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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樊令佳)


顾锦年看着他沉默的脸,趴在床边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
这话脱口而出,柏容反应过来,忍不住掩饰般地咳了两声,甜言蜜语说多了,嘴比脑子快,顾锦年眼睛轻轻眨了一下:“你不睡吗?”
柏容咳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把他拉到了床上,顾锦年几乎是瞬间想要挣脱出来,他的魂体在空中漂浮着,死也不肯沾到那张床上,柏容用力一拽,顾锦年一时失了力气,伤痕遍布的全身被一张带着暖意的被子裹住,顾锦年的身体很冷,这股暖意叫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继续挣扎,柏容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皱眉。
“你闹什么?”
顾锦年没说话,他的身体紧贴着这张柔软的床榻,心里却像被刀扎了一样痛苦,他用力反抗着柏容的手,声音酸涩:“我不要睡这里!”
“恶心!脏!”
柏容总算知道他在犟什么了,用力压着他,微怒道:“他没在这里睡过!”
“你不是说相信我?”
顾锦年反抗的动作停住,他的脑袋被被子裹着,惨白的面容只露出来半张,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好像是生前被玻璃割伤的,不至于毁容,但看着没有完好的时候那么俊秀,反而增添了一些诡异的气质,顾锦年死后整个人都不知不觉地变得有点媚起来,诡谲凄厉,是一只真正的高级厉鬼。
柏容叹了口气,将束着头发的发圈脱下来戴到了顾锦年手腕上,默念了几句符咒,给顾锦年盖好了被子后,自己靠在一边看着他,柏容淡色双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半长的头发落在肩头,掩盖住了柏容苍白的面容。
顾锦年抬起手,看着腕间那根黑色的发圈,似乎有些高兴,转头一看柏容,他已经半靠着床头睡着了,顾锦年从被子里爬出来,飘到他身边,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目光落在他被掐出勒痕的脖颈间,顾锦年摸了摸自己流血的脖子,又放下手,从口中吐出一股气流,这股气流覆盖在柏容脖子间的伤痕上,不一会儿就没了痕迹,光洁如新。
“你不能再骗我了,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我就当做不知道。”
顾锦年压低了声音,害怕吵到睡着的柏容,他咬了咬下唇,继续轻声道:“你要是再骗我,我就杀了顾清逸。”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一痛,无数的委屈在心口处的缝隙中喷洒出来,他惴惴不安地想要逃离。
柏容不怕死,可是他却怕顾清逸死,宁愿欺骗他,也不想叫他对顾清逸下杀手……顾锦年怎么能不明白呢?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柏容这样的殊遇,但是他最讨厌的人得到了。
他的妈妈没有得到父亲的爱,但是那个她最讨厌的女人得到了,顾清逸他们母子两个,是顾锦年心上的一颗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陷进和他妈妈一样的境地中来。
顾锦年恨顾清逸恨得要死,却不忍心对柏容说出苛责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好像网络上那些管不住自己出轨丈夫的妻子,只能把气往顾清逸这个“小三”身上撒,一个巴掌拍不响,顾锦年当然知道,那张照片上顾清逸穿着一件白衬衫,胸口敞开,被柏容抱在怀里,那一瞬间,顾锦年心脏猝然收紧,什么都想不到了,他抖着手去给柏容打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到了,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柏容可能会和他分手。
顾锦年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手下一松,车子便撞到了桥墩上,他人死了,便彻底没有了再和顾清逸相争的本钱。
所有的怨恨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顾锦年横死在高速桥之上,怨气成鬼,在世间保留了魂魄和意识。
顾锦年默默地看了会儿柏容的睡颜,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厉鬼天生畏光,顾锦年皱眉躲了躲,末了蜷缩在了柏容身边,靠着他的手臂闭上了双眼。
柏容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的时候,顾锦年靠在他旁边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整只鬼都缩在了柏容的影子里,柏容看了眼窗帘,想去把柜子里收拾的黑色厚布换上,这一动立刻惊醒了顾锦年,他迎着阳光半睁着眼睛:“你去干什么?”
柏容把被子拉到他头上,简单道:“给你换个窗帘,洗漱,出去买饭,回来跟你一起看电视打游戏。”
顾锦年“嗯”了一声,柏容换好窗帘,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下午四点钟,从昨天晚上开始,做法事捉鬼和顾锦年深夜谈人生,消耗了他太多精力,柏容这个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的人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钟,可他醒来,却仍然是身心俱疲。
黑色窗帘不透光,顾锦年从被子里出来,房间里有些暗,柏容洗完漱拎着一袋垃圾,走之前问他:“要不要开灯?”
顾锦年道:“不要。”
柏容便没开灯,他拎着垃圾出门,把黑色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又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包烟,饭店在天桥对面,阳光很热烈,空气却十分冷,怕是要进入冬天了。
柏容拢了拢外套,他看着手机里顾清逸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删除,只留下最初打招呼的那两句话,删完以后,他忍不住笑自己,他现在的行为就好像背着顾锦年出轨一样,生怕他从消息里读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就去把顾清逸给杀了。
天桥上有许多买卖东西的商贩,柏容靠着右边走,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中。
“柏容,你要不要算一卦?”
