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儿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
她眼见着谢良已然逐渐清醒了,她连忙上前拉住了谢良的衣袖。
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哀婉和恳求。
她本就生的美,如此楚楚可怜的神态下,更加惹人怜爱。
术法虽未完全成功,但好歹也半成了。
她料定如此能让谢良不舍离去。
但谢良发觉她的动作却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中一片清明,余光处带着的一丝凌厉的冷意,直叫人遍体生寒。
谢良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温柔敦厚的。
这一眼的威慑力竟叫张芸儿惊得下意识放开了手中的衣袖。
他转而朝着师钰走近了几步。
张芸儿分明看到他望向那人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
就好似辛苦的逐梦人,有一天终于看到了自己梦。
但,逐梦人自己知道自己追逐的是什么吗?
难道这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回去的途中, 师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你如今的年纪还是应当以修炼为重。”
“情爱一事……你如今心性不定,她也不适合你。”
师钰很少这样在背后说一个人,他个性冷淡, 向来就是不问俗事的那种。
如今他这样态度明确地说一个人不好,实在是很罕见。
谢良本来还有些恍惚于方才霎那间的感受, 尚且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刻他听了师钰这话也忍不住抬眼看了师钰一眼。
“什么……”谢良愣了一下。
而后他反应过来,说道:“不, 我们不是……”
谢良想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师钰会认为他和张芸儿……
“师父, 我和她只是同门师兄妹。”
老实说, 谢良和张芸儿并没有什么交集,两个人见面也不多,这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芸儿会来找他,要跟他说话,但是处于良好的修养, 他还是跟着张芸儿去了。
后头的事情, 他就都有些模糊了。
师钰看了一眼谢良,见他脸上还有几分茫然。
师钰自己修炼的时候从未受过感情的挫难,但有很多天资聪颖的修士却都是败在了情之一字上。
他这个徒弟和他不同, 谢良心思敏感细腻,有时候又过份柔软。
师钰说他心境不稳, 确实像他这样的年轻,实在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所以说养孩子实在是件麻烦的事情, 不仅仅是吃饱喝足, 给他传授知识,有时候还需要及时关注他的心理状况, 稍有不慎,他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很可能就长歪了。
要让师钰去打架杀人,他能做的很好,但是这样细腻的事情,他实在不是个细腻的人。
但谢良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特别是师钰的话,他一向听师钰的话,于是他看了看师钰,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师父。”
“我会努力修炼,这样才不辜负师父平日对我的教导。”
谢良这孩子说话一向都很招人疼。
“师父,我其实不想和谁结为道侣。”
“……我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师钰看向他,和自己的师父谈论这些话显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到了他这个年纪他也知道有些那些男女之间萌动的小心思了,只是谢良却从未将这事放在自己的身上,他此刻说这些话的语气十分坚定。
毕竟谢良的生命里,从最开始,他就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师父,我不想成家,也没想过会和别人结婚契。”
少年的眼眸很干净,好似从最初开始,谢良的眼睛就一直是这样的。
“……我就想一直陪着师父。师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记得凡间有句话叫养儿防老。”
“我是师父养大的孩子,等您老了,我会好好孝顺您。”
谢良说到这里面颊有些微红。
便是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和别人刨白自己的心意。
对于亲近的人,有些爱是会有些难以说出口的。
但是谢良是何等敏锐,况且师钰的一举一动被他那样在意地关注着。他早已察觉出了师钰对于他情感方面的担忧。
谢良能够理解师父的担忧,所以为了让师钰安心,他才这样对着师钰说出了这样一番有些肉麻的话。
“师父……我只想永远待在您身边。”
年纪越大,就越是不如小时候坦率了。
小时候,谢良可以死皮赖脸求着师钰不要离开,现在却连一句对师父的敬爱都羞于表达了。
只是为了让师钰放心,他还是这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
但师钰听到他这话却只是漠然了一会儿,竟没什么反应。
谢良抬眼看他,这才发现师钰竟好似在想什么。
“谢良。”
“是,师父。”
“为师并不需要你为了为师放弃未来的伴侣,为师的道和你不同,你无需按照为师的来。”
“从古至今,太多修士因情陨落,或坠入魔道,或身死神灭,为师并不愿意你步入那样的后尘。”
“然而,道阻且艰,仙途漫漫,如果真能有一知心人和你相伴而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张芸儿,她并不适合你。”
毕竟师钰所窥天机中早已显示了这位张芸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她害得谢良堕入魔道。
师钰养了这么久的孩子,他这么也不会让谢良再次步入那样的后尘了。
谢良有些疑惑师钰对张芸儿的偏见,但是他想了想,他向来对师钰尊敬,如今师钰这么说了,他之后也自然会远离张芸儿。
于是他甚至都没有问原因,就认真地应下了。
“我明白了,师父。”
他看了看师钰,心头有些微微遗憾,好似师钰并没有将他方才的话当真。
就在这时,他听到师钰停顿了一下,说:“为师很欣慰。”
谢良看着他,只见师钰对着他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意,就证明为师没有看错人。”
师钰从来都是肃然冷漠的神色,容色虽然举世无双,但是却不苟言笑。
只是在这时,谢良看见师钰居然对着他轻轻扯了下浅色的唇。
似是一个极浅的微笑。
“你是个好孩子,谢良。”
他这一笑,恰如冰雪初融,那唇角的弧度几乎让谢良心跳漏了一拍。
只是他尚且懵懂,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是为什么。
只是觉得师父这样笑起来耀眼十分,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莫名恍惚了起来。
一瞬间让他心底又出现了方才在恍惚之中的那种感觉了。
他恨不能做地更好,让师父多对他笑一笑。
想了半天,谢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问出了一句十分莫名的问题。
“师父,你日后也会成婚吗?”
