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也是一样的，我忙到半夜，实在太晚了，我就在工作室睡了一会儿。睡到早上六点被电话吵醒，隔壁的老夫妇跟我说小咪出事了。”直到今天，说起这件事，明秋还是很自责，“爷爷早上出门晨练，就看到小咪倒在花园里，身上都是血。”
尹凡棠深吸一口气，他沉默地伸出手，握住了明秋的，他感受到他掌心的一片凉意。
“爷爷帮我把小咪送去了医院，我急匆匆赶过去，医生跟我说，看样子应该是被狗咬伤的。”明秋闭了闭眼睛，“我住的那一带常有流浪狗，我从没放在心上过，其实是我不负责任，如果那天晚上我回家了，小咪也不会出事。”
尹凡棠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我觉得我和我妈也没什么两样，对待孩子都特别不负责任。”明秋苦笑了一下。
“没有的事，你很爱它，只是那个时候没有经验而已。”尹凡棠安慰他。
明秋摇了摇头：“那天我等小咪做手术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你，真的很奇怪，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会想起你了。但那天我真的太害怕了，脑子里不想点东西我觉得自己会疯掉。所以我就想到我们一起喂猫那天，你跟我说养猫有什么难的，我特别想反驳你，养猫真的很难。”
“你看我真的很较真，讨厌你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明秋长叹了一口气。
尹凡棠专注地看着他，认真地说：“如果它能坐飞机的话，我可以跟我哥联系一下，让他帮我们租一架私人飞机带它回国。”
尹凡棠握着明秋的手，很轻地摩挲他的手背：“我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觉得一切都很容易得到，那个时候确实是我的随口一句，但现在不是了，带一只猫回国挺麻烦的，但总有办法，生活也是一样的，我会陪着你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当然，我说带它回国也是因为你明年的工作安排都在国内，我想着小咪确实年纪大了，你们能多相处几天是几天。”尹凡棠拉起他的手，很轻地吻了一下。
“但如果说你觉得留在纽约更自在，以后还是打算在美国发展，也没关系，我的合约明年就要到期，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足够我放个长假了。”
明秋意识到尹凡棠正在和他谈论未来，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关心以后怎么样的人，现在居然这么认真地在计划他们的未来。
尹凡棠看着他，眼睛明亮：“这两天我很开心，也总在想这些事。明秋，我们在一起了，但这不是故事的结局，今天，明天，后天，往后的五百天，几十年，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那些难和简单吗？”
明秋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尹凡棠握着他的手，说出来的话仿佛他下一秒就要跟他求婚。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吗？”明秋有点哽咽了。
尹凡棠不假思索地点头，郑重地说：“尽我所能。”
尹凡棠没说他信手就能拈来的那些漂亮话，但这四个字却给明秋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明秋探过身来抱住他，他的拥抱很用力，尹凡棠觉得他后背的衣服都皱在了一块。
尹凡棠也拥抱着明秋，他笑着说：“不要哭鼻子啊。”
明秋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实际上我去哪里都无所谓，纽约现在对我最大的诱惑，只剩下在这里我们可以登记结婚。”
尹凡棠的呼吸一下子变重了，他有点难以置信地说：“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市政厅不远，我们现在开车过去，应该来得及在他们下班之前办好手续。”明秋的声音很冷静，但说出来的话却在抖。
“你认真的？”尹凡棠突然笑了，“我以为我会是先求婚的那一个。”
明秋松开他，重新在导航软件上输入新的地址。
尹凡棠一直觉得明秋很理性，但此时此刻，明秋因为他而产生的这点冲动和感情用事，让尹凡棠满足到几乎无法呼吸。
车子启动的时候，尹凡棠残存着最后一点理智，提醒了一句：“但这样我们一定会错过飞机。”
