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虫族的魔尊感到困惑(凭阑观残照)

灰衣雌虫习惯性站得笔挺, 耐心等待着雌父再三叮嘱的交易对象。
不知何时，灰衣渐变成与黄沙相同的颜色。
荒星的风沙呼啸而过，黑匣发出的“砰砰”声被风声淹没, 不见荒原里的雌虫。
旅馆中, 更多坐标的探测器开始返回异常数据。
“灵气污染”在扩散。
目前为止，已经有五个探测器数据明显超出正常范围。
还有近十个探测器的数据有逐渐偏离正常范围的倾向。
受污染区块的共同点是, 这些地方的灵气贮存在更接近地表的地层。
根据研究计划，杰拉德教授与助理“加文”在荒星表面布设了许多探测装置, 探测装置带有显示屏, 屏幕上会实时返回数据结果。
探测器的大致原理是向地层深处发出特殊射线, 如果返回数据运算处理后, 图像为某种特定波形，则可确认维初雷提，即瓦莱特认知中灵气的存在。
再根据波峰浪谷的位置和数值，可以推算出探测装置附近，维初雷提的位置、含量、是否受到污染等信息。
当然，需要综合至少三个探测器的返回数据，才能分析出上述信息。
灵气污染者可以看到探测装置显示的数据，但他们并不懂得如何运用这些数据。
如果他们知道如何分析数据，恐怕受污染的就不只是接近地表的浅层灵气了。
杰拉德教授指着面前的光脑对金主道：“文森特先生，您的直觉十分准确。而且，污染维初雷提的虫大概率没有接受过专业学术训练。不然情况要糟糕得多。”
“保镖”肖恩正跟在老板身边，他将教授的话理解为“未成年雌虫加文”相当可疑。
军雌们此次行动，一来为了截获内鬼与异种交易的证据，二来是对几个年轻军雌的历练。
塞西尔大部分时候只旁观年轻军雌们的行动，偶尔给予点拨，除非必要，并不直接插手。
发现灵气污染扩散后，瓦莱特外表看似平静，内心怒不可遏。
即使用神识仔细分辨，修士也感受不出，受到污染的灵气与正常灵气间的分毫区别。
现在，ZA-026星上，正有虫族或异种，或者别的东西，将珍贵的灵气，通过某种他尚不了解的方式转化成污染灵气。
令修士不知不觉中走火入魔的污染灵气。
很快，他就会根据污染扩散的数据，找出污染者的轨迹路线。
污染灵气者，罪不容诛。
正待完成数据处理工作，找借口离开旅馆，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拦住了“雌虫加文”去路。
瓦莱特认出维克多，另一个他猜可能也是高年级军校生。
“加文助理，请留步。”
“保镖”维克多开口，语气谦和，拦路的举措却毫不客气。
“二位有什么事？”
不算宽阔的通道几乎被两个并排的军雌占满，瓦莱特被迫停下。
“加文助理不继续配合教授工作，打算去哪里呢？”
瓦莱特心想：自然是去跑数据，然后抓污染灵气者。
他完全可以独立完成数据处理工作，效率更高，跟教授一起才是耽搁时间。
晚一步，说不定对方就跑掉了，或者污染了更多灵气。
ZA-026星面积广阔，沙尘暴频繁，能见度低，对方跑掉后再找起来就不容易了。
瓦莱特难得有些不耐烦道：“教授那边不必我配合，我有别的重要工作。”
“保镖”肖恩并不相信，他认定“加文”有同伙配合，正要去串通消息：
“重要工作？联系你的同伙吗？”
瓦莱特眸色微沉：“什么意思？”
之前小型星舰上，军雌们的团队会议中，肖恩率先提出雌虫加文的可疑行为。
既然塞西尔上将没明确反对他的猜测，那么，肖恩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加文就是内鬼想方设法安排给杰拉德教授当助理的，目的是为打探内部消息，伺机投放污染。
至于内鬼为什么要投放污染，自然是为了妨碍研究，阻止新型机甲研发。
内鬼当真阴险狠毒，肖恩想。
阻止加文与同伙联络，然后从加文口中审问出同伙信息，一举抓获。
肖恩自恃战力高强，在维克多来不及阻止时突然袭向加文。
