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来之前(大家心爱的小孩)

“林静思？”
怕是他碰到了伤口，林静思紧张起来，“怎么了？”
陆颂声：“没事。”
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听到他喊：“林静思？”
林静思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
结合之前陆颂声极端的行为，林静思有种很荒谬的想法，他不知道陆颂声是怕他走了，还是怕他死了。
一直到洗完澡，看着陆颂声躺到了床上，林静思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那我去客房睡了？”
方才闹成那样，到底是有些隔阂的，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同床共枕，但他也还是心有余悸，不敢直接离开，怕陆颂声一个人会出事，
陆颂声抬眸看他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林静思便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林静思虽然在这里住了几晚，但他从来不乱跑，乱进别的房间，加上房子又大，里面的布局和到底有几间房用做卧室，林静思是完全不清楚的，最后只能随意地推开一间房门。
房间里没开灯，借着走廊的光，林静思发现这间房比陆颂声的主卧还要大得多，里面全部用来放着玻璃柜和展示台，而那些玻璃柜里面和展示台上，全部放着各式各样的球鞋。林静思虽然现在已经没有收集这些鞋子的兴趣了，但也知道这里面有的款式是很早之前的，还有的哪怕用钱也很难买到，这说明陆颂声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收集这些鞋子。
往事忽然涟漪成行。
“陆颂声，以后赚钱了可以给我在江边买一套房子吗？”
“嗯，好啊。”
“你都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陪我姑妈看连续剧，有钱人都住江边和海边，我也想住嘿嘿。还有还有，装修的时候要留一个房间给我放鞋子，对了，鞋子也归你买，我就当个废物，这是我的梦想。”
“好。”
“怎么什么都说好，你在敷衍我对不对？你不会以后有钱了就会把我甩了吧？”林静思越说越气，“你怎么不说话？你承认了是不是，你越来越不爱我了！”
陆颂声委屈：“老婆，你都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我……”
“狡辩狡辩。”林静思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叫着扑进坐在沙发上的陆颂声的怀里，把手往陆颂声衣服里伸去，“现在！惩罚你被我占便宜！”
惩罚吗？
陆颂声抱着怀里的人，耳尖泛着红，他觉得林静思好可爱啊，他晕乎乎地想：这好像是奖励才对。
过往历历在目，林静思吓得推开了旁边的房门，躲了进去。
这次他进对了，是一间客房。
林静思洗了个澡，按理说他这一天都紧绷着神经，放松下来后应该很快就进入睡眠才对，奇怪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睡意。
再加上之前离开的时候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此刻穿的还是陆颂声的衣服，上面沾惹陆颂声的味道，淡淡的，冷冽而清苦，搅得林静思更加没办法入眠了。
林静思不是傻子，即便没有说爱，也感受到陆颂声的所作所为所体现出来的在意。
可他竟感觉到的不是欣喜，更多的是不理解。
当初陆颂声为了一双鞋子受尽折辱，为了给他凑钱差点死在擂台上，被他在最灰暗的时候放弃，陆颂声怎么能还念着他呢？
林静思心里乱糟糟的，辗转反侧许久后，最终还是没忍住一脚踹开了身上的被子，下了床就往陆颂声的房间走去。
林静思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哪知陆颂声根本就没睡着，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台灯，陆颂声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看着做贼似的林静思。
林静思本来是想偷偷摸摸地看看陆颂声，没想到没抓了个现形，索性心一横，直接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躺在了陆颂声的身侧。
林静思眼睛都闭上了，见陆颂声迟迟没有动静，他因为不好意思，虚张声势下语气有点凶，“还不睡吗？”
“睡的。”陆颂声赶紧应着，乖乖躺下身。
这回，不等陆颂声有所动作，林静思一把抓过陆颂声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粗鲁地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放在了心口。

两个人心事重重的，哪里能睡得着，特别是陆颂声，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万一这一切只是梦，他没有恰好遇到出门的林静思，实际上林静思已经离开他了，他该这么办？
哪怕他的掌心之下就是林静思的心跳，哪怕他的心跳随着林静思而跳动着。
对于林静思来说，他没什么留恋的，这回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他还活着，只是因为恰好碰到了赶来的陆颂声。
那他现在，因为陆颂声的那些话和举动，因为感受到在意就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吗？那也没有，只是从陆颂声过激的动作里，他知道陆颂声害怕他受伤，不想他出事，所以他一时之间实在是不敢再做出什么来。
比起自己痛，他更害怕陆颂声为了他而受痛。
林静思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是脑子先有的意识，只是还有些晕乎乎的，加上身体实在是不想动，便不舒服地扭动起身子来，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试图哄的入睡。
林静思一直都是独居，此刻脑袋懵懵的，立马就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坐了起来，直到看到床上迷茫地望着他的陆颂声，林静思才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住在他那里的时候，林静思辞了工作，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每次醒来陆颂声都已经离开去工作了，这还是第一次和陆颂声同时在一张床上醒来。
