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杨砚青高一脚低一脚像走在了船上,“我有东西落了,回去取一趟,你们赶紧滚回房睡觉去。”
杨砚青没再回头,因为转身那刻已是泪流满面,只有怀里的琵琶尝到了打在它身上一颗又一颗苦涩的泪珠。
梅赤此时已经追了上去,刚扯住杨砚青的胳膊就又被他一把甩开。
杨砚青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声:“滚!”
梅赤:“......”
梅赤看着跌跌撞撞的杨砚青没再继续追。
毕竟梅赤如今目的也已达成,他知道曹砚青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他也坚信曹砚青会好起来。
青青无非是被那邪祟迷了眼,他内心深处一直记挂的只有自己一人,青青早晚会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谁才是他心中的月亮。
“少爷!您拿着琵琶去哪儿啊?”宋小宝在路上瞧见抱着琵琶无头苍蝇似的杨砚青,竟被气笑了:
“您怎还没回房去找夫人啊,不是迷路了吧!”
宋小宝话音才落,就见杨砚青疯了一般冲他奔来,才到跟前就把琵琶往地上一撩,一把抱住了他,失声痛哭:
“宋小宝!”杨砚青大放悲声,“我喜欢上他了,咋办啊!”
宋小宝:“......”
宋小宝心里一惊,嘴角一点点裂开,“少,少爷喜,喜欢上了......梅将军?”
“是墨踪,我喜欢上了墨踪......好喜欢,喜欢的想去死......”杨砚青涕泪交零,声音越来越小,一点点被哭声湮灭。
宋小宝狠狠松了口气,“诶呀妈呀,少爷你吓死银了!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夫人也老喜欢你了,不哭不哭了......”
宋小宝一下下拍着杨砚青的后背,却不知少爷为何还越哭越伤心了。
然而宋小宝更是不知的是,他这个拥抱在杨砚青心中,已是杨砚青来到这陌生世界后,最奢侈,最珍贵,也是在其痛不欲生时的唯一慰藉......
被杨砚青捂住眼睛强制转身又推了一把的叶长老,却立刻又转回了身,再次把视线射入窗内,紧紧盯着屋内那二人,就连杨砚青和梅赤相继离去,他还依然站在原地。
叶长老个子虽小,却能看到比头发丝还细的虫,又能将百丈外的事物一清二楚纳入眼中,而此刻也只有他一人发现了屋内的蹊跷。
他看到吻上柳六脖颈没片刻功夫的墨踪,竟然倏地抬起了头,嘴唇上沾了一滴猩红的血,而柳六脖上也留下了一处被墨踪咬破的痕迹。
随后便看见墨踪惊恐地把柳六从腿上推了下去,而坐在地上的柳六更是满眼惊异。
“师傅?你......”柳六仍在微微喘着潮气。
“方才唐突了......”墨踪攥着手心偏开头,“对不住。”
“......师傅这是何意?”柳六面色依旧潮红,一双桃花眼却渐渐瞠大。
墨踪一把抹掉了嘴角的血,“我,我不知怎得,把你看成了另外一人......对不住。”
柳六:“......”
“另外一人?”柳六紧绷的身子像泄了劲儿,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师傅是把我......看成了曹砚青,对吧?”
墨踪没有言语。
“师傅可是觉着我没权没势,比不上曹砚青?”柳六上前一步蹲在了墨踪身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若有朝一日,我权倾天下,你可愿跟我?”
面对冷漠不语的墨踪,柳六蓦地笑了一声,哽了喉头,“师傅是觉着我长相不如曹砚青,还是才华不如他那个草包?”
“你走吧。”墨踪遽地打断柳六,摇着轮椅转过了身,“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日后定会找机会弥补。”
“弥补?”柳六再次起身走到墨踪身侧,把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师傅可愿用今夜来弥补我。”
墨踪森冷的声音足以让柳六坠入冰窖,万念俱灰,“出去!”
叶长老一直像一尊石像般站在屋外,默默看着柳六最终走出了墨踪的屋子。
叶长老孩童般清澈眼眸被层层灰暗填满,像湛蓝天空被黑暗诡异的枯枝遮得密不透风,却又冒出一阵阵冥茫森森的死亡之气。
他是凭借血的滋味辨出了真伪......
他自己就把情穴解了......
下一刻,叶长老的瞳仁再次收缩,他竟然发现墨踪鬓旁几捋发丝正一丝丝地褪色、生白......
