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明白为什么电话里的人那么问了。
虞倦闷头继续刷新帖子。
“这个头衔,好像是‘管理员1’发布的。”
“这是谁?”
“我看版务是总管理,但好像很久没上线了。”
“这算是暗搓搓的夹带私货吗?我记得之前几届投票都没有限定头衔的吧?”
“不算吧。投票结束了才发这个徽章的,事先又没人知道这事。”
“底层代码和钱都是人家的,发个徽章也要骂吗……”
“什么意思?这不是学校论坛吗?”
“说什么呢,楼上都是新生吧。虽然这里面向全体师生,用校园网才能注册,但其实是私人论坛,管理员都是自愿上岗,服务器一直是总管理‘1’在续费。”
虞倦将手机屏幕调转方向,拿给周辉月看。
周辉月解释了几句。
他是十六岁上的大学,二十岁毕业。高考结束后,他的手头就很宽裕了。
白城大学的论坛是二十多年前建的,至今没有更新迭代,很卡。周辉月当时才上大学,就顺手写了基础代码,建了个新论坛,交了服务器的费用。
之后他忙于公司的事,几乎忘了。
但这个新论坛顺畅好用,讨论校园里发生的事非常方便,就在几年间发展壮大,活跃人数很多。
舞台剧结束后,看到身边的学生在论坛上投票,周辉月似乎想起这件事,也登上了很久未曾登录的学校论坛。
等待虞倦的那段时间想了很多。
周辉月的确没有分享的美德,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想要独占虞倦,但舞台上的虞倦那么美丽、昂贵且无价。
所以写了。
上面的人争吵了几句头衔后被说服了,而大多数人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顺理成章地接受后还浮想联翩。
“所以为什么这一届这么特殊,还给特别定制了徽章?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的悄悄话……”
“说!”
“管理员不会是想追人吧……”
“可是是‘管理员1’哎。我是计院的,听研究生学姐说1当年上学的时候很多人追,男女都有,但他好像很忙,完全没那个心思,所以是他的话,我觉得不可能吧。”
“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对这么漂亮的绿眼睛一见钟情也是人之常情啦!”
看到这里,虞倦的脸有点发烫,不想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周辉月。”
虞倦放下手机,但花还是捧着的,脾气不怎么好的推了一下周辉月的手臂。
他的目光落在周辉月身上,问:“你的电脑呢?”
周辉月的工作很忙,虽然还是个需要修养的病人,还是随身携带电脑,才能在等待虞倦的时候上线头衔和徽章。
周辉月从轮椅下拿出电脑,按亮屏幕,页面停在论坛,推到虞倦面前。
虞倦看到右上角的个人中心,ID是1,真的很敷衍,前缀是管理员,挂着“绿宝石”的头衔,和大多数论坛用户一长串的徽章不同,他的id后面只有一个徽章。
虞倦站起身,在化妆台那边翻找了片刻,最终找到了贺霜用过的本子,还有半只眉笔。
于是,他画了一轮很满的月亮,递给了周辉月。
虞倦说:“你再写一个吧。”
当一种欲望彻底压倒另一种时,虞倦会不顾一切选择非正确的、明知错误的那个,就像重生后和周辉月的第一次见面。
什么都不改变,什么都不做,直接掉头离开是最好的。
周辉月看到他递来的东西,其实大约能猜到,还是问:“什么?”
