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柏舟就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落灰的墙壁上,作势就要把脑袋撞在墙上。
谭知礼一贯平静无波的眼底突然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闪身来到了柏舟的身后,揪住了柏舟的衣领,手臂往前一伸,将柏舟搂进了怀中,他的眼睛红到像是要迸出血来,“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逼我,是吗?”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求你。”柏舟的气息有些乱,声音里更是难掩悲戚,“知礼,我求你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别扯上旁人,更别闹出人命来……”
谭知礼本来也没有打算脏了自己的手,他只是想要吓唬柏舟而已。可当他看到柏舟为江青野跟他服软的时候,他压抑在心底的怒意又涌了上来,他是想要看着柏舟服软,但却不想要看着柏舟为了不相干的人服软。
“我求你了……”柏舟的语气也跟着软下来,“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之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好不好?”
一旁的江青野瞪大了眼睛,他嘶声力竭地喊道:“小柏哥,你别跟他回去!你不用为了我委曲求全!我江青野才不怕呢!他要是敢把我打死了,明天他也得进局子给我偿命!”
谭知礼的面色微寒,他看着柏舟,“你听到了吗?他说,他不用你救他。”
“我听到了。”柏舟惊地出了一身的冷汗,那粘稠的汗液正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把他的鬓发都给打湿了。
“那你说说,我要不要放了他。”
谭知礼这个问题像是一个送命题,无论柏舟怎么回答,谭知礼都不一定会满意,正当柏舟犹豫着要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江青野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挣脱了几个黑衣打手的束缚,从旁边冲了过来,看他的仗势,像是要跟谭知礼同归于尽。
谭知礼毫无设防,被江青野撞到了褪皮的墙壁上,墙面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墙皮从墙壁上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黑色的西服上落了一点灰白。
他蹙了下眉头,满不在乎地抖掉肩膀上的灰尘,尽管他的肋骨被撞的有些疼,但他的表面还是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畏惧。
江青野还要再挥拳时,谭知礼比他更快一步挥拳,这次他刚硬的拳头就勾在了江青野的腹部上,趁着江青野愣神之际,他又抬腿踹在了江青野的腹部上,江青野目露震惊地望着谭知礼,他吃痛地捂着小腹,被几个黑衣打手给钳制住了。
江青野匍匐在地上,像是一头遍体鳞伤的野狗,但他的身上有一种跟柏舟身上很相似的韧劲,他的喉口全都是血沫子,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表情狰狞,“你有种就跟我单打独斗啊,叫那么多人来对付我,算什么本事?”
“我没有必要亲自动手。”谭知礼掸了掸身上的掉落下来的墙灰,有些嫌弃地从口袋里摸出了纸巾擦拭指尖上的灰尘,他转而看向了柏舟,“你看,总有些人不自量力。”
柏舟强忍着泪水,才没有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江青野,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概是谭知礼也觉得这场猫和老鼠的狩猎太过无趣了,他大发慈悲地提前结束了这场狩猎。他看了一眼柏舟,示意柏舟要跟上来。
纵使柏舟心有不舍,他还是提起腿跟上了谭知礼的步伐。
老旧小区的正门口停放着一辆扎眼的迈巴赫,他露出了一点恐惧的神色,但还是壮着胆子跟谭知礼一起坐上了迈巴赫的后座椅上,他沉默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直到迈巴赫发动引擎时,他才收回了目光。
这一次,他沉默地坐在了后座椅上,等待谭知礼的责难,但很奇怪,谭知礼并没有在车上就对他大发雷霆,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要跑。
晋城到港城大巴车需要形势十几个小时,但上了高速,再加上刻意放快速度,那么只要四五个小时就能到达港城了。柏舟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谭知礼说话,他觉得有些困了,倚靠在车窗旁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迈巴赫已经停在了浅水湾的大门口了。
谭知礼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柏舟揉着眼睛,跟在谭知礼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在谭知礼的身后。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看来,谭知礼越是沉默,就证明他心底愈发不痛快。而谭知礼不痛快了,受苦的人也只会是他而已。
想到了谭知礼过去的种种手段,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他走得慢了一些,谭知礼就在前面皱眉催促他:“动作那么慢。”
听到了谭知礼不满的抱怨,他只好加快了步伐,跟着谭知礼来到了书房。
柏舟很少来到谭知礼的书房,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书房的装潢简约大气,墙面上挂着一些价格不菲的古董字画,再旁边则是有一面开放式的书架,里面的书,谭知礼都能够倒背如流。
柏舟浑浑噩噩地想着,谭知礼已经走到了书房的沙发上,他在沙发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药,那是李医生给他开的药,李医生建议他每天都要服用药,但他不想落下把柄,所以他很少吃药。
他胡乱将药片塞进了嘴里,连温水都没有配,直接将药片吞进了喉咙里。
这是柏舟第一次看到谭知礼吃药,他有些惊谔,但他心底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与慌乱。
谭知礼将瓶盖给拧紧,他抬头看着柏舟,“你还记得,逃跑的后果吗?”
