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来之前(大家心爱的小孩)

“好吧，我认错，其实我是在撒谎，我一点也不害怕。”陆颂声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就是想你了。”
“……”林静思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但他还是因为那句我想你了而心跳加速。
“你不想我吗？”
“……”
“老公。”
“……”
“老公。”
陆颂声叫声一句比一句轻，撒娇似的，林静思实在是招架不住，“别喊啦。”
陆颂声不依不饶：“那你想不想我？”
林静思小声“嗯”着。
陆颂声出差的几天里，他们每天都是彻夜的电话，陆颂声的老公也是越叫越顺口了，叫林静思拿他完全没有办法，说什么应什么。
陆颂声回来前的前一个早晨，林静思被敲门声吵醒，他还以为是陆颂声提前过来，连拖鞋地没穿，开开心心地赤着脚跑去开门，结果却是快递员拿着包裹让他签收。
林静思根本没有在网上买任何的东西，可不论是名字还是电话，或者地址，皆是他的没有一点错误，等他一看寄件人姓宋，便什么都明白了，把东西签收了，他想看看宋正霆要耍什么把戏。
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去，陆颂声的和宋正霆的关系怎么样了。
这个人一出现，林静思心里就是一咯噔，本能地感到害怕。
宋正霆对他来说意味着失去。
几年前宋正霆送给他的是几段叫他心如刀绞的视频，这次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林静思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等到把包裹撕开，看到是一张订婚宴邀请函，里面写着陆颂声和一个陌生的女生名字，脑子嗡嗡作响，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时，才发现当初的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手机在这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打开一看，是宋正霆：【出差，颂声是这么跟你说的吧？他变了，变得不诚实，变得冷血了。】
【邀请函收到了吗？他瞒着你不告诉你他早就回来，正准备着婚礼离不开身，这是他的不是，作为家长，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悉心照顾，诚挚地邀请你参加他的订婚典礼。】

第三十二章
宋正霆在林静思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人，纵然已经动摇，但也不会完全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林静思深吸了一口气，叫自己先冷静下来，先搞清楚事情的真假。
陆颂声他是不打算去问的，因为如果陆颂声有心骗他就必然不会说实话。
想了想，林静思把邀请函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徐畅，同时说道：【我身边知道我和陆颂声的事情的人就只有你了，有话只能跟你说，今晚有空吗，可以陪我喝酒吗？】
实际上自陆颂声离开，徐畅把他送到医院之后，他和徐畅就再没有联系过。
徐畅是陆颂声的朋友，他们在一个圈子里，要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徐畅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不出几分钟，徐畅就回复了他：【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能这样问，就代表宋正霆说的是真的。
林静思没回，他心里乱糟糟的，陆颂声这样一边规划着婚姻，一边哄着他玩，可比单纯地报复他，让他痛苦要恶劣得多。
林静思觉得陆颂声不会是这么坏的人，可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林静思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里，他从柜子里拿出纸箱，最后一条口水巾只差一点点了，这几天里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他却全用来偷懒去了。
林静思坐在沙发上，机械性地赶工着，随着最后一针勾完，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不吃饱是没有力气干活的，林静思这才准备洗漱，他没有做饭的心思，也不想出去吃，就选择了点外卖。
支付成功后上面显示着骑士已经接单，预计12:23到达，看着这几个代表着时间的数字，林静思下意识地又打开了日历，不禁一阵恍惚。
时间过得好快啊，他从前觉得自己每天度日如年，恨不得时针跟着秒针走，到如今不知不觉地一晃神的功夫，居然已经到十一月了。
就像高二那年夏天的初遇还恍如昨日，可一眨眼，陆颂声长得比他还高了，都要结婚了。
多年前他沉浸在幸福里，以为这种幸福是往后每一天的常态，他认为最平凡不过的每个瞬间，直到如今变成永不可追寻的回忆，才彻底明白其蕴藏的意义和价值。
十一月了，冬天要来了。
他得快点了。
活不下去了，要死的话得快点了。
等外卖的期间，林静思给房东发了信息，说自己这两天就会把房子空出来。
房子早就退了租，只不过因为陆颂声的到来林静思又续了一个月。
现在一想，林静思荒诞地觉得他当时续的不是租，而是他苟延残喘的命。
吃完饭后林静思便开始收拾房子了，他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好，打算丢掉。至于陆颂声留在这里的，他仔细地装进行李箱里，打了快递的电话，寄到了当初住过的陆颂声房子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下午了，天色暗沉，林静思把打包好的所有东西来回走了两趟全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活了二十多年，最后也会这么点东西证明过他的存在。
楼下是个车库，被人租下来开了个杂货铺，林静思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走了进去，他装模作样地在里面走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又不是偷东西，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最后选购了一把小却看起来格外锋利的水果刀。
