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江城jsy)

“更早是什么时候？”
没等到周憬琛回答，云扬抱着玩具娃娃突然跑过来，“小淮哥哥，你们做好了吗？好饿啊。”
苏淮拿自己沾了水的手去逗他，在他大叫着躲避开时笑着道，“小鬼，知不知道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又不喜欢吃豆腐。”云扬大叫着从厨房跑出去。
苏淮一边叫云扬小心点，一边安抚他，“马上就好了，别着急。”
周憬琛的厨艺自然没得说，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出门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地上铺着雪白又柔软的一层。去年打雪仗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几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划分好了阵营。
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雪仗，几个人累得瘫倒在地上。云扬忽然闹着要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云飞无奈地看着仍旧兴致很高的弟弟，又起身过去帮他滚雪球做雪人的身体。
苏淮和周憬琛躺在雪地上，听着不远处两兄弟闹腾的动静相视一笑，没有动。
苏淮在雪地里小幅度地滚了滚，心情很好地对周憬琛说，“周憬琛，明年冬天我们也一起打雪仗吧。”
周憬琛转头盯着苏淮，看出他是真的高兴，心里也莫名跟着装满没有缘由的欢喜，他几乎是想写没想就应允，“不止是明年。后年，大后年，每年我们都可以一起打雪仗。”
苏淮听完没回答，只是露出一个看起来很乖的笑容。周憬琛的目光还落在他脸上，两人的呼吸间尽是白雾。
忽然，周憬琛牵注苏淮带着手套的手，凑过去偷偷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又趁着苏淮来不及反应时拉开距离，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额头上柔软温暖的触感转瞬即逝，苏淮愣了一下，再偏头看周憬琛时眼神里有些羞恼，在冰天雪地里看起来又鲜活又动人。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周憬琛突然的举动，可手却穿过周憬琛的指间，将他的手越握越紧。

假期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开学。
即便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启明的学习氛围远不如普通高中那样浓烈，除了原本就爱学习的那群好孩子会在这学期更加努力，企图靠知识改变命运外。其他的大多数人，都还是上课照样睡觉，考试照样作弊，优秀、看得过去的成绩就是摆在明面上的结果，至于那些不光彩的途径没人在乎。他们的家庭早为他们安排了一条顺畅平稳、牢牢走在上级阶层的道路，他们只需要好好接受安排，就能获得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没办法获得的财务、权力和尊贵的地位。
苏其筠其实并没有给过苏淮和苏洺学习上的压力，因为无论成绩好不好，两人都能进入宁城最好的大学。所以那张成绩单，更严格来讲，是苏洺和苏淮两个人之间的暗自较劲。上学期苏淮突然努力学习，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方方面面一点儿不比苏洺差，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
事实上，他好像已经做到了。期末的成绩单，他的排名在苏洺之前，公司的培训里，再喜欢刁难他的老师也没办法挑出他的毛病。
但他忽然也懂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和苏洺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牢笼里的困兽，无论谁占据了上风，都没有自由。
体育课两个班碰在一起，在操场的两端。苏淮向来不爱动，自由活动时偷懒坐在树荫底下。
周憬琛从操场的另一端跑来，头发飞扬，带着一身风和阳光的干净气味来到他身旁。
他们极克制地维持着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偏头对视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启明用金钱堆砌出的贵族学校的氛围无疑是开放的，但是也有着古板严苛的规矩——不准在学校谈恋爱。没人在乎这规矩，但是为了不丢父母的颜面，大家一般只在学校外面玩，或者是在学校偷偷谈。
