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恶,这次下山,他也见到了太多令人难忘的事兄弟之义、孝悌之情。
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复杂多变,人心亦同样如此。
谢良还是个孩子,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思考这些。
在山下的这些日子,谢良面上愈发沉稳了。
几日后,长虹门众人也终于从忙碌中渐渐脱身。
谢良被师钰从山下喊来的时候,他心中是不安的。
是那位大人要走了么?
谢良眉眼渐渐低落了起来。
谢良来到师钰所说的地方之后,他却看到了一众被聚集在一起的长虹门众人。
掌门张庭枫站在台上,他挥手示意众人肃静。
而后谢良听到他说:“以后,这位尊者将成为我们长虹门的长老。”
谢良看着他身侧的师钰,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
张庭枫最后答应了师钰的要求。
其实在他看到了那张图纸的时候,他便已然没有了拒绝的权力。
而面对着师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张庭枫也根本无法拒绝。
但张庭枫却也提出了一个请求。
“还请尊者庇护长虹门。”
张庭枫对着师钰行了端端正正的大礼。
他或许在某方面是个小人,从他做过的那些事来说,他也绝对算不上是个好人。
但他心中始终存有复兴张氏的念头,他们一族曾经是如何繁花似锦,却在青莲道人死后不过一代便没落了,至今世间几乎无人知晓,但这股子复兴传承的念头确是刻在张庭枫骨子的。
如今张氏人丁凋零,他创长虹门便是为了他心中的复兴之念。
因此,长虹门之兴便是他张氏之兴。
张庭枫提出这个要求之时,他其实并不知道师钰究竟能否答应。
目前来看, 那位大人还是很宽容的,张庭枫这点小小的放肆并未惹怒对方。
天知道张庭枫有多害怕自己的放肆会让那位大人生气。
经过了这次兽潮时末日一般的场景之后,师钰一己之力救下了他们所有人, 张庭枫哪里还敢在师钰面前放肆呢,见过了师钰一己之力击溃成千上万的魔兽的场面后, 张庭枫又怎么会不畏惧师钰呢?
其实就算师钰不同意张庭枫的要求,张庭枫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张庭枫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也为了救女儿, 师钰还是会得到他想要的有关那传承的秘密。
只不过, 如果那样的话, 张庭枫必会恨上师钰,他固然可以在为师钰做事的时候弄些小手脚,但和这样的高阶修士对抗,他又怎么会有好下场,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张庭枫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 当师钰同意他的忐忑提出的要求后, 张庭枫对师钰的畏惧和嫉恨便骤然变成了巨大的喜悦,那喜悦最后甚至变成了对师钰的一抹敬意。
兽潮过后,四周依旧看得出战后的破败和萧瑟。
天边只有一抹极淡的光晕。
大地都被笼罩在一篇萧瑟寂寥中。
有礼官在一旁喊道让众人对新晋的长老行礼。
一般这种礼节只是俯首屈膝罢了。
但这次, 或许众人都看到了那白衣人一己之力击退兽潮的场景。
不知是谁开始的,如雨后新割的稻苗一般, 一个个挨着便跪下了一大片。
一时之间,场面之上站着的竟只有师钰身边的张庭枫和在台上的礼官。
而那张庭枫见此场景, 他怔了一下, 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最后居然也对师钰端端正正行了叩首跪拜的大礼。
不远处有风吹来, 带来些许炊烟的气息。
山间寒意渐浓,师钰衣袂飘扬,长发亦宛如泼墨般扬起,他面若白雪,目似点漆,背后是苍茫的天地,他身上只余下最简单不过的黑白二色,大道至简,整个人似有返璞归真之道。
他看着安静叩首的众人,眼中却也没有露出什么讶然神色。
师钰本不欲多言,但底下一双双眼睛却都在巴巴地看着他。
师钰动了动唇,最后只是道:“共勉罢。”
或许是师钰在山上对众人的共勉真有几分激励的效果,又或许是因为一场浩劫过后,众人又骤然明白了力量的重要,又或许是这段时间长虹门上下那股向学之风实在兴盛,于是大多数修士也都被带着奋发刻苦了起来。
师钰出任长老,这些时日都在山头讲经论道。
每日前来听课的人都将整个山头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谢良每天都会来。
这些日子或许是谢良这些时日来,最快活的时候了。
每日讲经论道时候,师钰都会让他坐在最前面。
师钰甚至会主动询问他课上的问题,与他交流一些体悟。
他察觉到师钰对他的教导之意。
谢良是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的。
谢良实在不敢奢求更多了。
他几乎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做梦。
他能在师钰面前,日日听他教诲。
他资质并不好,在一群前来的弟子里,他不是资质最好的,却一定是最努力的。
几日后,众人便都察觉到了师钰对谢良的维护之意。
就算谢良并不最有天份的,就算每日的问道和比试他都不是胜到最后的一个,所有人却都看出来了,师钰就是对这小子青眼有加。
就算谢良很努力,但他毕竟根基不好,修为几日内却也追不上来。
在又一次输了比试后,谢良看着高处的师钰内心沮丧又失落。
不仅如此,在下去之后,谢良还被一群人围在一起打了一顿。
“你根本不配坐在长老身边!”一个高个子的弟子一拳打中了他的肚子,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谢良被打得身上很痛,但是他却无法反驳。
他知道,师钰对他的恩义,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可以报答的,他必须、必须更努力。
那个人似乎只想泄愤,却并不愿意让人发现。
或许是担心谢良告诉师钰,引来师钰的报复,那个弟子警告似地说道:“我乃明氏嫡子,今日这些人都是勋贵之子,你给我识趣点,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么?”
