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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玉师师)


阴天子神色稍缓,重新回答他的问题:“需要一场改革。”
崔绝:“自从两年前涂山攸昌上位,妖界一直就在改革中,是现在进行时,为什么还说需要改革?”
阴天子:“不事先拔除盘踞在顶层的世家豪族,自上而下的改革终究是悖谬,没有上位者会愿意让出自己的利益,就算涂山攸昌再改革一万年,妖界依然不会改变,世家们不过是在陪他玩一场自欺欺人的游戏,等世家不愿玩下去的时候,就是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崔绝忍不住弯起唇角,下意识摸了一下眼上的鲛绡,他现在很想解开封印,用阴天子最喜欢的眼睛,注视他挥斥方遒的样子。
他的小陛下,花了两年时间,已然又是一千年前那个让他心动的鬼殿之王。
“你为什么问妖界?”阴天子隐隐有些不太舒服的预感,他近来一直有这种感觉,仿佛身在一层似有似无的薄雾之中,虽不至于迷失,却也难看分明。
崔绝:“如果涂山攸昌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你会眼睁睁看着吗?”
阴天子:“只要他的死,不会影响到冥府。”
崔绝笑了起来。
“你觉得攸昌会死?”阴天子反问他。
崔绝:“我不希望他死,即使是个傀儡,也是坐在妖王宝座上的人,有一定的掌控力,有他在,王权和世家之间仍能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但……”
“但云阳氏崛起,德教虎视眈眈,平衡已经维持不下去了。”阴天子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完。
崔绝点头。
阴天子淡淡地落下判决:“攸昌早晚要死。”
崔绝:“那么我希望他能死得快一点,干脆一点,快刀斩乱麻,不要拖泥带水,否则……”
阴天子:“否则什么?”
“否则妖界陷入战乱,亡魂大量增加,冥府可就又要加班了。”崔绝痛苦地揉着眉心,“我仿佛看见了白无常嚷嚷着要加薪的样子。”
阴天子看着他故作忧愁的样子,隐隐觉得他本来要说的可能不是这个。
他刚要说话,突然转头看向院外,与此同时,黑白无常齐齐将身影隐匿在墙下的阴影中。
“有人来了。”阴天子低声告诉崔绝,手指捏诀,引动事先布置在周围的阵法,掩饰住他们的踪迹。
吱嘎……院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妖岐医盟工作人员制服的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走进来。
“我听老刘说,那一地血啊……今天打扫神殿卫生的倒霉蛋肯定要骂街。”
“四条活生生的命啊,说献祭就献祭,还都是各脉的高手,都不怕人家的亲人打上来的。”
“有啊,当场就解决了,好像是白谷氏的一个女孩。”
“大祭司咋突然这么狂?”
“有云阳寒兜着,怕什么?”
“哎,听说云阳寒……”一个年轻妖医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对同伴们说,“我听说,云阳寒现在功力大涨,十巫可能会换他当妖王哎。”
“卧槽,真的假的?那些世家的大佬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云阳寒上位吧,起码德教圣公第一个就不同意。”
“我们群里有个妹子在德教工作,说圣公最近焦虑得不行,前两天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拿到了一个试灵焰,说是云阳寒的,一测试,乖乖,里面功力刁得一比,气得圣公当场现原形。”
“他焦虑有啥用,我要是圣公,我就趁现在云阳寒在灵山,带兵直接灭了丹顶云城,到时候云阳寒就算当上妖王,回家一看,卧槽,鸟窝被端了……”
“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走进院子里的一个房间取出打理药圃的工具,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离开了。
阴天子解除阵法,白无常一阵风刮了过来:“完犊子了,妖界要乱,云阳寒哪能当妖王……卧槽,你的头发……”
崔绝优雅地捋着长发,笑道:“珍惜你现在看到的样子,等再过几天,我连这个形象都控制不住,暴露出死相,可不要被吓到啊。”
白无常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很快就掩饰住,有些好奇地问:“你死得很惨?”
