的事情,为了企业形象,黎氏集团当即就封锁了消息。
除了在场的众人,其他人只知道庆典出了意外,提前结束,但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那么大的一个酒店总有人知道个一星半点,然后拼凑出他们以为的故事。
有人说是辛阮不甘心,故意跑去庆典,用刀割喉自残,来博取黎燃的关注与同情。还有人说是辛阮用刀劫持了叶清安,逼着黎燃跟他做个了断。
总之,各种说法,众说纷纭。
然而当有人拍到黎燃和叶清安同去医院,叶清安还受伤了的画面时,后面那一种说法仿佛得到了证实。
甚至事后,叶清安还发了一条报平安,勿担心的微博。
粉丝顿时涌入他的评论区——
【安安,你身体怎么样?】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啊,心疼死妈妈了,呜呜呜……】
【是姓辛的伤害的你吗?】
评论很多,叶清安甚至还挑了一条回复。
【谁都不是故意的,我能理解他,我没什么大碍的,不用担心,比心~】
叶清安的回复印证了众人的猜测。
有了正主现身说法,粉丝和那些自诩正义的网友更坐不住了。
于是网上掀起了一水的怒骂。
【持刀伤人,辛阮怕不是疯了吧】
【警察叔叔快把这贱人抓走!】
【辛阮这么恶毒怎么不去死啊!】
【去死去死去死……】
一时间,辛阮去死的言论,甚嚣尘上,并且有着越演越烈的态势。
然而这些词条很快就被一一封锁,关于此事的言论也统统被屏蔽。
叶清安也不知什么出于原因,悄无声息地删除了那条暗自卖惨的微博。
甚至粉丝在他别的微博下发的相关评论,也被他一一删除。
他像是被什么人教育了一样,在网上老实了起来,不敢再暗戳戳地发东西。
网络上的这些辛阮统统不知。
他安静地在床上躺着,像个睡美人般,陷入一个混沌的梦境中。
梦里,闪过了他困顿糟糕的一生。
从他还是个孩子,坐在老屋的窗棂子前,看着天色从明到暗,也没有等到归家的父母。
爷爷一手揽着他,一手抱着尚且年幼,嚎啕不止的弟弟。
爷爷眼中也有泪,却强忍着,拍着他们兄弟俩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没事没事,爷爷在。
那时候的辛阮什么都不懂。
不懂爸妈为什么不回家,不懂邻居们说死亡是什么含义。
矮小的他也看不见冰馆里躺着的父母,但他生来固执,依旧倔强地死等着父母回家。
哪怕出殡当天,站在布满白布条的灵棚下,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不肯掉丝毫的眼泪。
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说他白眼狼,没良心不孝顺,爹娘当初那么疼他,现在死了他都不知道哭。
闲言碎语入耳,辛阮当即发了狠,拿起扫帚怒吼着朝嚼舌根的邻居冲去,就是一顿狂甩。
是爷爷匆匆地从灵棚下出来,一边向邻居道歉,一边捂着他的耳朵一边把眼睛猩红的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声声安抚。
年幼的弟弟跪在不远处的灵棚下,无助地向他们望过来,他小小的一团,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脏兮兮的,像是只没人要的小狗般,无辜又可怜。
就在那个瞬间,辛阮突然明白了死亡的含义,才知道父母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一夜之间,辛阮长大了,他主动承担起家务,每天接送弟弟上学,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分担着家里的重担。
可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总是为难苦命人。
再后来,爷爷也病倒了。
为了爷爷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他离开了学校。
然而没有学历,就只能外出打工。
进厂拧螺丝,在饭店端盘子,他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微薄的薪资养活着爷爷和弟弟。
但他却从未抱怨过。
因为,他很珍惜身边仅剩的两个亲人。
再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进了娱乐圈。
娱乐圈的钱真的太好挣了,他很快改善了家里的困顿,以为生活要好起来时候,他的口碑却日渐崩坏,直转急下。
于是待遇不复从前,圈子里的人也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即便如此也没关系,他只是想挣钱养家而已。
然而黎燃却出现了,他像是寒夜里的第一束阳光,照亮了辛阮内心早已封闭的荒芜。
带着温度刚好的奶茶,和辛阮久违的善意,黎燃微微低头,眉眼中是让辛阮沉溺的温柔。
“你可以吗?”
