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我正好有两句话要跟他说,”爱德闻言,惊讶地抬起头,只见马斯坦古直视着棕毛的眉眼还是笑眯眯的,目光却果断、不容拒绝,“稍微借我几分钟吧。”
那么可疑的说辞别说棕毛,即使是爱德本人也不答应。但彼时彼刻,马斯坦古包裹在深红衬衫后的胳膊在搂在自己后脖子上,马斯坦古的下巴时不时还会碰到自己的头顶,马斯坦古身上隐隐古龙水的味道魂牵梦萦,爱德脊椎发软坐都快坐不稳了,更不要提反抗了。于是马斯坦古半搂半拽地将爱德华从高脚凳上拔下来,推着就往阴暗的犄角旮旯里拉去。等地方推到了,爱德才从半无知觉中惊醒,一把将马斯坦古推开。
“我靠你有事说事,而且我跟你能有什么事啊?”
罗伊低头看了气鼓鼓的爱德华一眼,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摇摇头,直起身往吧台方向张望了一下,随后倒退一步倚靠在了墙上,“玩是无所谓,友情提醒,不要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那个人?”
“就内棕毛。”
“叫啥来着……”
“……我也不记得,麦克或约克吧。”
“……你是不是有人名记忆障碍?”
“无所谓,反正那家伙还是少勾搭的好,一般没好事。”
这可真见鬼。爱德想,马斯坦古知不知道别人也在背后那么说自己呢。
“能拿我怎么地,这是法治社会。”爱德一脸烦躁地说,“搞大我肚子不成?”
“能的话他倒是乐意。”
“那有什么好怕的。”
“据说他打人。”
“我……我喜欢!”
“据说他内射。”
“我也喜欢!”
“据说他有淋病。”
“我也喜……我……够刺激……”
马斯坦古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敬佩的神情。
爱德有点想死。
“总而言之,”少年强行扭过头,固执地不看马斯坦古,恶狠狠地说,“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
一阵沉默。
一时间唯有音乐声和喧嚣声震耳欲聋。
半晌,马斯坦古轻轻地笑了。爱德回过头,只见他垂下眉眼耸耸肩。
“因为你曾经救过我,所以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让你不要受到伤害。”
心跳如擂。
那时,爱德有多想跳上去扇一下他垂下的脸,又是多想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告诉他自己真的有点点喜欢他。
可是爱德什么都没有做。
他眼睁睁地看着马斯坦古站直、转身离开,甚至连告别的话也没有说。
TBC
第十一章
等爱德怅怅然回到原座时,他的心情与之前可谓是截然不同了。理由似乎显而易见,而一向直肠子的少年此刻却不明何故地突然别扭了起来,心中硬是转了七七四十九的弯道还是积郁难释。
他穿过人流、爬回高脚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明明已经被人流冲到了很远的地方,但不知为何,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兴许是对方漫不经心的笑容如此耀眼以至于不能忽视、也不能瞩目。
预想中的轻松感没有如期而至。他仿佛是自己亲手将什么从自己身上切了下来,徒留下空落感和经不住细想的钝痛,而藕断丝连的线索却似乎仍在那里,并没有真正离开。
屁股落椅,他垮着肩膀趴在吧台上身心几分失魂落魄,以至于棕毛在旁边冲着自己晃了半天酒杯,爱德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叫爱德华啊?”
爱德抬起头,一时半刻甚至有点记不得对方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麦克还是约克来着?
“唔……”
不料对方再次会错了爱德一脸半梦半醒的模样,露出了自作多情的惆怅神情,“你哪里认识马斯坦古的?不,他这种人确实谁都认识呢。”说着,麦克或约克嘴角抽搐了一下——也许其实是笑了笑?爱德感到仿佛是胃里一根小刺被抽了一下。
“不能算认识。”爱德僵硬地说,内心已经隐隐预感到对方将要说的话了。早知道刚才回来的路上就应该趁机开溜,再坐回来我是不是傻?
