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最后也只能轻咳一声一笔带过。
但这一声却让霍川骛误会了,以为是自己让岁聿等的无聊了,他便一心三用的问起了岁聿其他问题。
好比:“直播的设备都准备好了吗?”
虽然大部分的剧组会选择租用拍摄设备,但霍氏财大气粗,他们的机器都是买的。因为他们算了一笔账,觉得按照他们目前现有的影视投资规模,租反而没有买划算,更不用说等用完之后,他们还能再租出去赚更多的钱。
总之,霍氏旗下的娱乐公司拥有不少当下最新、最顶尖的拍摄设备,霍川骛可以让人拿出来一部分给岁聿用。
但岁聿却婉拒了。
因为棋院也是有自己的设备的,就是以前彭三思搞直播时的那一套。当时为了这套设备,他还和他的前合伙人打过官司。他当时恨恨的想着,哪怕自己以后不会用了,也坚决不可能便宜对方!在官司赢了之后,这些设备就被彭三思精心保管在了棋院的地下室里。
虽然有些陈旧,可彭三思找人已经检查过了,机器一切运转正常。如今拿来用就是零成本。等以后真的赚了钱,他们再谈换一批更好的也不迟。
拍摄团队的人也已经招的差不多了,一开始他们并不打算投入太大的人力成本,能兼任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找的是棋院里的自己人。只有导播等比较有限制的领域,是重新请的专业人士,新员工已经悉数到岗,正在……隔壁帮着布置比赛场地。
工资都给得很足。
“那主持人呢?”霍川骛还在忙碌着什么,继续问,“你们既然要办比赛,一个好的解说主持,会显得十分重要。”胡乱解说很影响观众的观看体验。
而能进行直播的专业主持人本身就不好找,还需要对方能看懂下棋对弈,那就更难了。
岁聿正在与便当里最后剩下的胡萝卜“搏斗”,他不是完全不吃胡萝卜,只是习惯性先把爱吃的都吃完,再去吃那些自己不太爱吃的部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是怎么养成的,就是总下意识地觉得会有人给自己兜底,等他拖到拖无可拖,它们就会神奇地从自己的盘子里消失。
可惜一直到今天,还是得岁骑士亲自下场和这些“恶龙”搏斗。还是那句话,虽然岁聿家里很有钱,但他一般是不喜欢浪费的。
岁聿一边蹙眉,挑剔的吃下了最后一口胡萝卜,一边回答霍川骛:“师兄准备先自己顶上去一段时间。”彭三思的口才还不错,以前也有过当主持解说的经验,再找个合适的搭档带一带就行,“你不需要费心想这个。”
岁聿看起来真的不需要霍川骛帮他做任何事,因为他在做一件事情前,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此后大部分的计划,如果成功率太低,他是不会参与的。
让霍川骛过去时常感觉到的无力,就这样再一次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然后,周大美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神颜,便挤着彭三思也簇拥到了镜头里,打破了夫夫俩人之间还没来得及冒头的古怪气氛,他说:“怎么不需要?我们超需要的好吗?要不你告诉我,合适的搭档在哪里?”
周砾是真的很想彭三思和岁聿的比赛直播能好的,谁会想能够给自己开六险二金还双休的稳定工作黄了呢?