柏舟当然不会忘记逃跑的后果,他缩了一下脖颈,想要装糊涂,“什么后果,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谭知礼冷静地将那天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我可以把你的名字从户口本、档案袋、学籍里划掉,让你的名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你的人还活着。你没有办法坐飞机、高铁,你是港城的黑户,你就算出去打工都没有人敢要你。”
柏舟静静地听着,咬着嘴唇,手指紧攥着衣摆,“谭知礼……”
“死亡证明,大概二十四个小时就能办好。很抱歉地告诉你,你再也没有机会去国外留学了,你的名字会变成灰色,你再也没有办法离开我了。”
柏舟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谭知礼真的会给他开死亡证明。
逃跑时隐姓埋名跟真的变成“黑户”,还是有差别的。前者,他还有机会恢复成正常的公民,而后者,他将成为连身份都没有的可怜人。
要是真的成为“黑户”,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留学了。
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朦胧起来,有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角边流淌而过,“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以后还要留学啊……”
他将柏舟抱到了腿上,粗糙的指尖抹掉了柏舟眼角的泪痕,他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本来也不想这样对待你的,这都是你逼我的。谁让你那么不听话啊。”
柏舟这会儿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他满脑子都是被开除学籍成为黑户的可怕下场,他猛地将谭知礼给推开了,“滚啊!别碰我,你他妈让我觉得恶心死了!”
“我恶心?”谭知礼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他就不恶心了吗?”
柏舟知道谭知礼说的是江青野,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没有认真思考过说这句话的后果,“对,他才不会跟你一样手段龌蹉,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谭知礼,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我看到你,就觉得想吐。”
作者有话说:
有宝贝在追更嘛(探头探脑)(有评论跟海星嘛)
周遭空气好像是被抽气泵给抽干了,气氛有些过分压抑,令人无法喘息。
谭知礼的面色难看的要命,积攒在心底的嫉妒与怨愤之火舔舐着他的理智,将他的仅存的理智都燃烧成了灰烬,他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掐着柏舟细瘦的脖颈,将柏舟从沙发上提了起来,他的指腹慢慢收拢,手背紧绷着,力道大的像是要将柏舟给掐死。
柏舟被提起来,脚尖无法着地,他的重力全都压在了谭知礼的手上。他感觉到谭知礼落在他脖颈上的手指越来越紧,像是带刺的藤蔓缠绕在他的脖颈上,他被禁锢地无法呼吸,他抬起手想要掰开谭知礼的手,但谭知礼的手好似是烧红的铁钳,无论他怎么用力,他都掰不断。
“咳、咳……”
他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又因为喘不过气而憋地通红,他的双眼涣散地瞪着谭知礼,嘴里挤出了一些破碎的音节。
起初他还会挣扎一下,但后来他像是想通了一般,与其被谭知礼折磨,他倒不如死了。
谭知礼的眼底压着火,他看到柏舟的脸色涨红,到底也没有狠下心来将柏舟给掐死,他放轻了力道,“现在你还想吐吗?”