寂若死灰的夜不知何时又此起彼伏奏起更加聒噪的乐,树上鸣蝉疯了似地扑扇翅膀,草里青虫蹦出眼花缭乱的弧线,树上的叶子也在沙沙簌簌吵个不停。
叶长老黑沉沉的眼眸像被一双手撕开了裂缝,万道光芒倾泻而出,他颤抖地抬起手掏了掏耳朵,声音沙哑:
“别吵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做个解释:
叶长老此行目的为探寻墨踪是否真是岭狼氏族雪狼后代
之所以同意给墨踪点情穴是因交合只会对雪狼大大增益,并无害处
第九十九章 他是我夫君
第二日杨砚青起了一个大早,天不亮就拽着宋小宝去了画院北门集市,挨个水果摊开始大扫荡。
“这筐、这筐、还有那筐,我全要了。”杨砚青上扬的两个嘴角像是用线吊起来的,僵硬而枯涩,他在“洗劫”完一个摊子后又继续“洗劫”下一个:
“这几筐我全买了,这果子可真好,还有没有存货了?”
宋小宝:“......”
“少爷啊,就您买这些得用马车往返好几趟才能运回府了。”宋小宝嘴角直抽,想上前阻拦,“您买这么多,放一年它也吃不完啊,况且到那时不就全坏了......”
“你管付银子就得。”杨砚青摆摆手,“不用往府里送,一会儿让这些小贩直接把水果全扛去画院,给那些生员们分着吃,这大热天的,多吃瓜果好,我也疼疼那帮学子们,一个个怪可爱的,上次还给我扛西瓜。”
“少爷,您真好意思说。”宋小宝嘴歪到了耳后根,“这画师们左一个右一个送来的礼,全被您退回去了,现在您还要往里搭钱啊!您可真大方!”
“少废话,爷我心情好。”杨砚青脚底飞快,又往前一指,“走走走,趁人少,咱赶紧给包圆了,不然上百来号学生不够分呐。”
宋小宝:“......”
回了理事房后,杨砚青让宋小宝抱了一筐苹果放屋里。
“少爷,这苹果不是买给夫人的?为何不放马车上,下值时就带回府了。”
杨砚青斜倚在坐榻上,从怀里掏出小刀又抓起个苹果削上了,“老六给夫人买了那么多苹果,连那个最好的摊子都被他整府门口去了,还用我买?”
宋小宝看着削皮的杨砚青抓了抓脑袋,“少爷,那你还削什么苹果啊。”
“吃啊,这些我自己留着吃。”
宋小宝:“......”
“您不是不爱吃苹果?”
“现在爱吃了。”
宋小宝:“......”
半个时辰后,宋小宝泡了壶茶,喜气洋洋进了屋,“少爷,那帮小画师们吃水果吃得老开心了,要不是我和典薄、典卷几人拦着,他们就得冲进来跟您道谢来。”
宋小宝刚要把茶壶放下就盯着桌子傻了眼。
只见之前空荡荡的桌面上此时全是杨砚青吃完扔的苹果核,还有垒成山高的苹果皮,而杨砚青此时还在削苹果。
“少爷!”宋小宝惊呼一声,又见装苹果的筐都已经见底了,吓得声音打颤,“这,这些苹果都是您一人吃的?”
“哦,脑子里想事儿,想着想着就吃多了,倒也没觉着撑。”
杨砚青像个上弦的木偶,还在重复削苹果,吃苹果的动作。
此时宋小宝又突然发现少爷手上有数道被小刀划伤的口子,立马腿一软眼一黑差点儿没晕倒,他赶紧扑上前抓住杨砚青的手,心疼得眼泪下来:
“少爷,您削苹果咋还把手给削了,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您可别吓小宝啊!”
杨砚青喷地笑出声,“瞧你这没出息样儿,咋还哭鼻子了,我不就流点儿血,一点儿没觉疼,妹有事儿啊!”
宋小宝:“......”
“少,少爷你等着,小宝这就去叫郎中过来!
杨砚青:“......”
“大惊小怪,都说了妹有事儿!”杨砚青抓了一把没抓住宋小宝,放下刀子舔了舔手上血,“跑得倒挺快......”
