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婶子一家搬过来,虽说手段隐蔽,但若没人注意还好,一旦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行为就显得奇怪了。京城有文气的地方数不其数,大儒大官都有;那么多地方,怎么就刚好,偏选了这处落脚。
幕后之人这是想将那些天子门生通过姻亲关系通通织入一张网中啊。
这事在被整理好交代上去以后,刘家和一些人家就进入他们的视线。
散在人群中看不出异常,但若是看收集起来的数据,便非常明显了,尤其是女子——所有刚得功名的女学子身边,不是新搬来了适龄婚嫁的邻居,就是新搬来了与她们儿女适龄的邻居。
这些人里,最先有动静的就是张秀秀这边,以及林婉蓉那边。
想想也是,毕竟这一个是新科状元,另一个是当科探花,后者还是个寡妇呢。这不就是那喷香的肉,不被狼盯上才叫怪事。
楚蕴言在接收到这份汇报的时候,目色闪过兴奋。
盯了这么久,总算传来些后续啦。
尤其还扯上了刘安两家。
“这人说得对,先让他们狗咬狗一会儿吧。”
楚蕴言笑着将事情安排完并分发下去,看着同僚们各个‘吃瓜吃到了’的表情,不由由衷感慨,“咱们这才真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嗯?楚侍卫长,咋这个说?”一个同僚不解问了声。
楚蕴言悠悠道:“意思是,我们都足够爱八卦,瞧你们那一脸的‘哇居然这样吗’的表情,可见人人心里都住着个八婆。”
“嘿你小子!”
“好你个楚大侍卫长!”
“侍卫长了不起啊,我们今天就要痛殴侍卫长!”
楚蕴言迎来了一波‘人身攻击’,笑闹后迅速出发。
山西太原,甘宁王氏。
王家的这代掌门人正在祖祠里上着香。
袅袅上升的香晕散开,拂过一个个黑沉的排位,也拂过下方沉静的手掌。
正是甘宁王氏当代掌门人,王万清。
甘宁王氏往祖上追溯,能一直翻到东汉司徒家一脉,族谱上出过历史上有名的宰相、皇后等等高位之人,见于史书记载的官至五品的有近十人。
他们这一支在前朝乾道初年间一直很是活跃,但后来因站错队,一下子沉寂了下去。后来前朝末代皇帝愈发昏聩,当时的掌权人当机立断,退出政治舞台。后来战乱,掌权人更是目光长远,看不上一心求长生的末帝,后面更是逐步低调,保住了大半家业逃亡太行山以西,最终落脚太原甘宁。
长辈的长远目光保住了王氏的世代昌盛,是以后面王家的代代掌权人都将‘韬光养晦’、‘目光长远’奉为圭泉。
到了这一代的王家掌权人,更是韬光养晦到微小谨慎了。
当初各地起兵逐鹿中原,他们王家‘再看看’,一再不择主公也不起兵;后来锦安侯一路征战天下,他们王家‘再看看’,并未出力也未追随;最后新帝登极大赦天下,他们王家仍旧是‘再看看’,并未派出家中子弟与之接触,也未睁眼看着世道变化。
直到如今世道稳定,各种新政策喷井,王家终于不准备在继续看了,而是准备出山恢复祖上荣光。
目标直指拜相封侯,入主中宫!
眼看着线香烧尽,王万清才开始叨叨起来。
身担一族的压力很大,他喜欢和牌位们讲话,非常静心,就像祖宗们在关照他一样。
“这太子啊,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身上没有我王氏的一半血脉。”
“不过不要紧,他没有,他的下一代有,也行。”
他可不会像那蜀地萧书荣那么蠢,只能看见眼前这一丁点的好处。
“我们要谋得的,可是这大锦的万载千秋!”
