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凛霜用不解的目光看向林憬。
“分解神蠱这样比米粒还小的东西可以证明你能力的精准度。比分解掉夜瞬星的难度要大很多啊。”
林憬朝着周凛霜比出两个大拇指。
“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
“哪有。”
贺普又神补刀:“其实就是在忽悠你。”
周凛霜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但他还是单膝跪在了夜瞬星的身边,右手覆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源质能量形成比金线虫还要纤细的触须,延伸进入了夜瞬星的大脑,渐渐的,这股力量遍布夜瞬星大脑的全部神经突触,就连每一次神经放电都在这股力量的保护之下,而隐藏在夜瞬星大脑深处的那只神蠱无处可藏。
看似纤弱的能量线将那只神蠱重重包裹,渗透,接着是瓦解。
它被分解成了蛋白质。
夜瞬星夺回大脑控制权的刹那,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心跳全部重归掌控,他的嗅觉也逐渐恢复。
不只能闻到金线虫和树妖散发出的腐朽气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道,还有一种淡到几乎难以辨别的信息素。
悠扬的香味,只要一点点就产生极大的安抚,像是夜空之下晚风漫不经心地吹过,露水触碰上脆弱的花瓣,留下一丝余韵。
这是……曾经让他进入易感期的味道。
夜瞬星苦笑着别过脸去。
明明痛不欲生,却能因为那一点点的味道而觉得活着真好。
“闻到了?但他不属于你。”周凛霜散发出带有万物焚毁的信息素,将那一缕清香完全包裹。
夜瞬星什么都闻不到了。
剧痛的感觉再度来袭,夜瞬星的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但是他却咬紧了牙关,只有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周凛霜的源质能量还在持续扩散,顺着夜瞬星的神经线进入了他的脊椎,很准确地找到了那些徘徊在他脊椎神经里的寄生虫,也许是为了不给夜瞬星装可怜的机会,寄生虫被分解的非常彻底。
最后,是他几乎要被蚕食殆尽的腺体。
如果没有腺体,夜瞬星就再也无法标记任何一个omega了。
大概是猜到了周凛霜在想什么,夜瞬星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用明显带有挑衅的目光看着周凛霜。
你敢吗?
你敢清除我腺体里的神蠱吗?
你敢让我和你同样作为alpha去竞争吗?
“你俩这是在对视吗?在兵荒马乱里搞AA恋?”林憬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场面都快一塌糊涂了怎么还在较劲儿?
“咳……咳咳……”夜瞬星被“AA恋”狠狠刺激了一把。
周凛霜忽然用力在林憬的后颈上掐了一下。
“别浪费时间了,盛哥还在外面单挑虫母呢?拜托你们有点儿心!”林憬抱怨了起来。
争分夺秒的时刻,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周凛霜“呵”了一声,他千丝万缕的能量线在夜瞬星的身体里开始了嚣张地涌进,奔袭入他的腺体,这感觉仿佛血管肌肉都要爆掉,夜瞬星全身颤抖发出了“啊——”的低吼声。
他没有血色的脸瞬间涨红,从额头到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起,当周凛霜收回自己的能量时,夜瞬星已经彻底昏厥了过去。
林憬咽了一下口水,“你……你的报复欲可真强啊。”
“什么欲?”周凛霜看向林憬。
开玩笑,林憬可不想被周凛霜报复,立刻没骨气地说:“拯救欲,当然是拯救欲啦!我觉得你特别适合救死扶伤,当个白衣天使!”