明秋用英语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轻松地说：“没关系，如果我们因为结婚迟到，我觉得大家都会理解的。”
第86章
但最后没能领到证，他们一起去了市政厅，却被工作人员礼貌告知登记结婚需要提前预约时间才能办理。
两个人又很茫然地走了出去，他们并肩站在台阶上，今天太阳很好，晒得人头顶心发烫。
尹凡棠摸了下口袋里的烟盒又松开，他笑着说：“那我们去买个冰激凌吃吧。”
附近正好有个流动冰激凌车，尹凡棠偏头问明秋要什么味道的，明秋叹了口气，说：“随便。”
于是尹凡棠给他买了个巧克力味的，自己要了个牛奶的，他把甜筒递给他，笑着说：“别不开心了，回去我们就预约时间好不好？”
明秋有点闷闷不乐地咬掉冰激凌尖尖，说：“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特别不靠谱？”
尹凡棠忍笑：“原来你在不高兴这个啊。”
明秋认真地点了点头。
“都是第一次结婚，不知道流程又怎么了？”尹凡棠笑着说。
这话听着让人脸红，明秋低下头，顺势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说：“我把飞机改签到和你一班吧。”
明秋本来订的要比尹凡棠早半小时，但现在跑了趟市政厅，时间就有些紧张。
尹凡棠嘿嘿一笑：“舍不得和我分开啊？”
明秋习惯了他整天过度解读，这次他没反驳，低低地“嗯”了一声。
吃完冰激凌他们重新上车，这下真的得去机场了。
尹凡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笑着说：“你这下可欠我个婚没结了，未婚夫。”
这个称呼让人脸红，明秋轻轻“切”了一声，心里却很满足。
最终两个人坐了同一班飞机，但座位不在一起，尹凡棠上了飞机就睡觉，他说他还不适应纽约时间。
明秋带了电脑要帮丁邱扬改剧本，这件事还是杨尚词托付的。
拍《南方高塔》的时候，明秋就发现杨尚词对丁秋扬挺照顾的。
不过丁秋扬确实挺有才华的，明秋看过他的电影，很有灵气，他需要的是机遇和经验。
明秋估计尹凡棠到时候肯定要去演丁秋扬的片子，所以接这个活的时候答应得也爽快，甚至表示，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投资一点。
当然这事他不打算告诉尹凡棠。
飞机落地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品牌方派了人来接尹凡棠，有外人在，两个人也不好表现得太亲密，于是就礼貌地道了别，语气很客气，演得就像普通同事。
明秋不像尹凡棠还有商务上的工作，他把行李放到酒店，就带着他的胶片相机出去闲逛了。
晚宴安排在第二天，同时也是颁奖典礼，这个奖在国际上分量挺重，受邀前来的名气都不小。
明秋一个导演没必要在红毯上争奇斗艳，他只准备了一套简单的黑色西服，他也不用化妆，对红毯最大的尊重就是洗了个头。
明秋刚吹完头发，房门就被敲响了，酒店的服务员站在门口，很礼貌地递给他一个小盒子，说：“一位先生给您的。”
明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尹凡棠的手笔，他道了谢，把门重新关上。
盒子形状是个细长的长方形，明秋拿着它走到书桌前。
他猜不到尹凡棠送了他什么，看盒子形状像是条项链。
明秋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打开盒子，他没想到，尹凡棠送来的是一支发簪。
这是一支白玉簪，质地洁白莹润，立体镂雕了一丛兰花，花叶交错，片片舒展。
线条自然流畅，连外行人都能看出工匠的高超技艺。
明秋小心翼翼拿着，总觉得这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尹凡棠写了张纸条塞在盒子里。
“知道你不爱打扮，这个簪子送你，希望你可以戴着它出席。”
明秋先把发簪放回盒子里，拿出手机给尹凡棠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尹凡棠的背景音有点吵，他先说了句“等一下”，然后嘈杂的声音小了下去，看样子他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东西拿到了？”尹凡棠问他。
明秋“嗯”了一声：“谢谢，很漂亮。”
“你会用簪子吗？”尹凡棠问。
明秋诚实地说：“我不会。”
“那你现在去学一下，我觉得你戴这个肯定很好看。”尹凡棠嘿嘿一笑。
明秋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个簪子的来历，尹凡棠那边就有人在喊他了。
