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凶(缺觉鱼)

桌上甚至还摆了酒，不过都是些低度数果酒或调配的饮料，一群半大的孩子还算记得他们的身份，记得第二天还要上学。
常晚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得作罢。
虽然坐在这里了，但常晚确实和周围的同学熟悉不起来，就连原源都已经和他们班的同学打成一片了，常晚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康宥身边，抱着一杯不知道是果汁还是酒的饮品喝着。
康宥和他差不多，但身上的气质明显不同，和平日里的优雅贵气有些差别的是，此刻的康宥身上略带了一点散漫，更像是他私下和常晚相处的感觉。
不过这一面是班上同学未曾见过的。
班上的文艺委员卫筱潇不知何时挤到了康宥的另一侧，正凑近和康宥说着什么。
康宥属于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人，在这个年纪身上有一种超脱同龄人的八面玲珑和圆滑。
音乐声太大了，常晚虽然和康宥挨在一起，却还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感觉让他隐约有点烦躁，像是有一只不安分的猫爪一直在他心上挠。
常晚没发现他已经离康宥愈来愈近了，一张明艳的脸都凑到了康宥的肩膀处，他没察觉，康宥却察觉到了，等到身旁的好奇小猫再凑近两分时，康宥胳膊一抬，把人圈住了。
常晚骤然抬头，发现两人脸庞的距离也太近了，差一点就亲到了，他慌忙之中想要推开，可康宥的手像是一根有力的藤蔓，死死箍着他不让他逃跑。
旁边卫筱潇一时间有些尴尬，她正和班长聊得好好的，不禁暗自抱怨校霸是真没什么眼力见，这个时间凑上来。
但她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品怎么不对。
常晚再一次觉得他的引诱失败极了，康宥才是勾人的高手，不用透露半点暧昧信息就能轻易拿捏他。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就这样看着他，已是让他头脑发昏，思绪混乱。
他忽然很想清楚的知道康宥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是起了兴儿随手抓过来的玩具，还是...还是他以为的那样？
心中的困扰愈加明显，常晚很想问，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口，若真的是玩他，又或者什么都不是，那他多没面子。
原源玩嗨了，凑上来要拉着常晚去蹦跶，常晚趁机连忙推开康宥，拉远两个的距离。
放下杯子揉了揉脸，没察觉他已是思绪昏沉，眼尾都染上了红，刚才分明喝的是酒。
跟着原源踉跄着走近舞池，常晚忽然什么都不愿想，那些困扰他的事情都纷纷远离。
更加没察觉，仍旧坐在沙发上的康宥看向他的眼眸欲念浮沉，抿酒的动作好似将那酒当作了常晚，慢悠悠又带着点狠劲儿的品味。

第二十五章
为了装校霸人设，常晚这些年学了不少不正经的东西，这种在夜场的辣舞他更是信手拈来，在酒精挥发的作用下，常晚也顾不上什么人设，他只想发泄心中的郁闷和纷杂的思绪。
少年因为club里温度高，早就把校服外套脱掉了，里面照旧是一件纯黑短袖T恤。
一没有康宥督促，常晚的习惯就会打回原形，比如这个天气还穿短袖这件事儿。
下身原本在早上出门时还是校服运动裤，现在变成了修身牛仔裤，是要离开学校前，常晚跑去厕所换的。
只是今天和平日不同的是，常晚身上的T恤不是宽松的，是贴身的，紧裹着身躯的布料将少年细韧的腰腹衬托得更加好看，低腰牛仔裤也包裹着一双纤长匀称的腿。
随着少年摆动身体，衣服有些不听话地向上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腰，往下是藏在牛仔裤里圆润山丘。
常晚瘦，但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腰腹间更是有一道漂亮的人鱼线。
加上室内的灯光作用，常晚整个人都像是出在幻境里，让远处坐着的康宥感受到一种迷幻的美感。
