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桃(连翘)

陈郁青起夜去了洗手间。
等到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一人一狗抱在一起，睡得香甜又安稳，床的位置都被占满了，自己都没有地方下脚。
他有些生闷气的皱了皱眉，喊了一声：“下来！”
床上的小孩已经打起了瞌睡。
听到这声猛打一个激灵，揉了揉惺忪睡眼。
一人一狗顿时都睁着迷蒙的眼睛，乌溜溜的瞳孔看着陈郁青，犯困迷糊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小狗自然听不懂陈郁青说话。
韩烬以为陈郁青要他下床。
于是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慢慢坐起身，伸手拿了一旁的袜子，打算给自己穿好下来。
陈郁青看到他的动作，差点就要泄气。“不是叫你下来，我是说小狗下来！”
陈郁青也不管韩烬听懂没有，直接伸手把小萨摩耶提下来，之后又霸道的拉开小孩的胳膊，亲自埋到了小孩的身前。
藕节似的两截胳膊环着他，小孩软乎乎的肚皮也贴着他的身体。
陈郁青这才心满意足，和韩烬躺在一个被窝里。
小孩的额头顶着他的下巴，短寸的头发青稔有些扎人，扫在下巴上又热又痒。
陈郁青伸手摸了摸，总觉得手感明显没有之前好，还不如自己毛茸茸的小狗，摸起来又软又暖和。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我看着都有点不习惯了。”
韩烬唔了一声，困意慢慢退却。
他不明白陈郁青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陈郁青好奇，他还是乖乖仰着头，任由陈郁青摸他。
等到摸够了，才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有些害羞的捂了捂脑袋。
“我也不知道呀，叔叔带我剪掉了。叔叔说要看病，所以就把头发剃光了，现在都长出来了呢。”
“到底是什么病？我听你说护士姐姐允许你出来，你才出来的？”
陈郁青没有什么生死观念，韩烬自己也没有对生死和疾病的观念。
他见身旁的小哥哥关心他，高高兴兴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叔叔带我去一个好大的儿童医院。医院的窗户那里可以看到儿童游乐园，就是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
小孩兴高采烈，似乎并没有觉得看病的经历有多么艰辛。
甚至他主动告诉陈郁青：“护士姐姐每天都要给我打针，打针好痛。”
“但是叔叔说，好了就带我和郁青哥哥去游乐园玩，所以我都忍下来了。”
城东的人民路不只有儿童游乐园，还有三甲的儿童医院。
韩烬之前就是被带到了医院，在那里看了很长时间的病，陈郁青却误以为他偷偷跑去玩不叫自己。
想至此陈郁青有些愧疚。
他又抱紧了韩烬，纵容怀里的小孩抱着小狗。
所以最后成了韩烬抱着小狗，陈郁青又抱着韩烬的局面。两人一狗很是和谐，新年的一晚就这么度过了。
过完年又到了新学期，韩烬回到了学校，两个人的放学时间开始一致。
韩烬不需要再去等陈郁青，但是他还是记得之前陈郁青给他的要求。
每天放学都不会主动去找他，甚至课间也离得远远的，生怕自己打扰到陈郁青。
有很多次都是陈郁青去找了韩烬，放学的时候也是他去了韩烬的教室门口领他回家。
久而久之，陈郁青注意到小孩有了其他朋友。
每次都能看到他和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在一起玩，甚至好几次喊小孩，小孩都玩上兴头了充耳不闻。
这其实也很正常，才几岁大的孩子，身体刚刚好了起来，精力开始旺盛，所以变得活泼，玩性也大。
