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赤又撂下了一个空酒壶,一双凤目充血却也呆滞,吐字都有些不清了,“叶长老可曾有过心上人。”
“我?”叶长老冷哼一声,“打我来到这世上那刻起,我这身子就从未真正属于过我自己,一身枷锁又如何爱别人?”
叶长老喝光杯中酒看向梅赤,“着力即差,若是在一人身上用尽十足力气,便也就错了,因为真正属于你的东西无需努力,若非要努力,不过是在死局里寻找出路罢了。”
“死局?”梅赤遽地放声大笑,望向窗外月色,眼里也漫上了如月的凄凉,“哪怕是死局,我也要撞碎它,头破血流,在所不惜,况且......是谁的死局,也不一定。”
梅赤随后又拿起一壶酒给叶长老和自己分别斟满,“干完这杯我们立刻回府,还要烦请叶长老去点开那墨踪的情穴,我会安排一妓女到他屋内,到时您再将那妓女一同点了穴便是。”
叶长老:“......今夜就动手?”
梅赤:“不仅要点穴,更要请叶长老明日便在墨踪每日服用补药中施毒,让他慢慢受折磨而死。”
叶长老:“......”
叶长老:“方才......我发现曹大人好似并不像传言中对墨踪污言秽语,百般凌辱,倒看着截然相反,竟是如同老鼠见猫般畏首畏尾,怯声怯气。”
梅赤:“......”
梅赤:“这......还要烦请叶长老不要透露出去。”
叶长老:“自然......老朽向来拿钱办事守口如瓶,况且这事说出去,于我也没丝毫好处。”
话毕,叶长老又回想起墨踪那句“你用右手我用左手,一起合奏琵琶,像艳册里一般”,叶长老脑袋一点点裂开:
“莫非......将军如此对待墨踪,是因曹大人喜欢上了这个吐蕃奸细?喜欢上了敌国人?”
梅赤:“......”
“......再次烦请叶长老三缄其口。”
叶长老:“......”
“这是自然......自然......”
叶长老挠了挠肩,举起酒盏和梅赤各自一饮而尽,随后拿起倚在墙上的竹杖又扛上肩头,“一会儿将军待在房中即可,不用露面。”
“我的确不便露面,那就请叶长老多费心,待确认房中只有墨踪一人时我们便动手,随后我就于房中静候长老了。”
“走吧,回府。”
杨砚青拖着两条腿漫无目的走到了水榭廊亭下,盯着湖里美轮美奂的荷灯发呆。
反正墨踪此时正在沐浴也就不用急着去取琵琶,正好出来吹风透气捋一捋乱成一锅粥的脑子。
但杨砚青确也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在逃避,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不敢去想一会儿拿了琵琶回去跟墨踪一起合弹时又会发生什么事,自己会不会又被杂念冲昏头脑,会不会又起贪恋奢望墨踪的吻......
总之杨砚青不敢想,一想就薅头发。
快把半张头皮薅麻的杨砚青终于深吸口气从石凳上起身,随后昏头昏脑拖着灌铅的腿朝西院方向去了。
迷迷瞪瞪走到半路时,看到迎面来了个红衣女子,像午夜玫瑰般娇艳欲滴。
“大人,您怎还亲自来了?方才有下人传话,说是大人唤我去卧房找您呢。”
杨砚青看着对面香汗淋漓的凤儿,心里开骂,哪个不长脑的竟喊凤儿给我送琵琶,还直接送去卧房,这不挑事儿吗......
“哦,我来取个琵琶就走,把你手里的琵琶给我便可,你快回屋歇着去吧。”
“白高兴一场......”凤儿重重叹口气埋怨着,“我不管,大人得陪我回西院听我弹上几曲再走,您今日还没指导凤儿呢。”
杨砚青虽也察觉到在外面耗得时间有些久了,但凤儿一番话,似又让杨砚青找到理由再拖延一时半刻,晚些回去也无妨吧......