两人面面相觑，林静思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于是他道：“你饿了吗？我去准备早餐吧。”
陆颂声张了张嘴，但还没说话就又闭上了。
饭菜可以让助理买了送过来，他不想让林静思操劳，但他又确实想吃林静思做的东西。
陆颂声在这边纠结个没完，林静思则是早就洗漱完，顺带帮他挤好了牙膏，出房门前一再叮嘱他的伤口千万不要碰到水。
林静思的衣服昨天晚上就洗了，洗衣机有烘干功能，加上晾了一晚上，已经干了，他就又穿了回去。
吃了饭，林静思说他想回去一趟，把房子收拾一下。
把房子里还有血，被人看到了不得吓死啊，林静思自然是要处理好的。
陆颂声当即表示他也要去，林静思本来也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便答应了。
回了出租屋，林静思打开门一看，昨晚留下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红褐色，因为用碘伏冲洗的时候拽着陆颂声去了卧室，呆滞血迹从客厅绵延了一路。
毕竟是自己留在的杰作，陆颂声主动拿了拖把要处理干净，林静思哪里愿意，急道：“你别扯到伤口了。”
知道他还在担心自己，陆颂声说不出的高兴，“我哪有那么脆弱。”
林静思抢过他手里的拖把，“反正你就别添乱了。”
陆颂声拗不过林静思，也怕惹得林静思不高兴，抿了抿唇，认真道：“那等我手好了，以后所有的家务活都让我干。”
林静思当陆颂声是不好意思看他收拾残局，随口就应道：“好啊。”
这两个字不轻不重地敲击在陆颂声的心上，叫他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他和林静思也是可以有以后的。
林静思早在之前就把房子腾空了，打扫得十分干净，这会儿只用把血迹处理干净，并没有用多少时间。
临走的时候林静思让陆颂声先出去了，他把藏在柜子里的小纸箱拿出来，把里面的口水巾和毛衣塞进了口袋里，还好也就那么大点的东西，勉强着也就塞下了。
不管怎么样，天气冷了，这些都是要给发发的。
接着他们又一同回到了陆颂声的家里，陆颂声在二楼处理公务，林静思则是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着综艺节目。
他们都粉饰着太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不管他们承认还是不承认，面对对方时的心境，和相处的氛围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静思有点发愁，他现在没有工作，所以没有收入，就算只是短期想要生存下来，那也是得赚钱的，别说是换洗的衣服，住的地方也是个问题。
陆颂声之前都说要把这个房子送给他了，就肯定不会赶他走，可他要以一个什么身份待下去，他们现在又到到底是什么关系？
电视里嘉宾发出爆笑声，坐在沙发上的林静思却始终是一脸的愁容。
晚上，陆颂声见林静思又准备拿自己的睡衣用来换洗，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套新的出来，“你穿这个。”
这套衣服颜色鲜艳明亮，和陆颂声那些低饱和度的完全是两个风格，林静思接过的同时问道：“是给我的吗？”
陆颂声点头。
林静思又问：“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去收拾房子的时候让人送过来的。”陆颂声道：“一楼有个衣帽间，还有些日常穿的衣服已经挂起来了，你明天可以试试合不合身。”
没想到陆颂声会注意到这些，林静思有点惊讶，不过他现在确实需要这些，便也没有扭捏，说了句“好的，谢谢”就钻进了浴室里。
等林静思洗完澡出来，陆颂声就耷拉着脑袋靠坐的床上，像是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声音立刻就朝他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紧接着林静思立刻就转移了目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林静思胡乱扯了个话题，“这个睡衣穿着很合身呢，你都没有问过，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的尺码？”
陆颂声语调平平：“这个不用你管。”
陆颂声的反应有些冷漠，把林静思后面准备的话全压了下，最终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陆颂声也是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太对，见林静思有点受伤的意思，立刻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在凶你。”
林静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陆颂声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实话你可能不太爱听，因为你全身上下都我都亲过，摸过……”太多次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林静思飞快地爬上了床，把陆颂声的嘴给捂住了。
陆颂声无辜地眨了眨眼。
明明以前最口无遮拦的就是林静思，偏偏现在他只觉得臊得慌，林静思甚至不敢看陆颂声的眼睛，他收了手，顺带把灯关了，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别别扭扭道：“快睡快睡。”
“好。”陆颂声听话地慢慢躺下身去，同时把手往林静思的衣服里伸去。
林静思虽然说已经习惯了，但始终觉得怪怪的，陆颂声的手顺着衣摆往上摸，一路抚摸过他的小腹再到胸口，动作又轻又慢，纵然他知道陆颂声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可也还是无法压住内心的异动，因为他觉得有那么点色情。
陆颂声的手就放在心口，用林静思暖和的身躯比，他的手掌有些凉。
林静思想，陆颂声感知他心跳的同时，他何尝不是在感受着陆颂声的存在呢？
少年时林静思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后来被命运上了一课，心事只往肚子里吞，沉默又阴郁，如今他仍然不是那个会傻乎乎直述心意的自己，但叫他再憋，却也憋不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静思试探着喊道：“陆颂声？”
黑夜里陆颂声应得很快，“怎么了？”
林静思道：“我们还要这样多久？”
陆颂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怕林静思下一秒说的又会是不要他，“我不懂。”
