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江城jsy)

一对视，周憬琛就扑捉到他眼睛里分布的红血丝，声音里掩不住的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苏淮瞬间红了眼，含糊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就坐在座位上伸出了双手。
周憬琛知道这是要抱的意思，于是携起一阵风，把看起来很不好的苏淮裹进了自己的环抱里，像是要为他在挫折面前架起一个温暖的、不受风雨蹉跎的壁垒。
“原来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还是这么大，只要他稍微给我使点绊子，我就要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
苏淮的身体在怀里微微发抖，周憬琛能推测到，他说的那个“他”是指苏齐钧。
“你只是太着急了。”周憬琛安慰他，“我家小淮那么聪明，哪儿会那么轻易地就无路可走了。”
他总是百分百信任苏淮的，坚信他能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能力。因为确实如此，他从来都是很优秀的人，周憬琛能看得到。
苏淮在周憬琛低沉的声音和温暖的拥抱里逐渐恢复了能量，重燃了一点解决问题的斗志。
周憬琛陪苏淮加班，一起梳理方案，大多数时间都是苏淮自己想，只是关乎自己心血的大事，思想因为害怕承担灿烈后果而容易陷入停滞。
其实也是有解决方案的，只是因为风险太大而不敢轻易尝试。
周憬琛察觉出他的犹豫，也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没事，你大胆去做，我给你兜底。”
他相信苏淮的能力，也知道他一定能成功，只是缺少一点点底气。
于是苏淮开始大力投入，改造自己的一部分闲置厂房为原料加工，争取用大投入来解决后顾之忧。
平稳度过这个难关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年的初秋了，尽管一切方案的具体实施全都是苏淮独立完成的，但他仍旧觉得，周憬琛带给他的心理镇定作用，同样不可忽视。
每次在公司会议上被否定和为难时，周憬琛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认为他做得对，也能够做好。
好在事实如此，虽然其中也产生大大小小的风波，好在如今安然度过。
深秋天气渐凉，约会更喜欢约在家里，在沙发上喝热红酒看足球比赛，在卧室里吃零食看电影。总之不大喜欢出门。
周憬琛和苏淮卧在床上看完了一部科幻片，夜色昏暗，苏淮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但是又想跟周憬琛说话。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苏淮在周憬琛怀里慢悠悠地说，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懒懒的困意，“被爱好似有靠山。”
“我真的好像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句话。”
比起一个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爱人的支撑和扶持好像会让人有底气许多，甚至生出一种前路再坎坷都没关系的勇气。
苏淮又忍不住紧紧环住周憬琛的腰，“周憬琛，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真好。”
周憬琛的手臂在苏淮的手臂细细摩挲，在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吻了吻苏淮的额头，他最近也常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也觉得有苏淮陪在身边的日子格外颜色鲜亮、气韵芬芳，什么都觉得好。
“我们是彼此的靠山。”
爱都是双向的。周憬琛也在很多犹疑、混乱、不断下坠的时刻，被苏淮以他独有的温暖方式接住。因此，在苏淮难过、痛苦，觉得孤独无助的时候，他也想陪在他身边，稳稳托住他。
人生海海，生命漫漫，他们互为亲人、爱人以及长长久久的依靠。

第86章 完结(下)共享无尽的黄昏
过完春节，周憬琛又特意留出了一个长长的假期，想要好好陪苏淮。
对于高中毕业后狼狈分手的事情，起初是怕揭开往日伤疤，一切要向前看，两人都没提起。到了现在，两人的感情稳定且甜蜜，好像就更没什么提起的必要。
但周憬琛总想找个机会说清楚，他觉得自己欠苏淮一个正式的道歉和解释，哪怕苏淮现在觉得不需要，他也不能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他隐约觉得苏淮在这点感情里产生的自我怀疑都是因为当初以为自己没有选择他、没有坚定地和他一起离开。