为了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周憬琛和苏淮在学校也只是偷偷进行着地下恋爱。
苏淮不看周憬琛，勾着嘴角抬头望湛蓝的他天空，问他“你想没想过，以后去哪里上大学？”
“你去哪我就去哪？”周憬琛想也没想地答道。
苏淮对他的回答不感到意外，甚至生出了逗他的心思，“就这么喜欢我啊。”
可周憬琛只是偷偷红了耳朵，言语间坦荡得很，点点头，有些坚定地“嗯”了一声。
“周憬琛，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吧。”苏淮看着天上自由自在的云，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在眼前遮了遮，还是忍不住去看，“我们去春城读大学。”
“你觉得怎么样？”
周憬琛心里思索了很多，他想到春城的气候和宁城的气候相比更粗狂猛烈，冬天也比这里更漫长，他下意识地想，苏淮像是温室里的玫瑰，也许并不能轻易适应那个城市。
可他又想到，苏淮比他想象中更坚韧，那个城市的风也更自由更适合玫瑰的热烈。而且他会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把他照顾好。
他思索片刻得出结论。其实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其实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你想清楚了吗?”周憬琛问他。去春城读大学的这个决定，听起来很简单，可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他意味着苏淮要舍弃掉很多东西——不需要努力就能轻易拿到的宁城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久前才拿回的心悦的股份、甚至是未来顺遂平稳的富贵生活。甚至，他应该也要反抗很多东西。
周憬琛无条件支持苏淮做的任何决定，但他同样希望他能够谨慎的权衡利弊得失，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当然。”苏淮挑眉，他的手越出那个安全距离，在树阴的遮挡下一点一点靠近周憬琛的校服下摆，扯了扯，“所以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春城很远的，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不强求。”苏淮假装不在乎，在周憬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自己想清楚没有，苏淮就有些不太确定周憬琛的想法了。他当然确信周憬琛喜欢自己，但他怕宁城也许有他无法割舍、比选择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苏淮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缓缓地准备缩回自己的手。
只是刚放开周憬琛的衣角，就被周憬琛紧紧回牵住。这是有些冲动的、不理智的牵手，是完完全全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同苏淮借树荫遮挡的含蓄完全不同。周憬琛眼里汹涌的情绪也和这直白的举动一样，毫无遮掩，他看着苏淮，“当然是和你一起。不管多远，都和你一起。”
不远处，苏淮班里的一群人打完球也正往苏淮这边的台阶边走，苏淮见状抽回自己的手，周憬琛感受着自己手里消失的温度，捻了捻手指，也坐正了。
他们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像是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同学，有着奇怪的牵绊，却也并不亲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的不远处擦过，带着喧闹和嬉笑，苏淮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继续望着远处的操场发呆，似乎没什么注意力留在周憬琛身上。
可那喧闹人群还未彻底走远的时候，他的声音像钩子一样拽着周憬琛，那隔着的距离变成了欲盖弥彰，周憬琛的呼吸起伏都变得不稳。
“周憬琛，好想和你接吻。”他听见苏淮对自己说。
于是，他们逃了那节体育课，身上裹着不属于冬天的热。
苏洺盯着那边台阶上的两个人影，看见他们忽然一前一后跑离操场，风将他们冬季校服的衣摆吹得向后飘起，一双背影自由畅快到像是要抓不住的样子。
手机不停震动，苏洺看见林司源接二连三发过来的消息。
“在哪？”
“过来一栋教学楼”
“十分钟之内。”
苏淮烦躁地看着接二连三弹跳出的消息，皱着眉头地将手机关机。他不想搭理，也不在乎林司源手里的那个视频。
