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江城jsy)

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苏淮翻了个身，脸朝向周憬琛这边，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不准乱跑。”苏淮的声音有些闷，语气听起来严肃，没过一会儿，他又用这种近乎冷淡的语气补充道，“你不在，我没有安全感。”
周憬琛一愣，苏淮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说出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周憬琛心跳得极快，他感觉自己空落落的胸腔像是突然被棉花糖塞得满满当当，浸着甜味儿，变成柔软的一团。于是把苏淮又往怀里捞了一把，搂得更紧了些。
“周憬琛。”苏淮忽然叫他，他声音带着困意，说话的速度比平时慢很多，“我腰疼。”
周憬琛的脸一下子热了，整个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又把手移动到苏淮腰的位置，一边轻轻地揉，一边道歉，“对不起。”
“周憬琛，”苏淮腰部的不适感，被周憬琛揉着好了很多，他还是很困，但是又想跟周憬琛说话，“早上打你，是因为气你。”
“气我什么？”周憬琛的声音柔和地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事实上，他也是真的试图把苏淮哄睡着。
“气你弄得我好疼。”
“下次不会了。”周憬琛下意识蹦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孟浪，现在就想着“下次”。
但是苏淮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周憬琛说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只是强调，“周憬琛，下次在床上也要听我的，你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周憬琛觉得苏淮说这话时可爱得不行，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认真答应道。
“周憬琛，我...我好困。”苏淮似乎困得不行，声音越来越小。
周憬琛俯身凑到他耳边，想听清他说的话，最后听见苏淮闭着眼睛是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
“我喜欢..你。”
周憬琛眸光灼灼，忍不住又在他耳边问，“喜欢谁。”
“喜欢...周憬琛。”说完这句话，苏淮才真的没了动静，睡了过去。
窗外的光亮照进房间里时，苏洺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一样。他身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伤口，都是被不远处站在窗边的那只疯狗咬的。
似乎是察觉到苏洺醒来，林司源转过身，他看起来比苏洺好不了多少，脸上有抓痕，脖子上也有深深浅浅咬的咬痕，他冷笑着朝苏洺走近，拉开自己上衣，露出半个肩膀，嘲讽道，“牙齿很尖利嘛？看看，这可都是你的杰作。”
苏洺看着他的靠近，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牙关发着抖，咬牙切齿道，“滚，离我远一点。”
林司源很满意苏洺那副强装镇定却下意识害怕的样子，他从前虽然玩得花，却只玩自己喜欢、看着顺眼的人，而且也很照顾对方的感受和情绪。这还是他头一次因为药物跟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发生这种事，他几乎是发了狠的折磨苏洺。
“苏洺，你知道的罪我的下场吗？”林司源捏住苏淮的下巴，眼神狠戾，“我最讨厌那些自作聪明、用一些下三滥手段设计我的人，你知道我会怎么报复他们吗？”
林司源说这些话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苏洺看着林司源没什么感情、目空一切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害怕，他忘了，林司源是人尽皆知的天生怀种。
苏洺陷入沉默，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林司源却不肯放过他，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对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想一石二鸟？既能毁掉苏淮，又能以这个为把柄拿捏我？”
“苏洺，不该惹的人别惹，”林司源恶狠狠到，“我可不是苏淮。我会让你这辈子都为你做出的蠢事后悔。”
苏洺仰头看向林司源，片刻慌张后居然无畏地笑了出来，他觉得无所谓。生活本就是个烂剧场，再烂一点又能怎么样。
