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暴怒:“喷你自己!”
老树解释:“花妖喷剂,我族女性的日常用品。”
崔绝:“我是男的。”
“知道你是男的!”老树没好气,“给你遮遮身上的阴气,多少有点郁葱氏的味道,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冒牌货!”
崔绝笑了一声,鬼魂都很擅长伪装,特别擅长装成活人,他更是做戏高手,倒丝毫不担心会暴露。
再说,就算暴露又怎样呢?难道还真怕他郁葱花将自己剁碎了沤肥?
老树有点老妈子心态:“如果被看穿,就说你是鬼族妖籍,拜入郁葱氏门下的,族籍材料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崔绝点点头,赞道:“你工作起来倒是出乎意料的细致。”
老树冷着脸:“不用你夸。”
花公子临走之前,第无数次指着崔绝威胁:“不要暴露,否则我……”
“把我剁碎了沤肥,我知道,我知道。”崔绝体贴地说,“放心吧,我一向纯良、老实怕事,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
花公子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太主动了……威胁人的快感都没有了!喂,那个鬼。”
崔绝:“嗯?”
花公子:“云阳寒亲自过来了,这货很危险,遇到他要小心点。”
崔绝当然会小心,作为魔后的亲弟弟,云阳寒虽然天赋不高,但到底是继承者,武骨再差,在整个云阳氏海量资源的堆积下,也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还有,”花公子叮嘱,“不要在云阳寒面前提起任何与魔后有关的事情。”
“哈。”崔绝毫不意外,笑了一声,装傻道,“当然,我知道云阳氏清虚高洁,不会让魔物沾染羽毛。”
“你懂个屁。”花公子左右看了两眼,确定附近没有别人,压低声音道,“知道当初他为什么差点弄死我吗?因为我看到他笔记本里,一页页的画满了魔后的小像。”
崔绝吃了一惊,同样都是绘画爱好者,他很理解这种在本子上为人画像的隐秘感情。
自己在无数个本子的边边角角画过阴天子,因为自己心里盛满相思,那么云阳寒呢?
他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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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城,深宫
魔主寂寞如雪,揽镜自怜:咦,头顶绿油油的,是不是镜子坏了。
就在崔绝被花公子和老树挟持赶往渺万里云坪的时候, 阴天子踹开房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脸色阴沉。
“没人?”陆行舟揪住水草妖, “你小子敢耍我们?”
水草妖傻眼了:“我我我……我们约好的碰头点就是这里啊。”
“你他妈还敢嘴硬?”陆行舟一把将他摔在墙上, 抬脚就踹了上去。
阴天子抬手制止他:“他没撒谎。”
陆行舟:“嗯?”
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冥王鬼炁, 阴天子细细感知那丝熟悉的感觉,仿佛用指尖触碰到了崔绝一般。
半晌, 他转身往外走去。
陆行舟拎起水草妖追上去,喊:“哎,你去哪儿, 他留下线索了?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约定?”
“嗯。”阴天子应了一声, 虽然确定崔绝曾在此处落脚, 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崔绝身上有寄存了冥王鬼炁的小装饰, 可以在他受到伤害时抵挡一刻,但这也意味着,当这些冥王鬼炁释放出来的时候, 崔绝正在受到伤害。
这是一片脏乱的城中村,人来人往,各种妖气混杂在一起, 冲淡了空气中残存的冥王鬼炁。
阴天子面沉如水,循着这股气息, 在逼仄的街道上大步走过,路人好奇地看向他, 却莫名感觉到阴森的寒意, 不由得搓搓手臂, 心道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力是怎么回事?
陆行舟追着他的脚步, 在一处臭气熏天的角落停下, 看向前方,心头不由得揪起来——阴天子从垃圾桶中,捡出一件熟悉的衣服。
“小阴……”陆行舟嗓音发紧,艰难地说,“这不一定就是判……”
“我认得。”阴天子说,他五指攥紧,抓着那件衣服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出声:“衣服上没有撕扯的痕迹,至少不是被暴力脱下的,可能只是换了衣服……”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将衣服展开,细细检查过去,指尖搭在领口蓦地顿住。
“怎么?”陆行舟看过去,见领口那里的纽扣少了一颗。
阴天子稍稍舒了口气:“线头很平整,他摘下纽扣时不算紧急,但仍不够留下更多信息。”
陆行舟看着那个缺了纽扣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能只是意外掉的。”
阴天子摇头:“这颗纽扣里有我的冥王鬼炁,他是故意摘下的。”
陆行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小细节,看了阴天子一眼,不禁感慨:“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他是我的冥后。”
正在说着,阴天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查到了什么?”
