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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炼焰钢]如何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未央君)


  声音在空旷的山中千回百转,像水珠被海绵吸取一般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树林中。小径左右的针叶林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墨绿色的树叶在银白色的雪花下看起来煞是晶莹可爱,远处可以看见高大茂密的树林。爱德好奇地试着去环抱测量一棵极为粗圌壮的松树,乌黑的树皮被白雪描摹出道道银丝。罗伊站在不远处看着爱德傻抱着树木的模样先是抿嘴忍笑,直到一坨积雪被松鼠从树杈上踢下、砸到爱德的头上,终于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不笑死你?”爱德气得咬牙切齿,“腰上的伤口裂开失血昏迷,正好喂饱山上饿了一个冬天的野狼,搞不好能像释迦摩尼一样成佛。”
  “我们摩X圌教升佛喂的不是美国棕狼,是雪山花栗鼠。”
  “……哈??”
  爱德抱着树干对着罗伊大眼瞪小眼,瘦小的身材尽力伸出手臂环在树干上却仍旧不足一半。罗伊抿着嘴走上前去,一边笑话他、一边伸出左手拉住了爱德华攀在树皮上的右手,然后就在爱德不明所以的当会儿他侧身抱住了树干的另一侧,右手的指骨将爱德的左手拢进了手心。
  “这下就抱住啦。”爱德听到罗伊的声音从树干的后面传来,帽子上的冰雪一时间居然比不上发烫的脸颊。
  他嘟囔着松开圌罗伊的手,“好了,少来这套。测量结束,这棵树是两人抱。”
  罗伊撇撇嘴,“两人?最多1.6人吧?”
  爱德抓过头顶的雪就往罗伊的脸上掷去,后者笑着跑得飞快。
  在雪里跑那么快的应该不是梅花鹿,是麋鹿吧!
  其实比较像山地雪狐狸,爱德想着,看着罗伊眼睛笑着月牙,眼梢微微上吊。
  爱德说,“我妈妈叫朵莉夏.艾利克。艾利克是我妈妈家的姓氏,我和阿尔都跟着她那边的姓。”
  “令尊呢?”罗伊说。
  听到这话,爱德的火气就上来了:“我已经立下遗嘱了:如果我先死了,在葬礼上第一个冲过去把冯.霍恩海姆打得满地找牙的人能从我的遗产里得到300刀,其他帮忙补刀的每人可分得100。”
  罗伊给自己绑着围巾,烟灰色的棉布在他的后脖子上扎了个结。他说,“我记得你说,你的父亲很早就出走了?有什么原因吗?”
  爱德顿了顿,冷笑道,“原因?你是说抛下自己的妻子和两个不满4岁的孩子、十多年来了无音讯不闻不问、甚至连等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妻子的葬礼都不来参加的理由吗?我猜大概是因为他意外地获得了不老不死之身并且得知了国家其实是被人造人控制的阴谋,在游历全国准备拯救世界吧。”
  罗伊无言地抬起头黑色眼睛滑过爱德华、随之望向远方的尽头和尽头处的白雪。他说,“那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闻言,少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想说不记得了,他想带上一串脏话,但此刻回忆却跑得比他的步伐更快,从他身后皑皑的雪径上赶来。不论他怎样一次次否认,有些事永远存在在那里,笼罩在回忆的朦胧灯光下。年幼的他看不分明,却仍旧能感到一丝敬畏和隐约的温暖,就像罗伊不知何时放在自己肩膀的手心一样。
  “金发,扎着个辫子。”爱德不情愿地说,“大概是戴眼镜的吧,我记不清楚。妈妈说,我和阿尔的瞳色发色都像他。”
  “他高嘛?”