他在林司源捏着他下巴的疼痛中咬牙，将这笔屈辱难堪的账也狠狠算在了苏淮和周憬琛头上。
无论如何，他不会自己一个人烂掉的。要是林司源将来敢折磨他，他不介意发疯把所有人拖进烂泥里。

第50章 你们没办法在一起的
苏淮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窗外的阳光隔着一层薄纱帘慵懒地照进室内，衬得房间里温暖宁静。
他睡得浑身酸软，想伸个懒腰，可只是轻轻转了个身，环在腰上的手臂就将他圈得更紧。
苏淮抬眼，看见周憬琛似乎也是刚醒，眉眼间还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柔和与茫然。他凑过来用下巴蹭了蹭苏淮的脸颊，像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苏淮任由他蹭着，在这样美好缱绻的时光里忽然有些恍惚，好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温存片刻，周憬琛忽然问，“饿不饿？”
“有点儿。”苏淮打了个哈欠，感觉到胃里确实空荡荡的。
“厨房里煲着汤，我去用微波炉热下菜，很快。”周憬琛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像是担心自己慢一点，苏淮就会饿晕一样。
苏淮跟着起床，看着周憬琛跑向厨房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忽然感觉到，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不会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沉默地吃饭、看电视，不会是一个人虚张声势势单力薄地面对周围的不怀好意，不会是一个人失落、惆怅、慌张、快乐、惊喜。
自从林未玥离开后，他的身边里陆陆续续离开很多人、发生很多不尽人意的事，他的世界像是经历一场大地震，脚下是走不出的满地狼藉，抬头是不知缘由也无法摆脱的未见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悬浮不安的一颗心脏似乎被周憬琛一点一点填得很满，摇摇欲坠间生出了让人感到踏实的重量感，最后安全降落在柔软又膨胀的幸福感里。
他想到记忆里十几年前稚嫩矮小的他们在教室门口猝不及防的相撞和落地时发出的重重声响，也想到一年半之前周憬琛凌乱可怜的闯进他眼底、抬眼看他沉沉拉住他裤脚时在他心底溅起的无声的浪，这些在当下时刻不值一提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穿过时光声势浩大地如同陨石降落般砸在他心里。让他忽然觉得，和周憬琛能遇见、再次遇见，真是太好了。
苏淮在卫生间洗漱，看了眼手机，发现苏其筠这几天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
苏淮在心里失笑，他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苏其筠。说苏其筠不关心自己，可这几天即便苏淮一条消息没回，苏其筠也每天都会发一些吃没吃饭、降温加衣的消息，说他关心自己，三四天没有回复过一次消息的儿子，他也并没有打个电话确认他的安全与否。
还有好几通未接电话是云飞打来的，苏淮给云飞回电话报了个平安，又问了问他的伤口情况，听到云飞没事才放心下来。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事。”要挂掉电话时，苏淮有些歉疚，小声向云飞道歉。
“不是你的错。是林司源和苏洺的错。我分辨的清，也一点儿没怪你。你也不准怪你自己。”云飞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一点一点抚平苏淮心里的歉疚，“再说了，你还冒着危险把我救出来了，我谢谢你都还来不及。”
“苏淮，说真的，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只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别为我冒这种险了…”云飞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好像从小就懂得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beta，他的命是低贱的，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
“你的安全和生命比我的更重要。”他对苏淮讲。
“你说什么呢?我们的生命和安全都重要一样的重要。”苏淮听到这话，有些急切地道。
那边云飞沉默了片刻，苏淮又补充，“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冒险有什么的，而且，要不是你强撑着告诉周憬琛我的地址，我现在也没办法安全回来。”
云飞觉得自己嘴笨得不行，憋了半天，只用一种闷闷的声音固执地对苏淮讲，“反正，我更希望以后都是我为你冒险。”
