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禾低垂着头,不吭声,加倍干活。
冯翠花沉着脸回到老大屋里,饭都不吃了。
还是老三把饭菜端进屋里哄冯翠花道:“妈,你别逼爸了。今个肯定是爸往王家送人没送回去,昨个闹得那样难看,王家人要脸面,估计想拿个乔。过两天,就该让姐回去了。现在王家人不同意,你就是再逼爸,爸也不能把人送回去。”
冯翠花听到儿子这话才满意,冷哼道:“都赖你爸,装什么装。丁禾长成那副鬼样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现在又不能生孩子了,还敢拿乔,就不怕人王家真一怒之下不要她可怎么办。”
冯翠花气哼哼道:“这祸事都是你爸惹出来的,他要是不把丁禾送回王家,我就真不跟过了,这事可不是说笑的。”
“是,是,爸肯定会把人送回王家的,不然姐能去哪。”老三哄道。
此时丁家人还不知道焦夜怀已经登报离婚了,还以为这件事最后必将以焦夜怀妥协把丁禾送回王家而落幕。
然而等到第二日下工后,焦夜怀从大队里拿了一张报纸回到丁家,告诉丁家众人,丁禾已经登报和王有德离婚了,丁家众人这才傻了眼。
冯翠花哭天抹地,破口大骂,骂焦夜怀又骂丁禾,“丁大柱,我不管什么登报不登报的,今个你必须把丁禾送回王家,否则就是我跟你登报离婚。”
老二媳妇道:“爸,家里有个离婚的小姑子,你让你几个孙女以后怎么嫁人,她们还要不要名声了。”
老二也道:“爸,你就算不为你几个孙女着想,为该为妹妹想想。这十里八村的哪有离婚回娘家的姑娘,这要是放在从前就相当于被休。一辈子都要被指指点点,但凡要点脸面的,都没法活,直接就找根绳子吊死了。”
老三媳妇也急道:“可不是咋地,爸,你可不能犯糊涂。趁着王家人没看见报纸,赶紧给姐送回去,好好给王家道个歉,姐以后在婆家乖觉些,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老三道:“爸,你要是舍不下这个脸面,不好意思去王家道歉,大不了我去。为了姐以后的幸福,我豁出去了,就不要这张脸了。”
焦夜怀一脚就踹翻了眼前的桌子,再次决绝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个家我说得算,婚也离定了,你们要是不满意就给我滚出去。”焦夜怀冷冰冰道。
冯翠花这次可不怕焦夜怀了,她急了,吼回去,“你不把她送走,明个我就去登报离婚。”
“好啊。”焦夜怀道:“我答应你了,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分家。
丁禾,你去找沈老师过来做个见证。”
丁禾低着头,噔噔跑出去了。
焦夜怀坐下来,不怒了,冷冰冰的可怕,他道:“现在我跟你妈离婚了,你们几个都跟谁?”
老三道:“爸,你就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乱。”
焦夜怀冷笑,“我没添乱,我是认真的。
我跟你妈这婚离定了,她跟我一场,离婚又总是对女人格外苛刻些,所以家里除了属于我的那份口粮外,我什么都不要。包括钱和房子,到时候你们谁养你妈,你妈的东西就给谁。”
焦夜怀故意这么说,老二老三贪婪,知道他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有,无利益可图,绝对不会想着跟他。
“爸,你这么分,啥都给妈了,那你以后住在哪?”老大傻乎乎问道,换来冯翠花狠狠一个瞪眼。
不管怎样,这个大儿子还惦记着丁大柱,焦夜怀还是有几分欣慰的。
他道:“村头有个破屋子没人住,之前知青们在哪里住了,后来嫌弃那边实在住不了就搬走了,我就住那里。
以后,你们谁跟我,就住在那边。”
“可那房子根本就不能住人,但凡能将就,大队也不至于给知青们重新建知青点。”老大又道。
“总不能把你妈撵出去吧,所以还是我离开这个家吧。”
这时候沈老师匆匆进来了,发现了丁家不同寻常的压抑,他道:“老丁,都啥岁数了,别做糊涂事。”