可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或者那场车祸后齐彦没有欺骗自己，那他和苏淮完全不会分开这么多年，也不必又后来那些多余又伤人的纠缠。
可满含歉意、寻找时机说开的却不止他一个。
苏淮带着周憬琛去看林未玥，在一个灰蒙蒙、雾气浓重的清晨。
天气很冷，山上葱郁绿色植被变得稀疏枯黄，看起来意境萧条。苏淮每次来这个地方，总会觉得冷，风往骨头里吹，心情也会变得沉重。
从前如此，在知道林未玥去世真相的时候更是。每次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一直在水里浮浮沉沉，浑浑噩噩地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淮总是不注意看路，周憬琛紧紧牵着他的手，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时不时侧身看他几眼。
“太想妈妈了是吗?”周憬琛开口问，声音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质感。
在水里飘着的苏淮像是突然被一根线牵引着网岸边拉，回过神来对上周憬琛关切的眼睛，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很软，满是思念和依赖，“想她，想告诉她说我现在有很好的男朋友啦。”
紧接着，又有些难以自抑地冒出一句，“但又愧于面对她。”即便他的公司已经回归正轨，他还没有让苏齐筠得到应有的惩罚
“怎么有愧?”周憬琛握着苏淮的手紧了紧，不准他说这样的话，“林阿姨在天上看着你，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现在是一个很厉害很优秀的大人了，一点儿也不愧对林阿姨对你的教导。”
周憬琛不知道苏淮的愧疚是指什么，以为是苏淮对自己要求太好。误打误撞的安慰却也让苏淮感到动容，他被周憬琛认真又急切的眼睛里泄出的温柔目光层层包裹，看着看着，忍不住红了眼。
他垂下头、很轻但是很珍重地跟周憬琛说了一声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周憬琛被这突如其来的抱歉弄得有些茫然，
“你那么好，我当年却那样伤害你，真的很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那时候出了车祸，后来又信了齐彦的话，冤枉了你好久，重逢后也对你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你没什么该道歉的。”
“你出了车祸？”苏淮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周憬琛眼睫颤了又颤，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寒气，于是连声音也开始抖，“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后悔了，不想跟我走了。”
“车祸严重吗？你疼不疼啊？”
周憬琛受不了苏淮这个样子，于是把他搂进怀里，满不在乎地安慰，“不严重，也不是很疼，后来没多久不就去找你了吗？”
苏淮忽然想起那时候，周憬琛来找自己时脚好像有些跛，他当时铁了心要把周憬琛推开，也没当回事儿。苏淮满腔愧疚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当时没有仔细观察一下，没发现他受伤。
“我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很冷漠地让你淋暴雨，看见你流眼泪也没为你停下来。我那时候真的做得很不对，处理事情很不成熟。”苏淮眼睛红红的，山上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晕染进他的双眼，像是盛着一捧将落不落的山雨似的。
周憬琛托住他的脸，手掌包住苏淮的下巴，“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怪我当时没有早些意识到。”
“我那时候...”苏淮在周憬琛怀里欲言又止，最后坦白了当时的心情，“我等了你好久，你没来，我就被带回去了。苏洺又告诉了一些我妈的事情，我妈的死..和我爸有关。”
“我以为你不够坚定，再加上我这边的事情一团糟，我想留下来报复苏其筠，”苏淮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当时是真的想要抛弃你。”那时他为周憬琛伤透了心，又因为得知林未玥的真相整个人陷入很不好的精神状态，他恨苏其筠坏事做尽又没办法逃离苏其筠的掌控，所以在周憬琛回过头来找他时，他狠了心不想在和周憬琛有任何联系。
周憬琛抱着苏淮的力度紧了紧，在苏淮的声音里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他现在想到当年那些事儿，一点也不怨苏淮，一点儿也不想听苏淮说对不起。他只觉得好心疼。