谢良认识他,明氏是山下数一数二的大氏族,这次兽潮也就明氏因为根基深厚,当日几乎没什么损失,不像其他的氏族,就算大半人还活着,却也损失惨重,几乎破产了。
明氏山下的宅子,几乎有小半个县城那个多,是一等等的豪族贵勋。
那明氏子拍了拍他的脸,颇有些倨傲道:“便是你告诉了长老,先不说他是否会因为这点子事得罪我家,便是真要动手,长老也会有不小的麻烦,懂么?”
这话虽倨傲,但他为明氏嫡子,却也有他的底气,想来这人自认为自己才应该是配跟在师钰身边的那个人,谁料师钰却偏看上了谢良这小子,他一方面埋冤师钰没眼光,一方面怨恨谢良,倒是有些怨怼之意了。
谢良攥了攥拳头,却到底没说什么。
老实说,这事虽然让谢良生气,却并未扰乱谢良的心绪。
而就算那个弟子不说,他也从没动过心思去跟师钰告状。
对谢良而言,师钰能留下来,他能日日看见师钰,便已然是他曾经不敢去想的心愿了。
他哪里会因这些麻烦师钰呢。
他不会给师钰惹一丁点麻烦。
若是师钰因此而厌倦了他怎么办?
但次日之后,谢良却被今日未曾开讲的师钰喊进了屋内。
看着师钰微沉的眼睛,谢良敏锐地发现他有些生气。
谢良顿时有些慌乱,他并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马上认罪致歉。
“弟、弟子有错,请您勿要因弟子的错而使自身烦忧。”
谢良将头磕在地上,师钰几乎听到了一声闷响。
再抬头果然见他额上青了一块。
谢良俯首不敢看师钰。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谢良只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师钰却哪里是会叹息的人呢?
又有什么能让他那样的人感到无奈而叹气呢?
师钰上前,亲自扶起了谢良。
他看着谢良额上那处青痕,微蹙眉。
谢良察觉到他捏着他手腕的手也紧了紧。
谢良已然在脑海中思考着,他这些日子可是做错了什么?
但他思来想去最终只觉得,自己如此不成气确实是辜负了师钰对他的一番用心的,他并不知道师钰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只是若师钰要罚他,他是心甘情愿受罚的。
但分明之前师钰也不曾生气不是么,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呢?
这一刻谢良是几乎有些绝望的,他最后只是想着若待会儿他求得责罚重一些是否可以让师钰消气。
虽然他昨日留下的伤还未痊愈,但只要师钰不生他的气了,他受再重的伤又算什么呢?
就在谢良忐忑之时,谢良忽然听到面前的人问道:“那些人欺辱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什、什么……?
谢良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人。
谢良想过无数师钰可能生气的原因,譬如他最近一直未能赢得比试总归是辜负了师钰对他的教诲,又譬如他前日来听课的时候迟到了一会儿,虽说事出有因且不得违背却还也是他头一回迟到了,他事后愧疚了几日。
他想了太多太多原因,总归是他不好,是他没有达到那个人人衡定了的优秀的标准,是他……配不上师钰对他如此用心。
但这一刻,谢良看着师钰,他微蹙着眉,抿着唇,俨然是真的生气了。
师钰生气只是因为谢良对他的不坦诚,谢良分明受到了欺负,却从未想过告诉他,他恼怒于谢良的不坦率,或者说,他恼怒于谢良或许从未将他看作真正的依靠,就算他这些时日已然对此事颇为用心。
他气谢良于旁人面前的委曲求全,也恼怒谢良对他的隐瞒。
谢良脑子有一刻是空白的,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半晌,谢良才忽而底下了头,而后有些磕巴地声音微哑地说道:“我……弟子、弟子……”
谢良低下头,却莫名觉得心中一涩。
分明旁人再如何欺辱他都未曾感到一丝的难过,此刻师钰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让他眼睛嗓子微涩。
这感觉来得莫名,谢良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他嗫嚅了下嘴唇,最后只是认错道:“弟子……弟子错了……”
其实昨日谢良这事师钰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后来吞云告诉他的。
师钰听完便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便把谢良喊了过来。
此刻,看着谢良有些茫然和颓然的神色,师钰愈发确定了,谢良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告诉他这件事。
有一瞬间,师钰素来平静的心境是生出了几分烦闷的。
“你觉得我会畏惧明氏么?所以不肯告诉我。”
谢良听了这话当即又复跪下。
“弟子……弟子只是不愿再给长老您惹什么麻烦了。”
这话听到师钰耳朵里却愈发让他烦闷了。
他走到谢良跟前,道:“那明氏不过一乡野犬豸样的人家,何须你来替我着想!”