林憬呼出一口气,夜瞬星的战斗力摆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们之后会遇到什么,得赶紧修复他的腺体,让他能启动自己的内源。
哪怕不能为战斗出力气,至少别成为拖累。
林憬呼出一口气,他的能量所剩无几了,最后剩下的这点就全部交给夜瞬星的腺体了。
他的手轻轻托着夜瞬星的后颈,和周凛霜具有破坏性的源质能量不同,林憬的能量像是在破败的土壤中播种,无数幼嫩的藤蔓破土而出,将虫子被分解后的蛋白质连接起来,填平满是疮痍的腺体。
细胞开始更迭,夜瞬星疼到仰起了下巴,林憬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正要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周凛霜却提前一步用手指堵住了夜瞬星的牙关。
外骨骼被咬得咯咯作响。
林憬的力量在夜瞬星的腺体里穿针引线般游走,夜瞬星的耳边传来幻觉般的声音——玻璃糖纸被拆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又像是心脏的鼓点,一声一声周而复始,变得愈发有力。
就像一场无声的共鸣。
夜瞬星的眼角有湿润的东西流下来,被林憬的手指抹去了。
“给你说个好消息——你死不了了。至于要复健多久,那就看联盟的医疗技术了。”林憬摸了摸他微卷的头发,“所以,别哭了。”
周凛霜感觉夜瞬星咬牙的力量已经减轻,他将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
夜瞬星正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知道自己身体受到的创伤很多,他被金线虫穿成了漏勺,大概没有一个好的地方,但是他的指尖可以轻轻勾动,他能感觉到洞穴里的温度,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凄惨地死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人在乎他是生是死,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忍耐和抵抗是否有意义。
但是……他们来了。
夜瞬星的脸颊被捏住,有什么圆形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奖励你撑到现在都没挂掉,夜瞬星学长。”
夜瞬星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双剔透明亮的眼睛,嘴里蔓延开酸甜的味道,心脏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用力地跳动了起来。
林憬打开了面罩,周凛霜想要制止他,但已经晚了一步。
林憬弯下腰,侧过脸,将耳朵贴在了夜瞬星的胸口上,“嗯,心脏跳得很有力量。休息休息就别装死了。”
“你哪里来的糖?”周凛霜一边说,一边拎着林憬的后颈,不让他继续贴着夜瞬星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有颗糖啊。”林憬眨了眨眼睛,凑到周凛霜的耳边小声道,“好像是上课走神,岑松岩用来砸我脑袋的……据说是从其他学生那里搜缴来的,不知道过期了没有。”
最重要一直在他裤子口袋里没拿出来,跟着这条裤子被清洗了许多遍。
不知道有没有洗衣液的味道。
夜瞬星本来砸嘴砸得叭叭响,听到林憬的话之后,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能听见你说了什么。”
“啊?抱歉啦。”
此时,神蠱的虫母又回了自己的巢穴,洞穴震动,沙粒洋洋洒洒落下来,林憬下意识趴在夜瞬星的身上,为他挡住落下的沙子。
虫母大概感应到了自己的alpha被干掉,它处于疯魔状态。
整个虫巢开始异动,此起彼伏,盛燎云的光鞭将虫母拖拽了回去。
它的力量很大,咆哮着又有无数的寄生虫溢出,顺着盛燎云的光鞭爬行,哪怕被光鞭的能量电到噼里啪啦往下掉,却还是前仆后继地想要爬上盛燎云的胳膊。
周凛霜看着虫母,目光中透着无机制的冰冷,仿佛他看着的不是活物。
紧接着虫母的表面不断有但金色的能量溢出,它用忿恨的目光看着周凛霜,而对方却巍而不动。
盛燎云也开始吸收它的内源,林憬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面对三方牵制,虫母的抵抗越来越弱。
它已经失去了夜瞬星的能量供给,又被周凛霜分解掉了虫群,能获取能量越来越少,而消耗又越来越多。
它的身体逐渐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像一滩烂泥一样跌落在地。
“别让它跑了!”
林憬预测到了它的行迹,盛燎云冷哼一声,直接把它从沙砾中移了出来,悬浮在了半空中。
就是这么个恶魔,杀死了孟青云,暗算了夜瞬星,把整个人造星球搅合了个天翻地覆。
林憬以为盛燎云会捏死它,但没想到他把这只虫子放进了采样瓶里。
“林憬,你有没有把握剔除掉它的腺体?”盛燎云问。
林憬立刻就明白了盛燎云的用意。
联盟里也许有人的分化能力是可以阅读虫族的大脑,所以他们必须把这只虫子活着带回去。
但只要它还有腺体,就能释放信息素来操控其他的虫族。
剔除它的腺体,就是要让它失去虫母的能力。
林憬看向周凛霜:“你不能分解它的腺体吗?”