那个时候的苏淮肯定很难熬，但是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苏淮是以怎样的心情待在苏其筠身边呢，是不是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不是一直被恨和对母亲的愧疚裹颤，而他，不仅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些，还一出现在苏淮面前就以那种欠揍又嘲弄的姿态。周憬琛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混账。
于是苏淮眼里那场将落未落的山雨，悄无声息地从周憬琛的眼睛里落了下来，带着汹涌的悔意。
苏淮感觉到他的脊背发着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轻轻上下抚摸着安慰。周憬琛的声音带着压抑地哭腔，很哑，语气很郑重，“是我亏欠你太多。我要用一辈子来好好弥补。”
苏淮愣住，他也是这样觉得的，他也觉得自己对周憬琛不够好，也做好了用一辈子来补偿的准备。他忽然觉得，可能是命运的捉弄，也可能是当时还太小，明明那么喜欢对方的两个人，阴差阳错地走散了好久。好在，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苏淮在心里这样想着时，周憬琛又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头一次道歉道成这样，两人都觉得对方没问题，自己错得更多。
苏淮原本悲伤的心情在这场道歉拉锯战里又缓和了许多，在周憬琛再一次重申说是自己做的更不好时，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周憬琛，再这样说就咬你。”
苏淮看起来气呼呼的，替周憬琛生气，觉得周憬琛又在吃亏，觉得周憬琛像是对自己拉了满分滤镜，哪怕做错了事情也是“他这样做有他的道理”。
周憬琛也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咬了苏淮一口，又像是怕他疼一样，舔了舔。他总是很听苏淮的话，于是乖乖点头，“我不说了。那你以后也不要说。”
两人一起去看了林未玥，苏淮向林未玥介绍周憬琛，用一些很谨慎很郑重其事的语气对着林未玥的照片唠叨着。
周憬琛安静地在一旁听着苏淮讲话，心里满满当当的。听着苏淮一口一个“男朋友”，总觉得差点儿意思，是个足够正式的身份，但没那么好听。
好像可以早点准备起来，周憬琛忽然认真地想。
又停留在槐树下，在埋葬可乐的地方停下，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靠在粗壮的枝干旁。离开时，苏淮摸了摸树干，对可乐说，“前几天做梦能见你了，希望你在汪星很快乐，没有痛苦，有很多好吃的。”
说完苏淮像是有点受不了，怕自己会很矫情地哭出来，于是转身往前快速走了几步。
周憬琛追了上去，牵进了苏淮的手，回头看向那颗槐树时，在心底默默对可乐说，“放心，我会帮你守护好你的主人，让他一直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到了秋天，发生了许多好事。其一是苏琪均集团经营出现问题，为了维持运转加上急功近利，一边偷偷用国外账户收款逃税，另外一边又伪造资质承接了几个政府大项目。这些事情被举报后，被闹得沸沸扬扬。看到消息的时候，苏淮正在周憬琛的办公室里等他下班后一起去吃饭。抬起头时，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苏淮的公司有许多业务与苏琪均的重合，又因为年轻血液多，勇于创新突破，从苏琪均那里抢了不少份额。苏琪均久居高位久了，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骨子里的自大和对于潜在风险的怠惰让他走进了苏淮的一个又一个圈套里。
又因为拥有的太多，越发不肯舍弃，于是又采用了许多剑走偏锋甚至违法犯罪的办法想要补救挽回，一步错步步错，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周憬琛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沙发前，很骄傲且肯定地对苏淮说，“你做到了。”
苏淮笑了笑，仰着头，手轻轻把玩着周憬琛的领带，然后微微用力往下拉。
是赤裸裸明目张胆的勾引，周憬琛很轻易地上钩，将苏淮压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钳住他的腰，又透过真丝质地地白衬衣往里探，在苏淮后背滑嫩的皮肤上游走。
唇齿紧紧纠缠在一起，空气里都是粘稠的热意，接了一个湿乎乎黏腻腻的吻后，苏淮胸腔起伏地喘着气，跟周憬琛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件事并非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筹划，要是没有周憬琛的帮助，不会这么快顺利完成。