“那晚上见。”尹凡棠匆匆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明秋根本没问到自己想问的事，他叹了口气，再次拿起这个发簪，用指尖摸了摸那精致的玉石雕刻。
接下来的时间，明秋打开视频软件，认真学习了一下发簪的使用。
他的头发比刚回国的时候还要长得多，因为拍戏太忙一直没空去剪，现在放下来的时候能盖住肩膀。
明秋跟着视频比划着，试了几次之后成功了，但他有点担心簪子会掉，又在头发里卡了几个夹子，还给它用小皮筋抠住了。
折腾半天，明秋感觉自己一脑门的汗，他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就赶紧拿了外套起身出门了。
红毯区域照例有很多记者，明秋走过去，他始终不能适应被长枪短炮对着，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致意了一下，就快步走了。
进了宴会厅，有认识的导演看到他，拿着酒杯过来和他打招呼。
“Aries，你今天看起来真不错。”这个导演是个热情的法国人，英语有点蹩脚，他想不到发簪应该用英语怎么说，就问明秋这是不是中国人的发饰。
明秋微笑了一下，用法语回答他：“是的，古代人使用的，是不是很漂亮？”
法国导演很稀奇地看，甚至拿出了手机：“能拍照吗？”
明秋爽快地点了头，他张望了一圈，却没看到尹凡棠。
法国导演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个发簪，看了老半天说：“这样居然就把头发盘起来了，好神奇。”
明秋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终于找到了尹凡棠，他也穿了黑色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贵气而优雅。
尹凡棠正在和一个外国女星说话，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明秋和法国导演告别，缓步走过去，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
“打扰你们了。”明秋露出一个笑容，自然地走了过去。
女星是知道明秋的，她大大方方地表示了对明秋的喜爱，然后说：“我看过你们的电影。”
这是指《白兔》了，尹凡棠笑起来，开了句玩笑：“这简直像上辈子的事情。”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女星就被她的同伴叫走了。
明秋这才和尹凡棠对视上，他的耳朵有点热，轻声说：“你刚刚老看着我干嘛？”
尹凡棠眼角一弯，很自然地伸手过来，帮明秋整理了一下他的碎发，轻笑：“宝贝，你不知道你今天有多好看。”
明秋的喉结滚了滚，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嘟囔着：“我没来得及照镜子。”
尹凡棠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你了。”
明秋长得高，身段好，穿西装更是锦上添花。加上今天他还用了发簪，完整地露出了他那张好看的脸，不吸引人都难。
明秋的五官很美，他很适合用发簪，给他增添了一份独属于东方的疏朗气韵，美而不柔，风姿特秀。
尹凡棠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就像是来跟我结婚的。”
明秋的嘴角翘了翘，伸手碰了一下发簪，意有所指地说：“是啊，你看我都收了你的聘礼了。”
作者有话说:
可恶，怎么还没完结
第87章
明秋性格使然，极少会说很直接的话，今天这一句话一抛出来，简直加强版糖衣炮弹，让尹凡棠有点晕。
尹凡棠心里美得很，他把明秋整个装在眼睛里，特高兴地说：“你终于跟我学了点好的，这种话我爱听，以后多说。”
明秋嫌弃地看他一眼，但唇角还提着，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又问他：“这个簪子你哪里弄来的？”
尹凡棠微笑着，特不要脸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明秋服了他了，他把酒杯放在一边，用手握住尹凡棠的胳膊两侧，倾身靠上来，用自己的脸颊去碰尹凡棠的。
这是贴面礼，明秋靠完左边，又转到右侧贴住，他微微侧过脸，轻轻地说：“这样可以说了吗？”
明秋说话时的气息扑在尹凡棠的脸上，温热而暧昧。
尹凡棠对明秋没什么抵抗力，他伸手替他旋转了一下发簪的位置，说：“这是我爸的收藏品之一，我觉得很适合你，就跟他买下来了。”
明秋有点惊讶：“收藏品？”
“明代的东西。”尹凡棠眨了眨眼，很满意地说，“你戴着果然很好看。”
