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怀玉一噎,口中茶差点没喷出去。
“是小女之事。”左怀玉道:“侯爷好算计,这边救了小女,赚了我一个人情。回头就找人揭发了皇后,偏生我与揭发之人的兄长有半师之恩。如此巧合,我便是巧舌如簧,皇后也不可能相信不是我所为。
就算勉强相信我的话,这根刺也扎下了,不管皖皖嫁不嫁二皇子,最后皖皖同左家都落不下好。日后二皇子真若继承大统,想到今日之事,心中难免不会有疙瘩,清算我左家。”
左怀玉道:“若不是这计策用在在下身上,在下都想赞一句好计谋。”
“愧不敢当。”焦夜怀轻轻笑道。
“你既然承认了?”左怀玉没想到焦夜怀承认的这么痛快,还以为他得诡辩一通。
焦夜怀道:“我们武人,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性格都直爽,左丞相问什么说什么。”
左怀玉都快要不认识直爽二字了,焦夜怀回京才多久,对他一个计谋接着一个计谋使出,就让他和皇后本来坚不可摧的合作变得只能稍微一使力就会分崩离析,这样的智谋,说实话真的很可怕。
如果焦夜怀是想对他出手,他可能早就死了。幸而焦夜怀不是想搞死他,只是想和他合作。
这样的对手左怀玉不愿与之为敌,他也压根就敌不过,更何况,左家确实需要一条退路了。
左怀玉道:“侯爷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了,不怕我这个被算计的恼羞成怒。”
“怎会,无论怎样,我都是左小姐的救命恩人。二皇儿那事并不是我算计的,只能说大概天道都在帮助我,一切才会那般巧合。”
左怀玉静静看着焦夜怀,最终似是认命般道:“就算我加入,至多只能说服朝中一半文臣,至于武人那里我是完全说不上话。御林军统领是皇帝的心腹,只要有他在,我们很难成事。”
焦夜怀淡淡笑着,浅浅的涟漪在他眼底荡漾,“有丞相帮我说服部分文臣就好,其他的事情丞相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二人达成协议,左怀玉为了不惹人耳目,悄悄从后门迅速离开。
焦夜怀没有着急离开,叫了歌女舞女弹琴唱曲,他本人就坐在那里喝酒吃菜。颇有几分醉生梦死之意,正符合他现在的人设。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扑了进来,扑进来的人瘦骨嶙峋,头发枯黄,由于人低着头,焦夜怀看不清他的脸。
走廊传来一阵喧哗声,“跑,我让你跑,老娘抓到你,绝对要你好看!”
转眼喊话的老鸨子就跑到门口,一把抓起地上人的头发就把人薅起来,“跑,你怎么不跑了。”
地上的人发出很微弱的痛哼声,很弱,很弱。然而就是这微弱的声音吸引了焦夜怀的心神,令他向来处变不惊的情绪剧烈波动起来。手中的酒杯都因为太过震惊而掉在地上,瓷器碎裂,发出啪的一声。
声音不响,却能震慑所有人。
老鸨子抬头看去,对上焦夜怀那双布满寒霜的眼睛,登时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
“侯,侯爷,扰了您的雅兴,奴婢这就把人弄走。”老鸨子说着就要继续薅地上男人的头发,焦夜怀却出声道:“放开他!”