第二件好事是两人新家装修完毕，准备在冬天之前搬进去。家里里里外外每个角落每个装饰品和家具，都是两人一块儿挑选的，所以装修风格没法儿仔细形容，却有一种两人都十分满意的温馨。
搬家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苏淮拉开了一个周憬琛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看起来有些旧的柜子，本来只是想看看干不干净，要不要擦一擦，打开的时候却直接傻了眼。
里面装着许多用透明四方体摆件，乍一看以为是什么买来的装饰品，但细细一看，又觉得不大对劲。
苏淮看着看着，睁大了眼睛，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好像都和自己有关系。小学校服上的名字徽章、高中校服上掉下的让周憬琛随便丢了的两粒校服扣子、上课走神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揉成一团丟给周憬琛的小涂鸦……
周憬琛，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收藏癖诶。苏淮觉得很震惊，又觉得很感动，那些乱七八糟和自己有关的小东西，周憬琛居然都收起来来了，还弄得这么漂亮保存了这么久。
苏淮正转身找周憬琛的身影，刚刚搬完东西从二楼下来的周憬琛看着苏淮打开的柜子，又对上苏淮的眼睛，一时间愣在原地，耳朵和脸以肉眼可见的颜色红了起来。
苏淮举着周憬琛小学时看的话本，上面某一页上写着“珍妮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最善良的人”，被周憬琛把“珍妮”这两个字划掉，写上了苏淮的名字。
那字迹很是稚嫩，应该是小学生周憬琛写的。
苏淮对着脸红的周憬琛笑，笑得漂亮又勾人，“原来某人小时候总摆着一张臭脸对着我，背地里却觉得我最漂亮最可爱最善良啊。”
“就这么喜欢我啊，周憬琛。”
周憬琛被苏淮这样笑，有些羞恼，长腿大跨几步走到苏淮跟前，搂着他的腰，咬他的唇，什么也不否认，只是很委屈地说，“什么时候摆着臭脸对你了……”
“就……唔……”苏淮的话被狠狠堵住，周憬琛一贯擅长用行动来表达对苏淮的喜欢，每天都像亲不够抱不够似的。
他现在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觉得苏淮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最善良的人，也确实喜欢苏淮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一个很好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在喜欢苏淮这件事情上，他向来时甘之如饴，痴心不悔的。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周憬琛在家向苏淮求了婚。
晚餐周憬琛亲自做的，买了苏淮喜欢的洋桔梗，做了他喜欢的菜，点了浪漫的烛光，放了温柔柔缓的音乐。这是他之前特地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苏淮更喜欢在私密场合和日常氛围中被求婚。
吃完饭，周憬琛小心翼翼、自以为隐秘地掏出戒指，准备跟苏淮说一打堆掏心窝子的话。结果还没等开口，苏淮就笑着看着他，“我愿意！”
戒指反光，苏淮一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再加上，周憬琛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一脸紧张郑重的，一看就知道要干嘛。
这倒是打得周憬琛有些措手不及，心里准备的一大段话一下子都从脑袋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是愣愣得看着苏淮，听见他说愿意后不由自主红了眼睛。
苏淮有些好笑的过去吻他的下巴，又伸出手催他，“愣什么?给我带上啊。”
周憬琛又赶紧给他带上，有些无奈的抱住苏淮，亲他的发顶，“我准备的那些话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同意了。”
“不用说了，你前两天说梦话我都听见了。”苏淮没骗周憬琛，看着周憬琛有些石化的表情，在他怀里笑得发抖。
周憬琛准备得太投入，大概是很久之前就开始背稿子了，晚上睡觉有时候都会动不动冒出一句，苏淮睡眠浅，周憬琛一说梦话他就醒，醒了就基本上听了个干净。
苏淮很喜欢逗周憬琛，周憬琛常常被抖得面红耳赤，最后只能靠吻堵住苏淮的嘴。吻着吻着，难免会擦枪走火吻到床上去。这次也不例外。
新年的钟声响起，两只带戒指的手严严实实地交扣在一起，周憬琛停下动作，近乎虔诚地吻了吻苏淮的嘴唇，“明年、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像这样在一起，在新年的钟声里接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