有人不小心将足球踢到他小腿上，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跑过来捡球，他习惯性端着一副友善面具，把球捡起来递给那个略显拘谨的学弟，又温和地说，“没关系的。”
等人远远离开后，他嘴角向下瞥，面色阴沉，心里暗骂一句“不长眼的傻逼”。
下意识刻在骨子里的伪装，让他忽然意识到，无关他想不想，在不在乎，他都不能让林司源把他手里的那个视频泄露出去。
因为辛月在乎，辛月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疯。一定会责怪他将她多年的努力经营变成泡影，怨恨他在她的幸苦栽培下却成为了一个有污点的人。
他在这个时候又想起苏淮的话，他那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哥哥，却是个敏锐洞察人心的天才。他的软肋确实是辛月，他又爱又惧怕自己的母亲，也困在母亲强烈复仇意志造就的牢笼里。
他站起来，朝着一栋教学楼走去。还没迈开步子，身后就传来了冰冷的声音，“你好像还是不知道，不听我话的后果。”
这声音很轻，但苏洺转过头时还是有一种被狠狠攥住脖颈的感觉。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错觉，于是抬起头时冷眼看着林司源，问他，“什么后果？”
林司源轻轻一笑，眼里尽是厌恶和蔑视，“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他让苏洺跟着他走，苏洺在心里骂他傻逼，可因为顾虑，没有表现出违抗的意思，抬步跟在他后面。
“你与其把所有的功夫都花在折磨我身上。”苏洺总是能毫无罪恶感的将一切过错转移给他人，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本领，“为什么不去找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周憬琛那天突然赶到横插一脚，你现在已经抱得美人归了，也不用跟一个你觉得恶心的人在易感期期间一起共度三天。”
“这一切是周憬琛和苏淮造成的，你应该找他们算账。”
林司源停下脚步，斜了苏洺一眼，只不耐烦地说了句，“闭嘴。”
他三步两步上了楼梯，在第一节楼梯的尽头转过身，“归根到底，还不是你太贪心，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把事情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本来也想去找那两个人算算账的，可是你那几天抓在我脖子上的伤痕太重，我爸以为我在外面玩beta玩得太狠，最近看我看得很严。”林司源原本一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洺，说到这几句话时，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玩味。停顿片刻又补充，“再说，周憬琛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苏淮我目前也动不了，只有你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最后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干硬碰硬两败俱伤的事儿，我就喜欢猫抓老鼠这样实力悬殊的游戏。”林司源毫不怜惜地掐住苏洺的下巴，“等老鼠被我玩儿死了，我再去收拾其他的。”
苏洺被强迫着仰起头，气得骂了林司源一句，“疯子。”
“真是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被疯子骂疯子呢。”林司源说完，拽着苏洺上了一栋教学楼的一个空教室。进去后反手将门反锁，林司源拽着苏洺的头发，把苏洺摁在教室窗户上。两个alpha之间的较量总是激烈又暴力，苏洺几乎是刚被摁住就开始反抗，好在这间废弃教室的桌椅少，还因为是林司源的秘密基地，布置了床和沙发，闹起来动静并不大。
两人打着打着就在地上滚成一团，最后苏洺双手被林司源反剪在身后，彻底被压制住。林司源再度把苏洺压制在床边时，苏洺嘴里还叫嚣着，“我杀了你信不信。”
林司源轻轻拍打着苏洺的脸颊，嘲笑道，“杀人可不像是杀猫杀狗那么容易。”
他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想要把苏洺作乱的手绑起来，领带缠绕在苏洺手腕上时，他一边狠狠把苏洺压制在窗户和自己身体之间的空隙里，一边忍不住朝窗外看去。
目光原本没有目的的落在外面湛蓝干净的天空上，最后不断聚焦在对面教学楼的两个人影身上，忍不住说了声“操”。
他戾气更重，把苏洺的手腕捆在一起，打了了结实的死结，然后一只手继续控制住他不断试图挣脱的双手，另一只手掏出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冷笑着将摄像头对准对着不远处教学楼的那两个人影，然后按了拍摄。