他的声音冷得令室内仿佛都结了冰,几个人全部瑟瑟发抖。
焦夜怀起身,宽袖长摆画出一个锋芒的弧度,随着主人而摆动。
焦夜怀一步一步走近地上的青年,每踏出一步,仿佛都踏过千万年的漫长时光。身边皆是那过往无数的岁月,山间的溪流,林间的蝴蝶,秘境之中的危险,和那日的雷电交加。
焦夜怀一点一点在男人的身前蹲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男人的下颌。
焦夜怀对上男人那双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眼瞳,纯白的眼眸,尽管此刻男人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同样枯黄,但是焦夜怀却从那双眼中看到了过去他万年的时光。
地上的青年本来害怕极了,他于颤抖中抬头,就看见那俊美得仿若天神下凡的男子。
尽管眼前的男子此刻满脸寒霜,吓人得紧,可是却难掩他的俊美。
他身上穿着华服,看着似乎就是普普通通黑衣白衫,可是离近了,特别是他的肌肤被白衫偶尔划过时,他才知道那布料有多么柔软,天边的云彩也不过如此。
忽然间,他就自行惭秽起来,这样的自己与眼前的男人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的出现就仿佛是污染了男人。
男子羞愧的低下头,却没发现焦夜怀抬着他下颌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焦夜怀永远忘不了雷劫那日的情景,都说不过眨眼之间,可是他眼睛都没眨,飞身过来替他挡天雷的濯青临就那么眼睁睁在他眼前灰飞烟灭,连一具可供他怀念的躯体都没留下。
那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是留下的灼人温度和血腥的味道,焦夜怀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青临。”焦夜怀一把抱住眼前的男子,失态叫道。
焦夜怀知道濯青临替他挡下雷劫,尽管有功德护身,得以保全神魂重入轮回,可到底神魂不完整,不会有投得什么好胎。可是再有心理准备,当在这种地方看见濯青临还是让他不能忍受。
幸好他来得及时,濯青临并没有遭遇那些肮脏。
一旁的老鸨子等人却是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镇北侯竟然会认识这个人,天啊,那他们岂不是完了。
老鸨子立刻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力气大的不过三两下就把额头给磕破了。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侯爷您认识这位公子,否则就是借奴婢一百个,不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碰这位公子一根汗毛。”
老鸨子狼哭鬼号的求饶声惊醒了焦夜怀,也让冷不丁被抱在怀中的男子反应过来。
男子挣扎道:“侯爷,你认错人了。”
他听到老鸨子他们这么称呼面前的人,就跟着叫道。
“没有,我要找的就是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们确实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焦夜怀松开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的双手,而怀中的男子离开那个带着酒意和淡淡清冷幽香的怀抱有一瞬间的落寞,随后嘲讽而笑,他这样低贱的人怎配得上拥有那样高贵身份的男子,果然被放弃了。
就在他还来不得消化这股落寞之情,就听那人对着老鸨子等人责问道:“你们打他?”
“没有,没有。”老鸨子矢口否认,可惜作案工具还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吓得一下就扔掉,但也不敢再否认,惶恐道:“侯爷饶命,请您明察,这不该奴婢的事。
这位公子是被他母亲卖到咱们楚馆中,说是家中过不下去了,换点银子花。奴婢可是花了整整二十两雪花银买下他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这到了这地方,不愿意接客,她动点私刑怎么了?都依着他们,谁愿意接客,她这楚馆还开不开了!
“她说谎!”男子顾不得东想西想,赶紧反驳道。
“我可没有胡说,那,这是他的卖身契。”老鸨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举过头顶。
焦夜怀看也不看,对着濯青临温柔道:“你说怎么回事。”
即将溺死之人遇到浮木,男子怎么可能不抓住,他立刻道:“我家里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在京城之中开着小商铺,尚算富裕,根本没达到卖儿子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我继母趁着我父亲出门行商将我灌了迷药卖到楚馆之中,就是为了除掉我这个嫡长子,好叫他的儿子继承家业。
我一醒来就同他们讲了,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焦夜怀冷冰冰瞅着老鸨子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他是说了,我们哪知道他说的真假,再者来说,我们可是用真假白银买下他的……”焦夜怀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冷得像是在看向死人,老鸨子终于吓得不敢说了。
“我记得我大庸朝有一条律法是不得逼良为娼,这条你们总应该记得吧!”焦夜怀冷声道:“郭城,把人都给本侯送到官府,让他们好好查查,这里还有多少人是被逼良为娼!”