崔绝:“还算体面……”
“你过来做什么?”阴天子突然出声,盯着白无常冷冷地斥道,“妖界乱不乱,云阳寒当不当妖王,跟你没有关系,做好你自己的工作!”
“我……”白无常被骂得噎住,但他时常被骂,早已很习惯,根本不往心里去,干笑一声,机智地转移话题:“我们在这里坐等是不会找到破执君的。”
崔绝:“哦?你有什么高见?”
白无常觉得他这样问话让自己很难接茬,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是什么高见,只是觉得妖界要是乱了的话,我们在这里很尴尬,万一暴露身份,干扰他界内政的大帽子就得扣下来了。”
“说的也是。”崔绝点头,“要不我们回冥府?”
阴天子:“不行!”
他扫一眼崔绝垂在身后的长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焦躁起来——找不到破执君,崔绝还会持续衰弱下去,直至魂飞魄散。
他决不允许!
“今晚,我进入妖岐医盟的内堂,再去找一遍破执君。”阴天子控制住情绪,平静地告诉崔绝。
崔绝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找不到呢?”
阴天子:“一定找得到。”
“这是无法预知的……”
“如果找不到,”阴天子淡淡地说,“我会抽提整座灵山的魂体,把他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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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月色晦暗,两个人走进妖岐医盟的办公楼,他们此行是想从医盟的进出记录入手, 寻找破执君的踪迹。
这是一座很旧的楼, 年久失修了, 山顶的夜风穿过长廊,发出一阵又一阵有气无力的呜咽声, 犹如幽怨的鬼哭。
“里面似乎在加班。”黑无常低声道。
此时已经不早,妖岐医盟早该下班了,然而楼中却灯火通明, 不时有工作人员快步走过。
“嗯。”阴天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对里面的动静视若罔闻, 坦然地走进了楼中。
黑无常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嘀咕:说好的潜入呢?这身姿自然得简直像是内部员工。
两人都是魂体,修为高深,隐匿起散逸的鬼炁, 连精通术法的妖医们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阴天子神情淡漠,信步穿过人流,走进电梯中。
电梯门关上, 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分别按了16楼和18楼。
“咦, 10楼的按钮怎么亮了?”一个人道,“老张, 你按的?”
“没有, 可能10楼有人按的吧。”
“10楼还有人乘电梯吗, 他们盟办今晚都没法下班了吧, 祭司突然要来见理事长, 他们得忙着接待啊。”
“哈哈……”
狭小的电梯中,阴天子和黑无常面无表情站在那两个人身侧,沉默地听他们的对话。
叮……10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空无一人,电梯里的人嘀咕两句“搞什么啊”,按了关门键。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阴天子和黑无常走出电梯。
空荡荡的走廊里,白炽灯发出微微的嗡鸣,黑无常低声道:“根据地图,10楼出电梯左拐第一个门是盟办,判官猜测他们工作人员应该会每天将来访者信息汇总,交到盟办存档。”
阴天子点头。
盟办的门虚掩着,两人没有触动房门,魂体直接穿门而过,里面灯光通明,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不远处一个房间里隐隐传来声响,似乎在开会。
办公室中摆着六张办公桌,桌子一侧都摞着厚厚的文件堆。
两人动作极快地在文件堆里翻找,一时间,空旷的办公室中只有电脑的嗡鸣和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找到了!”
阴天子抬头看向黑无常,微讶:“这么容易?”
“是啊,自己都想不到这么容易,哈。”黑无常不自然地干笑了一声,从文件堆里一张纸递过去:“破执君有预约。”
阴天子接过一看,上面是一张表格,记录了来访者的预约信息,表格中的名字是巫祝空,也就是破执君,预约拜访医盟理事长,时间是12月4日下午三点。
“后天?”黑无常算了下时间,突然意识到他们潜入妖界已经一周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来者大概有四人,脚步声杂乱沉重,都不是修为高深之人,还有抱怨声一起传来——
“累死了,干嘛半夜会面啊,今晚估计得干到凌晨三四点,真特么操了……十巫到底搞什么东西啊。”
“全妖界人民都想知道十巫在搞什么东西。”
“妈的之前说涂山攸昌顺天承命当任妖王,这会儿两片嘴皮子一碰,就改云阳寒了!”