对面的声音:“水草妖说的那个读书考试,应该是指云阳氏搞的一个培训,让手底各个氏族进献美貌的处子,集中在渺万里云坪,判官大人很有可能因为外表而被掳去,当成某个氏族候选人的替身。”
阴天子:“嗯,继续查。”
陆行舟问:“渺万里云坪是什么?”
“一个演武场。”阴天子眸色阴晴不定。
陆行舟察觉到异样:“那个演武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阴天子:“它的位置,在妖界圣塔附近。”
“圣塔?”陆行舟吃了一惊,圣塔是一个富有神话色彩的地方,妖界的神话传说里,上古时期,世界上还没有妖,众生只是草木禽畜,整个妖界大陆一片鸿蒙,有一个神从天而降,为众妖开启神识,其中有一个妖物,英俊果敢,和古神成为朋友,两人联手,率领众妖建立起了绵延至今的妖界文明,是为初代妖王。后来古神帮助妖王飞升,一起回归了神界,在天上继续守护妖界万民。
后人为了纪念初代妖王和古神的珍贵友情,在他们飞升之处建立了一座高塔,供奉二位的遗物,称为圣塔。
据说圣塔是有神力的,当年云阳烈被魔主引诱而堕魔的时候,妖界将其封印在圣塔之中,就是希望能借助神力净化他体内的魔气。
七百年前阴天子在圣塔被围杀,崔绝将气全撒在魔主身上,一举攻破魔城,却不能对妖界出兵,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就是因为以圣塔对妖界的意义,阴天子作为冥府之主,出现在那里本身就理亏。
陆行舟皱起眉头道:“云阳氏想干什么,在圣塔附近,还都是处子?这他妈一听就有阴谋吧,还有那个……”他揪起水草妖,恶声恶气,“你们一整个大葱氏都找不到一个处,要从外面掳人?”
“是郁葱氏。”水草妖纠正。
陆行舟瞪眼。
水草妖立即一缩,战战兢兢:“大……大葱氏,我们族的外表都……不太合规,前几次全都落选,家主好没面子……”
“你们就是看上我儿媳长得美?”陆行舟气得简直要爆炸,愤怒之余还有一点委屈,“难道我的颜值不够格吗?”
为什么不掳自己?
崔绝没有武功,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根本毫无自保能力,还不如掳走自己呢,自己可以打到他们叫爸爸。
水草妖小声道:“不是颜值……树大爷说你一看就很风流,肯定不是处……”
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的石饮羽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行舟一眼。
“看什么?”陆行舟骂了一句,“……操!”
远在渺万里云坪的崔绝不知道山下发生的事情,他正在神殿中,和其他各个氏族献上来的美人一起学习参悟。
这是一门心法,名叫祀神诀。
崔绝跪坐在地上,将书册放在膝盖,饶有兴趣地翻看,细细看完一整本,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
——这是一门邪术。
外表包装得十分端正,心法内核却是掩不住的阴诡邪淫,与一向自诩高洁的云阳氏功法格格不入,他曾见魔后挥剑,即便已经入魔,剑意仍然脱俗绝尘,如高天朗月、云顶雪风。
这心法诡谲的程度,倒是适合魔主那样的奇行种来修炼。
云阳氏怎么会组织人修炼这种邪术?
“你笑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崔绝抬头,看到云阳寒负手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含笑回答道:“读了两页,略有所得,不禁喜笑颜开。”
云阳寒盯着他的脸,半晌,哼了一声。
崔绝没来由地想到阴天子,自家那位小主君也总爱冷哼,只短短的一个气音,却远比眼前这位来得可爱多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神奇啊。
云阳寒冷声问:“你有何所得?”