虞倦的心脏处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不是疼痛,像是酸楚和愉悦交错,夹杂着夏天才有的热,那样的复杂且难以言明,虞倦找不到和它和平共处的方法。
他的心跳加速,但必须要克制,慢吞吞地说:“一个……一个月亮,只给我。”
周辉月说“好”。
他敲打着键盘,冷调的白光映在脸上。
具体过程虞倦都没看,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一次眨眼,似乎都是度秒如年。
有点后悔,很多后悔,没有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周辉月说“好了”。
虞倦重新刷新页面,才注册不久的账户有了些许改变。
关注加一,对方的ID是月亮。
自己的ID后面多了个月亮的像素图标。
他的呼吸一滞。
“获取方式:UID为11739544的用户专属”
白非独自待在宿舍里,神经质一般的刷新论坛页面。
表演完节目后,白非也去了观众席, 来到朋友身边,观看接下来的节目。
他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然后就看到了舞台上弹奏钢琴的虞倦,那个他当做筹码不要了的节目, 以及台下观众的反响。
那些人的视线聚集在虞倦身上,询问着虞倦的名字、专业, 还有他的眼睛是天生的还是美瞳。
这和他想的截然相反。
白非的满腔自信被迎头浇灭,他安慰自己一个几分钟的伴奏怎么能和自己的独奏比。然后把投票的帖子分享到好友群, 成员都是他认为关系好的、可以结交的人。那些人说会帮他投票, 帮他扩散到不同班级。
而现在投票的结果终于要揭晓了。
他的票数还不到虞倦的十分之一, 而对方是整场迎新会投票最多的人。
白非紧紧盯着论坛的帖子,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徽章, 生出一种想要摔碎手机的冲动。
碎了就看不到了。
即使他从没想过参加舞台剧,没去排练,也不愿意当绿叶去衬托别人。但在白非心中,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
都是虞倦的错。
他注册了新号, 用匿名发布了帖子, 质疑虞倦刷票,质疑徽章不公平, 攻击虞倦的弹奏水平。
底下的评论并不如他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白非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稳住心神:“虞哥, 出了点意外。”
虞淮最近很烦,不仅因为那个进入公司, 和他差不多大的私生子,还有手头几个项目全都出现问题,他忙的焦头烂额,四处求人,想要收拾烂摊子,正指望白非这边有点好消息,找点乐子。
虞淮不太高兴地问:“什么意外?”
白非小心翼翼将整件事托盘而出,当然是在他的主观修饰后。
虞淮“啧”了一声,像是在骂白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非提心吊胆地听着。
等待即是煎熬。
片刻后,虞淮开口,像是有无限的宽容:“怎么会?我会帮你,当然会帮你。但你自己也得出点力。”
迎新会那晚,虞倦偷偷摸摸弹了一次钢琴,收了一捧花,要了一个徽章,做了很多事,最后是掐着门禁进的宿舍。
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第二天又放假,虞倦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趴在低矮的床栏上,整个人陷在一团软绵绵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左边眼睛,翠绿的瞳孔映着午后的阳光,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漂亮。
陈闲一仰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想着难怪虞倦昨天才露了一次脸,今天自己的电话就被打爆了,要联系方式的人不计其数。
孙帆正准备出门吃饭,问:“卷儿,你要带什么吗?”
虞倦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了个窗口,又躺回去了,顺手打开手机,是周辉月发来的消息。
“复健有点累,想见你。”
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现在是十二点了。
虞倦一怔,他直起身,叫住开门的孙帆:“不用带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然后动作利落地下了床,去卫生间刷牙洗脸,随手抓了件外套,赶在孙帆之前出了门。
孙帆奇了怪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高一林头也不抬,以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说:“找学长去了吧。”
孙帆美滋滋地说:“也是,凡凡要是来了,我比卷儿跑得还快呢。”
一旁的陈闲:“……”
出了校门,虞倦打车去了医院。他之前打听过,那是一家私立医院,开的时间不算长,风评很好,服务周全。
车开得不算慢,虞倦看着倒计时的红灯,跳动的数字比自己的心跳好像还慢点。
下了车,走进医院,虞倦在前台报了周辉月的名字,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休息室。
直到推开门前,虞倦还以为自己要去周辉月复健的地方。
护士礼貌地回答:“周先生的复健快结束了,您在这里等几分钟,他应该就过来了。”
虞倦转过身,坚持说:“我想去那等他。”
护士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打开门,为虞倦带路。
康复室在四层,等电梯用了三分钟,虞倦跟着护士一路往前走,拐了个弯,还没停下来,就见不远处的门推开来。
是坐着轮椅的周辉月。
虞倦加快脚步,小跑着走到周辉月身边。
周辉月回过头。
他和平常不太一样,头发微湿,额头还留有些许汗意。
复健很累吧。
虞倦解释:“我睡过头了,没看到消息。”
周辉月点了下头:“猜到了。昨天回去那么晚,现在还困吗?”