“江山社稷,万顷河山……”
“‘王与安,共天下’”
“真期待呀,老祖宗们定保佑我王家,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王万清前脚从祖祠放松身心出来,后脚就接到了王宴止的传讯,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顷刻间被破坏殆尽。
“愚蠢,如此形式下居然都把握不住……”
王宴止是王家支脉的孩子,算是王万清的远方侄子,但王家向来主张‘任人唯贤’;是以只要有能力且姓王,哪怕生在旁系,改个出身就是了,半点不耽误培养和扶持。
王宴止就是王家年轻一辈中不错的后生,长相上一表人才,读书上也过得去,小小年纪已经过了童生,秀才想来也是信手捏来之事。
恰好他又与那张家的小姑娘年龄相仿!
若是在金榜未出之前,他只是随手撒下的棋子,但谁知晓那张秀秀如此争气,竟是一路冲上了状元。
这小子的地位猛然窜高了好一节。
王万清之前还自鸣得意,自己早就做了安排,比那些现在才把算盘打到小姑娘头上的人家整整早了近两年。
可明明都早了那么多时间了,这人居然连一介农女都把握不住,能让到嘴的肥肉飞了!
果真是旁系小妇肚子里爬出的种,不中用。
王万清虽是骂了两句,但心中并未起多大波澜,毕竟在他看来,不管是那江萤还是自己那蠢侄儿,都只是棋盘上的一颗不算重要的棋子罢了。
他接着将信件看了下去。
直到看到后面提及的‘坑算刘廷双’、‘狗咬狗’计划,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哼,还算聪明,这些年没白调教……”
安家就算了,留着他们当做‘安氏正统血脉’的储蓄库;但这刘家,若是不扳倒,那些蠢货留臣们总还有个精神榜样,这怎么行;若这人一直在,他王家还怎么分而化之,不动神色地拉拢那些废物抱团。
想到这里,王万清眼中又是一道精光闪过:现今朝廷这做什么都要考试的风气非常不好,不满者众,从此处瓦解,正是自己下手的好时机……
正好,太子的年岁也到了。
他慢悠悠地抽出信纸回了个‘可’字,才接着写起来接下来他的计划。
这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王万清沉迷;根本看不清自己脚下的大厦将倾,也看不到朝廷早已暗中盯上了王家。
京中完全没有王万清想象中的风起云涌,各处有条不紊且忙,别的不说,光各地的学院审批和修路这两个长期工程,就足够很多人腾不出手折腾了。
毕竟他们的陛下,最见不得人闲了。
仲夏之季,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正是出游的好季节。
张家与李家在这样的季节里笑呵呵地互换了名帖,两个小辈瞬间有了即将成婚的自觉,整日腻歪在一起;准确来说,是李文澜将张仁新那一套完完全全地学了过去,泡茶手段不断升级。
阿萤经常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劲,却又在看到那张神清骨秀的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后心软。
即将成婚,这段时间最怕出事,是以这些天李文澜更是绞尽脑汁地黏着江萤,将她少有的空闲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
京城边上的官道民道、夜摊早市、学院书舍,能去之处都留下了小两口甜蜜的身影。
是以刘廷双带着一脸忧郁面色‘堵’在江萤路上的时候,直接被李文澜一句‘大叔需要帮忙吗’绝杀。