不料，一个外表比军雌瘦弱、在偏远星系长大没受过专业训练的雌虫，还是未成年的，居然躲过了肖恩的突然袭击。
在陌生军雌问他联系同伙时，瓦莱特迅速意识到对方的想法。
这是，把自己当作队伍中准备通风报信的奸细了。
虽然二虫与塞西尔一起，维克多与他相识。
但现在他不是雄虫瓦莱特，是雌虫加文。
瓦莱特更没想到会在荒星遇到塞西尔。
陌生军雌突然抓向他手腕上的终端，瓦莱特迅速后退躲过。
他没功夫跟军雌打架，不使用灵力，跟两个至少A序列的军雌在狭小空间内打斗，能赢，但相当浪费时间。
时间紧迫。
“想跑？”
肖恩迅速追上，瓦莱特先一步敲响塞西尔的房门。
肖恩没想到这个“加文”居然主动去找塞西尔，自投罗网。
他仍紧盯着“加文”，不给雌虫使用终端，向伙伴通风报信的机会。
“董事文森特”很快打开门，首先看到眼前主动来找他的“加文”，然后是肖恩和似乎有些无奈的维克多，明白了方才发生的事。
年轻的军雌还需要时间来历练。
时间不多了。
瓦莱特迅速开口：“文森特先生，您的保镖试图攻击我。他似乎认为我将‘维初雷提’的位置透露给同伙，导致污染发生。”
“文森特”带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眸色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语速飞快：“长话短说，我与污染无关，更没有同伙。我确实看得懂研究数据，也能够独立处理数据，这些不重要。如果是我泄漏的坐标，污染不会只发生在浅层地表。而事实上我比任何虫都讨厌维初雷提受到污染。”
塞西尔开口：“所以，你来找我是想一起抓住污染维初雷提的虫？”
“没错，这完全符合阿若拉财团的利益，况且您的保镖的确身手不俗。”
说完，瓦莱特扭头瞪了一眼刚打算抓他的军雌。
“好。”
塞西尔应下。
“上……老板！”
肖恩被“加文”挑衅的目光扫过，有些气不过。
瓦莱特很快完成了数据的分析处理，推算出灵气污染者的大致位置。
他报出一串坐标。
以免打草惊蛇，飞行器降落在目的地数十公里外。
此时，雷尔夫和维克多留守飞行器，教授、特弗雷和扎因留在旅馆。
前往现场的是塞西尔、瓦莱特、威廉、肖恩四虫。
下了飞行器，高序列雌虫们纷纷展开虫翼，浅金色、黑色、褐色。
——除了“雌虫加文”。
“能飞吗，小朋友？”
“保镖”威廉拍打着纯黑色的虫翼，打算抓着“加文”飞向现场。
瓦莱特心中无比羡慕，同时后退一步躲开威廉。
他意外撞见过扎因被威廉拎在手里带飞，并不很想跟扎因一个待遇。
如果注定逃不过字面意义的“被带飞”，他还是更喜欢浅金色的虫翼。
“文森特先生，可不可以请您带我，旅馆中您的保镖试图袭击……我实在有些担心。”
瓦莱特找了个借口。
“你竟敢让……”
收到上将视线，肖恩有些不甘地咽下后半句。
瓦莱特以为塞西尔不会同意，没想到下一瞬突然双脚离地。
“出发吧。”
塞西尔发话，另外两位军雌也迅速起飞。
塞西尔虽然怀中抱着一个虫，飞行速度仍是最快的。
怀中的未成年雌虫体重轻得过分，仿佛他抱着的是一个雄虫。
怀中的虫的确散发着雌虫的信息素，肌肉却比大部分雌虫更单薄些，大约是有些营养不良。
不对——
过近的距离下，“加文”后颈上象征着雌虫身份的虫纹看起来有些奇怪。
未待细看，“加文”晃了晃头，虫纹被头发和衣领遮挡。
塞西尔的手环在他腰间，透过衣服，瓦莱特清晰感受到雌虫的体温。
魔尊从未有过被抱在怀里带着飞的体验，而且塞西尔跟他的距离太近了，忍不住想要挣扎。
“别乱动。”
塞西尔按住“雌虫加文”的小动作，声音近在咫尺，吐息全落在瓦莱特耳垂上。
即使正在空中高速飞行，瓦莱特仍觉得，风吹不散耳垂上的热意。
浅金色虫翼绝美又强大，腰间的手臂完全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却让他感到几分久违的安心。
他不知道对面是谁，用什么手段污染了灵气，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处理，但他相信此行一定会成功。