柏舟感觉到被剥夺的氧气正在缓慢地进入他的肺腑中,他虚喘着气,额头上蒙着汗液,“看到你,我就想吐……”
“那我就治治你想吐的坏毛病。”谭知礼的瞳孔压紧,他的语气严厉而凶狠。
柏舟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谭知礼拖着往外面走,他跟不上谭知礼的速度,在走廊时摔了下来,他疼得眼前一黑,谭知礼停下了脚步,冷笑着骂了他一声矫情,俯下身攥着他的手臂,把他强行拖到了卧室的床上。
他摔在床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竟然出现了模糊不清的景象,他眨了眨眼睛,等视线清楚时,谭知礼的身子也压了下来。
男人的手臂抵在了他的身侧,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他身上的黑色卫衣,那布料一看就是粗糙廉价的质感,他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落在了卫衣上面,“廉价,一看就是地摊货。”
柏舟冷着眼,不去看男人那近乎扭曲的表情。
他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一声极其剧烈的“撕拉”声,男人粗鲁地将他身上的卫衣给扯了下来,皮肤在接触空气那一瞬间,凉意好似虫蚁般啃噬着他的皮肤,他感觉到有些冷。
那晚上的谭知礼不像是被礼教束缚的谦谦君子,更像是一个冲破世俗的瘾君子。
他咬着他滚烫的唇,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猩红的齿痕,他咬地很深,像是原始兽类在雌虫身上打下标记,他还故意在他的身上释放出了很多的信息素,只要一靠近他,就会闻到他身上那浓郁到有极致的信息素气味。
夜深人静时,谭知礼停下了动作,他让昏昏沉沉的柏舟枕在他的手臂上,喑哑着嗓音问他:“还想吐吗?”
柏舟的意识已经有些朦胧了,他虚弱地出声,骂谭知礼恶心,让他想吐,最后他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话。
“恶心”、“想吐”……这几个词就好似是钢针一样刺入了谭知礼的脑髓深入,将他的大脑扎地血肉模糊。
他是谭家名正言顺的家族继承人,是天之骄子,自从出生起就被众星捧月地对待,除了柏舟以外,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恶心。
谭知礼决定要教会柏舟如何说话,他掐着柏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逼问着柏舟,好像要从柏舟的身上得到一个想听的答案,但柏舟至始至终都不肯服软,即便是晕过去之前,柏舟都在骂谭知礼“恶心”、“想吐”。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曙光渐渐穿透过云层映在了金属框的玻璃窗上。谭知礼一夜没有睡,他那张向来都矜贵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缕疲惫之色,瞳孔下面的眼睑泛起了乌黑,他的下颔生出了细密的鸦青色胡渣,显得有几分颓唐。
他在窗边待了一个晚上,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意,可他却觉得心底的嫉妒之火烧的越来越炽盛了。他嫉妒江青野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柏舟的信任,还在柏舟的心底占据着那么重要的地位。
同时,他也恨起了柏舟。要是柏舟能够在他面前稍微服软一下,哪怕柏舟能够放缓了态度,他也会学着装聋做假当作没没有看到,这件事情就能够揭过去了,但柏舟没有,他晕死前都不愿意跟他认错,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了。
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常抽的烟,磕开烟盒,指尖夹着一根烟,轻车熟路地将烟给点上了,他姿态慵懒抽着烟,那烟雾愈发浓郁,他被呛到了,他呼出了一口寒气,推开了玻璃窗,让烟雾顺着玻璃窗溜出去。
他指尖掸着烟灰,砸进了烟灰缸中。
他叼着烟嘴,给谢行打了一个电话,等吩咐完了事情,他挂断了手机,视线无意识地瞥向了柏舟常坐的书桌上,那张书桌上还柏舟的专业课本跟雅思资料,那是柏舟最为看重的东西。
他冷笑了一声,将烟给捻灭了。
柏舟是在中午的时候才缓缓醒过来的,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他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他突然抬起头时候,目光跟窗边的谭知礼撞上了,他的瞳孔微微收紧了,他舟的印象中,谭知礼向来都是衣冠楚楚、居高临下的少爷,他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谭知礼。