可能是那天阳光刚好,把黎燃温柔的眉眼深深映照在了辛阮心里。
即便知道这是梦,辛阮却依旧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义无反顾的心动声,像是潺潺的溪流,欢愉又无畏地奔向大海。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他只需要出现在你面前,什么也不用做,你便会笑。
黎燃显然就是他的那个人。
而他对黎燃的喜欢也滔滔而至,一发不可收拾。
他本以为黎燃是天上的太阳,他能远远地看到太阳的光芒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他救了黎燃的母亲。
他似乎离心中的太阳更近了。
再然后,他跟黎燃结了婚,真真切切的触碰到了他心中的太阳。辛阮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一切又都将好起来。
可他忘了,太阳几千度的炙热足以将他融得渣都不剩。
他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于是画面一转,他看着黎燃穿上了厚厚的铠甲,锐利的剑戟指向了他,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变得冷漠,而且是只对他一个人的冷漠。
黎燃裹着冷漠的铠甲高高在上,漠然看着他拙劣的表演。
不听不问,不予理会。
于是辛阮遍体鳞伤,终究是看透了黎燃的冷漠……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辛阮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在黎燃身上打转,他还有爷爷和弟弟要照顾。
可画面一转,又变成医护们推着病床匆忙地赶往抢救室的场景,他趴在玻璃门上,苦苦哀求着众人救救爷爷,救救爷爷。
然而哭喊无济于事,爷爷的脸颊一点点凹陷,最后苍白空洞,再无气息。
穿白大褂的医生宣告了死亡。
在辛阮千疮百孔的心上,又重重楔下一颗钉子。
他麻木地站在白布前,脑子顿顿的,依旧不愿相信,怎么会死亡呢,他明明才和爷爷一起吃过饭……
再后来,是他未曾经历过的人生——
他的歇斯底里引来了黎燃的抛弃,然后他们离婚,黎燃再婚的那天下了鹅毛般的大雪,而他衣着破烂,冻死在大街,无人问津。
画面异常地真实,像是既定好的人生轨迹,在辛阮面前一一闪过。
后面的是什么?
因为他也要死了,所以臆想出的未来吗?
如果真实的未来如此惨烈,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如果此时面对的是死亡,那他会见到爷爷和爸妈吧。
可是自己这样草率的放弃生命,他们一定会很臭骂他吧。
他也不想这样啊,可是他真的太疼了,脖子处的伤口在疼,埋在胸膛里的心也在疼,死前都要经历这样刻骨铭心的疼吗,爷爷他们临走前也是如此痛苦吗?
以为的死亡未曾来到。
辛阮看着自己窘迫糟糕的人生画面上出现一行行文字,文字轻飘飘地落在页面上,最后成了一本书。
一个空洞的声音告诉他,你所谓的世界其实只是一本小说。
下一秒页面翻动,一张人物简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辛阮:炮灰男配,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主角黎燃母亲,以恩要挟嫁给黎燃,婚后胡作非为,最终惹怒黎燃,二人离婚,之后郁郁而终。】
寥寥几笔,诉尽了他的生平。
辛阮怔怔地看着简短的几行文字,一时缓不过神来。
原来他真的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他只是别人故事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炮灰男配。
所以他人生中黑暗的日子如此多。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主角的喜欢,只能卑劣地躲在角落里,看着主角的幸福生活羡慕不已,郁郁寡欢。
这就是炮灰男配的宿命吗?
工具人一般的存在,只是为了烘托主角。
“宿命”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辛阮便在潜意识里抗拒了起来。
他不认宿命,也不觉得有什么既定的命运再推着他前进。
回想从前种种,当初跟黎燃结婚,即便婚后生活不快,他也依旧记得当时带给他的欢欣与雀跃。
不因为悲惨的现在,而抹杀过去的欢乐。只是欢乐已成过往,他对黎燃的感情也不复存在了。
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他世界里的炮灰男配,而是明白他当初或许想要留住的只是那抹光。
他爱的是那抹光,而不是顺手给他带来光的人。
依托于别人的光,人走了,光就灭了。
没有谁会一直在,除了自己,漫漫人生路上只有自己一直在。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自己的那抹光?
爷爷是不在了,但他还有弟弟要照顾,爷爷也一定不愿看到他横尸街头的结局。
所以,怎么能就此沉沦认命?
不能认命!
辛阮你不能认命的啊!
于是潜意识里不甘的挣扎,让辛阮猛地一下从绵延不绝的梦中醒来……
作者有话说:
火葬场倒计时!
脑海中一片混沌的记忆,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但脑袋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盘旋,他说,既然不愿意接受那样的命运,便努力去改变吧。
于是,辛阮想起了梦境里自己惨淡的结局。
刚知道这样结局的时候,辛阮也闪过几分惶恐,但很快他便从这种惶恐中走了出来。
家人在天上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他这样,如果他能通过努力奋斗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对于天上的家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慰藉呢?