“嘛,我也不是会说同行坏话的人。”棕毛笑着将酒杯推给爱德,“而且长那么好看,大家都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少年抬起头,一时间竟觉得被对方的话噎住了。他于是赶紧端起酒杯往嘴里倒,以掩饰自己隐隐发烫的脸。
“好看吗?明明是包子脸。我没有很喜欢他啊。”
爱德说着放下喝空的玻璃杯,棕毛见状贼贼地笑了起来。他抬手招呼酒保再端来一杯,手放下时便若无其事般地落在了爱德的肩膀上。爱德烦躁地侧过身却没能甩开对方黏糊糊的爪子,一时间只觉得一线甜烫的热流直直钻进他的腹中,再从四肢百骸间涌出来、冒着细碎的泡泡。
“听说他以前在伯克利名声太差,被地方权贵逼得待不下去才到西雅图的。”
这不知道真假。爱德想。
“仗着皮囊好,混吃混喝的货色,也不知道玩了什么手段把自己弄过来的。”
这也不知道真假。
“私下到处有传闻……说他还和CNN播音主任太太关系暧昧哦。”
这……是真的。爱德想着,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棕毛也跟着傻笑说。
爱德华抿着嘴强忍住笑意摇摇头,仰头把第二杯也一饮而尽,随后一把甩开对方糊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一跃从吧台凳上跳了下来。
“谢谢你的招待,麦克或约克。”
“啊?不、我叫……”
“虽然我知道如果继续待下去和你扯扯淡的话,总算也是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这样说不定也不错,麦克或约克。”爱德笑着后退了一步,“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和不喜欢的人说超过三句话,”少年眯着眼睛挥挥手,“这和其本人再好、再不好,都没什么关系呀。”
他说着一股脑地钻进了人头攒动的舞池中,推推搡搡地往门口走去,不料门口都没走到,爱德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爱德酒量算是一般水平,平日里喝的机会尚少,因此也没什么训练该资质的机会。但不论如何他也才喝了两杯酒,尽管速度是快了一些,但也远没有到达能让他喝醉的地步。从椅子上下来时,他就感觉有几分头痛了,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前不久吞下的感冒药未能将病毒抑制住,以至于酒精下肚没多久,就感到眼前泛着隐隐的透明雪花,脚底仿佛也踩在棉絮上摇摇晃晃走了半天差点忘了自己是要走到哪里去。这不,半道上,他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谁……”
“大将!?”
爱德皱着眉头抬起眼,只见哈勃克一脸大惊小怪地瞪着自己。
“啊、哈勃克,”爱德笑起来抬手锤了一下金毛男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把妹……增进同事友谊的好吗!我还想问你呢??”哈勃克摇摇头说,低下头瞪大眼睛看了看爱德煞白的脸色,“你这是咋了?怎么喝了那么多?”
“额,没很多啊。”
“得了吧你站都站不稳了好吗!你这样是要回家吗?”
“嗯、我……”
“你这样怎么回家啊你倒是说。”哈勃克将烟头地上一扔,就扳起爱德东歪西倒的小身板往一边推去,“你扶着墙慢慢走到盥洗室去,先能吐多少吐多少。我给你招呼辆出租车来。”
什么呀。
爱德有些烦闷地抬起头,只见金毛男一脸不容置疑的坚决样,一伸手就把自己往反方向推了过去。
“我靠有那么糟吗……??”
“别说了小祖宗,”哈勃克摆摆手,“小心一点儿啊!”
爱德打了个喷嚏,扶着墙小心翼翼往盥洗室走去。
这段路上的感受十分离奇。带着科学家特有的敏感度,爱德鲜明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发生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化学反应,挥发出一圈圈迷离厚重的白色烟雾,并不断向上蒸腾、积聚在了自己此刻因感冒阵阵作痛的头颅罅谷间。
蓝粉色的灯光跟随着震耳欲聋的电音节奏交替闪烁着。爱德觉得浑身的重量都被向上吸引着,附着在乌云缝隙的小孔间。嘈杂的音乐、喧嚣的人群、刺眼的光线、熏人的酒味和烟味都有了自己的黏度和重量,顺着沉重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肋骨。爱德突然庆幸自己听了哈勃克的话——这下,他是真的有点想吐了。
终于到了门口,少年一转身就逃进隔间,冲着马桶就拼命地干呕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爱德理性的轴轮飞速地旋转着,竭力想要理解此时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然而感官的失重和头痛的折磨却将齿轮磨损得吱吱作响,以至于他呕了半天不仅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头晕目眩的痛苦未能减轻半分,对眼前画面的困惑感反而愈发加深了。
不管了。爱德捂住嘴,艰难地直起身。先回去再说,回去了就什么都……
“咚!咚!咚!”
爱德扶住腰,蹙紧眉头回过脸。身后隔间的门被锤得蹦蹦作响。
“爱德华!是你在里面吗?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