他何时被那群盲目崇拜塞西尔的同学传染的？
瓦莱特觉得耳垂的热意似乎在向面部扩散，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坐标有这么远么，怎么还有没到？
作者有话说：
总算赶上了
4.28小修个别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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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 飞行器降落位置离目的地不远，高序列雌虫的飞行速度很快。
不过片刻，塞西尔第一个抵达, 紧接着是威廉。
这个位置没有可疑的污染者, 视野中只有运行正常的探测器和一望无际的荒原。
视野边缘有一抹与众不同的金色, 是他短暂触摸过的，塞西尔虫翼的翼尖。
他们来晚一步, 灵气污染者已经离开。
瓦莱特终于被塞西尔放开, 赶紧去看探测器上的数据变化。
污染者离这里不远, 他需要尽快推算出对方的离开方向。
肖恩慢一步赶到, 见这里未发现可疑虫踪迹, 第一反应是“雌虫加文”谎报坐标。
他正要跟上将揭发“加文”的谎言, 威廉指着一个位置对肖恩道：
“这里有很淡的异种气息, 我们去附近找线索。我这边, 你那边。”
“哦……好。”
肖恩被威廉拦了一下, 认同了威廉的观点。
异种离开有一段时间, 以荒星的恶劣气候，留下的痕迹和气息几乎完全被风沙抹去，难以分辨, 肖恩和威廉先后无功而返。
荒星的沙丘在风力的帮助下, 热衷更换造型，他们留下的脚印, 不消片刻便被风抹去。
肖恩是A序列，威廉是S序列, 高序列雌虫的感官极为敏锐, 但他们最多判断出这里有隐隐约约的、异种短暂停留过的气息。
至于以此推测异种的离开方向, 实在无法做到。
两虫也没闲着, 此时上将在专注感知环境信息，“雌虫加文”正在专心演算数据。
他们安静地打了几个手势交流，随即小心采集了一些受到污染的维初雷提，以及周围环境样本，密封好带走。
序列等级对雌虫的重要性便体现在此处。
比起一无所获的威廉和肖恩，3S序列等级的塞西尔不止从几乎不存在的痕迹中分辨出异种存在，还能据此分析出异种离开的方向、时间和大致速度。
塞西尔正神情专注，不时走动，仔细识别着环境中遗留的信息。
他感觉“雌虫加文”跟自己认识的某位雄虫有些相似，又以为这是过度使用感知带来的错觉。
雄虫怎么会散发雌虫的信息素，又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远离首都星的ZA-026星呢？
终端的性能比起光脑稍逊色些，好在要处理的数据量也少了很多。
瓦莱特专心计算，寻找着复杂方程的近似解。
是荒星灵气最为稠密浓厚的地区，他夜晚修炼的巨岩。
“北纬52度13分14秒，东经124度41分31秒！”
瓦莱特快速报出一串坐标。
“是塔尔根方向，立刻出发，让雷鸟一起跟过去，路上注意方向。”
同一时刻，塞西尔得出相同的结论。
训练有素的军雌们反应迅速，塞西尔抱起瓦莱特，向巨岩飞去。
这回飞行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些许，瓦莱特和塞西尔均是以目前信息得出的结论，不排除污染者中途改变方向的可能，因此飞行途中需要分神确认异种的气息。
这种追踪行动，雌虫以虫翼飞行反而比开飞行器更快，飞行器上不便随时感知异种信息，容易开过追丢目标。
塞西尔再次抱起体重过轻的“雌虫”，沿着异种留下的气息追去。
必须阻止交易，截获证据。
荒星深处，塔尔根。
塞缪尔的衣服与环境融为一体，如一尊沉默的雕像，手中黑匣传来的响声愈发密集。
两个异种的身影从黄沙中出现，黑发异种手中拿着一个同样款式的黑匣。