柏容抬眼望去,冷冽的双眸几乎是顷刻间便沉了下来,他把手机装进衣服口袋里,看着坐在地上的那人:“师兄,好久不见。”
付诀的面前摆着一罐算筹,他听见柏容敷衍的招呼,挑眉笑了笑,道:“我们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柏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和付诀从小就不对付,也说不上讨厌,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合,付诀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每次两个人遇见柏容被迫都是一箩筐的场面话,他都说倦了,好不容易下山没再见到付诀,却又在这里碰见了他,付诀是要继承师父衣钵的人,师父居然能轻易放他下山。
柏容默念“孝悌忠信,尊师重道”,沉默了片刻,道:“师兄要是没什么事,我要去买饭了,着急回家。”
付诀站起来,递给他一支签筹,笑道:“刚才有个姑娘来算的这一卦,我没收她钱。”
柏容接过签子翻开背面看了一眼:49号,下下签。
生死卦,上生下死,兑为生,坤为空,泽地革,为死卦。
柏容紧了紧手:“卦不算生死,师兄,你违背了规矩。”
付诀收回签子,笑道:“卦象算的是她心里想的事,她想的是生死,算出来便是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白色长裙的背影,道:“喏,就是她,我不收钱还被这姑娘骂一顿,你说好不好笑?”
“又不是我给她抽的签,要是人人都想求个上上签,那都不用来算了,各自过好自己的命便罢。”
柏容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付诀的意思,但又想起那根死卦签子,还是忍不住快走几步,来到那个正在拍照的白色长裙姑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姐。”
白裙姑娘回过头,一张白净的娇俏脸满是怒意:“你说谁是小姐?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
柏容瞬间改口道:“姑娘。”
柏容不明白“小姐”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索性换了个老少皆宜的,至于“美女”“小姐姐”这样的词,他叫不出口。
白裙姑娘看了一眼他的脸:“怎么?你想加我的联系方式啊?”
柏容哽了一下,退后半步道:“没有,我只是提醒你,过路注意安全。”
说罢就转身回了付诀的算卦摊子,白裙姑娘轻嗤一声,嘲笑道:“玩什么欲擒故纵,这种泡妹的招数已经老土了!”
付诀听见她的话,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柏容听着他没有丝毫矜持的笑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那白裙姑娘下了天桥,走到了人行道上,在绿化带处等红灯,绿灯亮了,白裙的姑娘看了看左右的来往车辆,柏容眼睫微颤,手指微紧。
所幸姑娘平安走过了人行横道,柏容松了口气,转身正想要和付诀说些什么,就从天桥下听见一声惨叫,随即是几声车辆的碰撞声,连带着周围人熙熙攘攘围过来看情况的吵闹。
柏容心脏一紧,向下望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的白裙小姑娘,此刻已经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头顶被砸出一个血窟窿,带血的小铁锤“轱辘轱辘”从她的头顶滚落下来,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
他还没从这场意外中反应过来,付诀忽然道:“柏容,你身上有鬼气。”

第32章 半吊子道士 X 绿茶厉鬼
柏容的目光仍然落在那无端横死的白裙姑娘身上, 他看着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地打急救电话,看着那被小铁锤砸到的姑娘头顶流出殷红的血,看着她在众人相围的圈中逐渐没有了气息, 她的脸上被盖上了白布,医务人员用担架抬走了她。
什么叫命,这就是命。
柏容曾经看过一个国外的惊悚恐怖电影, 叫做《死神来了》,主角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在死神的账单上勉强幸存,做了许多努力,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仍旧悲惨死去,这种无力感, 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到,而死卦更加悲惨,它甚至不会让人有喘息的机会,平白无故的一场意外, 就能带走一个年轻的生命。
但奇怪的就在这里, 本该一生顺遂的顾锦年, 却被划进了横死的范围之中,时也命也,卦象到底能不能改,顾锦年和这个白裙姑娘,交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柏容闭了闭眸, 付诀围着他绕了半圈, 道:“柏容,你惹上高级厉鬼了。”
黑页, 至少是二级,柏容身上的鬼气很浓郁,不像是偶然遇到的。
他这话说的肯定,显然没有要询问他的意思,柏容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退后半步,声音十分冷淡:“和你没关系,付诀。”
刚才还叫师兄,这会儿就付诀了。
付诀挑眉,问道:“你刚才和那小姑娘搭话,是想救她?”
柏容眼睫微动:“没有。”
付诀看了会儿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道:“你还是没吃够教训。”
柏容没理会他的嘲讽,敷衍地拱手行了一礼,道:“代我向师父问安。”
说罢转身就走。
付诀在他背后问道:“柏容,你不吃饭了?”