“难道云阳寒送钱了吗???”
房门被推开,几个刚开完会的疲惫社畜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对办公室中的两个鬼魂丝毫没有感知。
社畜们拉开椅子坐下,习惯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另一个道:“十巫有过临时开奉神会的前例吗?”
“没有,都是提前好多天通知,这次想必也是被逼急了,听说灵山办公室的电话已经被懵逼的大佬们打爆嘞。”
“谁叫全灵山只有那一个电话啦,电话线一拔,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你怕是想气死大佬们,依我看,十巫根本不用通知大佬们明晚来开奉神会,那个云阳寒才应该是妖王的神谕发下去,懵逼的大佬们现在已经在来路上了……”
“啊,我迫不及待想看大佬们懵逼的脸了。”
办公室里一时充满着疲惫而又快乐的气氛。
阴天子漠然抬步,从人们身边走了出去,黑无常视线扫过沉迷聊天的社畜们,动作极隐蔽地将那张表格折起藏入袖中。
两人下楼,深夜的大厅中空无一人,头顶的灯海犹如璀璨星空,兀自发出寂寞的光明。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工作人员快步跑向门口,列队排在两侧。
大门打开,一群黑衣巫觋的簇拥下,祭司披着艳丽法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黑无常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往前一步,做出护卫的姿态。
阴天子视若无睹,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改变,依然一步一步地,无视着被巫觋们簇拥而来的祭司,信步往门外走去。
双方迎面而行。
大厅中寂静无声,连风都停止。
前一夜的血腥祭祀场面在眼前闪回,黑无常见识过这个祭司的能力,鬼炁本能地翻腾起来,他死死控制住炁海,表面波澜不惊,手指悄悄在袖中捏诀,警惕地感知周遭的妖力。
“放轻松吧。”祭司的声音突然响起。
黑无常蓦地一惊,几乎就要按捺不住鬼炁,却发现那祭司说话的对象是身边一个黑衣巫觋。
“明晚的奉神会由我主持,不会出任何问题。”祭司手里握着一支手杖,慢慢往前走着,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黑无常余光瞥去,没来由觉得这笑脸十分别扭,仿佛是一张假面——那祭司在含笑说话时,心中是丝毫没有这般笑意的。
双方擦肩而过。
似乎对彼此都毫无感知。
黑无常不由得松一口气,抬眼看向大门,胜利在望,连脚步都不由得轻快起来。
“我现在很好奇,”祭司阴柔怪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崔子珏听到‘倚伏盈虚祭’这个名字,会生气吗?”
黑无常霎时浑身紧绷,猛地回过身去,却见祭司仍旧只是在与身边的巫觋说话,身披艳丽法衣的身影在空旷的大厅中渐行渐远。
阴天子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仿佛既没有见到那个祭司,也没有听到他的话语,神情淡漠地走出妖岐医盟。
黑无常:“陛下,他……”
话未说完,阴天子催动鬼炁,直接劈开空间,传送回他们藏身的小院中。
黑无常:“?”
小院偏僻阒静,夜雾中有淡淡的药香。室内没有亮灯,崔绝坐在桌边,单手支颐,不知在想什么,白无常趴在旁边睡得香甜,真不知道是谁在给谁守夜。
阴天子凭空出现。
“嘶……”白无常一个激灵,蓦地惊醒,瞪向突然出现的阴天子,带着困顿的鼻音质问:“你是因为单身太久,鬼炁才这么澎湃,可以随手劈空间玩儿的吗?”