师钰看了谢良一眼。
谢良在问的一瞬间,就已经感到了有些不妥,毕竟他身为弟子,这种师父的私事他是不该过问的,显得不够敬重。
好在师钰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礼仪规矩。
“不会。”
谢良原来有些忐忑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变得轻扬了起来。
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轻快。
他只觉得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这背后的原因,他却并没有深究。
师钰走在前面,谢良跟在他身侧,他看着师钰轻摆的衣袖,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抓住他的衣角,但是他如今已经是和师钰一般高的少年了,这样举动已经不适合他了。
谢良只能依旧跟在师钰身侧,默默注视着师钰的身影。
他好像从来就是这样默默注视着那个人的。
几日后, 谢良与同门师兄妹一起去参加悬门大赛了。
悬门位于山川之巅,地势险峻十分。传闻曾有真仙于此处降临,设悬门, 以作结界。之后常有后人来此凭吊,追寻仙迹。
跟谢良一同出发的几人, 有几日前和谢良比试的那个小少年。据闻掌门十分喜爱这个少年,因为其根骨天资就算放在大门派也依旧十分难得, 这么个好苗子估计没有门派不喜, 这少年之前被谢良这么个天赋平平的打败, 谢良灵根有颇多杂质同这少年纯洁无暇的灵根完全不能相比, 少年人心高气盛,此刻见到谢良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此处在小选中脱颖而出的,除了基本都是门派内几位长老的入门弟子,有一位长老平素就十分内敛,他儿子这次也刚好赢得了参加大比的名额,只是他那儿子估计也从未出过远门, 此刻骤然分离, 心中十分不舍,两人在场甚至在现场还哭了一次。
送行之人面上大都多有不舍,那些年纪大些的弟子也都有些因此郁郁。
在这样的气氛中, 师钰却都未曾上前叮嘱谢良什么,只是在最后启程之时, 对谢良说了一句:“尽力便好。”
谢良身旁有弟子看到了,便对他窃窃私语道:“你师父根本不在意你。”
那位被长老颇为疼爱的小弟子, 此刻身上挂满了那位长老赠送的法宝, 见这师徒二人分离之时也都淡淡,不由得这般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一旁的几人也都看了一眼谢良,心中暗道,师长老素来严苛,平日众人都羡慕谢良那小子拜入了师长老门下,如今看来两个人果然关系冷淡,自己等人或许还有机会也未可知。
旁人如此底下私语不说,谢良听了这些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只是在离去之时一直朝着师钰的方向看去。
直到飞鸟清啼一声,渐行渐远,云雾渐渐淡去了那人的身影。
天玄罗功法玄奥晦涩,玄之又玄。
这部青莲道人传下来的飞升功法,师钰修炼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略有小成。
这日,掌门张廷枫看见师钰闭关的山上骤然冒出一缕神光,他心中若有所感,知道这是师钰又突破了。
他连忙上门恭贺。
只见师钰从山中走出来,万丈高崖,他却径直从云雾中而来,身形飘飘乎宛如神仙一般。
他未曾乘仙鸟飞鹤,整个人只乘着那一缕清风,好似山川水汽都为他所用。
到了张廷枫面前,他只是轻轻一敛衣袖,他身上那股飘忽玄奥之感这才随风消散。
数日不见,这位大人的修为又平添了几分玄奥,更加让张廷枫看不透了。
他心知方才那一缕神光乃是这人突破之由,于是他这才敛了心神上前恭贺。
“若青莲老祖得知有人能承其功法,大概也能欣慰罢。”张廷枫恭维着说。
他一直试探着想要这人能指点一下他天玄罗功法,他从小修炼至今,却还不及这人短短几年的感悟。
天赋这东西在修炼的时候是最明显的一道壁垒,有时候得道之人短短几句点拨可能就会让修为低微的人获益匪浅。
在这方面,张廷枫可不敢同这人相比,该低头时就低头。
但没等张廷枫再恭维些什么,师钰却已然开口,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师钰从未放弃寻找青莲道人留下的那个传承。
如今他功法略有小成,关于传承之地,他也能窥探到更多的信息了。
于是在张廷枫和师钰二人的探究之下,张廷枫整合了关于传承的信息,最终对师钰说道:“如今您的修为足以开启这张地图,看到真正的传承秘境了,只是需要进行一个仪式。”
“这个仪式旁的东西都好说,关键是这仪式需要一柄纱罗如意。”
纱罗如意,传闻中纱罗如意由黄帝所制,持之可辟群魔,这本是皇室之物,却在几代后消失不见。
至今仍被皇室发文寻找。
如今的天下,乃是王与士大夫共治,而与其说是士大夫却不如说是荀氏。