郭城虽然不知道他家将军怎么好端端的管起这桩闲事,不过他只管照办就是。
这点小事官府还是很乐意给镇北侯面子,当即就带人查封了霜花楼,里面所有非自愿的姑娘都放还卖身契。
焦夜怀把男子的卖身契还给他,柔声道:“这里已经被查封了,我想至于你家,你暂时可能也不乐意回去,不如先去我府上做客怎么样?”
怕吓到人,焦夜怀赶紧解释道:“你放心只是做客,卖身契已经还给你了,现在你是自由身,谁也不能控制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包括任何时候都可以从我府上离开。”
男子深深地深深地看着焦夜怀,最后点了点头。
第15章 仁善的养子(十五)
焦夜怀把人带回府上,先叫下人烧了热水给男子好好洗个澡,有叫人熬了热粥。
等人洗干净出来,终于恢复了那张清秀俊雅的容颜。同濯青临的容貌一模一样。
焦夜怀一时间都看呆了,直到男子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下头,他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
“侯爷是把我当成谁了吗?”
“没有,你就是你,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成谁,更不会把谁当成你。”焦夜怀坚定道:“是我孟浪,被公子天人之姿迷住了。我绝无冒犯之意,心里是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
男子的脸颊飞速染上两抹红润,一旁伺候的郭城都惊呆了,下巴都惊掉地上了。
这是他们家那个不染俗尘的将军吗?不,绝对不是,这是哪个油嘴滑舌的纨绔子弟冒充的。呜呜呜,过分,毁他们家将军英明神武的形象。
“对了,不知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没有答,反而道:“侯爷初见时把我当成了谁?青临吗?”
焦夜怀恨自己那会儿失态,被他的小道侣给记住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的小道侣误会他拿他当替身,赶紧道:“我是想起一首最近读过的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似乎唯有青临二字能形容你的美好。”
男子微微一笑,“那从今往后我便叫做青临吧。”
焦夜怀赶紧道:“不,不,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什么名字,不用叫这个的。”
“可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很美好。之前的名字不过是旁人随口起的,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没什么好流连的。”青临道:“我被卖到那种地方,那个女人就算掩盖行迹再好,只要有心,我父亲必然能查到。可是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找来,可见并未把我放在心上。
他不在乎我,我也不想回去了,就当过去的我已死,之后的我是全新的我。
如此还要劳烦侯爷再帮我起个姓氏吧。”
焦夜怀的心脏砰砰而跳,他薄唇轻启,“濯,就姓濯吧。'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配你。”
“好,以后我就叫濯青临。”面前的少年仿佛和记忆中那个初次见面说着,我叫濯青临,是你师弟,往后请多多指教的少年重合了。
他的濯青临终于寻到了。
咕咕两声肚子叫,打破了焦夜怀纷乱的思绪,濯青临的脸红彤彤的。
“这里坐,粥早就煮了,我这就让他们端上来。”焦夜怀吩咐人端粥,丫鬟很快就把精心熬住的粥端到跟前。
“我怕你这几日在那里吃的不好,没敢叫厨房做大鱼大肉,这是我特意叫他们煮的鸡丝粥,有营养,味道也不错,你尝尝。”
濯青临的母亲是生他难产而亡,不久他父亲就娶了继母,从此他就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从没有人真心关心过他。
突然被人这么放在心尖上,濯青临的心就似被什么拧了下似的,明明是疼的,可又不免随着他颤抖。
“谢谢,劳你费心了。”濯青临忍着鼻头的酸涩,倔强地不肯让眼中的泪落下。
“慢慢吃,烫。”焦夜怀只当没有听出濯青临颤抖的声音。
焦夜怀就这样看着濯青临喝粥,在他吃得急的时候提醒一下,同时也看着他不让他喝太多,怕他肠胃受不了,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他说些边关的趣事。
吃过饭,二人的关系拉进不少。
“将军,傅公子求见。”郭城禀告道。
“将军,他不是侯爷吗?他为什么叫你将军?”濯青临问道。
“他是我手下的兵,比起侯爷,更习惯叫我将军。”郭城听到焦夜怀三言两语就要自己的卧底身份交代出来,脸色都变了,“不过,现在他的身份除了你我知道,别人都不知道,青临可要替我保密,就当他是候府普通小厮就行。”
濯青临看到郭城变了的脸色,就知道焦夜怀没骗他。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嗯,我替侯爷保密的,死也不会说出去。”
“我信你,用不到你发这样的毒誓,倒显得你我二人生疏了。”焦夜怀随口问郭城,“他来什么事情?”