“是徐畅告诉你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把对我的可怜当成了喜欢，觉得自己还喜欢我？”林静思一直都纳闷陆颂声忽然转换的态度，经历昨晚种种过后，他终于明白了，陆颂声不是想报复他，但也绝对不会是喜欢。林静思顿了两秒，因为后面的话要费好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来，他轻声细语道：“你想想啊，你要是还喜欢我，你怎么会和别人好呢，还……还把他们带到我的面前。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开了，就算我过得不好，也不是因为你，你不用为我负责的。”

“我没有和别人好！”
林静思话音刚落，就听陆颂声毫不犹豫地道，同时放在心口的手被收回，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痛呼，是陆颂声坐起身来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林静思听到动静，立刻也跟着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打开了灯后，就想要去检查陆颂声的伤口，“怎么了？”
陆颂声抓住了林静思的手，见林静思明显偏离了重点，他再次强调道：“我没有和别人好过。”
“你不用骗我的，那天我都听到了。”林静思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声音越说越小，“我、我们分开很久了，我其实就是想见见你，我没有想过和你还能重新开始的，我做的任何决定都和你没有关系。”
“你听到的都是假的。”再想想之前的行为，陆颂声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又可笑，愚不可及，他解释道：“酒吧里你看的照片是假的，因为你不要我送的表，我才送给了别人，看到你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要你注意我，在乎我，所以我才把别人叫了回来，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分开的这么多年里，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
陆颂声急急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可林静思听了，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眼神有些哀伤。
“你不信吗？书房里有监控，我现在就去调出来给你看。”陆颂声松开抓住林静思的手，作势要起身下床。
“不用了。”林静思道：“我相信你。”
陆颂声有些忐忑地看着林静思的眼睛，直到确定林静思望着他眼神里的确没有一丝怀疑，不含任何的杂质，他这才垂下眼睑，沉声道：“还有。”
“还有什么？”陆颂声说没有别人，陆颂声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林静思愿意相信。
“我说我恨你，其实不是的。”凡事只要开了头，后面的一切就便得简单了很多，陆颂声抬眸，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捧住了林静思的脸，使得两个人直视着，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鼓足了勇气，陆颂声的声音还是带着几乎不可闻的颤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想回到你的身边，甚至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喜欢上了别人，和别人在一起了，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林静思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久久没有反应。
林静思的爱比恨更让林静思觉得不可思议和无法接受，“可我，可我丢下你了。”
他自己都替陆颂声叫屈，陆颂声根本不知道其中种种缘由，他说是为了陆颂声治病，他觉得那是为陆颂声好，可这样的理由站在陆颂声的角度完全可以说是自以为是，陆颂声怎么还会想要回到他身边呢？
“那些都过去了。”陆颂声声音很轻，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林静思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至于林静思，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设想的是陆颂声看清自己的心，然后他们一拍两散，完全没想到会迎来一番告白。
“我说了我不是在可怜你，是我一直都喜欢你，那你呢？你没想过和我在一起，已经决定又不要我了，为什么还愿意留在我身边，陪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在可怜我吗？”见他迟迟不开口，陆颂声这样问道，可明明是在问，他却并没有给林静思回应的机会，继续道：“其实是不是我都不在乎，你要是愿意可怜我一辈子，那也不错。”
林静思当即否认道：“我不是在可怜你。”
“那我能追求你吗？”陆颂声笑了一下，偏偏那笑里能瞧见的只有苦涩，“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很贱，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要纠缠你。但是没办法，我能走到现在就是因为我知道不管因为什么，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我没有你就是活不了。”
林静思说没想过，可那不代表他不想和陆颂声重新开始，可瞧瞧现在的他自己，他连情绪价值只怕都无法给陆颂声提供。
况且他们缺席了对方的生活四年，撑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们在最爱的时候分开，过往记忆又实在太美好。谁能保证他们这次一定能走到最后，稍有不慎，说不定最后连那点美好都会被磨灭，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彻底失去对方了。
林静思早没有了当初的一腔孤勇，可陆颂声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的眼神忐忑又期待，甚至带着几分哀求的意思，林静思要是拒绝，他只怕当成就能哭出来。
于是林静思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