焦夜怀道:“你也别劝我了,我意已决,就差你给写份离婚协议。”
焦夜怀跟沈老师就是普通村邻,关系说不上多好。请他过来,是因为他是除了大队长和大队会计外,为数不多的会写字之人。
沈老师见丁家没人出声反对,就坐下来开始写这个即算离婚协议,又算分家文书的协议。
焦夜怀这时候又道:“丁禾跟我,你们妹妹离婚后没地方去,肯定得跟着我,以后都由我养他。至于你们几个,再有一个跟着我的,跟着我的那个,除了口粮外,什么都不能带走,全部留给你们妈。”
这话一出,老二和老三默默相觑,都不愿意。
这么一分,谁跟着焦夜怀不就谁啥也得不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那就是遭罪去了,他们可不愿意。
不过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老二苦口婆心道:“爸,你别闹了,这都什么事啊,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老三也煞有介事道:“你这把年纪离婚,不怕外头人说你为老不尊,不知羞啊。”
焦夜怀不听他们这些,就道:“行,你们没人愿意跟着我,我就带丁禾出去住,只是你们记住了。不跟着我的就代表从今以后跟我断绝关系了,任我以后如何荣华富贵或者贫穷乞讨都与你们无关。”
老二老三不屑撇嘴,说贫穷乞讨还差不多,荣华富贵咋可能。
一个五十来岁地里刨食的老社员,连房子都没有,比大队里最穷的老鳏夫还穷,还想着荣华富贵,这不是做梦呢。
咋地种地还能种出金子,就算真种出来了,那也是大队的,不是各人的。
几个儿子媳妇都不以为意,谁也不愿意出去跟焦夜怀遭罪去,最后还是老大道:“我跟着爸。”
焦夜怀却摇头,“你是长子,按理来说该是你养老人,所以你留下吧,照顾你妈。”
老大品行还行,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焦夜怀才不愿意带他走。
如果他日后发达了,跟在他身边的孩子肯定得沾光,到时候以老大这个性子,肯定要是要拉拔兄弟,贴补冯翠花的。
原主这种封建传统的人,都要跟冯翠花离婚了,怎么可能愿意自己赚来的钱给冯翠花花用,怕是知道后都得气得诈尸。
原主不乐意的事情,焦夜怀都不会做。再说在原主的许愿中,本来就没有提到三个儿子,他只想补偿丁禾。
焦夜怀对沈老师道:“一定要加上我和冯翠花自今日起离婚,往后各自婚嫁,在不相干。还有三个儿子自愿跟着冯翠花,自今日断绝父子关系,日后没有赡养义务,贫穷富贵各不相干。丁禾跟着我,同样跟冯翠花断绝母子关系,日后没有赡养义务,贫穷富贵各不相干。”
冯翠花根本不在乎丁禾给不给她养老,大队里有儿子的都指着儿子养老,当然也有嫁出去的姑娘从婆娘扒拉东西贴补娘家。
可是那是别人家姑娘,就丁禾这个衰样,还指着她能从婆家拿东西,不扒拉娘家就不错了。
沈老师把离婚协议写好,一式两份,让冯翠花和焦夜怀按手印。
本来还需要签字,可两人都不会写字,只按手印就行了。
焦夜怀按的干脆,冯翠花却不想按,她可不想离婚。
焦夜怀这时候就故意道:“不想离婚也行,以后就接受丁禾,好好对她,再给她道个歉。丁禾这些年在王家被苛待伤了身体,回来后不能干重活,就不下地了,好好养着,你多给做多些好吃的。”
“凭啥,一个赔钱货。人家闺女养这么大,都能要百八十的彩礼,就她结婚就得了五块钱彩礼。连她这些年在我家吃的粮食都还不回来,凭啥我还得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冯翠花怒道。
“那你就按手印,咱们要是离婚,什么财产都是你的,我啥也不要,儿子都给你,我就要丁禾。”
要是焦夜怀不这么分配,冯翠花绝对不会同意,这么一分,家里什么东西都是她的,就连儿子都全部给她,她就动摇了。
再者谁家女人离婚都是被赶出家门的那个,她这个反而是焦夜怀被赶出去,就让冯翠花这个没啥见识的老太太觉得这不像是离婚,倒像是老头子用这招吓唬她,逼迫她就范。