“此心法不循常理,另辟蹊径,却又能自洽其说,行偏锋之径,得大道之果,着实不一般。”崔绝翻着书册,慢声细气地说,“比如此处,任脉左行,出阴脉之海,逆走中极,行歧路、会督冲,聚于血海……稍有不慎即有可能逆气爆体,但修炼得当却可以化血为气、运气行意,以灵识沟通天地、祭献神明,当真是兵行险着,奇哉,妙哉。”
云阳寒冷漠的眼神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看一眼他衣袍上的藤蔓暗纹,沉声:“你是郁葱氏?”
崔绝点头:“郁葱白。”
云阳寒嘲了一声:“草木无心,修行艰难,多少年能修出你这样一双火眼金睛,对术法的理解堪称天才。”
“哈,”崔绝笑了笑,“纸上谈兵而已。”
云阳寒能察觉到眼前之人确实修为低浅,不过祀神诀这门心法重在意境,而非内力,这个郁葱白的修为已经足够。
他盯着看了半晌,渐渐皱起眉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电视上?”崔绝扶了扶镜框,笑眯眯道,“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冥府判官。”
“哼。”云阳寒哼了一声,刻薄道:“你倒是也配?”
崔绝没想到这人对自己的评价似乎还挺高,不由得点头赞同:“对对,我和他虽然一样纯良,但我又岂有他那样好命,被一界之主捧在掌心……”
话未说完,云阳寒脸色霎变,如风雪席卷,冷彻骨髓:“住口!”
崔绝:“哎?”
“身为男子却屈居人下,不知廉耻!自甘堕落!”云阳寒怒斥,说完,拂袖而去。
崔绝跪坐在原地,仰着脖子,目送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半晌,才委屈地想:干嘛这么生气?提一界之主你就急眼了?还说我屈居人下……哎谁告诉你我在人下的,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云阳寒负气而走之后,崔绝又气定神闲地研究了一会儿那本书册,琢磨他将会如何运用这门邪术。
一个同样披着长袍的美人靠过来,低声问:“你是郁葱氏?”
“嗯啊。”崔绝点头,“阁下是?”
美人:“白谷氏。”
与黑渊氏同为云阳四脉,地位比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什么郁葱氏要高得多了,崔绝道:“贵氏族的飞霄流杀,我可是耳闻已久了。”
白谷氏美人摆摆手:“那是嫡脉才能练的独门秘技,跟我们这些底层没什么关系啦。”
崔绝:“我看你气息沉稳绵长,即便不练飞霄流杀,也是武功高手。”
“全凭勤能补拙罢了。”白谷氏捧着书册,“我方才听你与少城主大人谈论时,十分有见解,能否为我指点一二?”
崔绝:“呃……”
白谷氏:“当然你可以拒绝,是我冒犯……”
“那倒也不是。”崔绝看着这个学习刻苦的美人,心头一时有些复杂,指点别人修炼祀神诀这样的邪术,那罪业可就大了。
“关于这门心法,”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有什么感觉?”
“祀神之诀,献灵之术。”白谷氏平静地说。
崔绝心念一动:“你知道?”
“你指的是我们的命运?”白谷氏笑了笑,“我们代表氏族来到此处,不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崔绝:“……”
白谷氏讶异:“你不是这样以为的?”
崔绝:“……”
显然不是。
“你明知修习这个祀神诀会有可能丧命,却仍然要继续修习?”崔绝问,“万一你因此而死……”
白谷氏:“士为知己者死,为主君的大业身死,难道不是我等臣属的荣耀吗?”
崔绝:“话虽如此……”
如果对象是阴天子,那当然是为他万死不辞,身死、魂死,都不在话下,那是因为阴天子乃旷世明君,值得自己肝脑涂地,而云阳氏……他何德何能跟自家主君比?
崔绝知道妖界重礼崇德,表彰臣子为主君牺牲,也确实经常有臣子慷慨献命,但人心复杂,岂能人人都如此伟大?