结了账，林静思把水果刀装进外套的口袋里，到了家后，因为不打算再回来，他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把抱起了放在沙发上的纸箱往外走去，里面是要今年准备给发发过冬的口水巾和毛衣，没想到的是他才刚打开门，就在楼梯口看到了脚步匆匆正往上走的陆颂声。
一身黑色燕尾服，戴着米白色的领结，连发型都是精心设计打理过的，全身上下每一处无不透露着华丽，如同刚参加完宴会的王子。
说来好笑，这不就是刚参加完订婚宴吗？
陆颂声抬头的瞬间和正林静思四目相对，林静思一惊，反应过来后急忙缩回了屋子里，并且飞快地将门给带上了。
林静思将被抵在门上，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后陆颂声熟悉声音响起，因为故意撒娇卖好着，所以语气显得有几分可怜，“老公，你在躲我吗？给我开开门好吗？”
“……”
“老公，你今天要让我睡在外面吗？”
见林静思依旧不愿意搭理他，陆颂声的语调低落下来，“好吧，那我就在外面守着，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又是这样，又是这一套，可惜林静思再也不会被蛊惑了，“你走吧。”
“老公。”陆颂声叫得更委屈了。
不管他说得多好听，林静思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软化，“你去找别人去吧。”
隔着门，随着林静思的话落下，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陆颂声再开口时语气冰冷，没有半点方才讨主人欢喜般乖巧可怜的小狗模样。
林静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要结婚了，我不做第三者。你可以玩弄我，欺负我，但你不能有这种事情瞒着我。”
陆颂声的声音仍旧镇定，“谁要你做第三者了？”
林静思苦笑：“那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陆颂声也笑，不过他是被气笑的：“我想什么了？”
“我们分开吧。”林静思语调颤抖，缓了好久后才继续道：“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原本是想等陆颂声消解完心里的怨念，再一脚踹开他，没想到最后的分开会自他口。
“林静思。”不再是暧昧又带着撒娇意味的老公，陆颂声冷声喊着林静思的名字，不对林静思的话发表任何的看法，而是命令道：“把门打开。”
林静思觉得自己和他已经无话可说，自然更加不想看到他。
大概猜到了林静思心中所想，陆颂声道：“你不开门，那我就自己想办法进去了，别说你这破门，就算是把整个小区拆了我也赔得起。”
这次，他根本不给林静思回话的机会，林静思听得“嘭”地一声，陆颂声已经一脚踹在了门上，林静思身子贴着门板，整个人吓得一抖。
在陆颂声第二脚踹上来的时候，林静思感觉到原本紧闭的大门居然有了松动得痕迹，连仅有藏身之处都将失去，他躲无可躲了。
认知到这一点后，林静思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好像外面站着的、要见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而是要将他剥皮抽筋的强盗。
“林静思，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把门打开，否则我自己进去了，后果你可要自己承担。”

第三十三章
在陆颂声这种几乎能将人逼得崩溃的压迫力，和林静思一度极其脆弱的心理作用下，他一下子反而不怕了。
林静思将手里的纸箱放到一旁藏好，然后按下门把手，他试探着才将门打开一条缝，陆颂声已经迅速地挤身进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颂声便重新关上了门。
陆颂声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胡乱地开始在林静思的身上摸索着，确定林静思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后，他又把林静思的袖子撸了起来反复检查着，直到发现林静思的手腕上除了那块手表，手臂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才稍稍放下心，
可一想到楼下垃圾桶里的那些东西，恐慌感再次袭来，几乎要将陆颂声淹没。
说不定看不见的地方是有伤口的，就像那块手表一样，只是被遮住了。
这样一想，陆颂声又开始粗鲁地撕扯起林静思的衣服来。
“陆颂声！”林静思本来就有点被他吓死到了，此刻以为陆颂声在这种时候还要强迫他，又气又怒下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陆颂声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明显指印，可惜林静思的这一巴掌没能让陆颂声冷静下来，反而像是把陆颂声彻底激怒了。
陆颂声捏着林静思的肩膀，把林静思摁在了墙上，使得两个人面对面，他满含怨恨地看着林静思，“谁让你做第三者了，宋正霆吗？怎么他说什么你都信？是，我早就出差回来了，我忙着处理那个狗屁的、从来没有承认过的婚姻，你呢？你在干什么，和以前一样，你从来不在乎我做了什么，我在想什么，你只会计划着怎么离开我！”
林静思情绪一直紧绷着，已经无法思考了，脱口而出道：“我当然信他，你现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谁又知道你现在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在骗我。”
陆颂声怒极反笑，“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你不要我，不是你你赶我走，把我变成这样的吗？”
变成这样，终日在爱恨里撕扯，苦不堪言，不敢爱，又恨的不够彻底，好不容易听了一句不后悔，鼓起勇气伸手想要再去寻求些爱，却始终没能摆脱被抛弃的定局。
也许那句你过得很好我不后悔，是有对他的愧疚，但林静思最根本的意思是不后悔丢下他。
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林静思在瞬间泄了气，他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挤出声音来：“是，是我的错。”
陆颂声本意并不是要林静思认错，闻言一怔。