黑发异种率先开口：“夜安，塞缪尔阁下，很荣幸我们又见面了。”
塞缪尔眼神冰冷，似乎十分厌恶又不得不与对方交谈：“东西给我。”
黑发异种不知从哪里再次拿出一个同样款式的黑匣，递给塞缪尔：“就是这个了。”
塞缪尔两手各拿一个黑匣，两个黑匣外表一模一样，看不出区别。
他晃了晃安静的黑匣，问道：“祂这么安静，不打开确认，你怎么保证这不是个空盒子？”
黑发异种状似无奈：“这是我能取得的最接近核心的部位，伊利亚的主体处在沉睡状态，打开盒子，只会导致‘祂’的意识在这里扩散，引发混乱。”
塞缪尔没从黑发异种的表情中看出分毫撒谎的痕迹。
但异种的表情，从不可信。
黑发异种叹气：“我是伊利亚的第139批战斗特化异种，按亚夏虫族的习惯，可以叫我罗德奈尔，一起来的是我朋友尤金。”
“大概是泰伦阁下有些事情没告诉您，如果您知道这些往事，一定不会觉得我们敢拿空盒子糊弄您。”
罗德奈尔俊美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
塞缪尔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盯着面前的异种，缓缓道：“你们真的只是想脱离伊利亚的控制吗？”
罗德奈尔理所当然应道：“当然。伊利亚陛下重伤沉睡后，在泰伦阁下的帮助下，极少数卡斯特异种意外产生了自我意识。幸运的是，我是其中之一。我和我的朋友，以及所有想要脱离伊利亚控制的异种，都愿意竭力回报泰伦阁下。”
塞缪尔不了解自己的雌父这些年在谋求什么。
或者说，他有少许猜测，并未深想。
雌父也从不与虫提起当年战场负伤的经历。
天鹰公爵，没有理由背叛阿卡德帝国，想必如此。
就听听这个异种会编造出怎样的谎言。
塞缪尔语气冷硬：“你们如何产生的自我意识？”
罗德奈尔无需酝酿情绪，仿佛事先演练过，熟练开口：
“我们原本昏昏噩噩，伊利亚陛下受伤沉睡后，我们逐渐产生了‘自我’的概念。我们逐渐意识到，之前是伊利亚陛下在操控我们的行动。即使陛下陷入沉睡，也偶尔会向我们发出简单的指令。”
“泰伦阁下让我们意识到，我们除了依据陛下指令，还可以选择拒绝。”
塞缪尔皱眉继续听。
“拥有自我意识的感觉很棒，我出生数百年，与我一起出生的同类，不，现在他们不是我的同类了。只有懂得自我概念的卡斯特异种，才是我们的同类。”
罗德奈尔目露悲伤：“与我一起出生的异种，大部分都死于战争，伊利亚不在乎牺牲。就像、就像你们不在乎被剪去的头发指甲，反正头发和指甲会自己长出来。新的异种总会源源不断诞生。”
“我是139批里幸运的，没死在战场，反而等到了异种之王的重伤，”罗德奈尔再次挂上笑容，“说起来要感谢一个亚夏虫族，你们称呼为英雌的戈登亲王。”
“虽然戈登亲王并没有杀死伊利亚，但他给予了我们新生。如果当时戈登杀死了异种之王，我大概就在无知无觉中死去了，结束我从未清醒过的混沌的一生。”
“但伊利亚没死，我也没死。沉睡的伊利亚再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松如呼吸般控制我们的一切。”
“我们只想远远逃开，逃到伊利亚掌控之外。”
塞缪尔冷笑：“既然想逃，怎么拿到的匣子？”
罗德奈尔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但沉睡期间的伊利亚会短暂清醒，我们明明远远离开了异星，却无法安眠。祂清醒时的召唤我们无法拒绝。祂给了我们一小块本体，让我们据此寻找养料，助祂恢复伤势。”
“您手中拿着的，就是我们的诚意。”
“我的朋友尤金找到了隔绝祂影响的方法，请一定不要破坏匣子，这是关键部位的切片，即使您是亚夏虫族，不是卡斯特异种，祂的意志仍能对您产生影响。毕竟您与我们同根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