“哥,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病床边的辛陶见他睁开眼,立马起身焦急地询问。
视野中出现弟弟那张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脸庞,辛阮眼眶不禁一热。
是啊,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弟弟。
还有最亲最近的人,可以互相扶持依靠,总之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哥,你感觉怎么样啊?”见他不说话,辛陶急的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安静许久的世界又重新出现辛陶急切的声音,辛阮才发现听力又恢复了。
这便是因祸得福吧。
辛阮如是想。
他在弟弟焦急的目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然后这才发觉脖颈处缠上了白色的纱布。
记忆回笼,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庆典出了意外,他被人劫持,在他和叶清安之间黎燃似乎是选择了叶清安……
“哥,你没事吧?”见辛阮迟迟没有反应,辛陶整个人都有些慌乱,起身就要摁护士铃。
“我没事。”辛阮终于开口。
许久未听见自己的声音,猛地一下听到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只是说话的时候声带有些摩擦的颗粒感,发出的声音也是沙哑难听。
他轻咳了两声,试图清理一下嗓子。
然而一个玻璃杯恰逢其时地递了过来,里面是半杯温热的水。
睫毛轻颤,辛阮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邵世宽持着水杯,黑眸沉沉地打量着少年,他清瘦的面庞有些过分苍白,漂亮的眼睛里还蒙着细细的水雾,闪着细碎的光,像是遥远天幕上的星星,惹人怜爱喜欢。
“哥,这个是给你治病的医生,姓邵,是邵医生。”辛陶跟辛阮介绍着,语气满是感激。
弟弟说完,就要接过水杯。
手腕微闪,邵世宽却是没有松手,而是示意他把人扶起来。
辛陶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扶了起来。
辛阮靠在弟弟怀里,够着头去喝水。
绍世宽持着水杯,根据他喝水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抬着杯子。
黎燃换下潮湿阴冷的衣服再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他皱了皱眉,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
明明一副和谐的场景,不知为什么在他眼中却异常扎眼。
可能是辛阮这个不和谐因素存在的原因吧。
黎燃如此觉得。
觉察有人进来,辛阮于是抬起了头。
只一眼,他便垂眸收回了视线。
窗外的天依旧阴沉,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黎燃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跟在庆典上的不同,干净简洁,一丝不苟。
挺好,很注重形象。
见黎燃过来,邵世宽把水杯交给旁人,然后喊他出去说话。
“辛先生的身体状况可能不太好。”
拿出兜里的病历本,邵世宽开门见山,决定还是跟黎燃说一下辛阮的身体情况。
“他身体好不好,你这么在意做什么?”黎燃眉眼阴沉,语气漠然。
绍世宽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黎燃收敛了神色,“没什么意思,这是感慨绍医生救世主的胸怀。”
绍世宽死死捏紧病历本,指间骨节毕现。
他强忍住打人的冲动,耐着脾气继续说下去,“我们刚才给辛阮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他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
“出过车祸的人,身体能好到哪儿去?”黎燃回的异常冷漠。
绍世宽震惊与黎燃口中说出这种话,“你他妈自己瞅瞅,你说的是人话吗!”
“那你做的就是人事?”黎燃反问,锐利的目光看着他,语气依旧寒冷。
“妈的!”
邵世宽终于忍不下去,撂了病例本,转身挥拳,狠狠砸到了黎燃的脸上,黎燃也是不甘示弱,抡圆了胳膊反击。
二人于是在医院的长廊上撕打了起来。
最后是院长亲自过来,才勉强分开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人。
两个人的脸上皆挂了彩,状况惨不忍睹。
一个是掏钱的金主,一个是医院的王牌,院长谁也不敢骂,只能让护士带他们去上药。
病房里的辛阮对这些事情浑身不知。
他只知道,黎燃象征性地露过一次脸后,便再没出现在病房了。
可见他对自己有不在意。
不过,辛阮也不在乎了。
他也没打算在医院久待,因为还有爷爷的后事要操办。
原本是想找到邵医生说明情况,虽然预约了看病,但家里有事他可能要迟些日子了,结果听护士说邵医生休假。
辛阮有些愣住了,刚才不是还看见他了吗?
但他也没多问什么,而是给邵医生打了电话。
电话里,邵医生听后表示理解,让他先忙完家里的事。
“邵医生,你的声音怎么了?”
辛阮听着电话那端,邵世宽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鼓鼓囊囊的,像是鼓着腮帮子说话。
“没啥事,就是被蜜蜂蛰了,年有点肿。”邵世宽糊弄道。
听出他不愿多说,辛阮于是也不再问,关心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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