听到这里，苏淮心里有些动容。苏淮从前有过好多朋友，有beta也有alpha，后来在苏洺的挑拨和利贿下，最后都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他偶尔会想，家庭的变故，尊贵苏家独生子身份的转变，苏洺的各种针对，给他带来的似乎也并不全是坏处。
起码在他身边留下了真心的朋友和爱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过几天见面，顺便一起吃饭。挂了电话，苏淮总觉得得哪里不对劲，他在云飞挂电话之前听见了云扬惊喜的欢呼声和一个熟悉的男声，那声音很清晰，似乎就在手机听筒旁，离云飞很近。
苏淮思索片刻，就找到了这个声音对应的人。
是路麒。路麒在云飞耳边问了句，“在和谁打电话呢？”
苏淮觉得有些奇怪，他没想通路麒为什么会出现在云飞家，又察觉到电话那边路麒的语气和之前很是不同，似乎有几分温柔。
苏淮一边想一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转眼间又被餐桌上摆满的饭菜吸引了注意力。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游荡在空气里，让苏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确实饿得不行。
“吃饭吧。”周憬琛正拿着碗筷出来，笑着同苏淮道。
桌上的菜丰盛得有些夸张，而且都是苏淮喜欢吃的，苏淮几乎是立刻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与饿到不行的苏淮相比，周憬琛的动作算得上慢条斯理，他余光瞥到苏淮的筷子伸向桌上的白灼虾，又绕了个弯去夹别的菜。于是又放下筷子，专心给苏淮剥起了虾。
“周憬琛，你以后每天都会给我做饭吗？”苏淮吃着吃着，忽然一脸期待地问周憬琛。
周憬琛知道苏淮分明知道答案，可苏淮问出口，周憬琛也乐意回答。
“只要你吃不厌。”他手上动作不停，将剥好的虾一同递给苏淮。
“不厌，当然吃不厌。”苏淮听到回答后很开心，甚至表示，“那我就每天给你洗碗。”
听到这话，周憬琛嘴角抑制不住勾起，但他想象不出苏淮站在厨房里洗碗的样子，也知道苏淮不爱做家务，所以拒绝，“不用。你每天多吃点就好了。”
苏其筠今年的生日宴比往年都要隆重些，从前苏淮不关心这些每年各类乱七八糟的宴会，但现在也能明白，他们这种家庭，举办的每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都别有用意，或是促进商业来往加强人脉、或是借势宣扬重大决定，总之，都不只是喝酒聊天这么简单的事。
苏其筠的这场生日宴也应该是有其他更重要的意图，苏淮一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这“其他更重要的意图”居然会和自己有关。
苏其筠在宾客的环绕中讲完一些场面话后，突然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借这个场合宣布一下。”
“我名下的家具品牌‘心悦’，是由我的前妻一手创办，现在转赠给我的儿子苏淮”
话音刚落地，人群中讨论声渐起，不少目光落在苏淮身上。但苏淮没有在意，他只是有些错愕地看向苏其筠。
光是宣布这个消息就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惊讶了，随即苏其筠更是雷厉风行地当场和苏淮书面股权转让上签了字。
这个举动，似乎在昭示着，传闻里那个被苏家抛弃、和家里决裂的beta，不仅拥有着继承苏家家产的资格，甚至还很被苏其筠看重。所以苏其筠愿意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公开表示，还当场极具仪式感地签订了书面协议。
被引领着完成签字仪式后，苏淮从苏其筠手中接过那份协议，忽然小声对苏其筠说了声，“谢谢爸爸。”
“这原本就该是你的。”苏其筠笑了笑，摸了摸苏淮的头。
听见这句话，苏淮的心情复杂。他无比认同心悦应该是自己的，又惊讶苏其筠会说出这样的话。苏其筠伸手摸他头时，他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又生生克制住了。他想到苏其筠那天在饭桌上痛哭着和自己道歉。他那时看着苏其筠，心中难以控制地用恶意揣测苏其筠，觉得他并没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倒好像是他错了。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插曲结束后，宴会的主人公苏其筠又重新被宾客环绕起来，苏淮悄悄从人群里退出来，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散漫声音。
“周憬琛喜欢你？”苏淮从不远处跑过来，追在苏淮身后。
苏淮身体一僵，回头皱着眉看苏洺。从苏洺嘴里讲出周憬琛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好事，苏淮没来由地烦躁，“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还敢凑到我跟前来。”