虞倦摇了下头。
周辉月笑了笑,嗓音微哑:“虞倦,低下头。”
虞倦不明所以,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昨天忙了一天,他有洁癖,回去后再晚还是洗了头,嫌麻烦没吹,在枕头上滚了一夜,出门的时候又太着急,现在乱糟糟的,像是要爆炸。
周辉月的手指很热,陷在虞倦的头发里,一点一点帮他梳理,不疼,很舒服。
虞倦便很乖地任他摆弄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周辉月的腿上,看到一些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事。
可能是为了方便观察病人的状况,复健时的周辉月穿的是短裤,除了车祸留下的伤疤,膝盖和腿上有很多淤青,有的淡到快消失了,有些则很新,是日复一日复健留下的痕迹。
虞倦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这个人的皮肤,手掌很虚地搭在他的膝盖上,像是将淤青包裹在掌心,但没问疼不疼。
生病是痛苦的,想要痊愈也必须经历折磨。
虞倦知道,但他不切实际地希望周辉月不要再痛了。
几分钟后,周辉月梳理好了虞倦的头发,两人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周辉月看着墙上的宣传栏,虞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了一眼。
与公立医院不同,这里主打的方便、快捷、舒适,并且一路走来,医院的里人的确很少。
宣传栏上详细讲述了定期身体检查的益处。
周辉月很仔细地看完了,提出看似合理的建议:“正好你来了,要不要做个检查?”
虞倦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我身体很好。”
周辉月抬起头,看着他:“不想再出现上次那种状况了。”
虞倦:“?”
他上次发烧到失去意识是因为跳湖救一个小屁孩,原因是细菌感染,从头到尾都是意外。这样的意外事先不可能检查出来,也不可能出现第二次。即使他真的那么倒霉,在城市里也是可以叫救护车的,完全不会像上次那么麻烦。
周辉月垂着眼,平静地说:“因为我的复健还有很长时间才能结束,没有办法抱你去看病。上一次还是找人来帮忙的。”
虞倦:“……”
周辉月说:“要不算……”
虞倦打断他的话:“行。要预约吗?”
周辉月从不会强迫虞倦做什么,唯一的要求是让虞倦不高兴的时候别去淋雨。
但虞倦每一次都会同意。
就比如现在,虞倦有点不高兴地望着周辉月,觉得这个人讲得理由根本不现实,唯一的真实情况是他不能站立的双腿,所以就没办法辩驳了。
至少虞倦没有办法。他不是不聪明,不是不知道周辉月不太说复健有关的事,更没提过要自己来陪,但他没想太多。
周辉月笑了笑:“不用。”
虞倦坐在康复室外面的椅子上,披着的外套是昨天周辉月给的,大了,衬得身形单薄,格外纤瘦,他说:“好。”
于是,状况就变成了这样,虞倦从陪周辉月复健,变成了周辉月陪他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一切都是因为他起晚了。如果不是他睡过头,没看到周辉月的消息,就不会在复健结束的时候才赶到。如果不是这个点到,两个人也不会停在康复室门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重点是整理头发,那么周辉月也不会看到墙上挂着的体检宣传。
想到这里,虞倦头都疼了。
两人在医院吃了一顿不好不坏的午饭,就开始医院科室半日游。
虞倦一言不发,医生和护士的态度很好,周辉月全程陪同,他的问题倒是很多。
做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周辉月等在外面,他的手机震了震,是高一林发来的消息。
上次聚餐过后,周辉月和虞倦的舍友都加了好友,但双方不熟,默认和虞倦有关才会有来往,这是第一次。
高一林说:[学长,论坛有点乱,你能不能查一查?]