柏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付诀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轻叹一口气坐下来,翻出手机问了江艾柏容的地址电话,在某团上给他订了个外卖。
付诀其实不讨厌柏容,但他一直觉得柏容这个人很奇怪,这人表面上看着有礼貌,遇到他还会叫一声师兄,又很善良,碰到付不起卦金的人也就象征性地收一点儿钱,拦住那个姑娘想避免她的死局,对陌生人有极大的善意,但和他相处变得越来越熟悉之后就会发现,柏容完全不是他表面上那样。
他对每个人好像都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对陌生人善良,对熟悉的人反而比较恶劣,有时候连表面的情谊都不会敷衍,抽象一点儿说,柏容就好像那种原本脾气很好,遵规守纪养出来的乖学生,忽然进入了青春期,变得十分叛逆,让家长非常头疼。
付诀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倒霉的家长。
他坐了一会儿,拿起面前的木筒摇了摇,从算筹筒里随手抽出一根签子,翻过来看了一眼:97号,中平签,签诗为:
园林月色摇疏影
恍若铺成满地琼
几度童儿来收拾
岂知收拾总成空
付诀默念了遍签诗,神色微沉,冷着脸把那根签子扔回了那个木筒里。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
既然他来了,就一定能帮柏容渡过这个劫,无论是生劫还是死劫。
…………
柏容没有买饭,径直回了家,遇到付诀这件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刨去那些被迫上学的日子,细细算下来,他居然已经有三年多没回道观里去了,师父也没要求他回去,只是叫江艾转达,让他该好好玩就玩,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江艾跟他说,“师父可真不会说话,这听着像你得了癌症晚期一样”。
柏容默默想:其实和得了癌症也差不多,都是等死,没什么区别。
这事江艾不知道,也没必要告诉这个小姑娘叫她平白担心,人人都会死的,只不过他活的日子要短一点罢了。
柏容拿出钥匙打开门,还没进去就听见了电视的声音,他抬眸看去,顾锦年正飘在沙发上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听见门响的声音,飘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问道:“你买的饭呢?”
柏容眼皮子跳了跳,面不改色道:“那家店打烊了,没买成。”
顾锦年“哦”了一声,用力挥出一阵风把门关上,道:“刚才有人敲门。”
柏容道:“你开门了?”
顾锦年看了他一眼,道:“没开。”
“好像是你点的外卖。”
他说着从身后拎出了一个塑料盒,放到了桌子上,道:“我没开,他就走了,外卖在门把手上。”
柏容一愣,他看着那个塑料盒道:“我没点外卖。”
他翻开纸袋上的账单看了一眼,用户名是一段乱码,看不出来任何信息,于是拿起那个塑料盒扔进了垃圾桶,道:“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往家里拿。”
顾锦年“嗯”了一声,又坐回沙发上看起综艺节目来,那是个挑战性的搞笑节目,柏容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从茶几底部的小座上拿出一盒烟,翻开一看,发现少了一根。
柏容看向身旁的这只鬼:“你抽烟了?”
顾锦年的眼睫轻垂了一下,没有看他,道:“我尝了一根,不好吃。”
柏容把烟盒放回去,道:“这不是吃的。”
他起身从窗台上放着的包里拿出一根香,坐回来用打火机点燃放到顾锦年面前,道:“吃这个,不要乱翻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等我回来。”
有一些法器顾锦年碰了就得遭殃,柏容租的房子不大,也没什么地方放,和一只鬼在同一屋檐下确实很麻烦,顾锦年生前乖巧,死后不知怎么就奔着叛逆的方向去了。
顾锦年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看电视。
柏容给江艾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给自己点了外卖,不然平白无故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有人走错。
江艾想了一会儿,果断把付诀给出卖了,说是付诀要了他的地址和电话,江艾没那么多心眼子,这么多年也没看出来她两个师兄其实是表面关系,柏容挂断电话,心想:幸好没吃。
他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黑色窗帘被拉开,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稀薄的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柏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崭新的素色床单上。
“顾锦年,你换的床单?”
顾锦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电视机上,道:“床单脏了。”
柏容拧了拧眉,不打算再继续解释,他抬起手指上的疤看了一会儿,食指上的这块肉被他的指甲掐过无数次,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柏容刻意地没有去涂药,就是为了方便取血,他翻过手背,看着光洁如新的皮肤,却沉下了眸。
柏容去烧了点热水,煮了包泡面来吃,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已经放到了另一期,顾锦年仍旧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柏容吃了两口,有点恶心,他把碗推开,半躺在了沙发上,和顾锦年一起看着无聊的搞笑节目。
柏容一个人住惯了,也从来没觉得孤独,每天按部就班地看卦,吃饭,睡觉,忽然有一个人就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人追着他问联系方式,假装网上的卦主和他聊天,天真又活泼,见到他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柏容刻意地刁难了他好几次,终究还是不忍心,他起初以为这小朋友只是一时新鲜,等他拒绝的多了顾锦年自然会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说那么多,该放手时就放手”。
拒绝一次就该知趣了,可顾锦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拿着一千五百块钱在天桥接连上等了好几天,光打江艾的电话就打了十几次,江艾不胜其烦,把顾锦年的电话转到了柏容这里,柏容那时候正在店里买烟,拿座机给顾锦年打了一通电话。
柏容最讨厌自己的一点,就是很容易心软,什么叫喜欢?
凭什么喜欢?
他已经快要死了,有什么资格去回应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在顾清逸来找他,拿着十五万让他给顾锦年私底下使绊子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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