要是真想离婚还能啥都不要,那他走了出去了,没有一分钱,还没地方住,就靠那点口粮,两个人怎么活。
这不就是吓唬她呢,要挟她呢。
冯翠花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不能妥协,否则被丁大柱用这种方法拿捏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时候稍有不顺心,这死老头就会这么威胁她,她一辈子就被这么拿捏住了。
反正家产都在她手里,被赶回娘家的也不是她,到时候活不下去最先低头的肯定不是她。
等到丁大柱活不下去,想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他求她。同时还要她把她那个宝贝丑闺女嫁给老鳏夫,方能解心头之恨。
这么想着,冯翠花就觉得到了那时候一定痛快,便道:“离就离,谁怕谁。”
当即按下手印。
这个年代大队里人都没有结婚证,所以焦夜怀才会费这么大劲,又是登报,又是写离婚协议的,就是为了日后冯翠花攀上来的时候,能撕扯清楚,有证据证明二人已经离婚。婚嫁再娶,互不相干,谁也没权反对。
焦夜怀把拿起自己那份离婚协议,小心翼翼揣进口袋中。
“虽说这以后,你们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但丁禾到底是你们妹妹,曾有过儿时一段缘分,现在我要带她去王家讨要一个说法,你们可愿意同去,帮你们妹妹这最后一次?”焦夜怀看向儿子,儿媳妇们。
老二老三两对夫妻都眼神躲闪,可奈何焦夜怀直勾勾盯着他们,势必要他们给一个态度出来,知道不明确表态不可能了。
老二媳妇就道:“爸,不是我不愿意去,说到底我是个女人,也是个儿媳妇,别的事情我都好出头,哪怕妹妹被欺负,让我去挠妹夫我都能做。
可这毕竟是离婚,我一个女人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事是我主张的。这搅和妹妹妹夫离婚的罪名太大,我不敢担啊。再说我自己家里还有两个闺女,娘家更有好几个到了年龄等着说亲的妹妹侄女,我闹这么出,要是影响了她们的婚事,不说我爸妈要打死我,就是我自己都没脸活下去了。”
“对,对,爸,这事二嫂说的在理。”老三媳妇忙道:“这事真不是我们女人能出头的事。”
“老二媳妇老三媳妇的顾虑我能理解,况且现在咱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就是普通村邻,你们不帮是本分,我不怪你们。”两个儿媳妇被焦夜怀这话讲的面上火辣辣的,可她们还是没吭声,“老大老二老三,你们怎么说?”
老大道:“我媳妇娘家也有待嫁的女孩,确实不好出面,她就不去了,我去。”
老二狠狠瞪了老大一眼,什么烂的都往里搅和,他们兄弟都不去,就他出头,显得他能耐,孝顺,兄友妹恭。
“爸,不是我不愿意去。”老三狡辩道:“而是你这么一闹,姐和姐夫就再无和好的可能了。
但凡姐长相正常点,不用说是多么好看,国色天香什么的,哪怕就是稍微丑点,龅牙凸嘴,膀大腰圆,今个我都同意她不跟王家过了。大不了回娘家,再找个条件差些,带着孩子的男人一样能嫁。
可你看姐的长相,爸,就连你从前都担心姐嫁不出去,甚至有过只要有人愿意要姐,不要彩礼倒贴二十块的嫁妆都行的想法。”
老二更是直接对丁禾道:“妹,你都多大人了,咋就这么不懂事,看着这个家因为你的事情闹散了,爸妈都离婚了,你就不知道劝劝爸?”
冯翠花阴阳怪气道:“劝?她心里得意着,长成那个样子这辈子都没有个男人重视,现在终于有个男人愿意护着她了,就是这个男人是她亲生老子,她也得意着呢。
呸,小贱蹄子,有这勾引人的手段不使在她自己男人身上,偏用在她亲爹身上,就是贱货!”
冯翠花现在恨死了丁禾,从小这闺女生下来脸上就有胎记,就因为这块胎记,连带着她都没少被人嘲笑。
大队上多少长舌妇说是她缺德才会报应在她闺女身上,可是明明那胎记长在丁禾脸上,也不是长在她脸上,怎么就不能是丁禾上辈子自己做了缺德事,凭什么就是她做了缺德事?