世家之中,荀氏一家独大,其他的世家相加也无法媲美荀氏一家的印象力。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师钰从前本来很少关注,修士入朝当官也很普遍,但是他所修之道却要他清静无为,所以他素来很少管这方面的事情,不过这些事其实只要稍稍一打听,任谁也知道如今皇权势弱,荀氏的力量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无法再膨胀的地步。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荀氏再往前一步,天下迎来的就将是杀戮和混乱的末世。
不过好在荀氏并没有迈出那一步,这么多年了,荀氏也依旧窝在原地,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孔曜,也就是孔承安,江湖人称承安公子的。作为古今以儒入道第一人,他文雅风趣,为人处事八面玲玲,在朝廷中混得风声水起。
历年来,说起这位承安公子,无人不称其为都城第一青年才俊,可谓是声名显赫了。
如今他年纪轻轻,却已经官拜御史,御史乃三公之一,有向皇帝谏言之职,同时也有检察百官的功能。
他是皇帝的眼睛耳朵,每天略览各地的情报乃是他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他这个御史监察的不仅仅是百官,还有整个天下,各类重要的情报会在每天更新送至他的书桌上,再由他上书给圣上。
今日沐休,但是他的书桌上却依旧堆满了来自各地的情报,他必须将这些情报整理出一个条目,再呈给皇帝过目。
只是如今正是春时,中午太阳照得人也有了几分困倦,香炉内的青烟袅袅而上。
不过片刻,孔承安没能挨过倦意,便也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
不知过了多时,他忽而觉得一阵强光刺入他的眼睛,他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只见一人呈青烟而来,长袍宽袖轻垂至地,黑发如墨,伴随着四周青烟袅袅,那墨迹好似要在迷雾中晕染开来一般,身影迷蒙,白衣如烟。
乍看远在天边,再看却又好似不过咫尺距离,竟叫人分不清远近。
孔承安只觉如今依旧神情恍惚,见这场面,只觉得自己恍若仍在梦中。
他乍见这白衣人,惊疑自己是否撞了邪。
此地虽如白昼,却并无光亮,人于此地也无影子。
但再观那人,竟气度不凡,飘然乎如皎皎仙人。
……许是撞仙了。
只是这等入梦的神通,真不知是哪一位隐世的老祖。
孔承安虽然入朝为官,但是却也一日未曾在修炼上懈怠,他以儒入道第一人,本就是天生带着圣贤之气,若是寻常鬼魅自然不能近身,更别提入梦。
他低头念了几句圣经,若是邪物见了自然吃痛,但是那经文却未能进其身便被那人一挥衣袖飘然消解了。
空中只余些许金辉。
这人并非鬼魅,孔承安再次确定了这个念头。
真的是某位仙人。
想到这里,孔承安朝着上方那道身影行了一个端正的礼:“尊者大驾,未能远迎,不知尊者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他态度恭敬,自始至终他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叫人也完全分不清声音来源。
乍一听只觉得轻灵,好似盛夏之时饮了一捧清冽的泉水。
在这梦境中,让他心中一沁,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可抗拒的恐惧来。
这是在强者威压之下的自然反应,孔承安虽然也被这威压压制,但是他心中百转千回,那几位大能的名字被他一一划去。
他却还是不能推算出这人究竟是为何前来。
朝中局势动荡不安,他不知这是否和哪一方势力有关。
“我确有一事。”那人这样说道。
孔承安恭敬回礼:“是。”
“我问你,你可知纱罗如意的下落。”那人这样问他。
孔承安抬眼,却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在何人的梦境,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他沉吟了片刻,还是回复道:“不知您问这个,是有何用处?”
那人貌似皱了下眉,有些不快。
“……事关皇室,我恐怕并不能告诉尊者。”
这位御史大人居然还是个忠臣么?
短短几年上位的孔承安手里并不干净,他虽然被人称为仁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仁善,真正的仁善做不了大官。
师钰听了他这话,只是加重了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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