他手握着酒杯边缘，一口口细细地品着酒，可眼神始终落在舞池里的那道身影上，手背略微有青筋鼓起。
不小心瞥见的卫筱潇心底震颤，怎么总觉得班长看常晚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呢，像是要把人吃掉似的。
但青涩的少女显然没想到这么多，她仍然凑上去想和品学兼优的班长说话。
却见康宥忽然放下酒杯，把外套一脱，也跟着进了舞池。
club里除了他们班的同学没有其他客人，此刻舞池里的人虽也不少，但那两人实在太显眼了。
班上的同学们接二连三被刷新认识，没想到平时冷冰冰、一脸戾气的校霸跳起舞来这么...有韵味，也没想到品学兼优、气质出尘的班长也会跳舞。
两人跳着跳着还贴到了一起，并且不知为何总感觉校霸的动作被班长掌控着。
就连拉着常晚过来的原源都惊呆了，周围甚至有了起哄声，氛围烘托下原源摸出了手机，得给小碗儿好好拍个视频看看。
今天晚上的小碗儿简直就是小妖成精，勾得学霸都下场了。
他们没玩太晚，那头康少城打电话让经理提醒了他们，这群学生第二天都是还要上课的，大家虽觉得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该散了，有的同学的家长都在催了。
经理安排了车把一个个小同学送走，并且嘱咐他们到家一定要在他们自己群里说一声，这才放下心来，现在的孩子都金贵着，要是从他这里离开出了事儿，那他可赔不起，主要还会给老板找麻烦，那他是真承受不住老板的怒火。
直到原源也被送走，就只剩下了康宥和常晚两个人。
经理刚想上前来问需不需要他亲自送，康宥就回头笑着跟他道“今天麻烦您了，我已经叫司机伯伯过来了，您回去歇着吧。”
经理心中一阵惊愕，康家小少爷不过十七八，却已经有了这般稳重和成熟，实在让人佩服，而且他刚才明明看见康宥也喝了不少，现在再一瞧，眼神间半点醉意也无，还能扶稳常晚。
果然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各方面都不容小觑。
虽然康宥让他回去休息，但他还是坚持等到司机来，看着小少爷上了车才掉头。
常晚酒量不好，喝得又有些多，这会儿难受得哼唧。
康宥没让司机送他们回康家，直接去了学校附近的那间公寓，公寓要近些。
康宥估计常晚多半要吐，还是就近找地方休息比较好，正好之前给常晚安排的公寓也不远，省得再回去折腾了。
到楼下时，司机问需不需要去帮忙买醒酒药什么的，康宥让他回去休息，说自己点叫快送就好，司机这次放心离开。
看来小少爷照顾这位小同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上楼后，康宥微微庆幸，因为不知道常晚什么时候会答应他搬过来，这边从一开始给常晚透露过消息后就收拾整理出来，还备了常用物品，冰箱里也有饮用水。
果然进了屋常晚就要找厕所，想要吐，康宥带着他进去，常晚一下就跪坐在了马桶边。
他吃的东西不多，吐出来的大多都是水，康宥没离开，守在他旁边一直帮他顺着脊背，似乎一点儿也不嫌弃。
常晚吐过后脑袋稍微清醒一点，眼神半点都不想往马桶里看，直接按下了抽水键，皱眉侧过头看着康宥“你干嘛在这儿守着，不嫌脏啊？”
谁知康宥直接上手将他抱了起来，“不嫌。”
把他抱到水池边坐着，康宥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脸擦嘴，接着搓洗一边，又给他擦擦脖子和手，这才把他抱出浴室。
常晚有些愣愣的，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照顾过，一时间不太适应，心中又是别扭又是酸涩，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让他有点脆弱，眼眶竟也跟着发热，他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在康宥面前哭出来。
被放在软床上后，他才发现这处环境有点陌生，哑着嗓子问“这是哪？”
“忘了？不是带你来看过吗？你随时可以搬过来的那间公寓。”康宥说着按了按常晚的肩膀，让他躺下。
“我去叫闪送，送醒酒药，还有粥，你先眯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
康宥起身要出去找手机，却被常晚一把拽住“康宥，你...”