因为这些冯翠花一直就不喜欢丁禾,再加上本来就重男轻女,对丁禾就更加不好了。
现在丁禾又害的她和丁大柱离婚,其实冯翠花到现在都不认为二人是真的离婚,只当是那种两口子吵架,女子跑回娘家气几天,过两天就回来了。只不过到了她家这里性别转换了下罢了。
可即便这样,冯翠花还是气,气得她胸口堵着一口恶气,所以怎么解气怎么骂,根本不管自己骂的都是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脏污话。
一直被兄弟们各种嫌弃,拿她最在乎的容貌说事的丁禾没掉一滴眼泪,这时候被亲妈骂得这么腌臜,却一下就哭了。
“妈,你说什么呢,还让不让我和我爸活了?”丁禾哭着吼,这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吼人。
老二老三也觉得冯翠花这话说得过分了,所以在丁禾吼冯翠花的时候没训斥。
几个孩子哪敢跟冯翠花大小声,唯一这次还偏偏是她最讨厌的丁禾,当即就顶回去,“我还敢和我顶嘴,你都敢做了,还怕我说!”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众人看去,竟是焦夜怀直接甩了冯翠花一巴掌。
身为天道,焦夜怀所要维护的就是公平二字,所以他没有男人不能打女人的观念。
身为天道若是因为犯错误的是女人就不惩罚了,那么他还怎么维护世界秩序,人间公平。
他不赞同的从来都是暴力,无论施暴者是男还是女。
今个冯翠花说的这些话该打,他就打了,这是冯翠花需要得到的惩罚,仅此而已。
“冯翠花,我告诉你,往后这些话我不想听见半个字。否则听一次我就打你一次,你没忘记年轻时候你挨的那些打吧。”焦夜怀冷冷道:“不想被我日日打,就给我把嘴巴闭上。”
“丁禾,记住今日这些人的嘴脸,他们今天不帮你,日后你发达了,他们就是跪下求你,你也不要帮他们。”
“嗯。”丁禾重重点头。
丁禾的心是真的被伤透了,特别是冯翠花,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打她骂她,她都不在乎,可是怎么能说这种话。
冯翠花虽然被焦夜怀吓住了,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嘴贱道:“就她长的这个鬼样子,还不能生,赔钱货中的赔钱货还想发达,做梦呢!梦中都不敢这么梦!”
院子中的几个儿子儿媳其实心里都这么认为,但不敢吱声,只在心里暗暗点头。
“丁禾,咱们走。”焦夜怀大踏步离开丁家。
“爸,等等我。”丁老大追上去,“我陪你和妹妹去。”
第36章 穿成炮灰女儿的父亲(四)
焦夜怀想到王家村为女儿讨回公道就带这么两个人可不行。这时候的各个大队, 村子里都沾亲带故,平时不管怎么吵闹,对外都是很团结的。
所以焦夜怀他们就两个男人还是势单力薄了一些, 就直接找上了大队长。
上辈子这个大队长在丁禾被打死后, 就在其中和稀泥, 丁大柱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被他连唬带吓的才不敢真追究到底。果然这辈子,这个大队长依然是个搅屎棍。
“老丁,你瞅瞅你做的都是些什么糊涂事。还离婚,什么人家的姑娘能离婚, 你这是不要家里闺女名声了吗?就算你不要自家名声, 也得想想咱们大队。
咱们大队多少人家姑娘等着嫁人,你闺女这么一闹,毁的是咱们全大队姑娘的名声。
到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咱们大队里的姑娘都这么随便, 说离婚就离婚。”大队长丁启恩自认为公平公正,为全村人着想, 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焦夜怀气笑了,“如果照你这么说, 离婚是一件磕碜事, 那国家为啥还会有离婚这么一说。难倒我家姑娘就活该被他王有德打死, 作风有问题的明明是王有德, 凭什么笑话我闺女。”
大队长板着脸, 颇有威望道:“老丁, 你怎么就说不通,自古离婚丢人的都是姑娘家。听我的,这事我给你一个脸去王家村跟他们大队长谈, 保证王有德不敢再有下次,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可能, 我已经登报了。”焦夜怀把报纸拍给丁启恩。
丁启恩身为大队长肯定认识字,一眼就看到上面两则离婚启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丁大柱,你发什么疯,不但让你闺女离婚,你自己还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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