“知道将军在招待朋友,特意过来问候。”
焦夜怀冷哼声,濯青临问道:“侯爷不喜欢他。”
“岂止不喜欢,还有仇……”
“侯爷,您喝多了,都说胡话了。”郭城打断焦夜怀的话。
焦夜怀淡然而笑,“好了,我待会跟你详细说,现在先把苍蝇打发走了。让他进来。”
傅奕进来恭恭敬敬对着焦夜怀请安,然后就不着痕迹打量着濯青临。
本来焦夜怀带濯青临回来就没有掩藏行迹,又闹了那么大动静,现在几户整个京城都知道,镇北侯受了夫人偷人的刺激,不但醉生梦死,还变得不爱红妆爱武妆,喜欢男人了。更甚者直接把人带回候府养起来了。
傅奕一得到消息,就特意赶来,就是想看看京城中的那些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观焦夜怀对待男子的殷切态度十有八九是真的了,看来焦夜怀是真的被刺激到了,竟转而喜欢男人了。一时间傅奕都搞不懂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侯爷,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傅奕问道。
“对,他是我请来候府做客的。”焦夜怀特意咬重请字,提醒傅奕不得无礼,转头对濯青临说话就变得温柔似水,似他是什么稀碎的珍宝,“这是傅奕,暂时借住在我府上的。他是我部下的儿子,他母亲在他父亲死后改嫁,嫁到的那家人不把他当做人,我看着可怜,就把人接回府中照顾。
当时他才八岁,转眼都过去十多年了,现在他已经二十好几了,也到了独立的时候,过几日我就安排他出府。”
傅奕听到这里心慌不已,他不喜欢镇北侯,但从来没想过离开候府。
“侯爷,奕儿还没有孝顺你,怎可这就离开。”
“你到底不是我戈家的人,我总不能一直留你在府上,若是被外人误会你是我候府的下人,岂不成了我的罪过。”
傅奕还想挣扎解释,被焦夜怀打断,“好了,太晚了,该休息了,你回去吧。”
“是。”傅奕不甘不愿退下。
“客房准备好了吗?”焦夜怀问郭城。
“已经打扫干净,随时可以入住。”郭城答道。
“好。”焦夜怀带着濯青临去休息,到了客房才发现这里是真的捡漏,大约是常年没有客人居住的原因,就是一张孤零零的床榻,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床铺被褥还是清凌凌的白色,把整个房间衬托得更加冷清了。
“这里太清冷了,你住我那屋吧。”焦夜怀轻飘飘说完,就发现郭城和濯青临表情都不对。
濯青临赶紧道:“这里就很好了,我本就是客人,怎能睡主卧。”
郭城听到濯青临推拒,脸色这才好了几分,幸好这位借住的还知道分寸。
然后郭城就听到他们将军用随意的口气道:“没关系,这里太冷清了,你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本就心有余悸,晚上再住这样的寝房会做噩梦。”
濯青临还要推拒,都被焦夜怀挡了回去,最后不知怎么就被人忽悠住在主人家的房间。
郭城见焦夜怀真要谁在客房,心里不得劲,“将军,你就算做戏做真,找个人出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我不是做戏。”焦夜怀神色很认真,“我是真的喜欢他。郭城,你知道一见钟情吗?我就是这样,我希望跟他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郭城想劝劝自家两觉,可是他知道他家将军并非胡来之人,但是一旦胡来,便谁也劝不动。
只能闷闷道:“可是将军,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皇帝或者其他人派来的奸细。有些事情你也该背着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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