“你早点回来。”
其实常晚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但稍微清醒一些的他还是问不出来，他怕自作多情，更怕是同情怜悯，亦或是真的是康宥装出来迷惑他、耍他的手段。
常晚是个胆小鬼，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怕黑、被欺负、被人揍，更怕陷入一段感情关系中，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得到的很少，总是会想要去细究原因，去怀疑别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他不太相信康宥对他的这些好只是因为他是常晚。
康宥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没戳破，只答应“好，拿了手机就回来。”
脆弱的小碗儿需要人陪，他当然不会把人扔到半边。
康宥出去还顺便看了看冰箱，发现有牛奶，他想着帮常晚热杯牛奶再进去。
而房间里还在愣神的常晚忽然感觉裤兜里一震，是手机，他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的常岂。
但是经过之前两次对峙，他已经知道常岂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因为关心他。
常晚脑袋一片混乱，不想接电话，按了挂断键，随后立刻跳出了几条信息。
常岂：你小子这么晚没回来跑哪去了？！
常岂：那件事儿没忘吧，抓紧点时间，还想不想见你妈了？
常岂：你最好别有什么小心思，你妈在我手上，我想怎么对她可都行！
常晚看着这一条条跳进眼里的消息，浑身都开始颤抖，有那么一瞬脑袋里闪过狠戾的念头，但门口传来动静，他熄掉屏幕，在房间的灯亮起的瞬间他抬头看向了康宥。
端着牛奶进来的康宥脚步顿了一下，好像忽然回到了他撞见常晚在小巷偷偷哭的那次。
但此刻常晚半点没避着他，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有多红。
康宥有片刻的心慌，却还是镇定下来，故作轻松凑到常晚面前“这是怎么了？耽误了一会儿就想我想成这样？”
“我给你热牛奶去了。”康宥说着，轻轻晃晃手上的杯子，里面的牛奶也跟着摇动。
见常晚还是愣愣地，康宥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常晚忽然侧头，背过身去，紧接着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康宥一顿，随即意识到常晚是真的哭了，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他是有些害怕常晚哭的，不知道常晚为什么忽然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平日里总竖着尖刺，好像完全不需要人保护的小刺猬。
常晚哭得很安静，忍耐到极致才会泻出一两声闷哼。
平时很会说话的康宥在这一刻试了语言，只能徒劳地一下一下在常晚脊背上抚摸，像在抚摸一只受伤的小兽。
过了一阵外面门铃响了，康宥默默去把东西拿进来，又把蜷缩成一块小石头的常晚给哄出来，让人把牛奶、醒酒药、粥都给喝了这才松了口气。
平复后的小刺猬又恢复了精神，吃完东西就开始不认账。
挥着拳头威胁康宥“不准把我吐了和哭了的事情说出去！”
“不然你就完了！”
眼睛还是红红的，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让康宥只觉得可爱，他憋着笑举手发誓“行行行，要是我把小碗儿出糗的事情说出去，就不得好...”