“是我做错了事，我会得到惩罚的。”林静思喃喃着，继续道，“或许，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遇见就是错的。”
似是没料到林静思会这么说，陆颂声呆呆地盯着林静思看了几秒，而后松开了控制住林静思的手，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泪水摇摇欲坠，“你终于承认了，你从一开始就不爱我，只是在可怜我，我不在了，连发发也不要了，你从一开始就不爱我，所以现在也不在乎我会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林静思从没见陆颂声哭过，当初提及家人的双双离世都是那样的淡漠，林静思还以为这辈子陆颂声都不会为任何人和事感到彻骨的痛心，也不知道原来陆颂声是这样想他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静思才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最初最美好那些的时光，在他的口不择言被他全盘否决了。
林静思一直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陆颂声，他仍不敢说爱，只是伸手想去擦陆颂声脸上的泪，结果一抬手放在口袋中的水果刀就怎么掉了下来。
林静思立刻就要去捡，结果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陆颂声拦住了，如同最开始那般，陆颂声又企图来扒他的衣服，只是这次动作偏执，隐隐透露着几分疯狂。
林静思很不配合，他不知道陆颂声这是怎么了，直到陆颂声在这样的拉扯中迟迟无法安下心来，然后一把抓起了地上的水果刀，拽起袖子，一个字也没说，直接狠狠地往自己手臂上划去。
一道血红狰狞的伤口顿时出现在手臂上，鲜血成串地往下落，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猩红一片，刺眼且惊悚。
林静思大惊，第一反应就是想夺过陆颂声手中的刀，可才往前走了一步，陆颂声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面无表情地再度将刀刃贴在了皮肤上，对着他道：“你别过来，把衣服脱了，我要检查。”
林静思这才明白过来他从进门开始就反常的行为是为什么，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我没事。”
陆颂声恍若未闻，刀尖再次没入皮肤，血珠溢了出来，他仍旧执拗地道：“我要检查。”
“好好。”怕他再伤害自己，林静思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能连连答应着，可即使他现在听话地把衣服脱了，让陆颂声知道根本没有受伤，也难保陆颂声不会再作出什么来，“不然你亲自来检查吧，以免我骗你，好吗？”
陆颂声见林静思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先是抗拒地往后退，直到听到那句以免我骗你，这才停下了脚步。
是的，林静思总是骗人。
明明那么辛苦才撑到现在，还要骗他说自己过得很好。
林静思一点点朝着陆颂声伸出手去，见陆颂声只是红着眼，受伤而不安地看着自己，再没有什么别的过激的举动后，他慢慢握住了陆颂声拿着刀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陆颂声手里拿着刀，手握着拳，这样的姿势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缓缓地松开了手。
刀“哐当”一声再次摔落在地上，陆颂声以掌心贴着林静思的心口，他神色专注而紧张，直到成功感知到隔着皮肉，林静思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
这一刻，陆颂声如同做错事的小孩，他紧紧地抱住了林静思，力度大到仿佛要将林静思揉进骨血里，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使其再也无法与自己分离。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可是没有林静思的陆颂声就是这样让人厌恶。”陆颂声嗓音沙哑，痛苦又无助，“你不爱我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第三十四章
陆颂声的伤口很深，客厅里的地上是一连串的血迹，在这样的大出血下林静思吓得半死，脑子里是一片猩红，他强压着自己镇定，还好医药箱没扔，他先是用碘伏将陆颂声的伤口冲洗了一下，而后试图用纱布止住出血，最后开车带着陆颂声急匆匆赶去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给陆颂声缝了针，叮嘱两天换一次药，千万不要沾水，等到一个月后复查时再看看是否可以拆线，陆颂声全程听话异常，听从着林静思的指挥。
缝针的时候林静思好几次因为不忍心看而扭过了头，也好几次张嘴想安抚一下陆颂声，像哄小孩子那样谁没事啊，不要害怕。可陆颂声哪怕面容惨白，不见丝毫血色，眉头也没皱一下，叫林静思的心疼毫无用武之地。
等出了医院已经快凌晨，林静思那小出租屋的生活用品，包括他的衣服已经全被扔了，只是没办法住了，无奈之下林静思只能带着陆颂声回了陆颂声的房子。
方才还吵过架，现在情绪冷静下来，竟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期间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达目的地之后，陆颂声拿出钥匙开了门，林静思熟门熟路地去了卧室，往浴缸里放了洗澡水，试着水温可以后，再给他拿了套睡衣放在一边。
至于陆颂声，这明明是他的房子，却跟第一次来到家里做客的小朋友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林静思的身后。
“能脱衣服吗？”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林静思转过身，发现陆颂声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陆颂声点头。
林静思叮嘱道：“伤口不能沾水，我就在外面守着，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喊我。”
陆颂声还是点头。
林静思站在外面等，没几分钟就听到了陆颂声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