周凛霜回答道:“我的能力还没有微观到这个地步。神蠱的腺体比头发丝还要细小。”
林憬深吸一口气,“行。那就不是用手术刀了,而是微精工具。”
“万能的贺普为您递上微精工具。”贺普打开自己的腿部储藏槽,拿出了一整套的微精工具。
林憬抱住贺普的脑袋,在他的脸上狂亲,“贺普,你怎么这么帅啊!简直就是叮当猫!要什么有什么!”
贺普被他亲得脑袋发昏,脸颊上泛起一层红晕。
周凛霜和盛燎云用信息素镇压住这只小虫子,林憬用镊子把它夹出来,放在采样瓶的盖子上,戴上了微精眼镜,左手用微精镊子掐住了小虫子的脖子,在微精眼镜里,它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滑稽,但林憬对它没有一丝同情。
林憬的右手握着微精探针,刺入了小虫子的背部,一点一点向里,准确地抵达了它腺体所在的位置。
盛燎云紧张到不敢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林憬会把它给戳死。
含着糖的夜瞬星也侧过了脸,之前他太疼了也太绝望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憬做手术的样子。
林憬面无表情,嘴唇几乎绷成直线,他的双臂很稳,手指扣着探针的样子有一种精准的帅气,探针勾住了虫母的腺体,就像是挑虾线一样,被林憬一鼓作气抽了出来。
虫母可没有麻醉药,它疼痛得腹部一亮一亮,发出高频的震颤,但失去了腺体,它就是一个小废物,林憬利落地把它倒回采样瓶,扔给了盛燎云。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霍澜和庄令翊还在等我们,夜瞬星也需要医疗机。”
庄令翊的那台医疗机应该没有被神蠱损坏。
“我们走。”盛燎云点了点头。
林憬转过身去刚把夜瞬星的一条胳膊放自己的肩膀上,周凛霜就过来,一把将夜瞬星扛上了肩膀。
外骨骼撞击上夜瞬星满是伤口的躯体,他疼得发出“呜呜”的声响。
“别对我撒娇,没有用。”周凛霜瞥了他一眼,跟上盛燎云。
林憬好笑地摸了摸夜瞬星的后脑勺:“瞬星啊,就当作是耐痛训练吧。”
“我不想做耐痛训练……贺普都比他温柔……”夜瞬星小声控诉道。
刚走了两步,周凛霜的脚下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啊,是我的迷你医疗机……和虫子打斗的时候掉了!”夜瞬星伸长了手臂想要捡起来,但周凛霜完全没有弯腰的意思。
盛燎云叹了一口气,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已经坏掉了。”
医疗机的手环已经裂开,里面的芯片也被损毁了,夜瞬星在被金线虫俘获的时候它就已经没有反应了。
“坏到了我也要。”夜瞬星垂着眼睛,闷闷地说。
林憬看着夜瞬星的后脑勺,没有想到他那么珍惜这个医疗机,让林憬没有忍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以后换个更好的。”
“……那也不是这个了。”夜瞬星垂着眼说。
于是周凛霜一边走,夜瞬星的眼泪就一边掉。
林憬心想,夜瞬星可以当选ABO世界里最爱哭的高级alpha了。
贺普跟在林憬的身后,一行人在复杂的洞穴里爬行。
这里就像个巨大的迷宫。
贺普开启了空间扫描和最佳线路规划,为他们指路。
一边走着,林憬没有忍住问夜瞬星:“你的能力不是很牛掰的吗?难道神蠱入侵你的时候,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夜瞬星的眉头皱了起来,长久地沉默。
大家心想夜瞬星要么是身体很难过,要么就是觉得被寄生太丢人了,所以不想说。
就在大家很安静的时候,周凛霜的鼻间发出了一声“呵”。
“你在嘲笑我吗?”夜瞬星开口道,有气无力,但能听出来他有点生气。
周凛霜沉默不语,林憬太明白这样有多气人了。
林憬刚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夜瞬星主动开口了。
“我不说……是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怎么就被寄生了。”夜瞬星的嘴巴扁了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足够把苍蝇都给夹死了。
“要不你说说看,也许我们能找到蛛丝马迹。”盛燎云说。
“对啊,盛哥可是理论分析的翘楚呢。”
盛燎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呢?”