身后“咔嚓”一声，苏洺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质问林司源，“你在干嘛？”
“放心，没拍你呢。”

第54章 光明正大的约会
一个平常周五，周憬琛和苏淮在云飞兼职的咖啡店刷模拟题，又对了答案。
云飞是启明当之无愧的beta之光，最近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一骑绝尘，这次模拟题也不例外。周憬琛也稳得不行，因为理科十分强悍，所以稳居年级前列，只是语文偶尔会拖后腿。
苏淮在两人的严抓下，成绩也突飞猛进，年级排行榜的第一张名单上，也时不时有他的名字。
云飞拿起三张卷子，点了点头，点评，“看来我们的前途，都一片光明！”
苏淮和周憬琛在云飞有些激昂声音里相视一笑，莫名有些被感染。
苏淮一掌拍到云飞的肩膀上，表示十分赞同，“那肯定的呀！”
笑闹着出了咖啡店，傍晚时分，城市的呼吸变得温柔缱绻，周憬琛和苏淮穿着启明校服手牵手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摩挲的声音盖过他们细碎不绝的交谈声，和其他校园情侣没什么两样。
没走几步，苏淮甩着周憬琛的手，随口抱怨了句，“最近学习好累，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题，好想去海边玩啊。”
“有多想?”周憬琛问他。
苏淮慢悠悠地答了句，“反正就很想。”
晚风太惬意，似乎连时光都心软，流逝得慢了些。
两个小时后，苏淮和周憬琛坐在去往海边的飞机上时，整个人恍惚得如同坠入梦里。
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很想去海边”，周憬琛就直接立马付诸了行动。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突然没有计划的旅程，又觉得与其说是旅程，更像是麻木机械的学习生活里突然冒出的一场出逃。
意义并不明确，时机好像也不太对，但隐隐有一种疯狂的浪漫。
“周憬琛，你觉得这，像不像我们去外地偷情?”苏淮咬着周憬琛的耳朵，用轻柔的气音和他说着悄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恶劣的联想，也许只是为了逗弄周憬琛。
耳边泛着温热的痒意，周憬琛握住苏淮的手，掌心相贴，在昏暗的环境下难以自抑地吻了吻苏淮的唇，声音沉缓，“不是偷情，是光明正大的去约会。”
他说话时也贴着苏淮的耳朵，两人有一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苏淮耳根泛起一片热，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个吻，还是周憬琛口在的“约会”。
落地时，已经到了午夜，抵达海岛时，苏淮已经有了困意，他常常容易失眠，非药物难以克服。
但这晚，在周憬琛的怀里，耳畔是柔和的海浪声，他睡得很舒服，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一点，错过了日出。
苏淮起来刷牙时，周憬琛已经收拾整齐买了早饭上来。
苏淮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周憬琛，“为什么不叫我?”
“你睡得太好。”周憬琛也知道苏淮近些天没太睡好，不太忍心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日出我们明天也可以看。”
“好，”苏淮跳着从洗手间出来，头发还乱糟糟地没有搭理，扑到正坐在床上铺床的周憬琛身上，“那你明天一定要叫我。”
和宁城的天气不同，同样是五月，这边的太阳格外热烈，天气也热得不行。两人一下午干脆就窝在民宿里看电影，一部苏淮挑的恐怖片，一部周憬琛挑的浪漫爱情电影。
苏淮的本意是吓周憬琛，最好让他吓到往自己怀里扑，再被自己逗几句，肯定很有意思。没想到周憬琛一点儿也不怕，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投影，恐怖画面更是眨都不眨眼。
算盘落空，苏淮有些挫败。看浪漫爱情剧的时候苏淮也一直难以投入，总忍不住偏头看周憬琛，但周憬琛脸上的表情和看恐怖片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周憬琛说看电影似乎就真的只是看电影，不为其他，看得认真专注程度堪比在学校上物理课。
但这电影苏淮却看得三心二意，他一会儿觉得投影的光太暗，一会儿又觉得周憬琛的脸在这样暗的光线下格外好看，一会儿目光又忍不住看向周憬琛清晰好看的下颌线，还有那张看起来很柔软触感也确实如此的嘴唇。
捣乱的心思一下子占了上风，难以克制，苏淮翻身坐到周憬琛身上，身体挡住他的全部视线。
几乎是立刻，周憬琛极其自然地握住了苏淮的腰，将他护住，像是怕他坐不稳一样。目光也从不远处的投影收回，直直落在苏淮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