可是陈郁青总看了不舒服，叫韩烬跟他回家，站在门口抱他，结果韩烬一扭身拒绝了。
“不要，我不要郁青哥哥抱我！我要自己走路。”
陈郁青懵了，这是小孩第一次拒绝他的拥抱：“为什么不叫我抱你？”
小孩咕哝一声，没有回答他，而是冲身后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小羽，我要走啦！明天再见啦！”
小女孩也冲他招手：“好哒，我也走啦小烬！明天见哦！”
小女孩笑容灿烂，韩烬看着他的眼神也很纯洁。
被冷落了半天的陈郁青当场就不愿意了。
他硬要抱韩烬，把小孩提溜起来以后，才又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不给我抱？”
“唔，我要下来。”
“为什么不给我抱？你跟人家说话都不搭理我！”
“我没有，我要下来。”小孩支支吾吾，睫毛像蝴蝶振翅一样扑闪，不太敢看陈郁青。
陈郁青看出了他的躲避，有一点闹脾气。“还说没有？！你都不敢看我!那个小女孩是谁？你有别的朋友了，你都不和我玩！”
“没有，我没有不和郁青哥哥玩。她叫苏初羽，是我将来的老婆。我要让小羽觉得我是男子汉，不能再被抱啦。”
“什么老婆？！”
陈郁青更懵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内容。
他又追问了几声，小孩才跟他解释：“小羽是我的好朋友，我说想一直和她玩，可是别人说，长大了就会分开。我问怎么才能不分开？他们说结婚了就不会分开，所以我想和小羽结婚。”
在小孩的世界观里，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玩，就像陈叔叔和李叔叔一样。
他甚至没想过怎么结婚，结婚后会发生什么。
陈郁青直接就急眼了，死死抱着韩烬，勒的小孩都有点疼：“烬烬，你不能和她结婚！”
小孩又扭了扭身体，想要从陈郁青怀里下来。
见到死活挣不开，只能松懈力气，任由陈郁青抱着他。
“我为什么不能和她结婚？我想和小羽一直做朋友呀！”
“那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不和我做朋友？我比她更想和你在一起，我更早认识你，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要说一直在一起肯定是我们。”
“那要怎么办呢？”小孩若有所思，似乎是很为难。
最后犹豫了半天，想出了一个折中办法：“那我先和郁青哥哥结婚好了，等郁青哥哥不和我玩以后，我再去和小羽结婚。”
【作者有话说】：陈郁青:我情敌真多（急眼）
亲妈嘲讽
陈郁青:好险，差点竹马竹马变成青梅竹马

韩烬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个办法。
他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很公平，优先考虑了陈郁青。
但是抱着他的小哥哥还是不见得多开心，仍然是不满意的表情。
“不可以，你不能先和我结婚，再和她结婚。你不可以这么说，知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
韩烬似懂非懂，清澈的眼睛闪着亮光：“意味着可以在一起呀，郁青哥哥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可以先和郁青哥哥在一起，之后再和小羽在一起。”
话的确是这么说的，结婚不就是为了在一起吗？
可是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陈郁青见解释不清楚，也不打算解释了，打算直接扼杀韩烬娶别人的念头。
他有些霸道且不讲理。
韩烬听了不明白，又思索了半天，趴在陈郁青肩膀上，一脸认真问陈郁青：“别人不可以，那郁青哥哥可以吗？郁青哥哥会和我结婚吗？”
“不会!”