李文澜虽不认识这人,但看边上张哥看多了,乍看到个演技这么拙劣的,有些伤眼。但虽说演技不咋滴,那冲着自家娘子来的意味可半点没减少。
吓得李文澜当场将自己挂在了江萤胳膊上,深怕这人不讲武德,直接扑上来污蔑自家小娘子名声,后面更是她去哪儿自己跟到哪儿。读书一起读,买卖一起走,赶猪都一起赶。
两人就跟连体婴儿一般不说,更是半点不枉偏僻地方去。王宴止的计划根本没处执行,刘廷双更是被后面闻讯赶来的高娘子捉了回去,告诫他要‘恪守夫德’。
但王家的目的最后还是达到了一半。
——刘太师递上辞呈了。
据说是他的二儿子刘廷双嫁为人夫后,染上了恶习,竟喜好上了赌博。
这位先是输金银、而后输家财,最后更是将自己的儿子都押了出去;输无可输之下,竟然胆大包天到偷朝廷机密做抵押。
一个叛国罪是摘不掉了。
高家门口,刘廷双大声喊着:“我冤枉啊!娘子,娘子,相信我啊,救命啊——”
他的原配正搂着孩子哭,而高娘子正轻声哄着身边的原配,看也不看刘廷双一眼。
也不知他喊得究竟是哪个娘子。
第82章
高娘子只管安慰着刘廷双原配,连看都不看一眼瘫在地上哭嚎的刘廷双,任由他像只死狗一样被拖走。
她心里是隐隐有些认知的:有人要搞刘家;所谓的‘朝廷机密’不过是借口。
就刘廷双那窝囊废和对政治不敏感的性子,真机密放到他面前,他都未必认得出来,更何况主动偷取了。
再者,那刘太师手里能有甚机密,都是快离开权利核心圈的人了。
高娘子将人交于官差送走后,高调的宣布了她会好好护着刘廷双留下的这几个孩子,抚养成人。
一时间,街坊邻里间尽是夸她仁义的。
高娘子这番作态大度尽显,在别人私下笑她是冤大头的时候,她自己却很是高兴。
她是个合格的商人,商人重利,她的婚姻一早就是筹码,如今竟是换来了这么大的一笔买卖,她怎么可能不高兴。这已过而立之年,婚姻却仍旧利用上了不说,现在她在正房又空出来了;还有一点,那原本该姓刘的子孙,现在可是成了高家人。
别说什么血缘不血缘,冠着她高家的姓,叫她声嫡母,以后她死了他们都得来摔盆!
人到中年,遇贵人发财死相公。
这还不值得高兴?
且自己既然帮上了贵人的忙,那么她相信这次高家定会安然无恙;再痴想些,若贵人是个仁义的,她后面的好处也少不了。
这刘家公子啊,娶得太值了。
无论外面如何议论,此事至此,她很是满意。
高娘子想得半点没错。
这次王家拖刘家下水的行动,从最开始在安临琛面前就是透明的。
安临琛也烦刘太师,现在新生官员们也慢慢上来了,干脆借此次机会废了刘太师,不仅扫了前朝留臣们的支柱,还能顺道把名头栽赃给安家。
以及,满足王家幕后策划之人‘运筹帷幄’的心愿。
下午,乾清宫。
安临琛正在批复折子,麦冬走了进来汇报:“陛下,那安家代理族长到了。”
安临琛抬头瞥了一眼,“哦,让他等着吧。”
麦冬乖巧退到他身后站定隐形。
这安氏代理老族长,安临琛是有印象的,毕竟年年后宫年夜饭,这位都会在;他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记不得白吃白喝他这么些年的旁系族人的代表。
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回头却想着出卖他。
真当他是个没脾气的圣母不成?
还是说在自己这讨不到好处,就开始打下一代皇帝的主意?
就因为背后站了个王家?
想到这里,一道冷意划过安临琛的眼眸。
安临琛是看不上王家的。
王家是有些底蕴,现今在明面上也没有任何错处。
但同时,不说为官者里直接出身甘宁王家的不多,其他领域也没有什么特别冒头的人才。
说好听点这叫谨慎,说难听点,这就是什么也不是。
要政权没政权,要兵力没兵力,只能抱着曾经祖上的那点辉煌拿来说事;那点东西,除却唬唬人和骗骗自己以外,还有什么大用处?