这话顿时将谢良吓得面色煞白,师钰也俨然是动了真怒了。
自己在此留下是为了谁?
师钰到底是因为如今谢良的表现而感到有些寒心罢了。
他鲜少情绪外露,更何况说这样的斥责之语,谢良只觉得见师钰的怒容更是心绪陈杂,一腔心思竟难以言表。
师钰见罢,到底没有再多说了。
半晌,师钰看着地上小脸煞白,几乎失了魂魄的谢良,他最后道:“你隐瞒,不过是因为不信任我罢了。”
此话一出,谢良几乎有些发抖了。
他煞白着脸,猛地抬眼看着师钰。
“弟子并未……”
这话几乎诛心了。
谢良从来都知道,师钰对他有多大的恩义,若说他不信任师钰,这几乎像是在谴责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但是师钰很快又道:“你担心我再次离开,将你丢下,所以隐瞒,说到底,你并不相信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所以……不愿全心信任我。”
也不会真的将师钰作为他的依靠。
这话却叫谢良哑口无言了。
他想否认,但心底却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师钰说得没错。
或许这点心思他自己都未曾深入去想。
但今日却被师钰一举点破。
其实师钰此前一直是个颇为内敛的人,他天性淡漠,对什么都淡淡的,除了修炼一事,其余不愿花太多心思,如此才叫人觉得他内敛稳重,如今这般直接坦诚的一番话却是颇为少见了。
谢良虽将师钰视作赐他新生之人,如再生父母一般,他敬重他、崇敬他,也怀着势必要报答这份恩情的想法,但却很难再度全心依靠他,与他真正亲密了。
他将师钰视作巍峨的高山,可远观去尊崇,却不可近处作为依靠。
但说到底,师钰给予他的这么多,他如今能给予师钰的却只有他这一腔真情了。
若是连着这都有瑕疵,他如今又有什么能够给予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良心中已然大乱,他看着师钰,眼中也几乎落泪。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他害怕师钰如此生气,会因此再次离开。
但他却根本不会去想,他如今会对师钰亲近却又始终疏离,不过是在此前发生过的正常情境下的如今产生的正常反应罢了,他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只是因为他实在过于在乎师钰了,又因为他自身过于自卑自怯,才会如此慌乱得几乎无法思考。
师钰见他如此慌乱失措,又想到自己此前的话终究的重了,到底心中有了几分不忍。
他看着谢良,兀自定了定心神,道:“其实你想的不错,我或许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谢良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悲切。
师钰见此微叹,而后又再度上前执起他的手,在谢良还愣着的时候,道:“但我会一直带着你。”
说道这里,师钰顿了一下,又道:“嗯,只要你愿意。”
“你便拜我为师吧。”
谢良愕然地看着他,如今却是真的没了言语。
有关这场可怕的浩劫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大陆各地, 人人闻之悚然。
成千上万的魔兽重新出现在人世,这自然是件可怕的大事。
而随之,那个以一己之力抵御了兽潮的人的名字也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虽然这大概是师钰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那场浩劫过去两日, 远在都城的荀玄徽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师钰……
荀玄徽的目光在这两个字上微微停留。
“你说这次的魔兽数量有多少?”
底下的弟子恭敬地说道:“约有上万。”
荀玄徽起身,在窗前踱步了一会儿。
“各位长老都说这次击退兽潮的这位莫约是位隐士大修, 因兽潮来临才出山,此前这世上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有这样的实力, 已然不容荀氏不重视了。
“长虹门遭此劫难, 我苍龙门身为各门派宗首, 理当派人去支持一番。”
“你带着弟子, 找掌事拨些财物去长虹门看看。”
说着荀玄徽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递给那弟子。
“顺便看看那位长虹门新晋的长老。”
荀玄徽顿了一下,又道:“对他说,若他愿意,苍龙门亦愿尊他为长老。”
那弟子听到这里微微颔首,而后便带着牌子去找掌事了。
兮渊坐于高位上,听到手下的汇报不由得微微一愣。
“呵, 魔域的那几位终归是忍不住了。”他一挑细眉。
兮渊在妖界积威甚重, 如今他一开口,底下众妖却竟无一人敢支应的。
兮渊的目光略略扫过底下恭敬肃立的群妖,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
前些日子他在秘境内被那复活返生的密法反噬, 而后同荀玄徽打斗时又受了伤,他回来妖界, 众妖看他气息不稳,身受重伤, 不由得纷纷动起了心思。
兮渊看着底下几个缩着头, 都不敢看他的妖王。
他道:“赤尤你如何看?”
那被叫到名字的妖怪当即打了个哆嗦,而后恭恭敬敬地五股投地跪在他面前的地上。
他壮硕肥胖的身躯要作出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吃力, 此刻他像个鹌鹑似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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