“为什么呀？郁青哥哥可以嫁给我，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小孩有些失望，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陈郁青把他放下来，手心还抓着小孩的手掌。
温热湿濡的感觉从身旁传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孩用空着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棒棒糖，递给陈郁青，一脸的郑重其事。
“郁青哥哥和我结婚吧，这样我的糖果你就也能吃到啦！叔叔给了我三根，我吃掉了一根，也给小羽分了一根呐，最后一根留给郁青哥哥。”
陈郁青本来是不稀罕要这根棒棒糖的。
他觉得自己都多大了，早就不是吃糖的年纪了，不再像韩烬一样幼稚，总想着吃糖。
但是一听糖果分给了小羽，他就不大乐意。
明明以前全部都是分给自己的，什么时候别的小孩也可以分一杯羹？
他收下了糖果装起来，之后才领着韩烬往外走。
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小孩忽然就成长了起来。
就像是雨后稚嫩的春笋，原来还是只冒了一个青绿色小尖尖，现在就跟刚新生的绿竹一样，说拔地而起就拔地而起。
韩烬的身体好了很多，没有再犯过病，身材也拔高了不少。
蒋冶对此很欣慰。
虽然这几年他的身体不算太好，但毕竟自己老了，也该到了身体素质下滑的时候。
烬烬还年幼，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只要他能健健康康长大，这就足够了。
陈郁青和韩烬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韩烬有了自己的朋友，每天都和班里的小朋友打闹在一起。
陈郁青参加了各种辅导课和兴趣班，还有许多需要高年级孩子完成的活动，时间总是很少，没有功夫陪韩烬玩。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管着小孩，生怕小孩被人骗走。
每天韩烬放学他都要去接他，看到小孩和苏初羽在一起就要喊他走。
韩烬每次都傻乎乎牵着陈郁青，扭头就要跟苏初羽招手：“小羽，我哥哥来接我，我先走了哦！”
小姑娘也笑盈盈的，脸上一边有一个小酒窝：“好哦，明天见啦，我妈妈也来接我啦！”
陈郁青看着自家小孩和别的小姑娘玩，总觉得心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是某一天陈郁青又去接韩烬，看到小孩孤零零坐在教室门口，眼睛里浸满了泪水，白皙的脸颊也被哭花了。
陈郁青当即有些紧张。
上前两步，这才看到小孩连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沾了灰尘和泥土。“怎么了烬烬？谁欺负你？”
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韩烬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到来人是他的小哥哥。
这才哭着扑到陈郁青怀里，两只小手抓着陈郁青的衣角，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带着哭腔。
“哥哥，小羽要走了，我以后没有人玩了。”
陈郁青愣了一下，“走去哪？”
“小羽要转学了，她妈妈要带她搬家，所以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走就走吧，我就说别人都不可靠。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只能和我在一起。”
陈郁青有些得意，心里堵着的一块突然就顺畅了。
他抱起韩烬，不顾小孩脏兮兮的脸颊，在脸庞亲了一口。“乖宝贝，以后就和我在一起。你今后的朋友只有我一个人，为了这事没必要哭。”
“可是哥哥——”
韩烬抬起头，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呀？小羽走之前送我一个好漂亮的布袋木偶，为什么有大哥哥要抢走，还拿球砸我？”
“谁抢你的东西？！谁拿球砸你？！”
陈郁青抓取到关键信息，想着这才是小孩哭的原因。
他又把韩烬放了下来，在韩烬面前蹲下，仔细问了清楚。
知道是苏初羽走之前，送给小孩一个布袋木偶，作为他们的分别礼物。
那个木偶精致又漂亮，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盯上了。
高年级的人说给他玩玩，韩烬不肯给，所以就硬抢，甚至拿了球砸韩烬。
陈郁青顿时有些愤怒。
虽然欺负韩烬的人比自己年纪大，比自己还要高还要壮，陈郁青还是拍了拍韩烬的肩膀：“等着，我去给你抢回来。”
陈郁青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怒气上头，打赢了比他高出一头的男生。