偏这王家喜欢当谜语人,喜欢画大饼以及装高深莫测;上下嘴皮子一碰,总能忽悠到几个为他们王家铺路抛头颅洒热血的傻子。
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不过安临琛心理上蔑视王家,战术上却毫不轻视。
原因很简单——原文中的那个闲散的‘异姓王爷’,正是出自山西太原的甘宁王家。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此时的王家嫡长子,王汝培。
原书里这个异姓王爷手无实权、闲云野鹤,是皇帝过命的贴心兄弟。
然后为了娇软女主,兄弟出现嫌隙。
虽说不知道王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最终和皇帝拜了把子,但由此可见,王家汲汲营营了几十年的布局还是成功了的。
哪怕入主中宫还没成功,但王家确实在权利中心有了一席之地;且再继续发展下去,异姓王爷家出几个女眷入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毕竟王爷眷属,天生就比寻常人家多了几分和皇室亲近的机会。
到那时候,王家确实也算半只脚踏上安氏江山了。
思及此,安临琛撇了撇嘴,出声道:“传唤那安家的进来吧。”
“草民安徐光,叩见陛下。”
几秒后,安氏代理族长在麦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一道稍显忐忑的问安,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随着下方传来的话音,安临琛的视线转移到下方人的脸上。
眼前的老人和之前见面时没有任何不同,一样的低眉顺眼,一样的老实巴交。
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看着老老实实的人,已经有胆到伙敢同外人准备染指国祚了呢。
安氏代理族长,安徐光,年逾六十,一辈子也没受过什么罪;是以不怎么显老态,看着就是个圆润的小老头儿,瞧着颇为亲和慈祥。
他是整个安氏支脉里与皇帝血缘最近的一支里最年长的那个。若是放到寻常人家,安临琛得唤一声堂叔。
越是盯着看,安临琛越是看这人不顺眼。
无他,这人实在眼瘸到无可救药。
不然怎会觉得甘宁王氏那种人家也能颠覆江山。
天下太平距离现在才几年,那王家要真有能力,逐鹿中原时还轮得到锦安侯登上大宝?
那些族田和族学帮扶,真是喂了狗。
安徐光久久听不到喊他起来的声音,维持着一个姿势的肩膀开始泛酸,但身体上的不适完全抵不过心底的恐惧,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起来。
为何突然叫他进宫?为何面圣了却又什么都不说?
陛下,陛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恐惧在这静谧古怪的氛围里迅速递增,他惶惶不安半天,耳边才传来一阵人声。
“安族长,可知朕找你何事?”上首的问话悠悠地飘了下来。
安徐光第一反应是想说自己是代理族长,还没有正式任命文书,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别扯这个。
“老身……不,草民不知!求陛下明示!”
安徐光腿打着颤,嘴巴也不甚灵光,差点说错自称,但他将能牵扯到自己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不觉得有什么破绽,遂又安静下来,企图装聋作哑,来个凡事一问三不知。
可惜安临琛并没有因为他这幅哑巴姿态就放过他。
“麦冬。”
麦冬听到这声传唤,先是拱手应了是,才捧出份折子慢悠悠地读了起来。
“太和四年十一月八日,安家门房接见一马夫,后引入后厅密谈约两个时辰,半个月后又再此接见了刘家刘廷双身旁书童,给出指示……永安郡主车驾于夕照寺外被拦……”
“太和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安家外出送礼入一京郊民宅……”
“同年,安福胡同住进新人家,刘婶子与其孙,王宴止出谋划……”
“太和六年六月十二日,刘家刘廷双入狱,羁押候审后吐出……”
麦冬把安家刘家以及王家,三家之间在暗处交涉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读给他听。
在麦冬平铺直叙的声音里,安老族长软成一根面条。
显然他装不知道的策略没什么用。
皇帝既然能查出来,那就必定准确无疑。
安徐光敢哑巴,确实是有所仪仗,或者说心存侥幸,毕竟在他想来,目前明面上,只有刘家子算计永安一事上能查到他们家点影子,其他都没事。
这么点事,最多被陛下训斥一通,说他家教不严罢了。
且他们家又没真闹出什么事情,刘家这点事完全可以全推给底下小辈们。
哪家没点纨绔子弟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手底下出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后生,他们招猫逗狗,不小心口嗨说了点过分的主意给那刘家子听去了,那刘家子居然敢这么做了,也怪不到他家头上呀。
他们安家小辈只嘴上说说没胆子真做,已经教训过了,还是那刘家子更可怕。
这么一对比,显得他们安家小辈更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嘛’,管教一番,就又是清白无暇的好后生了。
但随着折子的继续,安徐光一收开始时候不以为然,他是真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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