所以拜托了,霍总,发动一下钞能力吧。
那一刻,是霍川骛在认识周砾这么多天后,第一次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不顺眼。
作者有话说:
*十八学士:山茶花中的珍品之一,是那种像瓦片堆叠一样的花,一轮一轮的,个人觉得非常好看。顺便一说,香奈儿标志性的山茶花商标里的品种是雪塔。
粉色山茶花的花语:你的爱让我越变越美。
*每一个人都有不能输的理由,但赢家只有一个:忘记是在哪个动漫番的弹幕里看到的话了,只是对这句话印象十分深刻。
岁聿对着视频那头的老攻尴尬一笑。
好吧,他承认他们也不是那么尽善尽美的,只是他习惯了靠自己来解决问题而已。
大概就是单纯的嘴硬吧。
彭三思对此却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了解自己的师弟,岁聿虽然独立,却也并不排斥借助家里的关系,毕竟某种意义上社会人脉也是个人实力的一部分嘛。彭师兄快速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下了一行字,在霍川骛看不到的地方展示给了师弟:【实话呢?】
岁聿一看就更尴尬了。
因为实话是岁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霍川骛面前就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包袱,总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好更强大,至少不能成为霍川骛的累赘。
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在见到霍川骛之前——岁聿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不知所谓的潜意识。
只是岁聿是最近才意识到,他一直没能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过来人彭师兄却已经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之前始终像没开窍一样的师弟,不知道该不该直接点破,你这不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孔雀开屏吗,朋友?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不等彭三思再说什么,霍川骛已经主动退让,体贴的不想让岁聿尴尬。
霍川骛假装完全没意识到岁聿的逞强,轻轻揭过了刚刚的话题,直接进入了下一步。他把笔电的屏幕共享到了岁聿的电脑上,让它变成了一本敞开的书,随便岁聿翻阅。只要岁聿稍稍点开屏幕,他就会发现霍川骛连屏保壁纸都是他们的结婚照。
只不过岁聿如今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文档上的名单,并没有展开对霍总电脑的探索。他发现那些名单都是过去参与过春申杯的老选手,以及他们现在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也不是所有的老朋友都过的很好。”霍川骛贴心的在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上了他们的近况。依旧能靠参与职业比赛讨生活的人,暂时自然是不用考虑的,但也有靠比赛已经吃不上饭的……“好比韩杨夫妇,他们刚生了孩子没几个月,男方赚的钱不足以养活家用,女方又找不到能同时兼顾孩子的工作。”
这些资料自然不可能是霍川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找到的,都是他提前让人去了解过并整理好的,如今他只是按需重新排列了一下,从中挑选出了最符合岁聿等人需求的人。
好比韩杨夫妇。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带着孩子上班赚奶粉钱,那春申杯就不是一场豪赌,而是救命稻草。纵使后面不成功,如今每个月开的工资,也够他们渡过眼前的难关。
其中妻子韩卢卢是个职业棋手,在打比赛的同时也兼职当主播。以前在参加春申新手杯的时候,她的赛后复盘还挺有人气的,如今却由于种种原因而变得十分寂寥。重新参加春申杯不仅能丰富她的直播内容,说不定还能再反哺一口她的直播事业,重焕第二春。
丈夫杨繁则是个选秀节目出来的男团小糊豆,“选秀三年,归来仍是素人”的那种,后面限定男团到期解散,他也就心灰意冷算是半退圈了。
在娱乐圈里,杨繁和周砾的处境还挺像的,都属于啥也不是的小透明。
但对于春申杯这种小直播来说,秀人还是算一点什么的。杨繁也是真的对下棋感兴趣,当年在启棋还红火的时候,参加过不少相关的综艺节目,曾戏称自己没当职业棋手,完全是被小时候专注唱跳给耽误了。这也是他当初会和彭三思产生交集的原因,他当过新手杯的明星嘉宾,并就此认识了韩卢卢,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大概实在是太糊了,杨繁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韩卢卢后,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粉丝——他有喜欢的人了,大概没办法继续当一个爱豆。
结果,他的粉丝不仅没有转黑、转路人,还表示杨繁这个年纪早该谈恋爱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老实,这次才是初恋。
在那个虽然不算最好、但节目数据一直蒸蒸日上的年代,他们都曾意气风发,怀揣梦想,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职业寒冬的滑铁卢会来的这么快。别人当时好歹还吃上肉了,韩卢卢和杨繁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连口汤都没怎么品到。
“他们夫妻会需要你们的。”
不管是当棋手、主播还是主持人,他们夫妇都非常合适。
事实也一如霍川骛所说,甚至都不需要彭三思先给他们打去电话,韩杨夫妇已经提前一步看到了热搜上春申杯重开的消息,主动联系了彭三思,问他是不是忘了他们这些老朋友。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们?”彭三思在接起视频时的表情是那样的惊喜,既有和老友重新开始联系的追忆,又有如今还能被肯定的受宠若惊。他拿起手机走去了棋室的另外一边,边走边还能听到他用爽朗的声线道,“就是比赛现在还没开始赚钱。”
也不知道手机那头的韩杨夫妇说了什么,彭三思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最后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对对对,基础工资肯定有啊,交社保,六险二金。你们这两年还住在春申市啊?”