说到一半康宥的嘴一把被常晚捂住，他看见眼睛湿漉漉的小刺猬瞪他，随后眼神又柔和下来，像是放松了戒备，低声嘟囔着“倒也不用发这么毒的誓。”
康宥笑意更深了些，他的小碗儿是真的很可爱啊，怎么办，感觉越来越喜欢了。

酒意蒸腾上涌，吃饱喝足的常晚抵不住困意，很快睡了过去。
睡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现在的情形真是奇怪，也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瞬息变幻得这么快，以前他哪里想过会被康宥拍着脊背哄睡。
好像回到了幼童时期，身边有人陪伴着安然入睡。
这是常晚从未有过的经历，贪念像是暗中生长的藤蔓缠绕住他，他想要是能和康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可是他注定和康宥是不同的。
等到毕业，到了人生的分水岭和岔路口，他们大概就会分道扬镳。
所以就让他悄悄的享受这片刻的温情，把这段相处经历藏进他记忆中那个暗处宝箱里，里面都是常晚收集的，在他人生中比较珍贵的东西。
康宥第一次看见这么乖顺的小刺猬，把所有的尖刺都收起，露出柔软肚皮任他抚摸，心中悄然流淌过如温泉细流般的暖意，他不知道常晚的想法，感到付出得到回馈的满足。
他觉得常晚已经在悄悄向他靠近了，虽然步伐缓慢，时不时也会扎人。
但比起曾经光是对视，都能从眼睛中溢出火星子的态度，明显是进步了一大截。
康宥把人哄睡后，也去匆匆洗了个澡，躺回床上，思考怎么才能让小碗儿搬到这里常住。
身体下面不知道是什么，咯了他一下，康宥伸手小心地摸着，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体，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手机，是常晚的手机。
常晚的手机有锁，他打不开，但是拿到眼前时，手机恰好震动两下，屏幕上跳出两条信息。
常岂：臭小子，你到底看没看见消息？
常岂：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不然你妈会怎样你自己知道！
看见这两条信息的瞬间，先前那点温情像是潮水般退去，康宥眼眸暗沉，里面波涛翻涌。
这是什么意思？提到了常晚的妈妈，难道常晚已经知道他母亲的事情了？常岂身为常晚的亲生父亲，却在用母亲威胁常晚？
康宥思来想去只能得出这个结论，想到最近小碗儿对他别扭的亲近，像是在讨好他的样子，心中不禁发冷，情绪低落又觉得心疼。
常岂必定是有事情想要他们家帮忙，常家和康家，只能是生意上的事情。
冷月的光映入康宥的眼眸，反射出一片冰凉，既然有人要把儿子往他身边推，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能让小碗儿心甘情愿地向他靠近，康宥也不介意利用一些事情来获得对方的依赖和信任。
常岂以为他把人藏得很好，实则不然，不过是因为常晚手上无权无势，更没有钱，才找不到母亲的确切位置，但他康宥可是知道的。
想从他们家啃下块儿肉，也得看有没有本事。
康宥把手机放在常晚那边的床头柜上，装作从来都没看见过，借着月色看了看少年熟睡的脸庞，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相处了大半个学期，从最初的偏见，到现在想把人圈在身边，真是很奇妙的变化过程。
骨节分明的手理了理少年细碎的额发，康宥把人轻手轻脚把人揽进怀中，没关系，以后由他来保护小碗儿。
窗外夜色沉静如水，室内一片祥和静谧，两个少年头抵着头，身形高大一些的圈住身形纤瘦的，像是无声撑起一圈安全港湾，让飘摇的小船可以靠岸。
只是这样的温情时刻，在清晨常晚酒彻底醒后就被打破了。
常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张放大版精雕细琢的美人脸，一时间没回过神，在心中暗叹，康宥不愧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草，这张脸是真的很好看。
可随即他意识回归，这是谁？他在哪里？为什么和康宥离得这么近？
常晚心底一片翻江倒海的震颤，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还被康宥紧紧箍在怀里，更是一大早就红了脸，用了点力气，挣脱开束缚，把康宥推了出去。
还在睡梦中的康宥被吵醒，本是有点不快的，但瞧见像是炸毛猫咪一样的常晚，又不禁笑起来，笑意蔫坏儿蔫坏儿的“折腾我大半夜，这会儿不认人了？”
常晚没忘记昨天的事情，记起他还在这人面前哭了，真的是...校霸颜面彻底扫地...
他揉了揉脸，回怼康宥“那你就能占我便宜了？谁允许你抱着我睡的！”
这时处在刚睡醒的状态，常晚即使精神十足，嗓音却还是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威慑力减弱，反而像是又怂又怕，却不得不硬气起来的猫咪。
“抱歉，我平时有抱东西睡觉的习惯，之前是枕头，但是昨天晚上枕头被你用了...”康宥扯起谎来不打草稿，脸上一派漫不经心，哪里是真心悔过。
常晚不打算和他继续掰扯下去，径直起身下床，喝酒的后遗症还在，让他有点头重脚轻，除了刚睡醒时因为震惊激出点精神，现在又有些蔫儿了，但他还是回过头和昨天一样威胁康宥“不准把昨晚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不然...不然我就揍你！”说着还扬了扬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