晚上下值回府后,杨砚青脚底像踩了筋斗云。
“小宝,我先回屋准备准备,一会儿饭后你把全府人都召来内院,我给大家跳段儿舞,这可是咱亲自编排的,绝对精彩!”杨砚青笑模滋儿地拉着宋小宝飞快回了内院。
“哦对了,你先去西院让凤儿把之前要给我伴舞的那首曲子练练,叮嘱她晚间好好弹别出错。”
宋小宝盯着杨砚青直抓脑袋,心说昨晚少爷无缘无故大哭,哭成个娃娃,今儿又把笑容在脸上挂足了一天,此时兴致勃勃地又想跳舞?
宋小宝追着杨砚青进了书房,磨唧道:“少爷,您这手受伤了,还能跳吗?”
杨砚青噗地一下笑出声,“手上那点儿口子能影响我两条腿?你虎不虎,逗死我得了,行了,快去吧。”
宋小宝:“......”
宋小宝走后杨砚青立刻哼起小曲儿练起舞蹈,脑子却昏昏沉沉,还没跳两步竟就撞上什么东西,失了重心当即摔下去。
当杨砚青脑子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竟跌进了墨踪怀里。
杨砚青:“......”
“对,对不起夫人,我......”杨砚青立刻慌张起身却又被墨踪一把箍住了。
“别动。”
杨砚青:“......”
墨踪边说边抓起杨砚青的手,见其手上缠了绢帛,还隐约看到血渍。
“怎么伤的。”
杨砚青坐在墨踪腿上忘了呼吸,下一刻憋红了脸这才想起吸气,“削,削苹果不小心划了一个小口,无碍。”
“师傅。”柳六手里还拿着雕刻的家伙事,掀起青幔走进了书房,“出什么事了?”
杨砚青当即做贼般从墨踪腿上跳下来,咧着张嘴,“哦,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学,我去找趟小宝。”
杨砚青头也不回逃似地跑出了书房。
墨踪:“......”
暮色四合,内院热闹起来,府内众人喜气洋洋聚集在一起不约而同就站好了之前广场舞的“队形”,想着少爷是不是又要开始组织大家跳舞了。
“嘎哈呢!”宋小宝两条胳膊呼扇起来,“今晚是少爷要给咱们跳舞,又不是让你们跳,一个个脸挺大,赶紧把地儿腾出来。”
“小宝啊,少爷要给咱跳的是什么舞啊,跟小苹果差不多吗?我们也可以学啊。”
“对啊对啊,等少爷一会儿跳完了,咱也学一学。”
宋小宝:“......”
“学?学一辈子你们也学不会。”
“怎么可能,我们肯下功夫,小苹果我们不也学会了?”
宋小宝瞧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掉头就走,不忘撂下一句,“学,一会儿不学都不行!”
内院一侧,下人们把桌椅摆了出来,此时梅赤和叶长老已经就位,各自饮上了美酒。
小五走进卧房去唤墨踪和柳六。
“你们家曹大人还会跳舞?”柳六捂着肚子竟直接笑出了声,“还把全府人叫来看他一人跳?哈哈哈哈。”
小五:“......”
“一会儿柳,柳公子把椅子坐稳了。”小五耷拉着脸丝毫不客气,“可别摔地上。”
柳六:“......”
柳六因墨踪在边上,小五又是墨踪贴身侍从便也不好说什么。
“好,那我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小五。”墨踪被小五缓缓推着,状似不经心问道:
“他为何忽然想起要跳舞。”
“哦。”小五抓抓后脑勺,“听,听小宝说,少爷要跳个自己编的舞,叫什么‘反弹琵琶’舞。”
墨踪:“?”
“反弹琵琶?”墨踪一时僵在轮椅上。
小五点点头,“正是。”
墨踪:“......”
墨踪还记得杨砚青之前特意为自己换上罗裙,说一直练一个‘反弹琵琶’的舞,本想端阳宴当晚跳给自己看,只因自己没抬头,他便就一直没把琵琶拿起来......
他还说夜夜练这舞,就是为跳给自己看的,又羞赧地说只想跳给我一人看......
可他现在又为何把全府人都叫来了?
当杨砚青身着藕色罗裙怀抱琵琶从书房盈盈走出时,迷蒙月色在他身上裹了一层柔美银纱。
整个内院渐次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一片禅鸣和虫叫。
全府人的眼睛已然死死镶在了杨砚青身上,下巴纷纷砸到脚面上。
嫦娥仙子下凡了?