事实上,不只韩杨夫妇对比赛有兴趣,他们私下里还和不少老朋友都通过气了,第一时间给出回归倾向的,差不多就是霍川骛在那份名单上圈出来的人,大家都各有各的理由。最后有志一同地选择了让韩杨夫妇来先探探彭三思的意思。
只能说,每一份善意都不会被辜负,彭三思当年的失败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
“你们要来,那我肯定是举双手欢迎啊,有多少来多少,虽然暂时的预算有限,但基础工资还是能承担得起的,孩子我都能给你们顺便带了!”彭三思有一说一,但也看得出来,随着和老朋友们的交流越多,他的表情也越加生动,眉飞色舞地正在一点点找回过去那个信心满满的他。
岁聿看回霍川骛,这才明白了霍川骛这么做的真正意图——他在帮他的师兄重建自信,让彭三思重新拥有了最初办比赛时的那股精气神。
效果也很斐然。
这回岁聿是真的想要感谢霍川骛了,他真的太贴心了。
霍川骛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勾唇,并没有着急居功,而是淡定地换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文件,给岁聿看了他真正想和岁聿沟通的方案——《今天你报税了吗》。
这是一个下面的人今天才报上来的综艺企划,灵感来自哪里不言而喻——最近热搜上吵的沸反盈天的税务问题。制作组想联合多地的税务部门,共同策划一档突击税检的节目,制作方向就是《守护解X西》那样的大型纪实观察类真人节目,深度展示各行各业的税务日常。
一如那句名言,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税收和死亡*。
娱乐明星肯定是主要的抽检对象,但也要有其他不同领域的人来丰富节目内容,好比普通人是如何报税的,不同行业的缴税又有何不同之类的。都不需要霍川骛主动牵线,制作组给出的拟定邀请嘉宾名单里,就有岁聿和彭三思他们这个因依法纳税而上了热搜的直播比赛。
综艺节目所能带来的流量可想而知,哪怕这个节目最后上线了并没有搞出什么水花,春申杯受到的关注也会不可同日而语。
退一万步说,他们至少还能因为参加综艺而多一笔进账。反正他们本身也要进行直播,等开拍了,不过是多几个机位和剧组人员的事。一鱼多吃,两不耽误。
“你觉得怎么样?”霍川骛期待地看向岁聿。
岁聿笑着回:“我觉得我已经等不及比赛开播了。”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只有两件事不可避免:税收和死亡。——这句话应该是出自富兰克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紫菀:孔雀草的别名,颜色有很多,紫色的个人感觉比较好看,同时也是一种……中草药。PS:孔雀草不是万寿菊,它俩是有花型大小上的区别的,只不过它俩都属于菊属万寿菊科,就像黑豹属猫科。
孔雀草的花语:爽朗、活泼和爱的契约。
但直播可以。
一直到春申杯的比赛正式开播的前一晚,彭三思才终于确定了初级赛的名字——春申准王杯。
“毕竟咱们的最终目标是举行春申棋王杯嘛,棋王杯是什么?那是每年都要诞生一个新王的比赛,那它的初级赛可不就是棋王的继承者之战吗?继承者,准王也。”彭老板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如是说。就像新郎、新娘在没结婚之前要叫准新郎和准新娘一样。
其实彭三思本来打算更中二一点,直接叫春申太子杯的,但扎马尾的韩卢卢却在赛前会议上表示了反对:“女选手也有可能赢啊,好比万一我赢了,我可不想叫太子,我是太女。”
于是,初级赛就变成了准王杯。