原来夜瞬星在去找林憬的路上,正好通过金线虫的领地。
他本人是没有把金线虫放在眼底的,这种低端的虫族对他来说就是内源的补充剂。
穿过金线虫的领地能够省略很多时间,他想好了要抓林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他所料,他一释放信息素,高级alpha的碾压感就让它们闻风丧胆,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没走多远,他就接到了系统里孟青云掉线的消息。
而他也遇到了古树林,古树林里传来了孟青云的呼救声。
夜瞬星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去救援。
他看到了被树妖还有金线虫死死缠绕的孟青云,双腿已经被吞没,夜瞬星拽住了孟青云,一边把他往外拉,一边启动自己的阻截能力。
只要能将树妖和金线虫的能量阻断,它们就不能继续伤害孟青云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从孟青云的身体里无数金线虫延伸而出,毫无顾忌地攀附上他的外骨骼,从缝隙里往里面钻,更让夜瞬星的背上一阵冷汗直冒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分化能力了!
他的身体里有什么移动,从肌肉到血管,从脊椎到大脑,从腺体到内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的内源已经不属于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避开的金线虫如同奔涌的潮水,遮天蔽日朝他涌来。
他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幕。
从未有过的心悸涌上他的心头,那种感觉就像独自一人站在岸边,没有任何遮蔽物,而海啸近在眼前。
夜瞬星被淹没了。
金线虫破坏了他的外骨骼,疼痛感让他差点昏死过去,还好手腕上的医疗机启动,不断降低他的痛苦,否则他满眼泪花,大脑都无法思考。
但是在这样的全面入侵下,便携式医疗机的作用太有限了。
趁着疼痛还在忍耐范围内,夜瞬星试着要挣脱出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孟青云路出了阴冷的笑容,摘掉了他手腕上的医疗机!
剧痛让夜瞬星差点崩溃,但求生欲让他没有放弃挣扎。
他意识到了,这个孟青云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同学了。
当他看到有微小的虫子从孟青云的眼角里钻出来的时候,夜瞬星意识到自己会无法发动能力,是因为自己也被同样的虫子给寄生了。
他被拽进树妖肚子里的时候,路过了孟青云的身边,与孟青云双眼对视。
此刻,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除了毁掉孟青云的身体,让神蠱再也无法操纵他去欺骗其他人。
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把孟青云的脑袋拽了下来。
那一刻,他很后悔。
后悔自己太过自负,完全没有把荒星上的虫族放在眼里,才会被神蠱有机可乘。
没有找到林憬就算了,自己却成了神蠱的粮食,简直丢尽了高级alpha的脸。
“一点都不丢脸。”林憬一边往上爬,一边开口道,“要不是你把孟青云的脑袋摘下来,我们见到孟青云的时候恐怕也发现不了他不对劲,会做出和你一样的事情。一旦我们去拉他,很有可能也会被金线虫淹没。”
“但是问题来了——夜瞬星的生物壁垒是非常强大的,神蠱就算入侵他再快、再迅速,他也不可能毫无感知。”周凛霜开口道。
“那边理论考试第一名……说说看什么原因呗……”夜瞬星有气无力地说。
盛燎云从头到尾的眉头也一直皱着,“生物壁垒的事情我也觉得说不通。它在向A级进化,我们要打败它确实有难度。但它要入侵我们,我们的生物壁垒也不会毫无反应……我能想到的有三种可能。”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林憬催促道。
“第一,夜瞬星看到孟青云之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孟青云的身上,着急想要把他拉出来,一时不慎。”
“……我跟孟青云还没好到那个地步……”夜瞬星小声碎碎念。
“没好到那个地步,你还是跑去救他了呀。星星,你就是纯爱小说里口嫌体正直的小攻哦!”贺普忍不住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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