随后而来的黑无常:“……”
有人总挨领导教训不是没有原因的。
“嗯?”崔绝回过神来,“望”向阴天子的方向,笑道:“陛下回来了。”
“嗯。”阴天子应了一声,没理会白无常的胡言乱语,径直走过来,白无常忙不迭蹦起来,把凳子让给他。
阴天子站在桌边,看着崔绝披了满背的长发怔了半瞬,缓缓移开视线,坐了下来。
崔绝摸索着倒了一杯水,推给他,笑盈盈道:“猜猜我在那堆草药里发现了什么。”
阴天子喝了一口:“薄荷?”
“消消火。”
“我没有上火。”
“是我上火。”崔绝捂着心口,幽怨地说,“苦等陛下半夜,心火炽烈,烧得心焦。”
阴天子弯了下唇角,声音柔和:“让你久等了,是我不对,我该带你一起。”
崔绝:“那才是真的不对。”
阴天子盯着他的嘴,眸色深沉,打定主意要是这张嘴再敢说出什么“自己没有修为是拖油瓶”之类的话语,他就……就把薄荷叶子塞进他的嘴里。
“陛下是去做梁上君子偷东西的,带上我,难道是想多拉一个入伙?”崔绝笑着说,“我堂堂冥府判官哎,怎会被你牵连?”
阴天子笑了出来。
黑无常吃惊地看着他们,说实话,不管看到多少次,他都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感到牙疼。
衣袖突然被扯了一下,黑无常转头,看到白无常一脸无语地瞪他,见他回头,打了个手势。
两人一起悄悄退出房间,来到走廊里。
白无常:“不是我骂你哈,你那俩招子是不是瞎?那俩人都快亲上了,你还杵在里面,是打算看激情戏吗?”
“……”黑无常尴尬地表示:“他们现在不能……”
“你不是瞎,你是傻呀!”白无常捂脸,恨铁不成钢,道,“就算他们现在不能……那还可以用……哎,算了,我不给你上生理卫生课,你什么都不懂。”
黑无常:“……”
莫名生气。
室内,以崔绝的修为听不到白无常在外面说什么,阴天子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握着水杯的手指不由得攥了一下,特别想揍白无常。
“陛下?”崔绝疑问。
阴天子:“没事。”
他端起水杯,只喝了一口,又放下,看着崔绝唇角清浅的梨涡,道:“破执君预约了后天下午参见医盟理事长。”
“那我们再等他两天。”
“陛下。”崔绝柔声唤道。
崔绝:“你有心事,在想什么?”
阴天子想起在大厅与祭司的偶遇,那祭司身披法衣、端庄持重,在巫觋的簇拥下圣意沛然,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满目的硝烟。
“倚伏盈虚祭……”
“什么?”
阴天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说出了口,遂坦然问道:“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崔绝唇角轻抿,沉默片刻,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阴天子心中有种别扭的怪异感,崔绝的反应显然表明这个词对他来说不一般,但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个祭司当时的语气——
崔子珏……
他凭什么这么喊?!
“到底怎么了,”崔绝推了推他,“是在妖岐医盟遇到什么人或事了吗?把你们的经历讲给我听,全程。”
阴天子按捺下心头的郁卒,将在医盟中的际遇仔细叙述一番,说到那个祭司,不由得带上些情绪:“他一个妖物,也敢直呼你的名字,如此僭越。”
崔绝无奈,叹息着喊了一声:“陛下!”
阴天子看向他。
崔绝缓缓道:“我是阎罗殿的判官,单论官阶并不算多尊贵,而他是灵山十巫之首,地位比妖王都超脱,他喊我的名字,算哪门子的僭越,我们甚至都不是一界的。”
“……”阴天子顿了顿,沉声:“总之,不行。”
崔绝失笑。
阴天子阴沉着脸:“当时我隐匿了身形,但他肯定能感知到,却没有戳破。”
“因为没有必要,戳破之后跟你打一架,再搞一个大新闻?我想,明晚的奉神会是他的首要选择,他应是不想节外生枝。”
“但他最后那句话,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崔绝闻言,没有出声。
“子珏?”
“那句话……是挑衅。”崔绝平静地说,“不是针对你,而是我,是针对我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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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伏盈虚祭, ”崔绝没让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确实会让我十分在意, 因为那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邪术。”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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