其实到多年以后也没想明白，当时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勇挑比自己壮还比自己胖的高年级小孩。
他就是想着，烬烬哭了，烬烬以后不会和苏初羽在一起，只会和自己一个人在一起，所以不能让他哭。
最后司机都等不及了，始终见不到两个孩子，亲自走进了学校。
一眼就看到了脸上挂彩的陈郁青，以及手上拿着残破木偶，被陈郁青背着的韩烬。
“抱歉烬烬，虽然给你抢回来了，但是木偶还是损坏了，我会想办法赔你的。”
陈郁青背着韩烬。
韩烬趴在他后背上，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手里抓着残破的布袋木偶，脏兮兮的脸颊贴着陈郁青的脸颊蹭了又蹭。
“不要郁青哥哥赔，全世界郁青哥哥最好。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哥哥可不可以答应我的求婚？”
【作者有话说】：陈郁青:本来想cpu老婆，谁曾想打了一架
那个......大家甜够了叭？接下来准备一下？（弱弱）（揣手手）

但是他又没办法扫了小孩的兴。
怕一拒绝小孩哭得更凶，一会又要趴到他怀里，像个树袋熊一样。
所以只能摇摇头，掂了掂胳膊，将小孩背得更紧，确定不会把他掉下来：“那要看你的诚意。不许再和别的小朋友玩，以后只能有我一个！”
“那样哥哥就会答应我的求婚吗？”
“到时候再说。”
司机带着他们回家，蒋冶刚好站在家门口接韩烬放学。
下午送韩烬出去上学的时候，小孩还是光鲜又亮丽。
蒋冶给韩烬打扮得很漂亮，衣服整洁又干净，脸颊和双手也擦得干干净净，一点污垢都没有。
现在见到韩烬脏兮兮的脸颊，红肿湿润的眼睛，委屈巴巴将小脑袋埋在陈郁青身前的模样。
蒋冶不由一愣，神色有些心疼，打开车门，把韩烬从车里抱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两个孩子怎么都花着脸？”
蒋冶看了看靠里坐着的陈郁青，发现陈郁青脸蛋上也挂着彩，很明显跟人打过架，于是伸出一只手把他也牵了出来。
“小郁青怎么了？烬烬跟你打架了？”
蒋冶问陈郁青。
陈郁青摇摇头。
本来还是哭丧着脸，现在被问起来，才挺了挺腰，强撑着委屈告诉蒋冶：“没有叔叔，我们怎么会打架？是有人欺负烬烬，我给打回来了。”
“谁欺负烬烬？”
“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他抢烬烬的东西，我给抢回来了！”
他担心挨骂，后背都有些发毛。
可是说起韩烬，还是愿意挺身而出，独自承担打架的后果。
“叔叔，我知道打架不对，但是烬烬在哭，那个男生太坏了。欺负烬烬，抢烬烬的东西，所以我才打架的。”
“那打赢了没有？”
“打赢了。”
“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蹭破了点皮。”
陈郁青垂着脑袋。
以为自己又要挨骂，闭上了眼睛，等待指责和谩骂声迎头劈来。
可谁知道想象中的责骂没有传来，反而有柔软又细腻的触感敷到了自己脸颊上。
“小郁青是好哥哥，烬烬被你护着是他的福气。”
慈祥温和的声音传进耳朵。
陈郁青睁开眼睛，看到蒋冶蹲在他面前，拿着手帕为他擦拭脸颊上的灰尘，动作细致又轻柔，像是怕弄疼他。
“叔叔，你，你不骂我吗？”
陈郁青有些意外。
蒋冶胳膊上还挂着一个韩烬。
但是他对待陈郁青一样公平，一样认真。“我为什么要骂你？”
“爸爸说，打架不对，所有大人都说打架不对。”
“打架是不对，但是为了保护烬烬，和那些做错事的孩子打架，这是正确的，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下次要保护好自己，这些事交给大人来处理就好，下次不要再冲动了。”
“呜呜，谢谢叔叔！我就是看烬烬哭，所以才有些着急的！”
陈郁青情绪激动，扑到了蒋冶怀里。
韩烬也在一旁抱着蒋冶。
蒋冶给两个小孩围着，轻笑摇了摇头，伸出手在陈郁青的脑袋上揉了两把。“小郁青晚上想吃什么？来我家吃，和烬烬一起吧？你爸妈那边我会帮你说话。”
陈郁青有些拘谨。“叔叔，我打架了也可以提要求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对你保护烬烬的奖励，不是惩罚。”
“那，那我想吃椰子鸡，这可以吗？”
“好，叔叔给你们做。不过在此之前都去洗洗澡，收拾一下。要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要告诉叔叔。”
蒋冶把两个小孩塞进了浴室洗澡，之后到了陈家见陈岸芷。
陈岸芷看到他也没意外，仿佛一早就知道陈郁青打架。
甚至在蒋冶告知他以后，陈岸芷还是波澜不惊。“我就知道他早晚要打架，这小屁孩精力没处使，教育起来很头疼。不过起码长大了，懂事了些，知道保护烬烬了。”
陈岸芷对陈郁青口头教育了几句，没有说太多，也没有责怪他。
晚上陈郁青躺在韩烬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