他的眼中掠过了一霎的惊诧,很快又归于平静之中。
谭知礼的目光也遥遥撞上来,他抽了很多的烟,身上有着铺天盖地的烟草味,“你的那些学习资料,以后也都用不上了,毕竟你也不可能再出国留学了。”
柏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掀开了唇,“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恶心吗?”谭知礼寒声,“那我就把坏事做绝,坐实这个罪名。”
“我要把你最喜欢的书都烧了。”
柏舟感觉到谭知礼的话像是流动的冰渣一样淌过他的心脏,他的呼吸骤然收紧,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跑下来,跑到了谭知礼的面前,给了谭知礼一记响亮的耳光,“你有病啊!坏事做尽,你也不怕被雷劈死。”
谭知礼像是没有料到柏舟会给他一记耳光,他的脸被猝不及防地扇偏了,嘴角隐约冒出了一点血沫,他察觉到了嘴里蔓延着铁锈味,他张开唇缝,将嘴里的血沫给吐出来了,“我这样的人,可不怕雷劈。”
“谭知礼!”柏舟的语调里透出了他的着急。
谭知礼不顾柏舟的嘶喊,他拨弄着打火机的机械齿轮,火光从出口处蔓延而出,他的喑哑的声音里裹挟了病态的疯狂,“怕了吗?晚了。”
男人的声音落下,打火机就“吧嗒”一声掉在了书桌上,那一瞬间火焰卷着书页,将整整一摞书都烧着了,火势越来越大,甚至蔓延到了书桌最角落的那一套卷子,卷子是柏舟花了十五块买回来的“秘笈”,据说那套卷子押题很准,只要将那套题刷了,那雅思肯定能够高分上岸。
柏舟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绝望,他跑到了书桌旁,伸手想要将卷子给拿回来,但当他的手触碰到了卷子的一角时,火势已经完全将卷子吞噬了,橘黄色的火还舔了下他的指尖,他耐不住热,又将手指给缩回来了。
他浑身上下的温度都像是降到了冰点,他从来都没有那么恨过谭知礼。
他的双目渐渐赤红,脸被火光映的发白,他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得出来情绪很崩溃,“你把我卷子烧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想要你看清现实。”谭知礼仍然占据高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沉甸甸压了过来,“你不能违逆我,更不能说一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柏舟的瞳孔里闪烁着寒光,他瞪着谭知礼,眼底的恨意一览无余。
他面前的火势愈发大了,火舌将整个书桌都烧了起来,滚烫的浓烟在卧室里弥漫着,隐约还有焦味从火堆里传了过来,味道难闻且刺鼻。
卧室里都有专门的防火防爆器材,当火势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启动防火器材,五分钟后,火势小了下来,东南方的书桌都被烧成了一堆黑炭。
对于柏舟来说,他被谭知礼关在浅水湾的时候,他都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而留学就是支撑他曾经活下去的念想。他当初最想要的就是离开谭知礼,出国留学,现在他不仅失去了“柏舟”这个身份,书也被谭知礼毁了,这等同于他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他站在谭知礼的面前,身体微微往前面倾斜,似乎有些佝偻,“你这样的人,注定会孤独终老,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神经病的!”
“你必须要喜欢我。”谭知礼近乎有些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个答案,他走过去将柏舟打横抱起,重新将他掼在了床上。
柏舟被白瘦的手腕被谭知礼禁锢着,举过了头顶,他像是被人摔在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别人的宰割。
他被谭知礼折腾了一个晚上,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再加上了今早的烧书刺激,他的心早就溃不成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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