“走吧,听你弹弹我给你留的曲儿。”
“太好了!”凤儿小鸟似的扑上去挽住杨砚青的胳膊,“大人这回得多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快闷死了。”
杨砚青抽出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闷死了正好专心练琵琶,一会儿错一个音就打你手板儿。”
“大人可是喜欢打人?”凤儿的眼神暧昧起来,“那我就多弹错些音,让大人多打我几下。”
杨砚青“......”什么毛病。
叶长老扛着竹杖坐在了内院石凳上,青竹杖的一头正对着卧房大敞的窗牍。
“坐便坐,总扛根棍子作甚。”柳六雕着手里玉件儿,声音听着无精打采,时不时也抬头看向卧房的窗。
“你雕的是那个墨夫人吧。”
柳六:“......”
柳六没吱声。
叶长老余光见柳六又抬头看了眼卧房的窗,便脱口道:“你也喜欢他?”
“小屁孩懂什么。”柳六低下头继续刻,却把小猪的眼睛给刻歪了。
叶长老转头看了眼柳六手里的玉猪,眯了眯眼,“我在这儿坐多久了。”
柳六终还是被眼前的娃娃给逗乐了,“你这娃娃岁数不大,倒挺稳重,我喝下三盏茶你就一动不动坐了三盏茶的工夫,我看你不如回屋找你那将军哥哥,他可会讲故事。”
“柳大哥。 ”
“嗯?”
“墨夫人好像方才在窗边冲你招了招手,你可曾看到?”
柳六腾地起身,“当真?我进屋看一眼去。”
第九十七章 讲个鬼故事
杨砚青跟着凤儿回了西院,凤儿非说出了一身汗不能在大堂里坐着吹风,不然该受病了。
女孩子身子骨娇贵杨砚青也不好说什么,便直接随凤儿去了卧房。
凤儿抱着琵琶坐在了杨砚青对面,如往常一般弹奏起了杨砚青给她留下的两首曲子。
凤儿在弹奏期间还真就错误连连,不是弹错音就是忽快忽慢,要不就是干脆节奏错误,直接把杨砚青一张白净面皮儿弹成了包公脸。
“停停停。”
无形启动教师键的杨砚青一时把所有心思集中到了当下,他虽看着爱徒把曲子直接弹成了满地碎渣,脑子冒火却仍耐着性子,更何况对面坐的还是个薄脸皮的姑娘家。
“凤儿,你且告诉我,你这两日到底有没有认真练琵琶。”
杨砚青板着脸,表情严肃,见凤儿涨红脸垂下头,又赶紧把声音弱了两分:
“小宝说你今日溜出府玩了一天,可是真的?”
凤儿没言语,却不成想杨砚青一句狠话还没说凤儿的眼泪就快下来了。
杨砚青吓得赶紧笑出两声缓解气氛,“欸欸欸?你给我收回去啊,咱府里金豆子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两颗。”
话音一落凤儿扑哧一下又笑出了声。
杨砚青叹口气,向前探身拍了下凤儿的肩膀,“臭丫头,别以为从楼里出来了就没人管你了,我那是因为公务繁忙顾不上你,可你自己也得知道刻苦练呀,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我这儿被埋没?”
“埋没?”凤儿倏地抬起头:“我不过靠琵琶讨口饭吃,且还是个勾栏女子,何谈埋没不埋没。”
“非也。”
杨砚青摇头,“既然你都说了你是靠琵琶讨饭吃,便不是勾栏女子,你不仅有一技之长,且你还是个不凡的女子,你有熠熠闪光的地方,比那些普通女子甚至连敦煌画院里那些主攻琵琶的男子们还要强,甚至有着他们终生都比不上的才华。”
凤儿像被杨砚青点了穴般久久不得动弹,眼里似划过春夏秋冬,划过此生经历过的那些辛酸苦辣。
一个风尘女子,竟被一人如此看重,又高高捧去了天上,他告诉你,你自己都没发现自身有多闪耀,他告诉你,你会被世人尊重,被肯定,甚至有朝一日会成为一颗最瞩目的星......