“你紧张什么？”苏洺嗤笑了声，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居然没早点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端倪，“你也喜欢他啊。”
苏洺的声音很肯定，眼睛也忽然亮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对苏淮说，“玩玩还可以，你们两个没办法在一起的。”
听起来诚心诚意，倒真像一个弟弟对一个哥哥的规劝。
“苏洺，不要再动我身边的人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发疯。”
“再敢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一定会让你痛苦得生不如死。”苏淮狠狠说到，冷淡的眉眼变得有些凶，但也没凶到哪里去。
苏洺莫名觉得这样的表情和苏淮太违和，原来真有些人天生就做不了坏人。
“你的软肋太多，可我什么也不怕。”苏洺看见苏淮这副凶狠的模样，无畏地笑，“连死也不怕。”
苏淮没来由地觉得背后爬上一阵凉意，苏洺这个人的心思确实猜不透，也好像没有弱点，说他是个疯子好像也一点没错。看起来人模人样，精神状态却不稳定地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就突然爆炸。
“你怕，你有怕的东西。”苏洺细细思索，随即盯着苏洺的眼睛，语气坚定，“你怕没办法让辛月满意，你怕没办法让你妈妈扬眉吐气，没办法得到你妈妈想让你争到的那些东西，权力、地位和无尽的富贵。”
苏洺愣住，他忽然想，自己怕吗，自己真的怕吗？他本想云淡风轻地笑一笑，然后跟苏淮说自己不怕。
可事实是，他前天在辛月的房间里跪了一夜，现在回想着辛月的责骂和悲痛的哭诉，他的膝盖似乎还有痛意，垂在身侧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在抖。好像真如苏淮所说，他也怕。
骨子里从小堆积的怕，长大后深深流进骨髓里的怕，辛月养育他长大，也塑造并控制着他的灵魂和精神。他是辛月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是爱美至极的她肚子上那道疤痕的罪魁祸首，是生命里她最爱最爱最赋予重望的儿子，也是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强调的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苏洺垂着眼，无声中承认了苏淮说的话。
是人，就都会有软肋。苏淮在苏洺的沉默里对他警告，“安分点吧。”
苏淮大步从苏洺身边离开，没一会儿又被苏其筠的助理找到，让他现在过去苏其筠身边。
刚走到苏其筠视线里，苏其筠就一副慈爱模样地拉过苏淮的手臂，对着身前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是我儿子，苏淮。”
“时间过得真快，都长这么大了。”男人笑着朝苏其筠点点头，目光落在苏淮身上。
“是啊。”苏其筠颇为感概地应道，又跟苏淮介绍道，“这是爸爸的老同学，快跟付叔叔打个招呼。”
这样的场合常有，苏其筠之前也会带着他去认识一些经常合作的生意伙伴。于是听苏其筠的话，乖巧得体的同面前的中年男子打了个招呼。
付京满意地夸奖了苏淮几句，又抬眼和苏其筠对视一眼，笑容荡开。
随即伸手推了推自己身侧一直没有出声的、样貌清秀的年轻omega，“付哲这孩子，从小对字画感兴趣，听说苏叔在这方面也很有造诣。”
苏淮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付京的侧后方还有个人，现在突然冒出来，让苏淮有点惊讶。目光看向这个omega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对视时，还朝苏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其筠的声音又响起，拍了拍苏淮的肩膀，“小淮，前厅刚好挂着几副你爷爷的字画，你带着小耀去看看。”
苏淮一愣，脸色微变。他明白了苏其筠的用意，却也不好当场同苏其筠翻脸。
带着付哲去往前厅的时候，苏淮看见苏洺和苏海站在一起，两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边。他也感受到周围宾客或直白大胆或含蓄收敛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环绕成一个无形的茧笼。
苏淮心里一惊，耳边莫名想起苏洺的那句“你们没办法在一起的”。他回头，看见苏其筠也在看向自己。带着付哲去往前厅的路上，苏淮觉得自己的脚步似乎在无形之中变得沉重，脑海里苏其筠、苏洺和苏海的视线也好像变了成缠缚在的手脚上的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