  “去你圌妈圌的,你什么意思!”爱德抬腿踹了罗伊一脚,“高,简直都能撞到门到门框了。所以说我的基因是没问题的,我一旦二次发育,分分钟比你高一个头。”
  罗伊侧过头,抿嘴忍笑。
  “其实我根本记不得他。”爱德愤懑地鼓着腮帮子,抱起胳膊,“我老家在刘易斯顿的乡下,地广人稀,土地便宜得很,到处都是土豆地、马厩和粮仓。而我家后面就是片荒凉的破林子,喏,跟这里的破林子半斤八两,前面就是土豆地。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玩,妈妈在那里做农活,我就跟她后面添乱,天气总是很好。那个时候我还喜欢欺负阿尔,打他的头之类的,因为他又小、又不会陪我玩……我那时候以为,小婴儿是不会长大的。”
  罗伊扑哧一声笑了。
  爱德瞪了他一眼。
  “可是那家伙比那个时候的阿尔还没用得多。妈妈总是很温柔,而且心灵手巧,做的菜超级好吃,随便一折就可以叠出一只纸玫瑰,阿尔不会动的铁皮玩偶她没倒腾几下就能巴拉巴拉走起来了;而霍恩海姆,哼,他就是个废物,成天苦着张脸,连玩具火车都不会玩,搬棵圣诞树都会平地摔,削土豆皮能直接把土豆一切二,修个秋千还能从树上跌下来!他大概也会去工作吧……具体干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妈妈说他是个学者、天才,而我记忆里他唯一相似的角色大概也就是那个了,导致我小时候被人夸天才、有科学家资质时我感觉到很反感,因为一直觉得这是个贬义词。”
  “但那么一看,你很像他呀?”罗伊眨眨眼睛,“金发金眼,笨手笨脚,但是个天才。”
  “像个屁!老圌子哪里笨手笨脚了,忘记给你拔点滴瓶的事儿你打算记一辈子仇嘛!”爱德气愤地大呼小叫,生动的表情活像在拆圣诞礼物时看到了一盒子长毛蜘蛛,“而且我和阿尔可是真正科学家、真正搞研究的:我们做项目、做实验、采集数据、分析理论、撰写报告,还要开会、答辩、展出……那个笨蛋就只是坐在阁楼里不知道在干吗而已,就只是一直读、一直写……后来我和阿尔爬上阁楼看过他搞的玩意儿,什么分析哲学、维特根斯坦,真见鬼。”
  说到这,爱德的内心突然被什么给卡住了。温柔而酸涩的流水卷过了他,带走了山林中的清冷,他顿了顿,像是等着那股涌上眼眶的潮水流回自己的胸膛中。
  “有一次我和阿尔从霍恩海姆的阁楼里偷了一本他的笔记摊在餐桌上看,看完后跑去玩耍就忘了放回去。等我俩想起来时,天都黑了,我们怕被妈妈骂在房间里点着蜡烛到处找。
  “然后我们看到妈妈坐在卧室里,那本笔记揣在怀里,很珍惜地看着、摸着上面的字迹,脸上是眼泪,但嘴上是微笑。
  “所以我再生气也没在妈妈面前说过那个傻圌逼半句不好,半句也没有。阿尔也是。”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对罗伊和盘托出,亦不知道对方究竟听进了多少、后果如何。他只知道罗伊揽在自己肩膀的手默默地收紧了力道,像是要通过17岁的爱德华去拥抱那个看着母亲流泪无能为力的7岁男孩。
  如此而已。
  周三下午漫长如一个世纪,事后回想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爱德华呆坐在办公桌前宛如被抽空,面对一切前来询问都置若罔闻,像是仍在从时间的缝隙里过渡,像是在消化难以下咽的痛楚。时间的指针在无声的视线里若无其事地旋转,一时间他终于放任了自己的感情,他再也无法继续强迫自己向前,但也不堪回首过往的残骸。
  夕阳西下,他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回到家,坐到了餐桌前。他小心翼翼地摊平手里那张捏成一团的纸,随后就着夕阳的光线开始慢慢比对自己的日程表和那四个时间。
  第一个时间,四个月前3圌点05分,罗伊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和自己共享炸鸡椰奶的凌晨。
  第二个时间,三个月前的22点23分,罗伊开车送病怏怏的自己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给自己买西柚汁的深夜。
  第三个时间,两个多月前的19点14分,罗伊和自己一起漫步在博物馆、坐在天文台喝酒聊天的晚上。
  第四个时间,前一天的22点42分,罗伊冒着大雪来到研究所看望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得像只猫的夜晚。
  他抬起眼,不知何时已然一片漆黑了。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从来都是这样得寂静孤独,像是冰冷的苦水腐蚀着他的角角落落;而此刻,眼前死寂的黑暗却生长出了獠牙和尖刺,他没有办法思考,更不可能回首。少年无言地注视着眼前一行行数字,久久地动弹不得。他默默拿出手机,打通了那个自己深恶痛绝、却唯一可以查询的号码。
  也许正因为对方毫不掩饰的狡猾和恶劣,面对对方反而变得无惧了。
  恩维调着嗓门说,“嘿,我等你的电话等好久啦。”
  “当初你把马斯坦古的日程表事无巨细地都给了我,”爱德冷静地说,“你背后到底拿了什么好处?”
  电话那头传来了细碎的笑声,“谁知道呢?”
  少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想在任何人身上浪费自己所剩无几的精力了。
  “罗伊.马斯坦古,他去年牵扯到的官司——因证据不足在庭外调解的那场——是这种类型的吗?”爱德说。
  “哇,你怎么知道?”
  爱德不理他。少年平静地说道,“算我拜托你,把关于他发生的诸如此类的事都告诉我吧。”
  对方笑了,“全部?”
  “不是全部,”爱德说,“我不需要听来龙去脉和他具体的作为,只要事件本身的时间地点和结果就成了。”少年顿了顿,轻声说,“到底有过几次这样的事?你知道多少就都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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