墨踪似乎又一次闻到杨砚青身上传来的阵阵摄魄香气,直钻心田,他突然想起那日踩到裙子扑进自己怀里的这个九天仙女......鼻尖的碰触鼻息的交融,自己当时差一点就吻了上去。
墨踪攥了攥掌心,一股酥麻从心底遽地升起蔓延全身。
不多时,凤儿奏响了乐声,就在杨砚青起舞的霎那,所有人无不惊起一身鸡皮,直接被仙子点成了一块儿石头,只能用眼睛一窥神女的曼妙舞姿。
而此时的墨踪也像被钉在轮椅上不得动弹,因他从未见手持琵琶能跳出如此变幻多端的绝美动作,惊艳绝伦,美不胜收。
墨踪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因他仿佛看到杨砚青已飞上冰壶琼阁,惊天艳宇。
柳六在旁一声不吭脸色煞白,余光里见墨踪早已变成一块儿“望夫石”......
可正当众人正看得出神时,梅赤不知为何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大步走到院中央一把抓住了杨砚青的手。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杨砚青手上正流着血,不远处地面上还有一块儿洇血的绢帛。
然而不待众人反应,梅赤下一刻竟直接打横抱起了杨砚青。
“我没事儿,不过流点儿血罢了。”杨砚青也是一惊,这才发现缠在手上的绢帛掉了,而手上口子竟被琵琶蹭裂正流着血,“你先把我放下。”
“跟我回屋。”梅赤抱得更紧,不容置喙脸沉下来,“舞,不是你这样跳的!”
杨砚青:“......”
杨砚青的眼泪不知为何倏地流了下来。
他多希望发现他心如刀绞的人是墨踪,发现他流血不止的人是墨踪,不停骂着自己却又心疼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是墨踪啊......
“梅赤!把他放下来。”
墨踪冰冷刺骨的声音骤然响起,让众人不禁打了寒颤:
“他是我夫君,不是你的。”
梅赤遽地停了脚步,转头觑着墨踪,从鼻尖冷哼一声:“你夫君?”
梅赤忽然放声大笑,嘴角桀骜地勾起来,眼风利刃般直直向墨踪插了过去,“用不了多久,你夫君就会被我八抬大轿娶回府!”
众人:“......” 什么情况?
此时的杨砚青并未听到梅赤说了什么,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墨踪那一句“他是我夫君”上......
杨砚青简直不敢信这是从墨踪口中说出来的。
他说我是他夫君?他说我是他夫君!
杨砚青心底霎那亮起来,一股热浪直冲胸口,可这热乎劲儿却又昙花一现,甚至连盛放的霎那也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他不是我夫人,我亦不是他夫君。
我二人自始至终不过是在演戏,只是我这凡夫俗子走火入魔坠入深网,真把自己当成了角儿,把戏当成了真......
早晚有一天神明会离开我,走向另一番广袤天地,纵情山水挥毫天下,不论那时他身边的人是柳六也好,是蓝茵茵也罢,或是干脆孑然一身,都与我这无名之辈无关......
我不会在他生命中留下任何印记,甚至他都不愿回忆起这段嫁为人妻的耻辱过往,往好了说,我撑死只是个过客罢了......
杨砚青此时猛然想起曹砚青曾对梅赤说过的那些话:
你会冲破九霄照亮世人,而我只是一粒沙,一粒大漠中随时消逝的沙......
看来自己穿到曹砚青身上,竟也遇到和他类似的虐恋,只是曹砚青比自己幸运太多,至少梅赤对他一往情深。
而自己呢?自己崇拜的神明又怎会垂怜自己一眼,就更不用说把自己也放上心尖,简直痴人说梦......
杨砚青感叹自己的可悲和可笑,他及时收住眼泪又用手快速擦干眼角,再次扯起破碎的微笑,却还不忘从心底感谢墨踪仍愿陪自己继续演戏,仍愿继续帮自己去让梅赤死心......
但是不知怎得,杨砚青这次却莫名任性了一回,他心里的怨气早已在胸腔徘徊许久却不曾被发现,杨砚青其实隐约听到梅赤刚才说了什么动怒的话,但他没注意内容也全不在乎。
他此时只是吃力抬手扯了扯梅赤的衣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改了口吻:
“带我出去。”
梅赤:“......!”
杨砚青冷不丁的几个字让梅赤惊喜交集难以置信,原本他还以为怀里人听完自己方才一番话,定会边骂边挣脱要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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