学校论坛正一片群魔乱舞。昨晚有人发了好几个匿名帖子,恶意揣测虞倦刷票之类的,没什么人搭理,今天又有人以舞台剧演员的身份实名发帖,说虞倦和舞台剧导演狼狈为奸,钢琴伴奏本来早就订好了一个更有水平的学生,是虞倦硬生生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那人似乎对内部情况很了解,还发了好几张聊天记录,是贺霜倾力邀请对方。
而现在,那位不幸被抢了角色的学生白非也出来表明身份,他有钢琴独奏的节目,似乎和发帖人说的对上了。
一时间,昨天的最佳节目,最佳演员全都陷入漩涡,论坛首页站队的吃瓜的以内部人员透露的全在混战。
孙帆看完后大骂白非和发帖人不要脸,颠倒是非。
陈闲的第一反应是找人对峙,一旁打游戏的高一林摘下耳机,提议道:“学长不是论坛管理员吗?既然对方在论坛搅混水,我不信没有破绽。”
所以消息就发到了周辉月这里。
周辉月神情冰冷,面无表情看完了帖子。
他回复高一林:“先别和虞倦说。”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虞倦整理好衣服,从检查室里出来,看到停在对面的周辉月周身气息很冷,远比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时还要阴郁。
下一瞬,周辉月抬起头,看向虞倦,那种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虞倦连轴转了一下午,虽然没怎么费力气,但在各种器械下上上下下,听从医生的指挥,附带回答问题,还是挺累的。
周辉月靠了过去,他说:“膝盖有点不舒服。”
虞倦皱了下眉:“负责你的医生在哪一层?”
周辉月面不改色地说出三十秒钟前想好的理由:“后遗症,还有复健的时候撞的。医生说没办法。”
虞倦一早就出了门,下午一直在做检查,没怎么看手机,但回学校,或者有多嘴的人给他发消息就不一定了。
虞倦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弯下腰,不知道该拿很难得说一次痛的周辉月怎么办。
周辉月说:“但可以转移注意力。等你的时候,看到一场电影的宣传,好像有点意思,我想去看。”
“要陪我一起吗?”
虞倦睁圆了眼,含含糊糊地说:“去吧。”
医院不远处就有一家电影院。
他们走路过去, 一路上周辉月都在和虞倦说话。不知不觉间,虞倦所有时间和注意力都被占满,不过即使没和周辉月聊天, 他也不会在路上玩手机。
因为同行人是还坐着轮椅的周辉月,他必须时刻注意路况。
通向影院内部的走廊上摆了一排立式画报,都是最近上映的新片,中间那部《最后一吻》就是周辉月说要看的电影。
虞倦停下脚步, 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画报,相对流泪的男女主, 有些不妙的预感。
他低声念出海报下方的宣传词。
“国内首部爱情恐怖惊悚逃生题材电影,前所未有, 倾心巨制, 有惊心动魄的爱情, 有撕心裂肺的别离, 在这个绝望的世界感受最后的甜蜜, 和您的爱人在影院里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吧!”
念完了后,虞倦迟疑地问:“你想看的就是这个吗?”
周辉月偏过头,沉默了三秒钟, 点头:“嗯。”
实际上他对电影不感兴趣, 这部片子用的是病毒式营销, 周辉月可能在一天前看到了不小心弹出的宣传窗口。
三十秒的时间太短,不足以构建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但填充的细节越多, 越会让人相信。
虞倦瞥了周辉月一眼,没想到这个人的品味还挺特别。
但本来就是为了这部电影来的,没有不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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