凤儿遽地低下头背过身抹去了眼角的泪,又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然而再睁开眼时,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又变回那一株红艳却又浑身尖刺的玫瑰。
“大人,您多弹两遍让凤儿听听吧,我也好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杨砚青叹了口气,“嗯,好,你一定用耳朵仔细听,看看自己哪里快了慢了,哪里强弱没做对。”
“是。”凤儿应承完便起身凑到了杨砚青身侧,双手杵在膝盖上歪头看着琴弦,静静听着杨砚青弹奏。
杨砚青有一个弹奏琵琶的诀窍,不论他身处何地,只要他弹起琵琶,便会在脑中幻想自己身处于自然环境或人文古建中,只有人和自然合二为一才能触景生情,才能激发内心更多情感从而注入到琴弦之中。
然而这一次弹奏,闭上双眼的杨砚青脑中却再也没了山川美景,而是唯剩一人在他脑中盘旋。
而杨砚青却也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更加充盈更加澎湃,让他心潮翻涌不息,甚至注入琴弦上,连琴弦都承受不起的力量。
墨踪的一颦一笑,墨踪的身体,墨踪的掌心,墨踪的吻,墨踪身上的一丝檀香味儿都让杨砚青浮想联翩,如痴如醉。
这个被他奉作神明,又喜欢了半生的男子,如今确实实在在和他紧紧相拥,深吻一起,甚至咬了自己的唇,舔,舐了自己的脖子,这还能让杨砚青一个凡夫俗子如何再坚持得住?
然而正是在这音乐声中,杨砚青五感全开,深深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对墨踪极致的痴迷与爱恋。
杨砚青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却惊讶发现他对墨踪的一往情深早已席卷了天空,肆虐了山河。
墨踪,原来我这么喜欢你啊......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啊......
一首曲毕杨砚青睁开眼,呼吸早已急促紊乱,他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胸腔那股激潮仿佛仍在翻卷迟迟不肯褪去,此刻的杨砚青恨不能立刻就跑去见墨踪。
可就在他站起身的霎那,在看到凤儿的霎那,整个人却愣怔在了原地。
只见凤儿已经褪掉衣衫罗裙,身上已是一丝不挂,她娇美羞怯地立在杨砚青身前美得像一朵夺魂摄魄的花精。
这是杨砚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女人的胴,体......
纤腰楚楚、玉骨冰肌,凤儿的身体就像被捏塑出来的一般,诱人得让人根本就忘记了挪眼。
肉眼凡夫的杨砚青,也在这一刻眼睛失了焦,更别说对于一个要把世间所有美丽镌刻下来的艺术家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视觉盛宴。
若是凤儿就这般一动不动下去,也许杨砚青还会痴迷一阵,会把眼前的凤儿当作一件艺术品欣赏。
但凤儿还是动了,她盈盈走来,抱住了杨砚青。
迎面而来的极致诱惑,于触碰的霎那,于灭顶柔软的霎那,却也同时惊醒了迷途的杨砚青,他第一时间转身毅然挣脱了美人的诱网......
“凤儿,把衣服穿上!”杨砚青背过身声色俱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你今后还敢再犯,我便把你逐出曹府送回楼里,此生绝不再见你,也绝不再教你琵琶。”
说罢,杨砚青手执琵琶扬长而去。
凤儿虽手扶椅子却还是一点点滑落到地上,她垂下了头,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打湿了冰凉的地面。
内院中,一片蝉鸣虫噪不得消停。
柳六在听到墨踪好像冲他招手后便从石凳上弹起身,碰翻了半筐玉件也毫无察觉。
看着急不可耐喜冲冲跑去卧房的柳六,叶长老轻轻叹气,摇着头自言自语,“又一个痴情郎,倒是省下我一个虫儿。”
言毕叶长老一拍大腿起了身,缓缓走到了距离卧房窗外足有一丈远的距离,扛着青竹杖的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竹杖。
表面上并未看到任何虫子飞出,但周围草丛聒噪的虫叫,树上喋喋不休的禅鸣却都在同一时间销声匿迹了,骤然的寂静仿佛将时间也停止在了这一刻。
卧房内的墨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脖间,像是个虫子,墨踪伸手掸了下,却不料正因这个动作,激起了墨踪全身血液的躁动,仿佛眨眼间血液于四肢百骸间奔流不息。
墨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燥热,脑子里骤然冒出无数杨砚青那些让他痴迷,让他脸红筋暴,血脉偾张的场面,更有那些艳册里无数淫,乱下,流却又让墨踪欲火焚身的交,合场面,一时间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渐渐的墨踪眼前像迷了层雾,他揉了揉眼,看到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正是此刻让他坐立不安,把他整个人填得满满当当的杨砚青。
此时杨砚青的出现就像一个彻底点燃墨踪的火引子,饥肠辘辘的墨踪何以还能承受的住?