他笑了笑,赞道:“你说得没错,可惜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荣耀的机会啊,我们这么多人,”他抬手,指过神殿中专心参悟心法的众美人,叹息道,“其中有人将会因悟性太低而被淘汰。”
白谷氏眼中划过一丝恐慌。
崔绝察觉到他的眼神,心下顿时了然——这个祀神诀是门邪术,云阳氏岂会容忍别人将心法带走?
所以被送到这里却被淘汰的美人们,恐怕下场不会太美妙。
哈,怪不得郁葱氏不送自己族人前来,而是从外面掳一个自己来当替身,这么看,似乎还挺爱护子民,啧。
崔绝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自己虽然纸上谈兵很带劲,但是没有修为,修炼起来肯定比不过其他人,到时被淘汰了可怎么办?
那就不只是耻辱问题了,万一云阳寒要灭口,自己有什么办法从他的翅下逃脱?
结束一天的参悟,崔绝头昏脑涨,扶着墙走回居处,远远看到一个挺拔的人影站在门前,暮色四合,他视力微弱,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扬起笑容朗声道:“少城主大人走错门了吗?”
“你今日说……”云阳寒冷声道,“被一界之主捧在掌心……”
崔绝:“啊?”
云阳寒:“我是来反驳你的。”
崔绝:“啊?”
“第一,你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岂有羡慕被男人所爱的道理?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一界之主又怎样,捧在掌心又怎样,难道一界之主就不会始乱终弃了吗!”
崔绝:“啊???”你干什么这么咒我?
云阳寒咄咄逼人:“第二,你说判官因为得阴天子宠爱而好命,那你可知,阴天子从没给过他任何名分,甚至连‘判官’这个官职都不是他独有的,十大冥殿之中各有一个判官,官阶只有三品,还不如十二司的掌司。”
“……”崔绝心道你这么长时间没出现,原来是去查资料了吗?“判官”这个官职确实不高,但够用就行了。
他温声解释道:“崔判官高风峻节、风骨不俗,一心为公事奉献,并不在意官职的大小。”
云阳寒:“你怎么知道?”
“咳,”崔绝清了下嗓子,“我猜的。”
“那你猜错了。”云阳寒嗤了一声,“判官职位不高,只有一个原因——阴天子并非真的爱他,否则,怎么会容忍他受委屈。”
崔绝觉得这太过分了,我和阴天子又没招你惹你,你怎么诋毁我们的感情呢?
他笑眯眯道:“若说职位,魔后职位够高了吧……”
话没说完,天地间忽然刮起凄冷寒风,云阳寒杀气满身,剑身抖动,发出彻骨的剑息。
哇,崔绝心想:花公子果然没有撒谎,提起魔后,云阳寒就暴走了呢。
“职位……哈,以男子之身登上后位,被如此羞辱还甘之如饴,真是丢人丢到全天下,”云阳寒厉声道,“魔主太华卑鄙无耻、龌龊下流、不千刀万剐难以平天下人之愤……”
崔绝眨眨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炸毛的男人,不禁开始内心阴暗地怀疑云阳氏是不是串种了。
这个根本不是仙鹤,是斗鸡啊!
云阳寒足足骂了一刻钟,末了,指着崔绝道:“眼镜能改善视力,但你戴着眼镜,却比全世界的盲人都瞎。”
“!!!”崔绝心道就算我瞎,你也不至于特意跑来骂我一顿的吧,再说,谁说戴眼镜都是为了改善视力?我就是为了好看,不行吗?
“废话少说。”云阳寒掏出一串珠链扔过去,“好好准备,今夜亥时,会有人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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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寒走后, 崔绝坐在房内,在灯下拿着那串珠链研究了一会儿,准确地从108颗大小相同的珠子中找出独特的一颗。
他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那颗圆珠, 对着灯影仔细看着, 里面似乎弥漫着云絮, 黑色和金色交织,在圆珠之中缓慢地漂浮。
他想了想, 取出一粒纽扣,攥在左手掌心,右手捏法印, 抵在唇边, 薄唇翕动, 默念法诀, 手印不断变幻,缓缓抽出纽扣之中蕴藏的冥王鬼炁,接着将右手指尖抵在圆珠上, 借冥王之力探索那抹云絮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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