由于之前一直对名字拿不定主意,各种标语、宣传图都提前空出来了对应的名字位置,最后由彭师兄亲自操刀,一个人,一支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填完了所有空白。第二天中午,他顶着堪比大熊猫的黑眼圈,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
等彭三思骑着小电驴赶到博棊棋院后,他就开始了对着镜子怪叫,偶像包袱重的不可思议。
但彭三思这样一点也不显得奇怪,因为像他一样的人,棋院里如今还有不少。
今天晚上是准王杯的第一次试播,一共比三场,分别选择了1V1,3V3和5V5的赛制,也就是说,最少也要上镜十个人。
大家如今都已经早早到了,济济一堂等在休息室里,多多少少肯定会有点紧张。有人在准备自己第一次面对镜头的自我介绍,也有正在对着棋盘不知道是做法还是碎碎念的,还有人在门口的过道来来回回的走动,像无头苍蝇似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春申杯的老选手和新选手今天是四比六的比例,除了韩杨夫妇外,还有三个家就在春申或者附近城市的老朋友来帮忙。但韩卢卢今天要和彭三思搭档当主持人,也就只有四个老选手能上场,另外的六个位置除了周砾和老吴外,都选了棋院里的新人。
博棊棋院之前的主营方向,说白了就和少年宫的启棋兴趣班似的,以给人上课收费为主。只不过他们只给获得了业余段位和级位的选手进行辅导。
这次上直播的新人选手,就都是棋院里的这些业余选手,采取的是自愿报名制。
本来岁聿还以为会没什么人报名的,没想到大家反而十分踊跃,由于人太多,最后只能一天一天的轮流来了。
这些人里最高的也不过业余五段,刚刚够资格参加定段赛,还在磨练中,打算明年下场试一试。
新老选手的对比十分明显,至少岁聿来的时候,一眼就分辨了出来。老选手都在容貌焦虑,有觉得自己胖了的,有在研究为什么这回比赛现场会有那么多花的;新人选手则大多在担心一会儿直播下棋的时候自己输了丢人。
岁聿拍了拍最紧张的宋延年,对方还在上高中,已经确定了大学的保送名额,接下来半年的目标就都是精进棋艺,成为职业选手。算是彭师兄没正式收入门下的小徒弟。
“别怕。”不等岁聿开口,老选手里一个老大哥就实事求是的对小孩道,“输了不会丢人,只会被喷。”
在春申杯最火红的那几年,每一个选手发挥失常后,下场的第一件事绝对是卸载微博。一个下棋比赛搞得和电子竞技似的也是不容易,天知道观众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戾气。老选手都习以为常了,当年经常下场去贴吧对喷。
宋延年:“?”伯伯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比你师父还小俩月呢,怎么就成伯伯了?!”一脸络腮胡的老大哥原地跳脚,看起来神态确实年轻活泼了不少。
“被喷的只是爱的战士,和你宋延年何干?”小宋同学对于上镜直播没什么心理负担,但对于用自己的真名上网冲浪却十分抵触,非要给自己起个“艺名”叫爱的战士,彭三思没辙,只能随了徒弟的愿。他这个师父当的还是挺尽职尽责的,第一时间过来表示了安慰。
可惜,爱的战士宋延年却跟着“师伯”一起发出了爆鸣。
——一个热知识,当代年轻人既不想在网上被人叫真名,也不想在现实里被人叫网名,都是一样脚趾扣地级别的社死!
不算大的休息室,顿时热闹的就跟菜市场似的,气氛好极了。
跟着岁聿一起过来的霍川骛却心如止水,只觉得他们吵闹。他正在试图让韩卢卢几人注意到,岁聿之前为了表示感谢,送给他的一枚花型胸针,什么牌子、用了怎么样的珠宝、价格几何等,这些在霍川骛看来都不重要,重点是这花型是一朵白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