明秋只觉得簪子不像新制作的，但没想到年代有这么久远，他一下子觉得头沉重起来，有点局促地说：“所以我现在是把文物戴在头上了？”
尹凡棠点点头，回忆着：“我爸应该是五年前在拍卖行拍下来的，也不贵，十几万吧。”
明秋深吸一口气，有点绝望地说：“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这个摔了肯定会断的。”
“没事的，你别紧张，我爸那里好玉料也不少，断了就再做几根。”尹凡棠说。
明秋听着他语气就跟菜场买大白菜一样，他这会儿才意识到尹凡棠是个实打实的小少爷。
“你到底过着什么纸醉金迷的生活啊？”明秋忍不住说。
尹凡棠笑了笑：“我只是比较舍得给老婆花钱而已。”
明秋很警觉地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那这块要多少钱？”
尹凡棠看着他的脸色，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比簪子稍微贵一点。”
明秋服了他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一掷千金过了，他叹了口气说：“凡棠，你别送我这么贵的东西。”
尹凡棠装傻，很敷衍地说：“知道了。”
明秋这么一想又有点烦，当初他还说包养尹凡棠呢，结果只给了个角色，算什么金主？
参加颁奖礼的人陆续到场，不断有人过来攀谈，两个人就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明秋在国外的知名度要比国内大，过来找他的人很多，尹凡棠自觉退开一点，站在一旁玩手机。
明秋被人围绕着，大部分时候说英语，偶尔讲法语，交谈时表情很从容也很温和。
尹凡棠远远地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明秋真的长大了的感觉。
不在他面前的明秋已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了。
成为大人的明秋看起来很有魅力，尹凡棠有点欣慰，又有点怅然。
他想着，还好，明秋在他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经逗，很容易害羞，对视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玻璃珠。
又过一会儿，颁奖礼要开始了，大家纷纷落了座，尹凡棠的位置和明秋不在一起，他自来熟得很，刚坐下没多久，就跟旁边的演员聊上了。
颁到电影奖项的时候，尹凡棠看到了蒋晚亭，他被邀请上台做颁奖嘉宾。
蒋晚亭还是那样子，脸总是不做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尹凡棠低头给明秋发消息：“你知道你爸也来了吗？”
明秋回得很快：“不知道。”
尹凡棠想了想，悄悄打字过去：“我一会儿得去和他打个招呼。”
尹凡棠有点尴尬，一方面蒋晚亭称得上他半个老师，没有《天堂路口》就没有他这个影帝，另一方面蒋晚亭对明秋又是太不负责任，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心疼。
颁奖礼结束继续晚宴，尹凡棠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蒋晚亭身边，很客气地说：“蒋导，好久不见了。”
蒋晚亭转向他，简单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说：“你拍了明秋的电影。”
蒋晚亭和明秋的关系，这两年在圈里已经不是秘密，尹凡棠点头，温和地说：“明导很有才华。”
蒋晚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严格地说：“他有时候太自我，还需要练练。”
“自我也是遗传了您。”明秋的声音突兀地加了进来，他走到尹凡棠旁边，和他肩膀挨着肩膀。
明秋冷着脸，淡淡地说：“蒋导，您说是不是？”
蒋晚亭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尹凡棠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明秋和蒋晚亭看着确实关系不大好。他想打个圆场，但感觉帮谁说话都不行。
尹凡棠有一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于是他选择闭嘴。
“你过两天回国有时间去趟上海吧，你外婆生病了，你去看看他。”蒋晚亭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