这一刻墨踪感受到身体再难自控,他怀疑今夜的饭菜又放了酒,不然为何想立刻奔过去抱住那个人狠狠揉进怀里,任他如何挣扎也枉然。
然而可怕的是,墨踪前一刻这么想,后一刻这具身体就像听到指令一般,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人。
抱住杨砚青的这一刻,墨踪躁动难耐的心才稍稍好受一些,但这点甜头又如何填得满沉压已久的欲壑。
窗外的叶长老默默看着卧房内的墨踪牢牢抱住了柳六,待他刚想转身回西厢房告知梅赤已施穴成功时,却见梅赤已经快步走来。
梅赤压低了声音,“如何。”
叶长老摇了摇头,“看来将军还是沉不住气,你安排的女子未到,我便找了个替身。”
梅赤:“......”
“替身?”
梅赤猛地挪了几步,这才看到卧房内和墨踪抱在一起的人竟是柳六,梅赤刹那冒出一身冷汗。
“你,你怎么让柳儿进去了。”
“为何不行,难道柳公子不喜欢墨踪?”叶长老扬起了下巴,“想必柳公子是自愿的,我便没给他施穴,用不上。”
梅赤:“......”
梅赤暗自搓了搓手掌,也没再说什么。
叶长老又接道:“你安排的人呢?让他去唤曹砚青吧,你不就是为让曹砚青看到这一幕?”
“嗯,我亲自去书房唤他,我要确认他亲眼看到了。”
然而就在梅赤转身的时候,却恰好看见曹砚青抱着琵琶一头大汗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笑,心情瞧着挺不错。
“呦呵,你俩搁这儿乘凉呢?”杨砚青胡撸了下叶长老的脑袋,“一会儿早点儿睡,睡前再让你梅大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听听。”
叶长老:“......”我先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行了,我先回房了啊,夫人还等我同他一起弹琵琶呢。”杨砚青这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梅赤听的,毕竟他也习惯了一有机会就说些话,做些事让梅赤死心。
可边说话边遥遥路过卧房,又迫不及待朝窗户里看了一眼的杨砚青,却像个石头人般原地僵化了。
接下来在杨砚青石化后,整个院子又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梅赤,叶长老二人也跟着杨砚青一起静静看向窗户,看着屋里的墨踪。
墨踪一直紧紧抱着柳六,却又一言不发,但此时却从窗子里传来了动静,是墨踪说话的声音。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墨踪说出了四个字,这四字像一柄锋利的剑,直直插进了杨砚青的胸口,左一下,右一下,再左一下,右一下,反反复复在杨砚青的心头转进转出......
“我喜欢你。”
四字落地的这一刻,杨砚青的世界,山河永寂,日月无光。
再之后,再之后......
墨踪把柳六拉到了自己腿上,他甚至连亲吻柳六都不能满足,而是直接吻上了柳六白皙的脖颈。
说出了那晚曾对杨砚青说过的四个字。
“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撑住,快甜了!!!
【插入排雷-2023.10.21】
1.中后期狼王觉醒,前期笔墨侧重微虐竹马将军
2.有读者反映主角有不长嘴现象,因一个卑微一个傲娇,是性格使然,后期误会将一个个解开,全都长嘴,请宝贝一定坚持往下看
3.有读者反应中期可能有点绕圈拖沓,因枝笔力欠缺不是有意为之,枝已总结问题拼命提速改进
第九十八章 爱上了墨踪
此时的杨砚青好像被人一下子抽干了血,心被摔碎成了千万片,片片扎进五脏六腑里,血肉模糊。
他瞪时转过身不敢再多看一眼,疼得捂住了胸口,又疼得绽出了笑容。
这一刻,他更加确认了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爱上了墨踪......
杨砚青咬着细白的牙,嘴角枯涩的笑容摇摇欲坠,他冲叶长老僵硬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哽咽的颤音:
“小屁孩,这是你能看的吗。”
杨砚青的身体微微瑟缩着,边说边捂住了叶长老的眼睛给他转了个身,又轻轻推了一把,自己却踉跄着差点儿摔倒,“走走走,回房睡觉去。”
梅赤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杨砚青又被他推开,此时的杨砚青再次绽出美得让人心碎的笑,强打精神揶揄着:
“怎么,看我戴绿帽子你美了?告诉你,你永远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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